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夜女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闻人歌酱
“一醉方休得了吧你!我就想摸摸那面纱底下的脸,看看是否真的那么…………”
……
十里穿巷四面传来男客们轻佻的臆想之声,端坐在木台前的烟薰姑娘始终一言不发,婢女上前喝住众人道:“各位静一静,我家姑娘今日现身此地,是有一事要宣布。”
在一屋子各色人马面前,那小婢女说得不卑不亢的,十里穿巷里安静了下来,我听她接着讲道:“我家姑娘就是风月馆的冷美人烟薰姑娘。我家姑娘说她这一生伫
第七章 欲寻木陀求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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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在十里穿巷里见到烟薰姑娘后,我便发现师兄常常一个人蹲在院子里的石墩子上摸着嘴唇想心事。我自幼便跟着师兄混,我们俩几乎无话不说。这次他表现异常,我禁不住好奇地问他过几次,可是每次他都是支吾着搪塞过去。
一日,我们师徒几个在一起吃午饭。平日里都是我和师兄在桌面上斗嘴活络气氛,师父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我俩,而沉默寡言的小师弟边听边给我们仨夹菜。
这回师兄不说话闷头吃饭,小师弟也有点愁眉苦脸的。起先我倒是自得其乐,不说话便多吃几口饭,可安静久了,便开始不习惯了。
我偷偷看了眼师父,发现他也有些奇怪地看着我。很快师父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道:“今日这饭吃得很是清静。”
师父夹了一筷子木耳笋丝,在空中停留片刻,最终落在小师弟的碗里,“小玖,吃饭就吃饭,你总苦着个脸干甚么”
饶是师父这般问了,小师弟还是满脸愁容道:“怨这天气。”
此时窗外正下着雨,忽惊起一道雷电照得厅堂透亮,木桌子摇晃得厉害。师父颇为平静地继续问:“这天气就是这样,你又怨它干甚么,可碍到你了”
小师弟叹出一口气,放下碗筷,神情郁闷。难得见他小孩气发作,我和师兄都停下筷子望着他。
小师弟道:“是没碍到我,可碍到婆娑山腰上的木陀花了。”
“木陀花是天下第一奇花。一般只在夜里开花,通常也只有一两个时辰。木陀花瓣如巴掌般大小,成花时似一团紫雾,散发幽香,姿态清丽高雅,不输国色天香的牡丹,也是世间一大奇观。”师父顿悟点头,“这几日便是木陀成花之时,只是现在大雨滂沱,天气阴湿。今年怕是看不到木陀开花了。”他又不解道,“知道你痴爱医术,何时对花草树木也关心起来了。”
小师弟摇头,“平常的花草树木倒也还好,只是医书上说木陀花不仅可以用来求爱,其花蕊还有止血的功效,若是将它和乌芳草一起碾碎还能去疤痕养颜。”
我与师父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师父还欣慰地称赞小师弟的医术见涨。这时师兄探过头来冒出一句,“木陀花还能求爱”
“师兄没听过那个传闻吗木陀难见花开一次,若男子能同心爱的姑娘一起守得木陀花开,足见其心成如金,打动木陀。心爱的姑娘见了,自是感动,可托付一生。所以木陀也算是求爱之花了。”小师弟解释完,又有些怪异地看向师兄,“师兄你问这些做什么”
“没事没事,我就随便问问。”师兄缩回脖子回去扒饭,还不忘向我使个眼色。
我知道他的意思,给还是有点狐疑的小师弟碗里添了一筷子菜,调戏起他来,“小玖,那你要木陀花做什么,用来去疤养颜还是用来求爱”
小师弟端起碗看着那多出来的菜,又看看我,小脸一红,吞吞吐吐地说:“为了……为了师姐你啊……”
“哈”我被嘴里的那口饭噎住,好不容易咽下去,又问道,“为了我”
“对啊,师姐是姑娘家,跟我们不一样。师父说,姑娘家最爱惜容貌。师姐以后出去游历,碰到打打杀杀的事常有,脸上难免不磕着碰着。所以我想现在炼成去疤养颜的药丸备着,日后师姐好带着上路。只是现在……”他瞧了眼屋外头,滴滴答答地落雨个不停,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小师弟这番话听得我热泪盈眶,想起刚才这样调戏他实在不该,又把盘子里唯一一只鸡腿夹给了他,“小玖,你有心了。只是你师姐我皮实得很,不用这养颜丸也是可以的。所以你也不用太难过。”
“那可不行。”小师弟懂事地把那唯一的鸡腿夹还到我碗里,“师姐你吃吧,我如今改吃素了。”
我愈发感动地给他夹了块豆腐。师兄听得也两眼微红,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见我们徒弟三人如此相亲相爱,师父慈爱地又往我们碗里添了些菜,絮絮不休地开始讲起他独创的剑法来。
师兄这几日的异常再加之吃午饭时的表现,他那点小心思我基本上已经猜得不离十了。为了证实我的猜测,这夜三更我躲在山庄后门的石墩子下。果然不到半刻,一鬼鬼祟祟的人影猫着身躯游过来沿着墙根往上爬,身手看起来相当敏捷。正当他的双腿都要翻过墙沿时,我看准时机冲出去,端着嗓子,模仿起师父的声音来,“咳咳,风流啊,这三更半夜的,你翻墙出去做甚么”
“砰——”墙上的人影小腿一颤,没站稳摔了下来。
“哎呦!”我捂住嘴巴,没让自己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
师兄灰头土脸地站起来,见是我,立马呼出一口气,又咬牙切齿地指着我道:“小柒!”话未完,他又捂着屁股,倒吸一口冷气。
我颤抖着肩膀,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师兄,屁股摔得疼不疼”
师兄保持着那姿势不说话,只是那眼睛蹬着我,看
第八章 少年痴心终夺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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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我不太相信师兄会寻得那木陀花。师父和小师弟都说了,这几日天气阴湿,木陀成不了花。况且师兄识别花草的本领连半吊子都没有,短短几个日子,让他如何寻得奇花木陀。
就在师兄苦心寻花的日子里,我也没闲着,仍然跑去十里穿巷喝酒,一是为了听梦云生说书,二是去看看师兄“情敌们”的热闹。
这几日,闻声前来动容烟薰姑娘的人络绎不绝,连带着十里穿巷的生意更兴旺了。
先说那家财万贯者,如朱罗生之流,拿着自家的房契地契、奇珍异宝只为搏美人欢心。
读书人,偶来客栈歇脚的,倾诉起昔日寒窗苦读的辛酸,又大展其鸿鹄之志,求美人点头赞许。
那寻常人家的儿郎,无奇想妙招,便拿出珍藏多年的家书,讲起对卧床病母的孝心,期盼美人的同情。
亦有另辟蹊径者,从西域番邦换得一美人屏风,画有西施浣纱、昭君出塞、貂蝉拜月、贵妃醉酒,四美人各种风情,活色生香地跃然屏风之上。同是美人,以美人待美人,愿得一青眼相看。
风雅之人吟诗一首,神厨以食色诱之,过路的大侠耍起一套惊风穿月的剑法,还有人花大价钱请梦云生说那开天辟地时的精怪故事……总之这场景如同话本子里说的那样,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而那位受人瞩目的冷美人烟薰姑娘,面对这来来往往的众客,始终岿然不动地坐在珠帘抚琴,露在面纱之上的双眸从未变色过半分。
我听到十里穿巷里一醉酒的食客与人说道:“这冷美人冷冰冰的,不会哭不会笑,怕是没有了心吧。”
六日很快就过去了,最后一日,十里穿巷内上演了一出好戏。
先前那个说要迎娶烟薰姑娘的王孙姓可真花了大心思,请来了京城里的八府家班来金陵唱戏。梦云生说,八府家班是给天子唱戏的戏班子,可以下到草野之间一展水袖,这里面不知有多少曲径暗道。
此番八府家班来十里穿巷唱的是《霸王别姬》,这出戏是王孙姓亲自选的。他道,如虞姬这般美丽的传奇女子,最后还是为了情与爱人,甘愿付出生命;可见再怎么心高的姑娘,终都要择配一人,不离不弃,誓死相随。
且不说这话是歪是正,八府家班的这出《霸王别姬》唱得真是好啊!
大戏落幕时,十里穿巷随处可闻絮絮泣咽之音,惊叹声四起。那些藏在人群里偷跑出来的闺阁姑娘、门派里的女弟子们,无一不抹泪动容。虞兮虞兮奈若何啊,就如我这般不识风月的戏盲也看得心底里难受百般。
梦云生大叹:“很多年没听这出戏了,八府家班倒还是原来那个八府家班。”
有人高声道:“烟薰姑娘,王孙老板请的这出戏我等都看在眼里。先前的也就罢了,你要不就跟了王孙老板吧。”
人群里有不少点头附和,但亦有人咬牙恨恨道“岂能便宜了那姓王孙的”。王孙姓不紧不慢地走出来,对着众客摆摆手,笑得温温和和,“欸,急不得急不得,这事还得让烟薰姑娘自己定夺。”
不到一会儿,白裙婢女从珠帘后走出来,人人皆伸长了脖子听她道:“我家姑娘说了,要想她学虞姬娘娘,也得有人先做那自刎乌江的楚霸王。”
言罢,众客间只安静了片刻,随即又闹哄起来。早就没了戏的朱罗生一脸幸灾乐祸地取笑王孙姓道:“要不王孙老板学学那项羽,死后成全生前愿,真是好福气啊。”
王孙姓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如同霜打了的茄子蔫蔫地退回到人群里。高台子上的八府家班正收拾着行头准备离去。其实这种被拒之事这几日常有,众客看完热闹,一如往常般吃酒说笑,等着新的看头卷土而来。
这天白日里的时辰过得飞快,恍惚间就入夜了。天一黑,金陵城的上空就下起瓢泼大雨来,但是十里穿巷里人来人往的,仍是座无虚席。
梦云生说了一天的书,面前放满了虫二酒。我蹲在椅子上蹭他的酒喝,梦云生用折扇敲敲我的头说:“柒丫头,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就不怕你师父担心”
我毫无所谓地冲他摆摆手,“今日他老人家闭关,还有小师弟帮我作掩护。”
梦云生晃着扇柄,“难怪了。说来你师兄风流去哪了近几日都不见他。”
别说梦云生了,这几日师兄在山庄早出晚归的,我也没见着他,也不知道他寻到木陀了没有。
我托着腮,学那闺房里思春的小姐般蹙眉,郁闷道:“梦云生,你心里可有住进去一个人”
“你这是……”我冲他眨巴眼睛,梦云生挑起眉毛,很快他便悟出我的意思,“你是说,你师兄——”他有所思地托着长音,我与他不约而同地看向那珠帘后冷冰冰的身影。
“难怪了难怪了。”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
“情深自有痴情事啊。”
梦云生接过我递来的虫二酒。头一次,我发现,原来少了一人喝酒尽有一些冷清。
夜渐深,酒客间散去了些有家室的街坊邻里,不过人也还算满当。这期间还有不死心的或碰运气的来过小打小闹,但都成不了气候。慢慢地便没了动静,众客说笑累了只管自己闷头喝酒了。坐在堂前的店家摸着算盘垂下头也打起瞌睡来。
夜里的大雨不停,顺着屋檐角哗哗地往下落着,屋外忽的惊起一道隆隆的巨雷声,震得里头昏昏欲睡的众人清醒了几分。
一糙汉倏地跳起来,双眼通红指着那珠帘后的人影大喊道:“不行了,老子等不了了。这冷美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么多人竟没个瞧上眼的。要最后一日还没个交代,不摆明了在耍人”
众客一下子又聚起来,纷纷点头附和那糙汉的话。有几个好事之人亦站起来同糙汉一起鸣不平,言辞颇为激烈。
我看到烟薰姑娘凑过去不知对着身边的人说了什么,只一会儿,白裙婢女就从珠帘后面走了出来。
“各位,在此之前,我家姑娘的规矩就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这六日,往来客虽熙熙攘攘,但未有一人使得姑娘动容。如今第六日亥时将过,既是如此,那么我家姑娘就此宣布从此以后退隐……”
“等等,等等!木陀花来了!”
有声音从夜雨中传来,拦下了白裙姑娘的话。那飞奔过来的身影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路来,一下子冲到最前面。等他定住身形,我才看到这人全身上下被淋得湿透透的,衣衫鞋面上皆沾了些泥土,怀里护着株花骨朵儿。
“师兄!”我睁大眼睛看着这个模样狼狈的少年,有点不敢相信道,“你这是——”
师兄咧着嘴对我点点头,神色激动,“小柒,我一会儿再跟你解释。”他小心翼翼地把那盆里的花骨朵儿放在桌子上,又对着珠帘后的人抱拳施礼,“烟薰姑娘,可否再给个机会,我有一物想同你一起观赏。”
白裙婢女亦朝珠帘后探去,戴着紫面纱的烟薰姑娘朝她了
第九章 人间美好皆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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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里让出一条道来,我见一人满身酒气地走出来,癞头、衣衫褴褛,最可怖的是脸上伤疤遍布,看不清其真正面目。
有人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扯着破锣嗓道:“我不是何人。一个无名无姓,无父无母的落魄人,癞头乞丐是也。”
“那你为何不同意”
癞头乞丐顺手抓起桌子上的一坛酒,灌进嘴里喝个痛快后一抹嘴巴才道:“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你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
“泼皮无赖!”有人转手一推桌子向癞头乞丐撞去,没想到他反应其快,一个跃起跨到了桌子的另一端,手中的酒丝毫未漏出一滴。见偷袭之人吃瘪,癞头乞丐摇头晃脑地嗤笑起来。
“你!”那人顿时怒目圆睁。
店家忙走出来站在他二人中间,“二位息怒啊,十里穿巷里没有杀戮。”
癞头乞丐满不在乎地将酒坛丢在一旁,眼瞧见木桌上那株盛开的紫色木陀,饶有兴趣地曲身打量起来。半柱香的功夫后,他摸着癞头,半真半假地说道:“这花,假的。”
众人一阵惊呼。
师兄上前辩驳道:“不可能,这花不是假的!”
癞头乞丐一拍癞头跳起来,“哎呦,错了,错了,我说错了。”他抽了抽自己的嘴巴,“这花不是假的,但木陀开花却不是真的。”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师兄缩着拳头,抿着嘴皱眉,紧盯着那癞头乞丐。我发现不知何时珠帘后的烟薰姑娘走了出来,脸上仍带着面纱,一动不动地看向这边。
癞头乞丐又不紧不慢地拎起桌上的一坛酒大喝了一口,“这个天气木陀怎么会开花呢”他露出半分讥笑道,“少年郎,你本事大,将真气灌溉木陀,催促成花。只是你知不知晓,这样开出来的花一遇湿热,最娇弱无力,不堪一击。”谁也料不到,癞头乞丐嘴里含一口酒,忽地尽数喷到了那株紫木陀上。如他所说一般,木陀花遇上湿热的酒水汽顷刻之间凋谢成一摊烂泥,连带着空气中浮动的幽香也随之散去了。
癞头乞丐大笑起来,拍手称快,“你瞧瞧,你瞧瞧!方才你说要观什么奇景,略尽天下之美好,现在什么都没了。花开是假,世间美好皆为虚妄,要我说,人生之事十有都不如意才是,哪有什么日日开心!少年郎,你啊,还是太稚嫩。不值得,不值得……”
癞头乞丐疯疯癫癫地说了好多话,那句“不值得”在十里穿巷里绕梁了好久,众人才渐渐有了反应。只有师兄仍木然杵在原地,他半垂着脑袋,我看不见他的脸,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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