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也不知道是夏家和离回家的四姑奶奶啊不知道吗就是去年年初,和王大才子成亲的那位,夏小娘子,想起来了吗”
周围立即有人张大了嘴,“对,原来是那位啊,那位不是经营陶器的吗”
“切,人家那位姑奶奶有大才知道不经营陶器那都是小事儿,如今这玻璃,才是大能”
“那不是和离唉,一门两状元的王家和王家二爷,可惜了啊”
“什么一门两状元,一个状元好不好”
“”
琉璃宫灯下方,远远近近的人越聚越多,不断有人被清退离去,也不断有人再近前来观看。
王晰本来护着徐清惠站在外围,也已经打算离开了,却依然把来往人们的议论声听了个足。
他们身边还围着青黛、碧蓝两个丫头和两个小厮,这四人也都神情紧张护在一旁,生怕有人撞到徐清惠。
王晰两人都尽力克制着情绪和面色,却收效甚微。
青黛、碧蓝和两个小厮也都屏气凝神的注意着周围,生怕发出什么意外动静,惹得主子更加不快。
徐清惠再有一个月就要生了,原本是不应该出来的。但她这一胎怀的很稳,鲜少有事,而且,这是她第一次能和王晰一起出来看灯。
所以,两人就想着远离人群,在外围看看热闹就好。
岂知不知不觉随着人流走来这里,不但看见了玻璃宫灯,还听到了人们的各种议论。
尤其是惋惜王家二爷和离的议论,就是想听不到都不行。
走了一段路,身边的人渐渐少了,看着不远处依然喧嚣热闹的人流和灯笼,徐清惠终于没忍住,挑衅的看向王晰,低声问道“二爷后悔了吧”
王晰本就在极力克制情绪外露,忽然被徐清惠问出这么一句,立时就是一愣。
徐清惠见他如此神情,心下更是凄然,却倔强的再问“二爷的确后悔了,是吧夏宴清有如此大能,若二爷当日能和夏宴清成夫妻之实,倾心爱她护她,不但现在二爷和夏氏是一对神仙眷侣,王家也能早日门庭显赫,甚至会因为夏氏”
“好了,”王晰回过神,忙打断她,“谁也没这么说过,你别胡思乱想。”
第一百五十九章 危机感
徐清惠的声音立即尖利起来“这还用说吗”
青黛着急,偷偷扯了扯徐清惠的衣袖,却被盛怒的徐清惠甩开。
王晰一阵默然,是啊,从清韵斋的生意高调开张,又卖出那批琉璃宝石之后,无论谁说起来,王家都是错失了一个好儿媳。
就算他和母亲、大哥都没有这种想法,可是,也拦不住府里下人听说外面又有夏宴清的消息时,眼中的遗憾和对他们两人过分的恭敬。
这时的徐清惠有些失礼,可她身怀有孕,快要临产了。
王晰闻言劝道“咱们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不用管他人怎么想。我对你的心,你还不知道吗”
一句话说的徐清惠眼眶都湿润了,用力的抿了抿唇,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王晰对她的心如何
她只能说,王晰在尽力的对她好。
如若他是从心底里喜欢她,难道不应该顺着心意、顺其自然的待她吗用得着那么费力的对她好吗
“二爷回去问问夫人和大爷,若清惠实在不配做你王家媳妇,那就给清惠个话,我不赖着你,这就离开你王家。”徐清惠一甩帕子,当先就走。
她的话说的硬气,可心中却惶恐,不知道自己离开王家、离开王晰,余生会是个什么结局。
可若是再拖下去,夏氏的名气越来越大,王家的压力也会越来越大。大概就真的不会把她扶正,而是会等到王晰科考之后,给他另娶门第好的女子了。
王晰脚步迟缓一下,他当然不能把徐清惠的原话给父母说,但也的确该说说此事了。
当日娶夏氏,那是有婚书,且是无奈之举,如今,若是再把清惠搁置一边,另娶她人反正他是做不出这种事的。
王晰再看一眼后方远远的那处亮光和喧嚣,眸光暗了暗,转身急步追上徐清惠。
展七人模人样的穿着一袭长袍,背手看着王晰一行人远处,咋舌道“这王晰还真是心事重,咱都走这么近了,他也没发现。”
邵毅看着曾经的故交,心中滋味莫名。
程幼珽一旁笑道“你们有没有看到他刚才回头那一眼,分明是后悔了。可笑当初京城人人都说他和夏家亲事,是委屈他了。如今看来嘿嘿。”他看了邵毅一眼,把话题打住了。
他们这帮人的大哥,如今和夏家走的可是很近的,还是不说夏家女子的闲话了。
“走走走,咱们已经看了花中君子的玻璃宫灯,这里的花开富贵和得好好看看才是。”丁博昌拉着几人就走。
正月十五的花灯,他们是一次都没落下的。
过去那就是在街上溜达,若遇到看不顺眼的人和事,那就是赚了。
若遇不到,那也行,去预先定好的酒楼喝酒、看灯、看街景,一样开怀。
今年却是实实在在来看灯的,看早就等着看的玻璃宫灯。
不但展七几人想一看究竟,邵毅也想过来看看,他看过成型后的玻璃宫灯,但却想知道置于街市之上的宫灯是个什么样子,有怎样的效果。
几人往人群方向走,展七问邵毅道“你和夏家合作生意,想来知道夏家那位姑奶奶是个什么性情。她这么大的能耐,怎么就被徐家女子挤兑走了看王晰的样子,对她甚是留恋,怎会放她离开”
邵毅一怔,是啊,阿灿和王晰当日到底因为什么和离的
他之前想的都是,阿灿是他的媳妇,离开王家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还真没想过展七说的这个问题。
上一世,他和王韬同属一个阵营,但王韬终究年长十几岁,他反而和王晰关系挺好。
他是知道王晰的,王晰学问是真好,人品也不错,上一世,是人人称道的读书人的典范。
即使当前妻子走失,曾被一些人质疑诟病,但王晰坚持三年不娶。过了三年,也没另外议亲,而是把妾室扶正,也就是现在这个徐清惠。
若这一世的王晰幡然悔悟,愿意和阿灿复合,他又是个有前途、有学问、被人称道的学子是不是比他这个曾经的纨绔有更多的机会啊
展七见他不知在想些什么,竟然有些出神,便碰了碰他的胳膊,说道“想什么呢你大概不会没怎么见过那位四姑奶奶吧”
谁说的邵毅很想瞪眼,却转了转念头,敷衍的回答,“谁知道,王晰大概有眼无珠吧。这不就后悔了吗”
“嗯嗯,我看这小子的书也是白读了,这事儿着实做的够蠢的。”几人闹哄哄的,往人堆里扎进去。
他们是从东市大街过来的,那里展示的一对玻璃宫灯,是用银丝勾勒的花中君子图。
图中没有过分雕饰的痕迹,也没有蜂蝶点缀,却显得分外超凡脱俗,能更清晰的看出玻璃的通透明亮、和银丝画的精美脉络。
着实让几人开了眼,现在就看看这花开富贵的玻璃宫灯如何。
正月十四晚间算是预演,正月十五的灯会才是瑞热闹的鼎盛时期,所有灯笼都陈列出来,供人观赏。
被灯笼映照的本就绚丽的京城灯饰,因为玻璃宫灯的出现,比往年更加引起人们的观灯热情。
皇帝虽然说不用把玻璃宫灯进献皇宫,可四对宫灯终究还是给皇宫留了一对。
品级低些的官员,还能身穿常服,带着吓人,去灯市溜达一圈。
而位高权重的一二品大员和勋贵老成,却不会凑这个热闹。
皇帝得到宫灯高兴,正月十五这日晚间,临时请了一些官员进宫饮宴、看灯。
皇宫留下的,正是金色的花开富贵宫灯,另外还有内官监每年都会做的、供宫中贵人观赏的各种灯笼。
这场宴会在灯笼围绕之中进行,倒也热闹。
皇帝心情好,亲自吩咐何守礼清韵斋能做出玻璃,甚至能把书画融于玻璃当中,极具巧夺天工之能。他已经知道他们对皇帝的忠心,玻璃宫灯,宫中只要这两盏。其余三对,清韵斋可自行出售。
一番话,让在座之人蠢蠢欲动。
皇帝把宫中剩余的八块玻璃,赏赐了展相和宁国公。那么,这三对玻璃宫灯,他们是不是能抢先买下
很多官员想的是如何能在众多同僚之中胜出,抢先把玻璃宫灯买下。
却也有人再想,玻璃和夹花玻璃的巨大价值。
成郡王从皇宫回来,不顾夜色以深,往幕僚蒋先生院子里掌灯饮酒。
但他们说的,却并非风花雪月。
第一百六十章 把配方带到南方
玻璃宫灯正月十四就挂出来了,可是以成郡王的身份,却是没出去观看的。
他只是听蒋先生、芷容郡主,和府里其他人说过,玻璃灯笼如何炫目美丽。
所以在皇宫看到两盏宫灯,着实让他惊艳好一阵子。
从宫里回来,已将近子时,他被那玻璃宫灯晃的一点睡意也无。
在蒋先生屋里坐定,成郡王浅抿了一口酒,嚼着一片酸笋,遗憾的看向窗户,感叹道“可惜咱们这里没有玻璃,若有的话,坐在这里大概是能看见明月当空的。”
蒋先生明白成郡王的意思。
他笑了笑,说道“京城那几组玻璃的价格节节攀升,却迟迟没人肯出手,都在等更好的价格。夏宴清和清韵斋掌柜终究是女流,缺少魄力,白白耽误了大好商机。”
成郡王又是一声叹息,放下筷子,对着窗外吩咐“让厨房做两碗面上来,顺便拿两个小菜。”
蒋先生笑问道“郡王又没吃饱吗”
“宫宴嘛,就算放的再开,终究还是感觉缺了些什么,不舒服。”成郡王摇了摇头,转开话题,问道,“消息打听得怎样玻璃的配方和烧制方法能搞到手吗”
蒋先生点头“应该能行,夏家女子不懂经营,卖玻璃宝石收入大笔银子,便请了很多雇工,大多数人都不怎么用的上。属下已经派人查探过,有几个能接触到配方的人,是可以用银子试试的。”
“那就好,记得用眼生的人出面询问,把方子问到手之后就安排他们南下唐州。”成郡王说着话,又冷笑一声,“这夏宴清徒有手艺,脑子却不好使。似她这般摆架子、拿乔,迟迟不肯推出玻璃器物,那她就等着玻璃在南方经营、大卖,做成天下最大的玻璃行。”
现在,很多传言都在说,夏家女子终究免不了小家子气,掌握了一点手艺,便吊着大家,不肯多烧些玻璃或者琉璃器物。以为这样才更能彰显她的不同寻常。
成郡王说的就是这个,而且,这个说法占据了绝对的主流。
蒋先生拿起面前的酒杯,与成郡王相碰,笑着说道“王爷这想法绝妙,唐州遥远,等柳大富把玻璃做成气候,消息传到京城也不知何年何月了。到那时,那夏家女可就一点优势也没有了,怕是她只能赚个买胭脂水粉的银子。呵呵,不过,一个女子而已,赚的也不少了。”
襄郡王府就简单多了,襄亲王妃直接喊来儿子。
襄郡王刚刚行礼入座,襄亲王妃就吩咐道“你找人接触清韵斋玻璃作坊的工匠,用银子把他们的配方和做法买下,咱们也开作坊做玻璃赚钱。”
襄郡王知道大早晨把他喊来,就一定有紧要事情,可也没想到说的是这个。
“母亲,这个事恐怕不大好办。皇上已经关注此事,还就此事特意勉励夏珂。就算咱们把配方弄出来,顺利做出玻璃,人们也知道咱们这办法是从清韵斋窃取的,若夏珂不依,找皇上做主,只怕皇上会责怪儿子。”
襄亲王妃看着襄郡王一脸的为难愁苦,不仅责骂道“瞧瞧你那点出息就这么点儿事儿,就能把你吓成这样玻璃的做法,他夏家一个小女子能琢磨出来,别人也一样能琢磨出来,谁说玻璃就一定得她家才做得”
襄亲王妃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好了,你只管照我吩咐做事就好,不用担心别的。皇上若责怪,我自会找他分辨。”
成郡王想了想,这样也好,他这一辈和皇帝血脉还算近,趁着母妃还在,多赚些产业、多些赚钱的机会,为他的将来和后辈儿孙做些铺垫总是好的。
至于皇帝和皇帝对邵毅的维护,有母妃在前面顶着,他怕个什么
年后,衙门开衙已经有几天了,花灯会上玻璃宫灯的余韵犹在,初八卖出去的玻璃价格依然也在发酵当中。
邵毅从兵马司出来时,天色已然不早,日头斜斜挂在西边的天空。
他牵着马,身后跟着修远,两人一前一后,往渐渐热闹起来的街市走去。
他打算去宝芝斋,挑两样母亲喜欢吃的点心。
刚走进商铺林立的大街,街道一旁就迎过来一人。
这是个中年人,文士打扮,中等身材、中等样貌,穿一袭长袍,面上带着温和恭敬的笑意,一上来就冲着邵毅拱手“邵爷,在下这厢有礼了。”
邵毅一见这人出现,眉心就止不住的跳了跳,原来该来的还是来了啊
他连忙揖手还礼“这位爷客气了。只是,恕在下眼拙,不知您高姓大名”
那人笑道“邵爷面前,可不敢当高姓大名这几个字。在下姓姚,名世勋,不知邵爷可有空,靖王殿下可巧在德胜酒楼饮酒,见邵爷经过,特让在下请您上去一叙。”
邵毅抬头望去,果然在斜侧方看到德胜酒楼的牌匾,尘封已久的往事瞬间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