不二臣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意迟迟
太微差点气笑。
“五姐,我不该骗人,说是你差我去领东西的。”小七小心翼翼望了她一眼,“你再打我两下吧。”
太微有心叫她长长记性,自然也不手软,闻言“啪嗒”一声又打了下去。
她习过武,手劲大,这一下打下去,不说疼得冒汗,也绝对是要红肿的。
小七皮薄肉嫩自然捱不住,眼泪珠子一串串滚下来,很快就哭花了脸,但心里明白的确是自己错了,这声音就不敢出,只闷声落泪,咬紧牙关不动弹。
太微问她:“还有没有下一回”
小七摇头如拨浪鼓:“没有了,一定没有了。”
“好,下不为例,你可记住了。”太微目视着她,忽然举起戒尺抽了自己左手掌心一下。
这一下,力道十足,比方才打小七时的声音更响亮。
小七全无防备唬了一跳,连忙扑上去看她的手,哇哇大哭起来:“五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太微道:“你不过是个小孩子,自然有犯错的时候,若要你一点不错只怕不能,是以你犯错,亦是大人的错。我罚你,也得罚我自己才算公正。”
太微声音不轻不重,语气不疾不徐,像在谈论午后的天气。
小七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涕泪横流。
“五姐,你打我好了,小七不怕疼……”
太微拍了下她的后脑勺:“不怕疼”
小七哽咽着,点点头又反应过来急急摇头。
太微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这一脸脏兮兮的全糊我身上了。”
小七抱着她的手,往上头呼呼吹气,一时不察忘了吸鼻子,鼻涕都差点滴下来。
太微只好推开她道:“你个脏孩子,还不快去洗洗!”
小七被大丫鬟长喜牵住了手。
“七姑娘,奴婢领您去洗把脸,您再回来和五姑娘说话好不好”
小七犹豫半响才点点头随着长喜转过身去,可没等走出几步,她蓦地又转过脸来朝太微喊了一声“五姐”:“匣子!你记得看匣子里的东西!”
太微见她一双眼睛红通通又亮堂堂的,愈发哭笑不得,无奈摆摆手示意她去净面,这才返身去拿了匣子来看。
薛怀刃送来的东西,回回都装在匣子里。
匣子又只只都一样。
大小、样式、颜色、雕花,都分毫不差。
若不是太微将先前的那几只匣子都好好留着,只怕要以为是他偷偷地拿回去了又送来。
她轻轻摩挲着盖子,回忆着前几回他送来的东西,伴随“咔哒”一声轻响,将匣子打开了来。
里头静静躺着的,依然是一枝花。
——薛怀刃天天送花,各种各样的鲜花。
不知道的,还当他那镇夷司是种花的。
太微探手去匣中取花,一面忍不住腹诽起来:难怪他后来旁的不干,偏要做个花匠。
她将花枝拈在了指间。
凑近轻嗅,花香依然很淡。
又是她不认得的花。
她上辈子跟着他,见过的花不少,可那会儿他们过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那些花木也就不过只是些寻常之物。
不似现今这些,俱是稀罕之物。
太微在案前落座,歪头斜靠,一手举着花定定地看。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送了东西来,却不留只字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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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看走眼
然则此事她明白,祖母等人却不明白。
祖母眼巴巴的,见是寿春帝姬亲自给她下的帖子,当即便眉开眼笑,差沈嬷嬷来给她送东西。胭脂水粉,拣了最上等的;衣衫料子,也得是最时兴的。
这首饰头面,亦不能少。
祖母将昔日里专供给祁茉几个的新鲜物件,一样样全搬到了集香苑来让她挑拣。
太微便本着不要白不要,既然自己送上门了,那就狠咬一口的念头,仔仔细细挑了半日。
沈嬷嬷陪在一旁,看她拿了一件又拿一件,忍不住眼皮跳个不休,压低声音道:“五姑娘,这些个东西,您都喜欢”
太微一手掂着管碧玉装的口脂,一面侧目来看她。
半张少女面孔素净得新雪一般。
“祖母相赠,岂有不喜欢的道理,自然是件件都中意。”
她语声淡淡地说罢,又将脸给转了回去。
沈嬷嬷只来得及瞧见一角侧颜,脑子里呼啦啦地胡转,思来想去竟是没能从太微话里寻出一丝错漏,只好将想说的话又尽数咽回去。
太微终于直起腰来,懒洋洋伸个手,将剩余的东西推到一处道:“劳嬷嬷费心跑这一趟,如今东西我也挑定了,剩下的就还烦您给带回去吧。”
沈嬷嬷今日原就是来跑腿的,听了这话哪有不懂的。
知她是赶人,说的却还算客气,沈嬷嬷脸上就还是平常颜色,应个声便着人收拾东西回鸣鹤堂去了。
回过头祁老夫人问她,她也一五一十地将太微说过的话转述给祁老夫人听。
祁老夫人未置可否没有言语。
她便又说了一句:“老奴瞧着,五姑娘尚算镇定,不像是个慌张的。”
祁老夫人下巴轻点,随即笑了一下道:“她能得帝姬赏识,自然不是个遇事慌张不中用的孩子。”
这一回,她说起太微这个孙女时的口气,比之过去亲昵了许多。
于她而言,只要有用,那都是她的好孩子。
想了想,祁老夫人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润润嗓子道:“真说起来,怕是我原先看走了眼。她既能凭借一面之缘就让寿春帝姬对她另眼相待,又平白无故地叫宣平侯对她这般上心,哪是一般人可比的。”
沈嬷嬷立在一边不敢接话。
空气里仿佛正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
祁老夫人打的这副好算盘,直听人心神摇曳。
良久,祁老夫人忽然抬起手遮住半张脸,长长打了个哈欠。
隔着广袖,后面的她已是又疲又困。
终究上了年纪,她的精力大不如从前了。
伴随着这声哈欠,细纹慢慢爬上了她保养得宜的脸孔。
祁老夫人放下手,有气无力地道:“罢了罢了,暂不想她,扶我去歇一会吧。”
她想让二孙女祁樱管家,可祁樱不肯。
她想抬举抬举赵姨娘,让赵姨娘给自己卖命,然而赵姨娘再三推脱,竟也不愿意。
恼火至极,她一瞪眼便说不要那群废物,自己上手罢了。
可是……
管家这活计,哪是轻松的。
祁老夫人就着沈嬷嬷的手站起身来,眯着眼睛向前走了两步,只觉双腿发软像是踩在棉花上,深一脚浅一脚,半点力气也没有。
她愈发得后悔了。
做人呐,脑子发热最可怕。
冲动是妖邪,要人命的。
祁老夫人哈欠连天地回了寝室,如意算盘也打不响了。
另一边,太微正领着大丫鬟长喜翻来覆去地配衣裳。她抓着条留仙裙看了又看,总觉得不甚满意。
长喜禁不住在侧失笑道:“姑娘样貌气质皆是上佳,便是荆钗布裙也美。”
娉婷少女,眉眼秀美,哪怕素着一张脸都是好看的。
长喜另捧了条银红色的给她看:“您瞧瞧这身如何”
太微凑近了低
第181章 谁不想娶你
“杀人灭门而已”——他说得倒是轻巧。
太微慢慢蹙起了眉头。
人手上沾的血,轻易便可洗掉。
可灵魂呢
那溺死在黏稠血浆里的灵魂,又该如何清洗
他明明厌恶极了夺人性命这种事,却偏偏要像个执拗的小孩一般,摆出此等姿态来与她瞧,真是讨厌。
太微身体前倾凑近他,屈指敲了他一个爆栗:“把这念头给我哪来的便塞回哪去,不许再冒出来。”
那个雨夜下,旁人从未见过的他,她可依旧记得清清楚楚恍若昨日。如果他不在乎,他不会认定失去那个孩子是他的罪。
太微思绪纷杂地凝视着他,垂下手,口气郑重地又说了一遍:“再不许动这样的念头。”
慕容氏一门,上下不知多少口人,岂能没有一个好人
她一介凡夫俗子,对慕容舒固然有怨,可旁的人,却同她无冤无仇。更何况,她和慕容舒之间有的,也不过就是一纸婚约罢了。
她既已打定主意要退亲,那慕容舒对她而言,也只是个陌路人而已。
太微眼帘轻垂,正要说明,忽然听见薛怀刃道:“你对慕容舒有情”
她一愣,旋即笑了起来。
可薛怀刃面无表情,一点笑意也没有,显然是认真的。
太微看了两眼,忍不住道:“我连慕容舒的面也没有见过,何来的情。”
薛怀刃鸡蛋里挑骨头:“这般说,若是见过,便能有”
太微视线越过他肩头向天空看去,嗤笑道:“薛指挥使难道不知,一切若是、如果……皆做不得准吗”
要是当年慕容舒没有退亲,那想必今日的她也就不是这副模样了。
她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凑近了轻声道:“便是我不去退亲,慕容舒也一定会主动退亲。”
薛怀刃挑眉道:“哦”
太微笑道:“他不想娶我,自然是要退亲的。”
眼下未动,不过时候未至。
“你不是连他的面也不曾见过你怎知他不想娶你”薛怀刃语声淡淡地道,“这世上怎会有不想娶你的人。”
太微面上一热,琥珀色的眼睛里多了两分笑意和柔软。
她怎么不记得他这般会说话。
她从他身上下来,往边上一坐,转头问道:“你大费周章地给我下帖子哄我出来,难道只是为了寻我说闲话”
薛怀刃看看她,忽然往下一躺,将头枕在了她腿上,阖眼道:“见你便是正事。”
太微一顿,无声透了口气。
他们如今还远不是可以互相透露要事的时候。
他想见她,的确已算是天大的正事。
太微低头看着他的脸:“薛指挥使……”
薛怀刃闭着眼睛,眼下还有青影。他这会儿放松下来不说话,面上便现出了疲惫来。他已经连着忙了数日,论理倒头便能睡着,可他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她。
如今见了人,方才睡意上涌。
他呼吸渐轻:“嗯”
太微修长匀停的手指轻轻盖在他的眼皮上:“没什么,睡吧。”
他没有再出声,很快便像是睡熟了。
太微看着他的睡颜,禁不住想,他对她的这份放心,究竟有几分是因为喜欢她信任她,又有几分是因为根本便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呢。
在他们看来,祁远章的女儿,怕是理应同祁远章一个样。
懦弱、谄媚且无能。
他翻不出大浪来,他的孩子,就更是如此。
即便薛怀刃知道她有些不一样,但恐怕也没有特别放在心上,所以他此刻才敢这样毫不防备地在她眼前睡着。
然而转念一想,她又有什么不一样
她敢这样来见他,难道不是胆大包天之举
太微无声叹气,忽然想起往事,低头在他的眼睛上轻轻亲了一下。
不管了。
人生苦短。
就这样吧。
她上辈子,可拢共才活了二十来年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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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病
这日夜里,零星下了一阵小雨,稀薄得紧,滴滴答答都没响上两声便停了。
可天气,还是眼瞧着一刻凉过一刻。
清早起来,祁老夫人便觉得头疼欲裂,浑身都难受,她有心张嘴唤人,然而嗓子眼里火烧火燎的,这一张嘴便只是连连咳嗽,根本说不出完整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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