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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臣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意迟迟

    她原就觉得自己平白无故低了祁太微一个头,如今被崔姨娘这么一折腾,似乎就更坐实了她不如人这件事。

    这样的滋味,实在让她寝食难安。

    “你不要得意。”祁茉一字一顿地道,“祁太微你千万不要得意。”

    “你不要以为父亲说什么要留你继承家业,便是真的喜欢你看重你。他这般做,不过只是因为你娘是夫人罢了。但凡




第242章 被抓
    这仍然是一个寻常的日子。

    府里照样忙着年节上的事,祁远章也如常的清早便出了门。

    太微用过早饭,想了想,亦更衣出发,去了府外。近些天,她光顾着想些乱糟糟的事,全然忘了留心外头的动静。如今腊八将至,府里愈见忙碌,她娘看起来也没有任何异样,反倒是越忙,精神头便越好。

    她盯了两回,心下放松许多。

    想着今年的腊八,她们母女总算可以一道吃上腊八粥了。

    沧海桑田,好日子得来不易。

    她心里总算对老天生出了两分感激。

    将斗篷风帽往下拉了拉,太微加快脚步,赶往约定好的地方。小乞丐二宝已经站在了树下。他长高了些,也长胖了些。

    太微冷眼瞧着,忍不住有些欣慰。

    这都是用她的银子养出来的肉啊……

    她走近了,拍拍二宝的头,笑着道:“这么冷的天,怎么也不多穿些”

    二宝挺起胸脯,扬扬下巴道:“我这身子骨,还用得着多穿吗”他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来,“再说了,穿得暖不如吃得饱,吃饱就不怕冷了。”

    太微摇摇头,塞了包糕点给他。

    “尝尝”

    二宝没有接。

    太微笑了:“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二宝这才接了过去,小心翼翼尝了一块,然后便严严实实包回去道:“我带回去,也给他们尝尝。”

    这群孩子,全都是没爹没娘的孤儿,流落在外,全靠几个年纪大点的孩子帮衬照料。

    太微知道他是真惦记别人,面上不觉露出了两分温柔。

    “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儿吗”

    太微一边说,一边掏出了块碎银子。

    “坊间的人都在谈论些什么”

    二宝看着她手里的银子,抬手抹掉嘴边碎屑,清清嗓子道:“墨小姐,您这消息可真不灵通。”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二宝还真以为她是个公子哥。

    后来再见,发现她穿了女装,才惊觉原来是个女人。

    太微用了师父的姓氏,告诉二宝自己姓“墨”,他从此便一口一个墨小姐了。

    “您看起来也是个有本事的人,怎么什么也不知道……”

    太微忍俊不禁,把银子一收,合掌道:“说我消息不灵通,我这付钱给你,不就是为了消息灵通吗”

    二宝闻言,嘿嘿笑了两声:“这倒也是,您果然还是真有本事的。我消息灵通了,也就是您消息灵通了嘛。”

    他凑近了太微,压低声音道:“前些时候传出来的消息,但不知道怎么传出来的,都是复**的事……”

    “复**”太微瞥了眼他的脸色。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说到要紧的,还是会露出害怕的样子。

    二宝小小声道:“都说那个人被抓了……”

    太微蹙了下眉:“那个人哪个”

    二宝的声音更小了,但语速飞快,像是怕被外人听去:“信陵王!”

    太微愣了一愣。

    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摇头道:“不可能。”

    莫说信陵王,就是复**也已经很久没有什么大动静出现。何况上回还在谣传信陵王躲在洛邑,逼得慕容四爷不得不亲自上京来表忠心,怎么可能现在就真抓到

    了

    太微不相信。

    二宝却显然真信了。

    他睁圆了眼睛,赌咒发誓般地道:“是真的!好些人都知道了!只是都、都不敢明说。”

    就像他方才那样,连“信陵王”三个字,都不敢轻易提起。

    这封号,是旧日之物。

    这王爷,是襄国的王爷。

    可襄国已经不在。

    哪还有什么狗屁王爷。

    二宝年纪小小,恐怕根本不记得什么战时的事,但他也知道,有些东西有些人,已经不能再随便说道了。

    太微沉默了片刻。

    她近段日子,沉默的时候是越来越多了



第243章 骗子
    二宝从小在街上长大,见过很多无父无母的孩子,但眼前这样的,他还是第一次见。这孩子看起来比他们都要来得干净白嫩,一点也不像是街上的乞儿。

    要不是看他衣衫褴褛的,又好像饿了好多天的样子,真像哪家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二宝往边上退开了一步。

    “你不饿吗”

    包子热腾腾的,闻起来这样香,就是真的小少爷,也该想吃了吧

    二宝将手臂伸得直直的,一直伸到人家眼皮子底下去:“吃一个吧。”天冷,包子一旦凉了就硬邦邦的,不好吃。

    “咱们一人一个。”

    二宝挑出一个往嘴里塞,“可香了!”

    他把人捡回来可不是为了看人饿死的。

    “你要真不吃,想饿死我也拦不了你。”二宝前些天才掉了两颗牙,吃起东西来总觉得有些费劲,“但你想死就不能留在这死。”他不怕见死人,可别的孩子怕。人要是真死在这,吓着别人怎么办

    二宝把剩下的包子留在了他脚边,自己走到另一边去,席地坐下道:“趁日头亮,又没雨没雪的,你不如早点走。”

    小孩听了这话,两眼惶惶地看了看他,终于动了一下手。

    包子还是热的。

    冷冰冰的手猛地贴上去,像是摸着了炭火。

    他猛地又将手缩了回去。

    二宝嗤笑了声:“吃吧。”

    他这才重新抓起包子,双手捧着往嘴边送。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二宝手里的包子已经吃完了,干干净净,连个皮都没有掉下来过。拍拍手,二宝嘀咕了句:“怎么不会讲话,莫不是个哑巴……”

    刚说完,他忽然听见了几句奇怪的话。

    声音似乎也有些怪怪的。

    像是太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这声音听起来干巴巴的,又细弱。

    二宝屏息听去,听了半天,也没能听清楚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只听见什么仙啊神的,古里古怪。

    这孩子不是个哑巴,倒像个疯子。

    二宝悄悄地瞥向他,一边抓起了身旁一块尖尖的石头。

    ……

    一个时辰后。

    太微回到了靖宁伯府。

    她独自在外头转悠了一圈。行人忙忙,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不论世道如何,活着的人,总得想法子继续活着。是以天塌也好地陷也罢,该吃吃,该喝喝,该笑该哭,俱无分别。

    世上纷扰事,牵动的永远只是一小拨人。

    太微回了集香苑。

    她的小小天地,亦平常如任何一日。

    仆妇们忙碌着整顿清扫,各司其职,没有一人偷懒。她倚在窗边,神色懒懒地往外看,只觉得这一切如梦似幻,太不真切。

    这种久违的平静,让她忍不住想起了那段隐姓瞒名,和薛怀刃生活在一起的时光。

    太美好的东西,总是假的。

    窗子一关,太微站直了身子喊长喜进来:“差个人去打听打听,慕容四爷可还在京城。”

    长喜听见“慕容四爷”这几个字,禁不住愣了下。

    太微和慕容舒的婚约已经解了。

    慕容四爷在不在京城,同祁家还有什么干系

    “姑娘……”长喜迟疑了下,“只问慕容四爷,不问慕容公子吗”

    太微摇了摇头:“只

    问慕容四爷。”

    慕容舒那个人,看起来胆小怯弱,不像是会违背慕容四爷命令的人。慕容四爷此番特地带他入京,不可能会让他一个人回洛邑。

    太微道:“旁的都不必管,只需打听他人还是否留在京城便可。”

    长喜应了个“是”,退了下去。

    这样的消息,打听起来并不难,是以长喜派出去的人很快便回来了。说慕容四爷还在京里,而且短时间内并没有要回洛邑的意思。

    一切都没有异样。

    太微却觉得事情愈发得不对劲了。

    她初次听说“信陵王藏匿在洛邑”的传闻时,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传闻罢了,不是这个便是那个,关于信陵王躲在哪里,又或是死在哪里的传闻一直都有。

    可如今再看,那个传闻,似乎真的有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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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蝼蚁
    书房的锁,是好锁。

    可好锁也拦不住她。

    太微轻而易举地进了里头。入门处的盆栽,不远处的博古架……桩桩件件,依稀都还是她记忆里的模样。她如鱼入水,飞快游进了这片漆黑的深海。

    海的尽头,是一张宽阔的椅子。

    ——她爹的椅子。

    太微攀上去,悄无声息地坐下,揣测起她爹平日坐在这上头时的所思所想。

    他一个人呆在书房里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

    是读书习字翻阅公文还是仅仅只是发呆沉思

    太微身子后仰,靠到椅背上。

    这张椅子如此宽阔,几乎要让人生出一种无措感。

    白日里二宝说过的话,此刻又沉甸甸地压上心头。她轻轻抚摸过把手,将眼睛闭上,思量起来。

    如果信陵王真的被抓住了,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师父她老人家还能平平安安地活着吗

    太微心下惴惴,猛然睁开眼,在昏暗中摸索起面前的长桌。

    桌上竟然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

    是老狐狸预料到她会来深夜探寻,所以故意将东西都清了不成

    太微一把伏在了桌上。

    没有丝毫暖意的屋子里,这桌子便像是石头做的一样冷硬。她的脸贴在上头,就如同贴在地砖上。

    寒气不停地钻进皮肤里。

    冻得人想要打寒颤。

    她头一回发现,这书房一点也不舒适。

    她爹那样的人,怎么会有这样一间书房他瞧上去,分明是个耽于逸乐的家伙。可这屋子里,能同安逸享乐攀上关系的,怕只有门口的盆栽而已。

    真是奇怪。

    太微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就好像同这些桌椅陈设一样,是这间屋子里的一个摆件。

    她灵活的手脚,已被茫茫夜色冻僵了。

    只有不安,像阴暗角落里滋生的苔藓,一层复一层,拼了命地扩大领地。

    她又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那个因为见不到母亲而每日每夜啼哭的小孩,依旧还活在她的身体里。

    即便历经千难,失去了一切才回来,她仍然只是只蝼蚁。

    天下这样大。

    世事如此莫测。

    她并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角色。

    没有力量的人,连看清棋局的资格也没有。

    太微有些坐不住了。

    她想念师父。

    想念鸿都。

    想念薛嘉了。

    可她再也回不到那一天。

    有得有失,方得平衡。

    逆天改命的代价,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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