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说:“我会给王爷写信,请他出面召镕儿去纪州,不急着这几天,先让他在家闭门思过。何况纵火案还要查,幕后凶手必须揪出来,给逝者和家眷,给朝廷一个交代。”
平珞看着弟弟:“去了纪州,千万小心,再不可出事,王爷若有闪失,全家都完了。”
扶意向大哥和嫂嫂福了福:“多谢哥哥嫂嫂成全我们的任性,我们很快就会回来,再回来,镕哥哥一定会有一番作为,我也会有长进。”
老太太说道:“扶意,皇后娘娘要你明日进宫一趟。”
扶意顿时紧张起来,但换孩子的事,只他们几个知道,已经说好了,不再对家中任何人提起。
因此初雪看着扶意紧张,温柔地说:“镕儿的事和你不相干,娘娘不会怪你的,要不,我陪你去?”
扶意连忙婉言谢绝,也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老太太松了口气,展颜笑道:“好了,事已至此,都打起精神来,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初雪,告诉厨房,今晚所有人来我这里用膳。”
转眼,日落时分,国子监下了学。
出门时,看着平理浑身不痛快,秦昊追来问:“怎么,你没考倒数第一,连夫子都夸你,谁又招惹你了?”
平理满脸愁容:“我家三哥!”
秦昊说:“你哥被罢官革职的事?”
平理痛苦地说:“我完了,皇上让他在家闭门思过,他有什么可思过的?他只要在家没事做,就盯我的功课,这罢官要罢多久,完了,我没好日子过了。”
秦昊拍了拍他的肩膀:“自求多福吧,那什么,别忘了我妹妹念书的事。”
第555章 过两年再和她较量
是日夜里,全家聚在内院用晚饭,老太太和平珞,分别将近日发生的事,对家人有个交代。
祝承哲对大侄子说:“如今族长是你,但我终究是叔父,往后一些应酬,我替你或是陪你一起去,你年轻,不是那些个老狐狸的对手。”
平珞欠身道:“原不敢劳烦三叔,但自知不足,那些长辈们,并不把我放在眼里。”
祝承哲道:“他们也是打从年轻时过来的,没什么可怕,我虽不如你大伯和父亲,也算见识的多,不能叫他们觉得,我们祝家没长辈。”
话音才落,便听韵之嚷嚷着进门:“三叔,你看家里人团聚,也没人叫我了,您都不疼我了吗?”
二夫人嗔道:“没规矩,还不快向老太太和你三叔婶婶行礼。”
闵延仕跟着进门,自然是礼数周全,韵之只是胡乱福了福,就挨着祖母坐下。
老太太嗔道:“我不叫你,你怎么来,自己来晚了,还好意思说这话。”
闵延仕恭敬地说:“是我回家晚了,韵之一直在门前等我。”
韵之撒娇道:“孙女婿就不如孙媳妇招人疼吗,您就不能等一等我们夫妻再开席?”
二夫人叹气说:“真真是没婆婆管教的孩子,你看看你的嫂嫂们,谁像你这样,坐没坐相的。”
老太太却只顾宠着孙女:“这不是回娘家吗,由着她吧。”
闵延仕向诸位兄长行礼后,便挨着祝镕坐下,彼此低声说些朝廷的事。
但韵之一来,席上就热闹了,她连说话都比别人大声些,忽然就笑着:“平理你在啊,我还以为你不在呢。”
见提起自家儿子,三夫人便兴冲冲地告诉老太太,平理这回考学进步了十几名:“您说这孩子,是不是开窍了,是有些人开窍晚些,但一开窍就了不得。”
祝承哲干咳一声:“倒数十几名,你怎么好意思显摆?”
韵之则骄傲地说:“延仕从前念书,回回都是头名,我三哥也不如他。”
闵延仕无奈地冲祝镕一笑:“对不住。”
祝镕不屑:“怎么还轮到你说对不住,这可是我妹子。”
桌边,扶意和初雪忙着张罗上菜,为老太太和二夫人、三夫人布菜端汤,被祖母再三要求后,两人才坐下用饭。
韵之便问:“听说我哥的俸禄也停了,这罢官要多久?”
因去往纪州一事,暂时不得张扬,且等胜亲王的回函,扶意如方才奶奶和大哥交代家人的,说一切要等皇帝的旨意。
韵之道:“十天半个月也罢了,不然久了,我哥会闷出病来的。”
祝镕嗔道:“你还担心起我来了?”
但听平珞说:“镕儿,之后你没有御令不得出门,因此查案也轮不上你,在家闲着,不如教一教平珒功课。”
平理听这话,赶紧低头,生怕大哥也惦记起自己来。
可他有一个认为自家儿子是天才的亲娘,上赶着说:“带上平理一起吧,镕儿,指不定你点拨几天,这孩子下回能考上前十名了。”
平珞也道:“他十几天没上学,还能考得比从前好,想来是有出息了,镕儿,你就耐心教一教。”
祝镕看向弟弟,忍不住笑了,这小子的眼眉,就快挤成一个“惨”字,他故意道:“下了学就回家,我掐着时辰钟等你。”
韵之大笑,幸灾乐祸地说:“哥,你别吓他,他饭也要吃不下去了,让祝平理念书,您还不如教只猴子呢。”
原本平理就怕自己被哥哥们惦记,从开席到这会儿,就老实吃饭什么也不插嘴,现在横竖都是“死”,当然不甘心被韵之欺负,这两个人吵起来,就没完了。
散席后,扶意回到清秋阁,忍不住揉耳朵,祝镕走来看:“怎么了,哪儿疼?虫咬了?”
“韵之和平理啊,他们俩就在我脑袋顶上拌嘴。”扶意晃了晃脑袋,“我耳朵都要聋了。”
祝镕笑:“我会好好收拾那小子,给你出气。”
扶意却弱声道:“先别惦记他们了,明天,我自己还有一关要过。”
祝镕安抚道:“大姐不会怪你,相信我。”
扶意耷拉下脑袋:“可是被背叛的感觉,一定很糟糕,大姐姐是那么信任我。”
祝镕正色道:“不是为了安慰你才这么说,你不觉得,大姐还是在算计你吗?这件事能成,便成了,不能成,祖母一定会阻拦她。其实大姐心里很矛盾,她自己也摇摆不定,于是把筹码摆在了你的身上,让你替她做了选择。”
扶意像是听得明白,但又好像糊涂。
祝镕说:“扶意,我们算不过大姐,过两年再和她较量吧。”
扶意更糊涂了:“到底怎么了?”
第556章 集市相会
祝镕明白,扶意的茫然和懵懂,是对她自己的保护,她听得懂这些话,只是不愿面对被大姐姐算计的现实,哪怕装出来的心甘情愿也好,姐姐永远是她敬佩和崇敬的人。
那一晚,他们没再提这件事,隔日天明,祝镕早起去园中练功,扶意还未醒,因担心害怕到后半夜才睡着的人,他不舍得叫醒。
但练功归来,扶意已穿戴整齐,正候着宫里的旨意,预备随时进宫。
祝镕沐浴更衣,回来坐下用早膳,他记得去赞西边境前,也有那么几天赋闲家中,曾过过这般清闲的日子。
但此时的心态和当时截然不同,到如今,才真正称得上一个“闲”字。
扶意看着他悠哉悠哉地用饭,实在新鲜得很,回忆相识相知相许的这一年多,几乎每一天都在匆匆忙忙中度过。
再撇去分别的日子,撇去白天不得相见的时辰,所有人眼中恩爱甜蜜的两口子,真正在一起的日子太少太短。
“笑什么?”见扶意嘴角含笑地凝视自己,祝镕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并没有沾上食物。
却是此刻,下人一路通传进来,皇后宣召的旨意到了。
扶意起身,提着裙袍转了个圈问:“有不合适的吗?”
祝镕不假思索地回答:“很好看。”
扶意嗔道:“谁问你好不好看,这样进宫得体吗?”
祝镕再细看两眼,笑道:“我是挑不出什么不合适的。”
“问了也白问。”扶意随手拿了一块绿豆糕,塞进他嘴里,“慢慢吃你的,等我回来。”
但祝镕还是一路把扶意送到了宅门前,夫妻俩隔着门挥手道别,看着扶意登车而去,祝镕回眸看了眼家宅。
忽然就从小长大的地方,变得很陌生,他已经很久不曾关心过这家里的一草一木,总是来去匆匆,所谓的家,不过成了个睡觉吃饭的地方。
“我到各处转转。”祝镕吩咐争鸣,“去告诉姑娘们,让她们来找我,好些日子没和她们正经说说话。”
争鸣领命,往西苑去找五姑娘,祝镕进园子接了映之,不久后敏之也来了。
三个妹妹领着他在园子里逛,告诉他什么地方修缮过,什么地方新种了哪里来的花草树木,不知不觉,来到春明斋外,但这里不再门户紧锁,站在院门外,能一路看到最里面的正屋。
“三哥哥,过去这里是不能来的。”敏之正经地说,“现在也没说能不能来,但这儿不锁门了。”
祝镕道:“家里哪儿都能去,往后没有任何忌讳,你们若有喜欢的院子,告诉大嫂嫂就行。”
慧之见兄长虽然这般说,但并没有要进去看一眼的意思,说贴心地将话题岔开,而她往前走开,姐姐们自然也跟上来。
慧之说道:“我娘算计着,给哥哥找一处风水好的院子将来做新房。”
映之问:“我还以为婶婶的脾性,会让四哥和未来的嫂嫂在西苑成亲呢。”
慧之笑道:“过去怕是这么想,但如今珍儿还那么小,我也没出嫁,我娘说小两口跟着不自在,家里那么多空着的院子,让他们自在些才好。”
祝镕慢悠悠地跟在一旁,想着之后和扶意去纪州,最快也要一年才能回来,计算着映之及笄的年份,不能错过了妹妹的及笄之礼。
此刻,昔日被困在春明斋的涵之,正在太液池的长桥上,天高地阔,看着锦鲤翻腾,洒下一把一把的鱼食。
不经意抬眸,便见扶意仪态端庄地跟随宫女走来,立在岸边,便向自己行礼。
涵之吩咐宫女:“请少夫人上桥来,你们都在岸边等着。”
众人领命,她们下桥后,扶意才独自走来,恭恭敬敬地向皇后行礼。
涵之轻轻一叹,并没有让扶意起身,开门见山地问:“这就把我卖了?”
扶意心头一颤,努力镇定下来:“但这件事,从头至尾,也不曾答应您。娘娘若要责罚,我绝无怨言,但也绝不后悔。”
“起来吧。”涵之道,“那天吓着你,是我的不是。”
扶意连连摇头:“娘娘……我只是心疼您。”
涵之道:“起来说话,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姐姐,扶意,姐姐没怪你。”
扶意越发愧疚不安,诚恳而委屈地说了声:“姐姐,对不起,我不该背叛您,可我不忍心见您冒险。”
涵之说:“起来吧,多谢你的背叛,让奶奶进宫来点醒我,让我把这些日子憋屈在心里的压力和辛苦,都化成眼泪,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扶意心疼不已,抿着唇不知说什么好。
涵之洒脱地笑道:“镕儿被禁足等候调令,我就不见他了,替我转告他,那两口子对我们姐弟影响深重,我心里过不去的,在镕儿心里一样过不去。但将来想要有出息,我们要先放过自己,我一时半会儿做不到,镕儿也是,可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告诉镕儿,别和自己较劲,别再和父亲较劲。”
扶意答应道:“我一定转达,但是姐姐,大夫人已经决心好好度过剩余的人生。”
涵之低头捂着小腹:“若非偶遇,我不会让他们祖孙相见,所谓的放过自己,怎么个放过法?那我就想让自己无所顾忌地憎恨,就算将来孩子问我为什么,我也会坦然相告。”
扶意欠身道:“没有人有资格来要求您的宽恕,大夫人自己也明白,莫说祖孙相见,此生母女也不会再见。但是太子与太子妃,与她十分亲密,有他们照顾,您也不必记挂。”
涵之道:“只要他们不再觊觎皇权,不会有人妨碍他们逍遥自在,我的许诺,就当是他们照顾我娘的酬劳吧。”
扶意道:“将来有机会,我会替您转达这些话。”
涵之示意扶意上前搀扶自己,两人缓缓往岛上走,说一些离别的话,互相嘱托,涵之也请扶意到了纪州后,多多替她和皇帝照顾父王和母妃。
待扶意离宫,已时近正午,在回公爵府的途中,遇到了秦太尉的车架,家中下人主动避让,可秦府的车马也跟着停了下来。
扶意得到消息,立时下车,秦太尉在车上挑起帘子,一脸和气地说:“你这是刚从宫里出来?”
“晚辈见过太尉大人,给您请安。”扶意行礼道,“奉娘娘旨意进宫,此刻正要回府。”
秦太尉说:“半路拦下你,实在失礼了,原本贵府出了事,祝镕遭贬谪,我不该在此刻再来叨扰,但曾经说好的事,我又不能反悔失信于人。”
扶意问:“您是说,影儿妹妹念书的事?”
秦太尉颔首:“她的脚伤好得差不多,已经能下地行走,你看安排什么日子,让她正式来府上念书?”
扶意想到自己很快就要离京,正打算物色新的先生之后来教导姑娘们,便向秦太尉坦言道:“因家中琐事颇多,晚辈顾此失彼,府里正预备为姑娘们挑选先生进府授课,晚辈则从旁敦促指点。倘若太尉大人觉得合适,可将妹妹送来和我家姐妹一道念书,若碍于先生男女有别,我可再做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