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洄源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贝若夕
刚走出解剖室,我眼前突然出现两抹熟悉的身影。他们拦住了我的去路,我抬头一看,正是陈漫的父母。以前开家长会的时候,我对陈漫的父母有印象,所以看到他们的那一瞬间,我心里就凉了半截。
他们眼睛哭的通红,肿的早已经不像个人样。见他们死死地盯着我,眼中还带着愤怒,我知道,他们是把这件事怪在我头上。怪我,的确该怪我。
他们不顾我的手还握着门把手,用力地把门推开冲了进去。我的手顺着门被扯了一下,感到一阵疼痛,那种撕扯感,让我心中的疼痛忽然的得到了片刻的舒缓。
我在外面便听到解剖室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心中不由得更为自责。如果可以,我多希望躺在上面的是我,而不是与这些案子毫无干系的陈漫。
“漫漫漫漫”
我的泪水随着陈漫父母悲痛的哭喊声,又一次不禁落下。走出警局后,我只想透口气。那种压抑的感觉,让我呼吸几乎都变得困难起来。
心口那里,仿佛有一块巨大的顽石,重重地压着我,让我感到沉闷无力。即便如此,那种心仿佛被搅碎的声音,在我耳边也如此清晰。
我坐在警局门前的台阶上,刚打算埋头痛哭,谁知道忽然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蹭着我的鞋子。我被吓得猛地抬起头,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小狗正在我面前摇着尾巴,时不时蹭蹭我的鞋子。
我长呼一口气,伸手轻轻摸了摸它的头。见它一直朝我摇尾巴,我忽然觉得我自己就是天煞孤星,也许这只和我打过交道的狗也会被杀人凶手看上,活不长久。
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么一想,又觉得实在太可笑了。
我将它轻轻抱起,忽然发现它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银色的项圈,看来这只白色小狗是有主人的。我赶紧看了看上面的铭牌,可是上面居然上面都没有。
我放眼看了看四周,想必这只白狗的主人就在这附近,早晚能找到自己的狗,应该也不会走远,便将手中的狗放在了地上。
“不好意思,我现在不能陪你玩,你在这等你主人吧。”我鼓了鼓腮帮子,深深望了眼地上的狗,转身刚打算走进警局,谁知道那狗竟然屁颠屁颠地跟了进来。
周围的警察见此,倒是没人说我。我不好意思地将那只白狗抱出公安局,放在门外,谁知道那狗竟然又自己跑了进来。
迫于无奈,我将警局的大门给关上。让我无语的是,它竟然一直在玻璃门外蹦跶,还用爪子挠玻璃门,“嘎吱嘎吱”的,弄得周围的人都在看我。
“小冰,你家的狗可真粘你,还是别放在门外了吧,现在偷狗的可不少,更何况还是这么可爱的狗。”
说话的人正是许丽,好些日子不见她,一见面还有些不自然。我刚想说这狗不是我的,谁知道她早已将门给打开了,那只狗又蹦蹦跳跳跑到了我身边,咬住我的裤腿不肯松嘴。
“你给我放开”我用力甩了甩脚,谁知道一个没注意,那只白狗竟然被我甩到一边的角落。那一瞬间,我只见到一团毛茸茸雪球飞到了地上。随即,便是一阵委屈的“呜咽”声。而我,因为腿上的伤还没好,这么一用力,脚上传来的撕扯和疼痛让我又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只狗倒地后,又颠簸着步子走到我身边,靠在我的小腿旁,小心翼翼地蹭了蹭我,那样子似乎是生怕我再甩开它似的。
到底是谁家的狗,看错了主人啊。我好没气地瞥了它一眼,忽然觉得现在的自己可真可悲,居然把气撒在一只狗身上,我可真是禽兽不如。
许丽朝我笑了笑,示意我把它弄伤了。我纠结片刻,还是抱起地上那只可怜兮兮的的小狗,刚转身刚走几步,打算去带它找兽医。
忽然,有人从我背后用力地推了我一把。我的脚本就有伤,走路都一瘸一拐的,被这么猝不及防地推了一下,整个人顿时失去了重心,踉跄地摔在了地上,怀里的小狗再次被甩到了一边。
许丽一脸怒意地将我从地上扶起,瞪着我身后的人,我从地方爬起来,抬头一看,推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陈漫的母亲。
她妈妈见我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玩狗,便大发雷霆,推了我一下,指着我的鼻子狠狠地说道“你都是你你为什么要掺和那些杀人犯的事情你自己搞就算了,为什么要把我女儿也搭进去”
语毕,便是又一阵尖吼和啼哭声。
我愣了愣,呆在原地说不上话来。许丽将我扶到一旁的凳子上,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站在我面前的那对夫妇,似乎是觉得无话可说。
“对,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搀扶着凳子站起身,谁知道腿上的伤实在太疼,我咬了咬牙齿,再度跌坐在凳子上。
陈漫父母扫了我一眼,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地承认。我知道他们的情绪是在太过激动,所以他们再怎么说我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更何况,如果不是陈漫认识我,也不会因为齐恩徳去参加这次宣传片的拍摄。
如果不是我住院,她过来看我,也不会被别人盯上。唉,说白了还是因为我。
我深呼一口气,望着对面坐着的陈漫父母,内心苦涩无比。希望刘法医待会的尸检报告能找到关键性的线索,毕竟这次的这个凶手,我说什么都要抓到他。
我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和金川有关系。也许是他又回来了,趁我们不注意逼死了陈漫,但是并没有拍到他进出案发现场,所以凶手也有可能另有他人。
至于这个人是谁,会不会和刚发生的三起案子有什么联系,与我或者陈漫有什么血海深仇,我根本就不知道。因为陈漫虽然是我的同学,但我对她的了解并不深。
只能说这一次,又是我连累了她。如果她不认识我,就不会遇到这些糟心的事。如果大家都不认识我就好了,这样,再多的苦痛,我一个人承担又何妨
第一百八十一章:惨不忍睹
煎熬的等待过后,刘法医从解剖室走出来的那一瞬间,我几乎是长呼一口气。看样子,他是在赶到案发现场将尸体带回来后,就立马打电话给了我,我才来得及从平丘村那边赶过来。
见我坐在凳子上面露苦色,刘法医没有立马过去和陈漫父母说结果,而是皱着眉头走到我面前,蹲下身子,扯了扯我腿上的绷带。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上换了另一套衣服,所以没有什么异味。
“腓骨断裂没动手术也就算了,打上石膏固定四到六周的这段时间,你就不能好好在医院躺着吗”
他一脸埋怨地望着我,弄得我尴尬地望了眼四周,偏偏对上了陈漫母亲满眼怒意的视线。
我耸了耸肩膀,与此同时,那只受伤的白狗又屁颠屁颠跑到我身边,轻轻蹭了蹭我的鞋子。刘法医愣了愣,看了我一眼,随即抱起地上的狗,将我从凳子上搀扶起来。
“跟我来。”他的声音很轻很淡,听不出任何的感情。我知道,他解剖过的尸体那么多,面对冰冷的尸体,早已经没有了任何讶异,只有泰然。
陈漫的父母没吭声,默默跟在刘法医的身后。也许是他们被刘法医强大的气场给震到了,也许是他们害怕惹怒了面前的法医,自己女儿坠楼而死的真相就得不到公开。
我一瘸一拐地挣着刘法医的右手,跟着他慢慢走到法医办公室。陈漫父母进来的同时,陈临江队长也跟在他们身后走了进来。他手上拿着个文件夹,顺手将门给合上了。
刘法医点了点头,接过陈队手中的资料,并将桌子上那份白色的a4纸递给了陈队。我不知道那张纸上写了些什么,但肯定和陈漫的死因有关。
众人落座后,刘法医给陈漫父母倒了杯茶。陈漫妈妈哪里有心情喝茶,眼睁睁望着两人手中的纸,似是恨不得自己有千里眼,将那纸上写的内容看穿。
“刘法医,你快告诉我,漫漫究竟是怎么死的”陈漫妈妈语气焦急,一急之下,语气中还带着些哭腔。
我看的心里难受,刘法医却似是见惯了这些,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轻轻吭了两声,随即望着陈漫妈妈,还不忘瞅我一眼。
“您先别着急,我慢慢和你说。而且,有些事情,我也想问问你们。”他说完后,闭了闭眼睛,轻轻呼了口气,我们谁都没打断他。
“小虫,我问你,如果一个人从八楼坠下,会受什么样的伤”刘法医没有直接说明死因,倒是先明知故问地问我。我被他问懵了,一时之间有些语塞。
见大家齐刷刷地盯着我,我又想起了上次他和蔡钧大佬一起刁难我的事情。脑子一转,我便随便说了一句“应该会骨折,还有失血过多,内脏破裂吧”
说完,我还很不确定地歪了歪脑袋。我知道一个人如果从八楼掉下来可以说是必死无疑,却从来没有去想过,具体会受什么样的伤。这的确是,我见识短浅了。
刘法医点了点头“说的太片面,先说说陈漫身上的伤吧。通过解剖,我发现陈漫的手脚和脊椎在坠楼后被摔断,肾脏、肝脏和肺脏以及脾脏已经变成了一团烂泥。还有,她的肠胃和膀胱以及主动脉都已破裂,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惨不忍睹”四个字脱口而出后,陈漫妈妈几乎是“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我瞪了刘法医一眼,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语气就不能委婉些吗
我心里虽然斥责着他,但是他的话的确也没错。陈漫的尸体我刚刚看过了,如果不用惨不忍睹,还真不知道用什么去形容。
我刚发了会呆,谁知道这时,刘法医忽然又转头望向我,一副审示的目光,朝我问道“小虫,尸僵的时间是多长”
这个问题,我还真不知道。我咽了咽口水,偷偷瞄了刘法医一眼,恰好撞上他询问的视线,我又立马躲闪过去。
陈队在旁边看着,忽然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似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刘法医在这个时候要问我这些。
与此同时,刘法医的这些问题,让我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犹如万千山川,排山倒海地朝我扑面而来。
原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的状态,我居然还口口声声说要抓到凶手。在刘法医面前,我的那些话,原来还真的狂妄了,不止一点点。
“不知道你就记好了。”刘法医瞥了我一眼,随即说道“尸僵在死亡十二小时后出现,然后再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内软化。若尸体在软化的这段时间内被发现,将呈现瘫软状态。并且,被抬起时骨头还可能发出碎裂或摩擦的声响。”
我点了点头,尽可能地记住他说的这些话。吃一堑长一智,要是他下次再考起我,我可不能再被他问的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小狗轻轻呜咽了两声,陈队瞅了那狗两眼,恰巧高辰木推门而入进来送资料,就被陈队使唤着将那狗带去兽医店了。
我轻轻朝陈队道了声“谢谢”,这个时候他还能照顾着我带进来的狗,我忽然觉得一股暖流莫名涌上心头。陈队对小动物这么有爱心,应该也是个十分善良的人吧。
刘法医轻轻咳了两声,继而说道“死亡时间,昨日夜里十点左右。陈漫妈妈,你们是不是经常不在家,昨日夜里也如此”
被刘法医点到名字,陈漫妈妈忽然出了神,抖着嘴颤颤巍巍说道“是,我们平日里工作忙,没时间陪漫漫,有时候直接睡在公司。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啊,刘法医,你说我该怎么办,漫漫啊,你走了让我们俩怎么办”
说着说着,陈漫妈妈的情绪就激动上来。我听得心里一阵苦涩,一旁的刘法医和陈队依旧面不改色,神色严肃。我忽然想,如果我以后做了警察,真的能像陈队他们这样,面对这些离离去去,当真能如此冷静吗
陈漫妈妈哭成了个泪人,一旁的陈漫他爸也受此影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刘法医给他们递了几张纸,似是想等他们心情平复下来再继续说。
我呆呆坐在一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之间,竟然朝刘法医脱口而出一句话“刘法医,如果躺在解剖台上的是我,你”
我还没说完,他就摆了摆手打断了我的话“曾有人跳机后降落伞失灵,却还能活下来诉说事情经过。不过这类情况极为罕见,而且他们往往是落在刚犁过的田地,或其他不具杀伤力的地形。可以说,这是奇迹。”
我不懂他为什么忽然说这个,见那对夫妇还在痛哭,便凑到他身边,问道“你说这个是为什么”
刘法医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单纯想打断你的话而已。
他说完后,又继续开口说道“从高空坠下的后果和车祸类似,可能导致各式各样的内伤,比如肝脏撕裂、脾脏破裂,这些我在陈漫的身上都有发现,刚刚也说过。但是,让我有一点不解的是,陈漫的胸口上下都有很严重的勒痕,你们的女儿是不是有裹胸的习惯”
陈漫妈妈愣了愣,似是回想起什么,这才悠悠说道“漫漫从初中开始就有这个习惯,一开始她是觉得不好意思,所以用布条裹胸。我说了她很多次,这样影响发育,但她不听,一说这个她就和我们闹脾气,有时候别人还说我们养了个儿子。我们工作忙,我就任由她去了。”
她一说完,刘法医立马满脸怒意“你到底是怎么做母亲的你知不知道,在发育的时候裹胸会影响呼吸。而且,我看她束缚的还很紧,不仅影响了整个身体的血液循环,还会胸闷气短,影响正常的生活。”
我愣了愣,陈漫为什么这么做难道裹住胸,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男孩子吗难怪平时我看她有时候还差点以为她是个男生,原来还有这层原因。
陈漫妈妈被刘法医凶的说不出话来,陈队这才轻轻开口说道“算了吧启华,人都死了,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
我深呼一口气,作为陈漫的同学,我在这里却说不上话来。刚准备问些别的,谁知道刘法医像是猜到了我的心思,便接着说道“案发现场没有打斗过的痕迹,也没有入侵过的迹象,就连外人的脚印都没有。门锁未被破坏,陈漫跳楼的时候,身边的确是一个人都没有。手机和她一起坠地的,摔得粉碎,已经打不开了。”
“陈漫体内的食物残渣还在分析,等结果出来了我会告诉你们。可以确定的是,她没有中毒的迹象,完完全全是因为坠楼而死。至于原因,我想你们应该好好回想,她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太正常的地方。”
刘法医一说完,陈漫妈妈便立马补充道“哪有什么不正常的,她和她那个好朋友许婷婷,过几天还要出国,这几天她可是高兴得很。”
刘法医摸了摸下巴“这就奇怪了,明明没遇到什么打击,的确是没有自杀的理由。”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似乎是在询问我的意见。
第一百八十二章:罗卡交换定律
我自然是一问三不知的,便朝刘法医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我想出去一下。办公室的气氛太过压抑,我感觉连呼吸都开始变得不顺畅。
出门后,我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心情十分沉重。看样子,许婷婷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我到底要不要现在告诉她,这件事一时之间变得让我无比折磨。
还是晚点告诉她吧。作为许婷婷的好朋友,她能多开心一段时间也好,越早知道这个消息,痛苦就来的越快。
我坐在走廊外的椅子上,垂头丧气的,整个人打不起精神。陈漫为何要那么用力地用绷带勒住胸部,我不知道,也许是她小时候受过什么精神上的打击,才会对发育这件事十分敏感。也许是有别的什么原因,说不定许婷婷会知道。
胡思乱想中,我又想起刘法医刚刚斥责我的话。奇怪了,明明是他要我过来的,还怪我到处乱跑。也对,也许他既想让我过来看看陈漫,以免我后悔,但与此同时,他也希望我能把伤养好,可真是难为他了。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我再次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坐在外面的凳子上睡着了。刚想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是枕在别人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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