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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臣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意迟迟

    这一刻的祁远章,面无表情,简直像个无知无觉的假人。

    他回来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靖宁伯府的角角落落。

    长喜依照太微的吩咐,连日来一直让人留心着消息,如今得了肯定的话,立即便进屋子向太微禀报说:“姑娘,伯爷回来了!”

    她原以为太微听了这话一定会激动一番,可没想到,她说完了,太微却只是轻轻颔首示意道:“知道了。”

    长喜已经涌到嘴边的询问就此咽了回去。

    自家姑娘的神情,可半点不像是要去探望伯爷的。

    她轻手轻脚,后退着出了门,将帘子慢慢放下来。

    内室里的太微,低垂着眼帘沉思着。

    已经过了三天了——

    第一天,她疑惑。

    第二天,她紧张。

    到了今天,她平静了。

    如果他注定要死,那她又能怎么样

    她还远没有聪明到算无遗漏的地步。

    良久,太微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抬脚往门外去。

    她唤来长喜,吩咐道:“去探探消息,父亲此刻人在何处,是去鸣鹤堂见祖母了,还是回了书房。”

    长喜应了个是。

    她又道:“抑或是去了哪位姨娘那。”

    长喜闻言悄悄觑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如常,半点不见异状,心下不由暗道五姑娘果然比四姑娘要厉害。

    换了四姑娘,这会儿说着“姨娘”几个字,恐怕便已变了脸色,须得咬牙切齿方能将话说完。

    若是祁远章去了姨娘那,不管是哪一位,只要不是崔姨娘,那就证明崔姨娘在祁远章心里的分量还远远不够。

    四姑娘身为崔姨娘的女儿,即便是为了自己的地位和体面,也要替生母崔姨娘生气恼火。

    可太微,知道祁远章不会去姜氏那,言及几位姨娘时却面不改色心不跳,连语气都如常平静。

    明明她比四姑娘还要小上一些……

    片刻后,长喜去而复返,神色轻松,又带着几分怪异地道:“姑娘,伯爷他……去了后花园。”

    太微怔了一下。

    长喜继续道:“奴婢听说,伯爷回来便去了花园,一个人也不许跟着,连把伞也不打,就那么呆着,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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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露陷
    不对!

    他上当了!

    五姑娘让他进园子寻伯爷问一问,可这一问,门口便没有了守着的人。

    没了人,敞开的口子,还不是由着她进

    小厮悔青肠子,捶胸顿足,望着太微的眼神里多了两分不忿和害怕。

    不忿是因为受骗而生气,害怕则是因为办事不力要受祁远章的罚而惴惴。

    太微撑着伞缓步越过他,轻飘飘地说了句:“下去吧。”

    小厮愣了愣,紧张兮兮地看向了祁远章。

    祁远章却已经将脸转了回去,拿个后脑勺对着人,半点情绪端倪不见,像是根本没有听见背后的动静,又像是听见了但一点也不在乎。

    太微停下脚步,将话又说了一遍。

    这一回,声音加重,是命令。

    小厮不知如何是好,却知自己留不得,于是将牙一咬,狠狠心转身便跑。

    反正自家主子一声不吭,并不像是要惩罚他的样子。

    他三步并作两步,兔子一般,眨眼便消失在了太微视线里。

    到底只是个孩子。

    太微失笑,摇摇头继续朝祁远章靠近过去。

    她脚步很轻,是惯性所致。

    祁远章背对着她,屏息去听,却只听到落雨的声音。

    少女的脚步声几不可闻。

    他终于扭头看向了她。

    她打着伞,亭亭而立,像一朵已经绽放的夏花。

    伞下的容颜,带着两分明艳和耀眼。

    朦胧的水汽迷住了他的眼睛,祁远章忽然笑了起来。雨水淅淅沥沥地打在他脸上,蜿蜒流淌,溪流一般。

    他笑着,把方才瞧见她时的那句话,明明白白复又念了一遍。

    ——“你好大的胆子。”

    只这一回,不论是他脸上的笑容,还是他的语气,都是那样的骄傲。

    太微站在假山旁,看着浑身湿透的父亲,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他若训她、惩她,她都不觉奇怪,可是……他看起来是这般欢喜……

    真是奇怪。

    她用力握紧了手里的伞柄。

    祁远章忽然道:“细雨罢了,打什么伞。”

    太微的眉头皱得愈发紧,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细雨”

    她打量着他,漠然道:“您爱淋雨您自个儿淋着便是了,我乐意打伞,又不费您的力气。”

    祁远章抖抖身上湿漉漉的衣裳,倒是不见生气,慢条斯理地道:“你有事要说”

    太微看他一眼,没有言语。

    她原本要同他商议的事,是慕容氏的那纸婚约。

    可他连着几日不见人影,她想说的话,在心头反反复复过了数遍,如今一张嘴,却变成了毫不相干的话:“出了什么事”

    祁远章掏出块同样已经湿漉漉的帕子,在脸上胡乱抹着,声音闷闷地反问道:“什么出了什么事”

    他说的拗口至极。

    太微向前迈了一步,离他更近,声音更沉:“皇上留您在宫中多日,不可能毫无原因。”

    祁远章将帕子揉作一团丢在假山上。

    素白的帕子上绣着一丛青竹,叫雨水浸透后变得愈发葱翠,如今落在假山上,便像是从石头里生出来的一抹绿芽。

    祁远章道:“你当真想要知道”

    太微面上无大表情,略一颔首道:“靖宁伯府的生死掌握在您的手里,我当然想要知道。”

    祁远章闻言,眼神微变,沉默了片刻才重新笑起来道:“是啊,靖宁伯府的生死,一直掌握在我的手里。”

    如果他死了,靖宁伯府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的女儿们,还可以嫁人。

    嫁了人,便不是祁家的姑娘。

    他是生是死,同她们也就没有什么干系。

    可若是儿子,便大不一样。

    他的儿子,要继承他的一切,好与坏,注定都逃不掉。

    如果早知会有这么一日,襄国覆灭,世道大变,他宁愿靖宁伯府里没有一个孩子。

    这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世界,若有选择,不如不要来。

     



第175章 清醒清醒
    就好像,那九天之上真有仙人一般。

    因不愿意叫焦玄建成“十二楼”,所以才让他不管怎么建都不得成功。

    可焦玄始终不甘心。

    塔塌了,就重建。

    塌一层,便叠两层。

    他拼了命的要它高,它也就只能一点点真的变高。

    虽说通天不能,但到太微离世那一年,那座“十二楼”已有惊人之高。人站在塔下,仰头往上看的时候,甚至会生出若是身在塔顶,便能手摘星辰的错觉。

    它高到,仿佛流云都在塔间穿行。

    可那依然算不得通天之高。

    焦玄费尽心机所修造的,不过只是一个弥天大谎。

    太微极不喜欢那座塔。

    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仙人

    她过去不信,如今哪怕亲身经历过玄机重重,也仍是不信。发生在她和母亲身上的事,一定有别的解释,和鬼神无关,和仙人无关。

    焦玄建塔,耗资无数,劳民伤财不说,人命亦不知搭进去多少条。

    塔塌的时候,压死的工人便有不少,更不必提那些被他拿来祭塔的人。

    太微攥着伞柄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她望向父亲,眼神忽而凝重。

    他虽然不是因为那座塔而死,但他的确死在塔前,被人一箭穿心,死不瞑目。

    对她而言,那座破塔,实在不是什么吉利的东西。

    如今她差点又因为它而露陷,这般一想,就更是可恶。

    头顶上雨珠如坠,越下越大,一颗颗像是要下断了魂。

    太微心烦意乱,望着父亲飞快地道:“女儿还有事,便不扰您清静了。”

    她多一刻也待不下去。

    可祁远章却叫住了她。

    太微僵着脸,转身看向他。

    他浑身湿透,一身花衣,狼狈不堪,发丝黏在脸颊上,下巴处还有青青的胡茬。

    他朝她伸出手,伸得笔直而坚定:“把伞给我。”

    太微一愣,旋即挑眉道:“您说什么”

    祁远章打个哈欠,在噼啪乱响的雨声中漫然地道:“我让你将伞递给我。”

    太微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发现他是认真的,登时冷了脸:“您不是爱淋雨吗要伞做什么。”

    祁远章勾了勾手指,催促她快点交出手中的伞:“我方才爱淋雨,如今不爱了难道不行”

    太微打量着他,看他一副明摆着不会和她一起打伞的神情,说什么也不想把伞给他:“我让人给您送一把来。”

    左右他都已经湿透了,也不差这一会功夫。

    她说完便要走,可没走出两步远,就听见她爹在背后冷笑道:“我是你老子,还是你是我老子”

    这话说的一点做长辈的体统也没有,可放在他身上,却显得再寻常不过。

    太微不想理他,可她方才出了天大的纰漏,此刻再乖觉都只有嫌不够的,哪里还能继续放肆。

    她只好停下脚步,转过身,把伞往前递去。

    祁远章一把夺过,遮到了自己头上。

    雨珠铺天盖地地浇到太微身上。

    太微木着脸,怎么看都是生气了。

    祁远章道:“你偷溜出门,我不恼你,可薛怀刃是个什么东西他生了一张人见人爱的脸,你就被蛊惑了”

    他不讲男女大防,也不讲私相授受。

    什么父母之命,什么婚约,他都一字不提。

    他只是浑身滴水地站在伞下道:“这雨很不错,你好好淋淋,清醒清醒。”

    太微咬紧牙关,叫冷雨从头淋到脚,心里却升腾起了一把熊熊烈火。

    祁远章明知她恼怒,却不以为忤,只但笑不语,像是在等她开口说话。

    然而太微看着他手里的伞,一个字也懒得再同他多讲。

    她冷哼一声,便要拂袖而去。

    这一次,祁远章没有再叫住她。

    她走得飞快,衣袂翩跹,雨中蝴蝶一般。

    祁远章遂抬起脚,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须臾,望着不远处女儿的背影,他忽然无声地叹息了一声。

    回到书房后,他随手脱去身上已经湿透的外衫,只着中衣在桌前落了座。他依然让人守在门外,不许人打



第176章 一鼻子灰
    这天夜里,祁远章一个人歇在了书房里。

    崔姨娘多日不曾见过他的面,自从知晓他回了家便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见一见他。可他不来,她也没有法子去拖了人来。

    思来想去,按捺不住,崔姨娘便着人替自己梳妆打扮,又单寻了个朱漆细锦,底漆黑亮的攒盒来,盛放了几碟小食并一盅姜汤后,拿帕子往提手上一裹,便拎起来带着往祁远章的书房去。

    她鲜衣盛妆,眉眼描画得比以往时候更要精致美丽。

    夜幕下,她一步步走来,便似一团秾艳香风。

    风原是无状无色的,可她这一团,红润娇媚,十分惹人眼。

    不多时,崔姨娘走到门口,将手里的攒盒一提一送,递到了守门的小厮跟前。

    她高高在上,端着架子,摆出夫人气场来:“伯爷可是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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