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了?”扶意问,“三叔和婶婶吵架了?”
“我娘说,我爹有事儿瞒着他。”慧之无奈地看着嫂嫂,“我娘太傻了,想了一晚上,还没想明白,可爹答应了我哥不说的,憋着没说呢。”
扶意问道:“是你秦姐姐的事?”
慧之比了个嘘声,拉着扶意到边上:“嫂嫂,您知道香囊吗?”
扶意佯装不知,摇头道:“什么香囊?”
慧之说:“我猜呀,可能是我哥不知几时给秦姐姐送过香囊,昨天她却还给我哥了,嫂嫂,我怎么觉得,秦姐姐对我哥也有些……”
只听得房门被打开,三夫人出来,打断了姑嫂二人的话,她冲扶意尴尬地一笑:“是不是惊动老太太了?”
扶意说:“奶奶只是担心您,要我来问候,婶婶,您没事儿吧?今天大嫂嫂张罗我们去城外看赛龙舟,您去不去呀?”
三夫人说:“去,憋在家里也是生闷气。”
扶意和慧之相视一笑,不敢说婆,好生安抚了半天后,便一同往内院来。三夫人到底不敢得罪了老太太,大节上在家祠高声喧哗,总要来陪个不是。
但她们刚回到祖母跟前,宫里就来人了,皇后命扶意进宫一见。
老太太道:“不是说,端午节各过各的?”
扶意道:“估摸着,是纪州的信到了,王爷有了吩咐,娘娘总要向我们传达。”
老太太颔首:“你去吧,我和你嫂嫂她们去城外看热闹,离宫后若还早,就来找我们。”
扶意应下,便回清秋阁梳妆打扮,离开前,将院子里的下人都遣散了,让她们自己去找乐子,只带着香橼进宫。
大殿上,大臣们已散去,只留下祝镕、闵延仕和开疆几个年轻臣工。
皇帝将各项事一一分派,到了祝镕,项圻道:“父王要你去纪州,但去不去,你自行决定,若不去,朝廷里也有大把的事,等你来做。”
闵延仕轻咳了一声,只祝镕能听见,兄弟间便是明白彼此的意思,闵延仕是在提醒他,皇帝话里的意思,是不希望他离开京城。
想来,胜亲王不会说去不去由祝镕来做主,这话,是皇帝自己加的。
可祝镕心里,早就有了决定:“皇上,臣愿往纪州,协助王爷研制新式火炮。”
项圻淡淡一笑:“为了你的妻子?”
祝镕单膝跪地,应道:“为了大齐的军事!”
皇帝一叹,摆手道:“去吧,皇后也要见你。”
祝镕领命,走之前,看了眼开疆和闵延仕,他们的眼神是让祝镕放心走,他便从容地退下了。
皇城外,忠国公府的车马停下,扶意被簇拥着下车,没有进宫的腰牌,就要等里头的人来接,他们一时耽误了,便少不得站着等一等。
不经意地,在远处几辆马车间,扶意看见了熟悉的脸,施展正和其他人等候在那里,彼此远远地对上目光。她礼貌地颔首致意,那边的人却是一怔,而扶意已经收回了目光。
不多久,内侍匆匆而来,将少夫人接去中宫,路上说道:“公子已经在了,娘娘说,不必通报,您自己入殿就好。”
“有劳。”扶意谢过,至殿门下,整理仪容后,便提起裙摆进门,然而隔着屏风,听见丈夫在说话。
祝镕道:“先帝和父亲,给我的太高,那日去见父亲送端午节礼,我们父子谈了很多话,难得没有吵起来,说的是过去的事,也有将来的事。”
皇后的声音听来淡漠:“他这是在想法子让你心软,让你不忍心软禁他?”
祝镕道:“是不是都无所谓,可我想在将来成为大齐的栋梁,这个心愿不会变。去纪州不是逃避,更不是为了哄扶意高兴,是想去做我力所能及,且对大齐和朝廷真正有功劳的事。先帝十年耽误的国力,再不弥补,雍罗的铁骑迟早再来犯境。”
扶意心中一定,隔着屏风道:“娘娘,是我。”
便听熟悉的脚步声传来,祝镕绕过披风,冲她一笑,挽着她的手走到了长姐面前。
涵之见他们眼神清明、满身朝气,唯有笑道:“既然是父王的旨意,就算皇上并不想放你走,你也心安理得地去吧,但要早些回来,带上你新制的炮火。扶意,叫你白跑一趟了,我没什么要说的了,你都听见了吧?”
扶意笑靥如花,满心的喜悦掩盖不住:“大姐姐,我们一定早去早回。”
第569章 我是那么轻浮的人吗?
看着小两口如此欢喜,涵之便也不再挽留,不久后,祝镕被打发去见皇帝禀告此事,好安排离京的日子,扶意则留下,听大姐姐吩咐了一些去到纪州后要他们夫妻办的事。
尧年得知扶意进宫,匆匆赶来,质问为何总也请不动她,生气地说:“你家姑娘少念几天书,怎么了?”
扶意百般安抚,哄了尧年随她去看赛龙舟,涵之叮嘱了几句小心,便放她们离去。
出城的路上,尧年才知道了秦家孙女的事,早就听闻那姑娘性情刚烈,是她喜欢的脾气,得知秦影不再念书,不免惋惜,自然也原谅了扶意,把有限的时间都给了那姑娘。
“郡主并不在赞西边境长留,您办完了事,就回纪州来,王爷和王妃娘娘一定也很惦记您。”扶意道,“顺便把开疆带去,不然他这个驸马,当得也太便宜,都不必去岳丈岳母跟前做规矩。”
尧年笑道:“你是想让开疆去给祝镕作伴吧,不说我还忘了,他们都成了纪州女婿,兄弟俩也忒要好。”
说着玩笑话,车马很快就出了京城,一出城,端午节的热闹气氛就扑面而来。
人山人海的百姓围在岸边等待赛龙舟,更难得今日天公作美,万里无云,连风都是柔和的。
初雪早打发下人来岸边占地儿,自然那些组织赛龙舟的商户们,也乐意巴结权贵,预留了最佳的观赛位置,这一片,百姓们过不来。
尧年不免嫌弃:“本是百姓们的热闹事,却把他们堵在那头,你们这些达官贵人,连这点便宜也要占。”
扶意说:“您别生气,这样的盛会,前前后后花不少银子,商户们是为了长久利益,自然要巴结当官的,而百姓们不花钱来凑个热闹,也算是彼此得益。若非如此,我们家一定不来占地方。”
尧年便作罢,念着:“京城就是京城,什么事儿都逃不过利益二字,咱们纪州过节才热闹是不是?”
扶意笑道:“长公主,如今京城也是您的京城,可不能分彼此,各地有各地风情,咱们入乡随俗才是。”
说着话,姐妹俩已经到了公爵府棚下,老太太及众家眷见长公主驾临,纷纷起身行礼,被尧年拦下。
“这儿没人知道我是谁,您让我安生看热闹吧。”尧年搀扶老太太坐下,毫不顾忌地说,“一会儿都跑来行礼,我可不待见他们,白出来一趟了。”
老太太关心地问:“长公主身体可大安了,瞧着清瘦不少。”
尧年捧着脸蛋,欢喜地问道:“老太太,我瞧着当真清瘦了吗?您不知道,成日里不是躺着就是坐着,眼看着胖起来,原先的衣裳都穿不得,其实胖瘦我也不在乎,可我练了十几年的拳脚若是荒废,如何使得。总算这些日子,皇兄和皇嫂让我动弹了,不然您见着我,该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就前几天,我的脸蛋子能有盆那么大。”
韵之在一旁笑道:“长公主,可算是您来了,她们谁都嫌我话多。”
尧年愣了愣,反问韵之:“你的意思是,我也话多?”
韵之忙摆手:“不是不是……”
妹妹们起哄,老太太说笑,众人笑作一团,热闹极了。
扶意在边上坐下,初雪轻声问:“娘娘见你做什么,镕儿怎么没送你来?”
“镕哥哥见皇上去了,安排些离京前的事。”扶意道。
“怎么,还是要走?”初雪问,“镕儿不是已经官复原职,怎么还要贬谪?”
扶意应道:“我们猜得不错,果然是王爷的信到了,王爷召镕哥哥去纪州研制新式火炮,皇上和娘娘让我们自行选择,镕哥哥决定去纪州。大嫂嫂,往后家里的事,我帮不上忙,您多受累,但我们一两年就回来,不会去太久。”
初雪无奈:“你是回娘家,我自然不担心你们,但盼着早些回来,你在家里,有什么事我也多一个人商量。”
此时,远处锣鼓喧嚣,赛龙舟就要开始了,岸边百姓欢呼雀跃,更有爆竹震天响。
但听三夫人问下人:“平理哪儿去了,就要开始,他怎么反而跑了?”
初雪轻声道:“看那边,是不是平理?”
扶意顺势看过来,彼此眼神交汇,都不做声响,平理去往的方向,正是太尉府家眷所在。
待三夫人被其他府里的女眷缠着说话,初雪才问:“影儿不再来念书,是因为平理吗?”
扶意摇头:“是三婶婶,嫂嫂,回头我和镕哥哥走了,这事儿您可要费些心思,三婶婶她……”
边上韵之和尧年忽然兴奋地大叫,远处鼓声隆隆,河上数条龙舟如离弦之箭,乘风破浪驶来,她们的欢呼,把扶意和初雪都吓了一跳,妯娌俩无奈地笑,打算回家后再商量这事儿。
这一边,平理到了秦府家眷的附近,打发小厮去找秦昊出来,但今日国子监不过节,他知道秦昊肯定不在。
见秦府的管家来了,便递过一方锦盒:“你们家姑娘,落在我们府里的东西,家嫂让我送来,本想叫你家公子传递,你拿去吧。”
“您费心了。”管家客气地收下,又说道,“四公子怎么不在学堂,今日听说并不停课。”
平理说:“我们家女眷都出来了,要有人随行照顾,家父和兄长忙于朝务,自然派我来。”
管家忙道:“是是是,我们老夫人正说,要去给贵府老太太请安。”
平理道:“不必劳动,替我向老夫人转达,我们老太太说,这里人多不好走,改日到府上再聚,再替我请个安,我就不过去叨扰了。”
秦府的管家深深作揖,平理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待那锦盒送到秦影手里,管家禀告:“说是您落在公爵府的东西,祝家四哥儿送来的。”
听闻祝平理送来的,秦影不免有些紧张,又怕叫母亲和嫂嫂们看出端倪,大大方方收下后,一直没敢打开看。
直到赛龙舟越发激烈,女眷们都离席靠着栏杆,她才偷偷看了眼盒子里的东西,眼见她的香囊又被送回来,吓得立刻关上盒子,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面上更是烧得通红。
“影儿,怎么了,脸色这么差?”秦老夫人见孙女的异样,担心地问,“热着了?”
秦影便顺势道:“奶奶,我想先回去了,我好像中暑了。”
几位少夫人听说,便要来送小姑回府,被秦影再三拒绝,单独带着丫鬟,被一路簇拥着离开河岸边,登车离去。
耳边的喧嚣越来越远,秦影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奈何锦盒被随车的丫鬟收着,她且要等回府才能再看一眼。
然而平理早就发现秦影走了,在岸边徘徊了片刻后,打发小厮去向家人说一声,便自行骑马返回城里,一路上不远不近地跟着秦府的马车。
巧的是,太尉府的车马好好走在路上,突然有孩子从街边窜出来,惊吓了马匹,若非车夫死拽着缰绳,险些闹出人命。
眼见得这里的动静,平理策马赶上来,而秦影也被下人从车里搀扶出来,且要检查马车是否受损后,才能再前行。
另有家人赶回去,再调马车轿子来接小姐,而秦影一转身,就看见平理向自己走来。
她一紧张,转身就要走,跟着的丫鬟猝不及防,追上来问:”小姐,您怎么了?”
只见一道身影闪过,等她们回过神,祝家四哥儿已经在眼前,那身形步伐,快得根本看不清。
“四公子,您……”
“我和你们姑娘说说话,你们退下吧。”
“可是……”
秦影终于开口:“你们退下。”
一面说着,她从随行的丫鬟手里,拿过了锦盒,双手递给平理:“这个,你拿回去吧。”
平理说:“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拿回来的道理,你若不喜欢,当初为什么收下?就算我没认出你,可你认出我了,你若不要,当时就不该收下。”
秦影指甲,刮过锦盒的纹路,心中翻江倒海,半晌才说:“你认出我了,我哥回来告诉我,你认出来了。”
平理一脸傲气:“那是当然,否则我为什么要给别的姑娘送香囊,我是那么轻浮的人吗?”
第570章 我对祝平理动了心
这话听着要人心里不甚自在,秦影垂眸问道:“为何把它留给我?”
平理说:“你为何收下,我就为何留给你,其实你若不还给我,我根本不知道你回去拿了这香囊。”
姑娘长眉轻蹙,满眼的委屈:“是说,我成了轻浮之人?”
平理反问:“我可什么都没说,你别瞎想啊!”
秦影将锦盒往平理怀里一塞:“如今物归原主,多谢费心。”
平理微微恼了:“这又怎么了?你把它塞在我的书本下,不就是想提醒我你拿了吗?不然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秦影瞪着他:“我做什么要提醒你,我要提醒你什么?”
平理像是不耐烦了:“那就是要和我彻底绝交,叫我死了这条心?”
“你……”秦影被气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立时唤来自己的婢女,不顾马车可能受损,就要回家去。
家仆们不知这二位又怎么了,但所幸没再当街争执,可自家姑娘双眼通红,几乎要哭了似的,难免觉得又被祝家四哥儿欺负,一时都不待见平理,急匆匆地护送自家小姐回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