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白了,在邵毅看来,这就是未来的婆媳二人相见。
人家都说婆媳是天敌,也不知邵毅哪儿来这么大的信心。
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就来这么一出。万一他老妈和她二人互看不顺眼,闹崩了,他就不怕闹到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吗
邵毅见夏宴清挑眉斜着他,满脸的戏谑,不由得也是尴尬。微微侧了侧身,往夏宴清那边靠了靠,声音放得更低:“夏姑娘你别多想。在下主要想让我娘知道,她并不拖累我,那些有这种想法的女子,其实不是她们表现出来的那样贤良淑德,根本不值得人珍惜。”
说着话,目光灼灼的看着夏宴清,眼中满是期待和信任。
真会拍马屁
夏宴清撇了撇嘴,兴趣缺缺的问道:“你定时间了吗哪天”
邵毅大喜,说话都结巴了:“我我,我这不是怕你不同意吗我这就去托人找钦天监,寻个宜出行的好日子。”
夏宴清:“”
不用这么隆重吧
太孙把管事房陈列的样品看了个遍,又和夏涵趴在地上,弹了好一阵的弹珠,直到将近午时,才在贴身嬷嬷和邵毅的催促下告辞,坐上马车,打道回府了。
马车走出窑场,太孙才想起,邵毅和夏宴清似乎接待了宝泰银楼的什么掌柜。
听了邵毅的解释,太孙讶异道:“夏姑姑这里用的工具,居然和别家不一样吗有什么区别”
在他的所知中,工匠使用工具的差别,只在于制作用具材料的优劣,怎么听这情况,好像功能都不一样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如此神物
邵毅张了张嘴,好像解释不太清楚的样子。
“下次吧,下次殿下再来窑场,让工匠实地给殿下操作两种工具,演示夏家的打磨工坊工具和别家有何不同。”邵毅说道。
“下次啊”太孙迟疑着,好一会儿才说道,“邵副尉,咱们下次能不能去酒楼坐坐我还没去过酒楼和茶肆呢。”
邵毅立即正色:“这事儿,卑职说了可不算,殿下得去请示皇上。”
“皇祖父说了,本王的出行事宜,都由邵副尉安排。”太孙坚持。
邵毅摊手,说道:“如果让卑职安排,当然要安排殿下去最安全的地方。”
太孙绷着小脸看着邵毅,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燕王府,连皇宫也不敢说安全。可燕王府很无趣,可以说是太枯燥了。
他听夏涵说到的酒楼、茶肆,是那么的鲜活、热闹、生气勃勃。
他还想坐在酒楼上,看看热闹的街市,看看路过的光鲜车马和民间的贩夫走卒。
邵毅罕见的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你这运气已经很好了,能在那么大的作坊随意走动玩耍。如果殿下还能再出来,我去找夏大人商议,带你去夏大人府上转转,或者可以在夏府用了午饭,歇过午觉之后,再送你回王府。
至于别的地方,殿下就不要想了。殿下能平安长到这么大,殿下的母妃一定操碎了心,若因你玩性大发,让自己出些意外,殿下的母妃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太孙本来不习惯有人摸他的头,很有些抗拒。可是听邵毅把一番话说下来,便低垂下头,沉默不语了。
把太孙送入之前的那个宅子,邵毅看了看天色,还未到午时。他没再耽搁,直接吩咐车夫,转道往皇宫过去。
皇帝本来已经结束了上午的工作,打算舒缓一下筋骨,歇息之后就传膳了。
却听太监报上来:邵毅求见。
寻常的从七品官员,自是没资格得到这么及时的通传。只不过,邵毅如今担的差事不一样,宫门当值的太监得了大太监吩咐,但凡邵副尉请求觐见,皇帝见不见的,一定要把消息传进来。
皇帝听到是邵毅,皱眉问孙从山:“不是说一切顺利,燕王已经回那座宅子了吗怎么报平安的消息刚到,他就过来了”
孙从山也不明白,但皇帝问话,还是要答的:“燕王这时应该已经回府,安全上没问题。邵副尉行事向来有分寸,这时请见,许是别的重要事情。”
皇帝扫了孙从山一眼,邵毅的人缘儿,居然还挺不错。
“那就宣吧。”
邵毅进入殿中,跪拜之后站起,规规矩矩侍立一旁。
从他进门,一直到跪拜平身,站在那里。看起来从容镇定,丝毫不见焦灼,应该是没什么大事。
没有了不得的大事,大中午的扰人清静
皇帝没赐座,问道:“可是有什么紧要事”若事情不紧要,要不要打他几板子以示惩戒
邵毅躬身:“微臣今日知道了一个重要的器物,此物关系甚大。所以微臣才急着求见,找陛下打个商量。”
打个商量皇帝眼睛微眯,胆子不小,敢和他这个九五之尊说,要打个商量
孙从山飞快瞄了帝一眼。贴身伺候皇帝的两个宫女和小太监,头垂得更低了些。
“你说。”皇帝的语气平淡。孙从山等近身伺候皇帝的人却注意到,皇帝没说那种,恕你无罪之类的话。
邵毅稍稍抬头,打量一下屋子里的宫女和小太监,迟疑道:“这个事儿,微臣能不能私下禀报陛下”
事儿还挺多。
皇帝冲着几人摆摆手,把人挥退,房间里只剩下皇帝、邵毅和孙从山。
“长话短说,朕没有很多时间。”皇帝面无表情。
“微臣今日陪燕王去夏家窑场,听夏氏宴清提起,她偶然把两个不甚平整的玻璃片,重叠视物,发现这种距离不一样的重叠,能看见很远处的景物。”
邵毅一边说,一边观看着皇帝的脸色,见皇帝微微蹙眉,像是没明白他的意思。
他继续说道:“夏宴清猜想,如果利用这种性能进行试验,大概能做出相当于千里眼那样的器物。”
千里眼这个词一蹦出,皇帝还没什么反应,孙从山的身形已经动了动,低敛的双眸满是震惊。
他没听错吧千里眼,那个做玻璃的夏氏居然敢说,她能做出千里眼
邵毅把孙从山的反应看在眼里,却不见皇帝神色有什么变化,便补充道,“如果真的有这种器物,就可以看到目力所及之外的细节动向。若把此物用于军中,应该能提早发现敌军动向,便于我方早一步调派人马对敌,也便于军中斥候监察敌情。”
其实皇帝听到千里眼的时候,心神震颤,脑海中各种念头已经开始翻腾,闪过千里眼具有的各种用途。
其中就包括应用于军事。
只是,夏氏真的能做出这种东西夏氏管控的是民间工匠作坊,如此神物,能在民间作坊制作吗
一直等邵毅把话说完,皇帝才抬眼问道:“夏氏有多大把握,能做出这种器物你们又是怎么提起的这件事”
邵毅躬身回道:“禀陛下,今日,一家惯常与清韵斋合作的银楼掌柜,前去洽谈购买夏家的打磨工具提起打磨工具和打磨工匠的人品,夏宴清和微臣提了提制作千里眼的构想。”
邵毅把之前和夏宴清商量好的说辞,对皇帝分说一遍。
“夏宴清很早之前就有了这个想法,却知道此事重大,并不适用于民间,所以迟迟没有把想法付诸实施。”
皇帝眸色深沉,心里的各种念头在不断衡量着。
邵毅躬身说着话,一边观察着皇帝的神色,生怕皇帝插言,说出无法转圜的决定,忙着继续道:“今日提起打磨工匠人品可靠,夏氏托微臣请问陛下,由清韵斋的作坊研制千里眼,只秘密供应朝廷,只求陛下能允许她继续做玻璃生意。”
皇帝倏地抬眼,沉声道:“夏氏,这是在和朕讲条件”
第二百六十三章 有点儿尴尬了
邵毅听皇帝语气不对,连忙撩长袍下摆,跪地说道:“陛下恕罪,夏家女绝不敢对陛下不敬。她只是恳请,恳请陛下开恩。”
皇帝心里转的正是夏宴清的念头。
在皇帝看来,如果玻璃真能做出千里眼,大梁朝对这种神器严加管控的话,千里眼必将成为大梁朝所独有。
哪怕能把这种状况维持十年,在这十年中,边关将领和斥候有千里眼辅助,每每能早一步掌握敌军调配和动向。
那样,大梁朝军队在对敌时的胜算会大大增加,基本上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开疆拓土、稳固江山,甚至可以追剿北夷之敌,直至把他们赶到极西、极北,让大梁朝百姓真正过上安全稳定的日子。
想到这些,皇帝是真有打算,朝廷把所有玻璃生意收拢,都归于官府,禁止民间制造。
官府可以每年放出少量平板玻璃,供应民用。至于别的玻璃和琉璃器物,完全可以淡出人们的视线。
之前没有玻璃制品,大家的日子不是一样过。
玻璃出现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只要政令明确,管制足够严厉,这件事不成问题。
在他想来,千里眼所使用的玻璃和玻璃形状一定很复杂。禁止民间制造玻璃,就是有人知道千里眼是玻璃制成的,也没有原料进行试验。
只要严格限制军中使用千里眼的将领和斥候,做到人在物在、人亡物亡,千里眼这个能决定战事胜败的工具,说不定能一直保密下去。
只是,他想的挺好,却被邵毅戳破了心思。
这就有点尴尬了。
千里眼是夏家女提议制作的,而且是一番为国为民的好意。听邵毅刚才那番话,这夏家女已经料到千里眼一出,玻璃生意就会面临危险。
可人家为了大梁朝的江山,明知有风险,却还愿意将这种器物的构想奉献朝廷
怎么和这女子一比,他显得很卑鄙无耻了呢
皇帝不但尴尬,而且非常恼火。
他乃九五之尊,天下之主,却在心心念念的谋夺一个和离女子的产业,还是在这女子一心为国的情况下。
皇帝看着跪在面前的少爷,冷冷说道:“既然夏氏知道此物关系重大,若她只为一己之力,最后导致千里眼被外敌掌握,她当得了这个罪责”
邵毅看起来诚惶诚恐,跪地俯身道:“禀陛下,微臣以为,压制和限制玻璃制作,并不是上上之举。夏氏宴清曾提过此事,琉璃和玻璃的制作方法,是她在乡下听两个外来人闲聊时提起,而升起的念头。事实上,若致力于此,玻璃制作并不难,历史上也不乏有琉璃制作的先例。”
皇帝眸光闪了闪,没打断他的话。
“微臣之前听一个来往于沿海的商人提起过,大洋彼岸有金发碧眼蛮夷的地方,除了民居在门窗上使用了便于采光的无色透明物质。
更有传教士传教所在之地,门窗和一些别的位置,还会用有绚丽色彩的透明物质,镶嵌出极其绚美的图样。臣以为那就是玻璃和彩色玻璃。”
皇帝似乎有了些震动,眉头已紧紧蹙起,问道:“你所言属实玻璃不应该是很稀有的吗”
“微臣绝无戏言,不敢欺瞒陛下。”这个还真不是邵毅杜撰出来的。
只不过,不是他在这一世听来的就是了。
上一世,身为靖王的得力部将,邵毅麾下的各种能人异士不少,他也曾亲自于多地奔波。
关于大洋彼岸,用在窗户上采光或者镶嵌装饰的透明物质,他不只听一人说过,也曾对阿灿提起。
只不过,当时的阿灿,并未对那种所谓的透明物质做任何评论。而阿灿自己烧制的琉璃,也都是不透明的,他一点儿都没往琉璃的方向想。
“你的意思是,那些蛮夷之地,很有可能已经掌握了更先进的玻璃技术”皇帝有了些担心。
“陛下英明。”邵毅答道,“据那些人所说,蛮夷之地可并不限制玻璃制作。如果他们那里有很多作坊和工匠致力于此,更容易发现千里眼的关键。”
“还有唐州的玻璃作坊,也是个隐患”邵毅把夏宴清对唐州玻璃作坊的担心,讲给皇帝,很有些危言耸听的意思。
“夏宴清有亲身体验,获得千里眼技术的可能,全看巧合和机缘。若唐州玻璃工匠有机缘,即使日后不从事玻璃制作,也难免会从旧有的玻璃或者别的途径,获得千里眼的制作关键。”
皇帝眉头皱的更紧,问道:“千里眼这等神物,竟然会如此容易制作”
“如今只有一个初步的想法,至于具体实施时有多大难度,得试试才知道。”
皇帝沉吟着,思量着玻璃行业和千里眼的各种设想。
若是别地也有玻璃制作的话,大梁朝限制民间玻璃就没什么用了,还不如用清韵斋的玻璃技术,早日把东西做出来,早早发挥其效用。
邵毅见皇帝沉思,再加了一把火:“臣以为,把唐州的玻璃行置于明处会好一些。若那叫柳大富的商人不愿舍弃玻璃的巨大利益,选择人烟稀少之地制作玻璃,运往边外之地获利。或者干脆把作坊安置在域外,那才更难把控。”
皇帝听得心头一凛,截止到现在,所有对皇位有野心的人,成郡王是心机最深沉、隐藏最好的一个。
邵毅的这个设想很有可能发生,还是把他放在明处最好。另外,对唐州玻璃作坊的人员编制也得多加关注了,防止邵毅说的事情发生。
这一刻,皇帝基本上算是打消了收拢玻璃作坊的想法。
“起来说话吧。”皇帝终于良心发现。
“谢陛下。”邵毅暗自松了口气,这个时候能让他起来,自然是他的游说起了作用。
一直降低着自己存在感的孙从山也放松下来,照着皇帝刚才的态度,这位邵纨绔,只怕会和陛下离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