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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臣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意迟迟

    祁远章今日说要退婚,必定有过深思熟虑。

    慕容四爷看着桌上滴滴答答还在流淌的汤水,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保不齐是因为他有了更值得结交的人选。”

    慕容舒闻言转过脸来,未曾受过伤的半张脸,看起来也算俊秀。

    如果小时没有遭逢意外,现在的他,应该也是个英俊倜傥的年轻人。

    他张了张嘴,似乎有话想说,但目光触及慕容四爷的眼睛,话又咽了回去。

    慕容四爷夹了一筷子肉:“这桩婚约是怎么来的,你也知道。你娘在世的时候,和靖宁伯夫人交好,想着正好一儿一女,便结个儿女亲家,可后来……”

    男人的话音停顿了下。

    “后来你父母出了事,靖宁伯夫人听闻也疯了,两家便没了什么来往。”

    “这桩婚约所代表的东西,自那时起,也就变得不一样了。”

    一开始,只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互相许下的约定。

    可时移世易,物是人非,这门亲事就成了结盟的关键。

    如今祁家毁约,便是无意再同慕容氏结盟。

    慕容四爷思忖着,低头咬了一口肉。

    肉在口中咀嚼,咬来咬去,被他吐到了碟子里。

    肉老了。

    这什么厨子,会不会做饭。

    他眉头紧锁地将筷子拍在了桌子上。

    这时,慕容舒忽然低声问了一句话:“靖宁伯会不会是因为听说了洛邑的事”

    慕容四爷立刻变了眼神,直直向他看过去道:“为何这般想”

    慕容舒的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两分莫名的怯意:“外头谣传信陵王躲在洛邑,总归是吓人的事,以靖宁伯惯会审时度势的性子来看,他想避开慕容氏一门实在不能算离奇。”

    慕容四爷面上神情缓和了些:“他倒的确是个怕死的。”

    那些传闻……

    也着实




第236章 榆木脑袋
    事关他的宝塔,自然字字句句都要紧。

    他半眯着眼睛,微笑望着祁远章。

    于是祁远章滔滔不绝,说了个口沫横飞。

    仿佛一台戏,唱者快,听者乐。

    人人满意,皆大欢喜。

    然而国师大人听着听着,却忽然分了心。他脑海里飘飘荡荡浮现出一句跟“十二楼”毫不相干的话——祁远章的口才,真是好。

    这般无趣的事,也能叫他说得这样有意思。

    不过刹那工夫,他分了的心再没能收回来。半眯着的眼睛慢慢睁大,里头的兴致勃勃已换成意兴阑珊。

    祁远章悄悄一瞥,嘴里还在说,声音却很快轻了起来。

    没片刻,他便住嘴不讲了。

    一座破塔,拢共就那么点事儿,他说来说去,说的都是鸡毛蒜皮,本不要紧。若是焦玄想听,他便多说一会;若是不想,自然不必多言。

    他端起茶碗喝水润嗓,眼角余光却还盯着焦玄。

    焦玄笑笑道:“辛苦靖宁伯了。”

    祁远章一口水还含在嘴里,闻言眼珠子滴溜溜转,没半点正经样子。

    他去监工,是皇帝罚的,又不是自动请愿,哪来的资格谈辛苦

    焦玄这么说话,真是有趣。

    祁远章慢悠悠咽下口中清茶,笑呵呵地将话应下了:“尚可尚可,不过一般辛苦罢了。”

    焦玄神色不变,脸上笑容像是刀刻而来。

    “这些事,交由旁人看管,我是断断放不下心的。可皇上交给你,确实叫我放了一百个心。”

    他说一句“辛苦”还不够,竟又冒出了这样掏心窝子的话。

    得亏祁远章厚颜无耻惯了,要不然,还真招架不住。

    换个脸皮薄的,指不定已经慌上了。

    祁远章声色不动喝完一杯茶,又招招手让人续。

    才续上,他忽然听见焦玄道:“说来苦恼,老夫有一事始终拿不定主意,不知伯爷是否能有法子。”

    祁远章双手围着茶碗,任由热度透过瓷器,一点点渗入肌肤。

    掌心处似有一团火在烧。

    天下没有白吃的饭,也没有无来由的夸赞。

    他当即道:“我这人又愚又钝,石头一样不开窍,小时便念不进书,若非祖宗荫庇,只怕早便睡到大街上去了。您都没有法子的事,我这榆木脑袋能想出什么东西来”

    没等焦玄说清楚苦恼,他便先说起了自己蠢。

    “放眼天下,论学识,论见识,谁能比得上您。”

    “您想不透的事,怕是这天下便再没有一个人能想得透了。”

    说完了,再不遗余力地夸焦玄。

    怎么厉害便怎么夸。

    毕竟好话永远不嫌多。

    拍马屁这种事,不要脸闭眼吹最重要。

    他两眼发光地看着焦玄,像在看神仙。

    神仙脸上的笑,倒像菩萨。

    怪和蔼慈悲的。

    神仙笑微微的,嘴角弧度正正好。

    “多个人便多个主意嘛。”

    这话说的……

    是一定要他“帮忙”了。

    祁远章松开手,将茶碗往边上推了推:“既如此,不知是什么事”

    焦玄拿手指头蘸了点茶水,在桌上涂画起来。四条线,一个框。祁远章眨眨眼,困惑道:“这是……一个‘口’字”

    焦玄摇头道:“这是一块地图。”

    祁远章眨眼的动作仿佛都充满了疑惑。

    “什么地图”

    焦玄道:“伯爷心里清楚是什么地图。”

    祁远章作恍然大悟状:“哦!是当初那个偷儿想要闯进来盗取的那一块吧”

    焦玄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

    祁远章仰靠在椅子上:“您这可就把我给说糊涂了。”

    焦玄道:“我画的是一块完整的地图,那贼人妄图偷取的却只是其中一部分。这地图素来神秘,并没有几人知道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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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国师的主意
    祁远章盯着他的背影,语气是惊喜的:“哦不知是什么法子”

    焦玄在窗边站定,依然背对着他,低低道:“想来伯爷还记得那个夜闯国师府的女飞贼吧……”

    祁远章方才提过这件事,当然不能说不记得。

    他没有半分迟疑地接上了话:“那贼人胆大包天,连您这都敢闯,怎么忘得了。”

    低低的笑声从窗边传过来。

    焦玄侧脸道:“那女人的嘴实在是严,不管如何审问,都似个哑巴。复**里能有这样的人物,真是厉害。”

    祁远章一挑眉,笑了起来:“厉害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那贼人再有本事,不还是被您生擒了吗”

    窗外白光透进来,打在焦玄脸上,像寒兵在侧,冷锐锋利,让人心惊肉跳。

    焦玄抬手挡了挡眼睛。

    “审不出东西,生擒又有何用。”

    他的话像是可惜,语气里却并没有遗憾。

    祁远章眯了眯眼睛,只听得焦玄哂笑道:“倒是那具尸体,还提供了些线索。”

    “什么线索”

    “复**的线索。”

    “复**她是复**的人,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

    焦玄将脸转了过来,望着祁远章,颔首道:“是事实,但这并不是尸体提供的线索。”他每句话都在卖关子,似乎祁远章不接话,他便不知道怎么往下说。

    祁远章皱眉。

    他看着。

    祁远章面露疑惑。

    他也看着。

    只要祁远章不张嘴,他就也不张嘴了。

    气氛颇为古怪。

    半响,祁远章才摇头说道:“还是您老告诉我吧,您若是不讲,我便是想破脑袋恐怕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焦玄一副看可爱小辈的神情,笑了笑道:“我命人将她悬尸城门口,曝晒多日,却始终无人搭理,白白浪费了不说,还惹出一团恶臭。”

    “我心想着复**根本不在乎一个死人的体面,已经弃她而去,便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可没有想到……令嫒大婚之日,复**却声东击西,偷偷带走了尸体。”

    祁远章瞪大了眼睛:“那尸体,不都烂得没样子了吗复**的人难道不知恶心带走做什么用”

    他一口气抛出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问得震惊,像是吓着了。

    受惊兔子一般的祁远章,真是有意思。

    焦玄乐呵呵地看着他道:“一副烂肉,自然是没有什么用处,拿来做花肥都嫌弃。”

    祁远章闻言嘴角往下一撇。

    恶心,想吐,害怕。

    全在不言中。

    焦玄道:“复**此举,只说明了一件事,他们在乎这个女人。”

    “哪怕只是一具尸体,已经腐烂发臭,已经全无人样,他们也要带回去安葬,让她得以落土为安。”

    凡人,终归是凡人。

    有杂念,有欲.望,有全无用处的执着。

    焦玄口气冷漠地道:“这便让我忍不住想,若是那具城门口的尸体换做信陵王会怎样。”

    祁远章捧起桌上已经凉下来的茶,一口气饮尽后,突然咳嗽起来。

    他喝得太快太急,呛着了。

    焦玄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背。

    十分亲切。

    像个家中长辈。

    祁远章伏在桌上连连咳嗽,咳得眼角都沁出泪珠来。

    水汽很快便弥漫开,遮挡住视线,也遮去了眼中深沉。

    等到他抬起头来时,一双仍然很是年轻的眼睛似乎变得愈发年轻剔透。

    剔透得仿佛能露出天真和无知。

    焦玄定定看了一眼,心里羡慕极了。

    年渐不惑的祁远章,在他跟前,却还只是个年轻的孩子。

    只有年轻,才能露出这样的眼神。

    人这种动物,是从眼神开始老的。年纪越长,眼神越复杂。想要装出干净无知的样子,并不比登天容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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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此地无银
    沉重得如同巨石入海。

    “嘭”一声溅起千层大浪,将天地都打湿。

    祁远章背上出了一层薄汗。

    黏腻湿滑,像石头上丛生的苔藓。

    他已经笑到脸皮发僵,可焦玄仍然没有要送客的意思。

    国师大人今日寻他来说话,说的这般掏心掏肺,实在令人“受宠若惊”。

    祁远章坐在桌边,渐渐有些心神恍惚。

    这大昭的天,真冷啊……

    雪停了,雪化了。

    却永远还有下一场大雪。

    鹅毛般,铺天盖地,恨不得将整个人间都吞噬。

    他真怕冷。

    可是从很久以前起,他就再也不能告诉别人,他怕,他冷,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再冷再无助,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走。

    傍晚时分,祁远章终于回了府。

    府里各处皆已掌灯,明亮如同白昼。他下了马车,立在门口往里看。灯光映照在他眼里,折射出的光芒斑斓如同盛夏。

    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脚下的步子,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迈不开。

    两条腿虽还站得笔直,但总好像少了些气力来动弹。

    随行的护卫不远不近站在边上,见状轻轻唤了声“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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