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书香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阿琐
三公子伤得虽重,但小院里有老太太主持一切,不慌不忙,还能说说笑笑。
相比之下,近日东苑和兴华堂里,或是鸡飞狗跳,或是沉闷压抑,连下人们都忍不住抱怨,这些日子当差实在累得慌。
这一边,楚氏来大夫人跟前侍奉茶水,不经意看见了杨氏手腕上的咬痕,但很快就被撵出去,显然是不愿叫外人知道。
她回到房里,找来柳姨娘说这件事,姐妹俩有商有量,这日傍晚,楚姨娘去大夫人房里守着,柳姨娘在廊下等着映之和敏之归来,一见面就上前问候。
俩姑娘难得见她来搭讪,也新鲜得很,映之深知嫡母的脾气,并不愿亲生母女往来,妹妹原是楚姨娘的女儿,不想为她招惹麻烦,便先将敏之打发了。
“三姑娘,在书房里可还好”柳姨娘对自己的女儿说话,也不得不客气乃至规矩,上手摸了摸映之的胳膊,“姑娘可是清瘦了些”
映之正满心奇怪,母亲突然塞了一封被卷起来的信到她手里,虽没说什么,但满目恳求,映之下意识地将手攥紧藏入袖子里。
简单几句话后,别过生母回到闺房,避开丫鬟婆子,才拿出那封信,信封是封了口的,上面收信人,竟然是言姐姐。
映之没敢拆信,也不敢立时就去交给言姐姐,心里矛盾到天黑。
想到这么拖下去,下人们万一察觉出异样或是搜出什么来,一状告到嫡母跟前,她好歹是小姐,还有祖母撑腰,就算皮肉之苦也有限,但母亲可就没活路了,便暗暗下了决心。
这一晚,因祝镕伤情稳定,老太太已返回内院,扶意便也回了清秋阁,夜里就打发人来知会平珒,明日清晨照常上课。
于是隔天一早,映之带着弟弟来,顺便将手里的信交给了扶意。
扶意接到信函时,那信封湿漉漉的,再一摸三妹妹的手,掌心里满是汗水,做这样的事,必然是为难了堪堪十三岁的姑娘。
她温柔地用帕子擦拭妹妹的手,好生道:“不要怪姨娘为难你,在这家里,你和平珒是她最亲的人。”
映之点头,可一时说不出话,只抱着扶意的腰肢,靠在言姐姐的怀里寻求安慰。
安抚了小妹妹后,扶意静下心来为平珒上课,待慧之和敏之也到了,她便要去东苑陪伴韵之。
临出门时,才在卧房里看了信。
姨娘信中所述,是感谢扶意为平珒开智启蒙,为映之教学授课,感恩一双儿女的前程多了几分盼头。
全篇并无谄媚讨好的话语,但最后提到了,大夫人手腕上有被咬破的伤痕是昨日新添,这家里敢对大夫人动手的,只有疯了的大小姐。
柳姨娘说,她早就知道大小姐疯了,被关在这家中的角落里,十分可怜。
扶意看完信,随手将信封信纸都焚在香炉里,换了衣裳径直往东苑来。
一路上,心中默默想,柳姨娘之前送酱菜,如今又通报消息,是真心诚意要向她靠拢,也是明白了那日在兴华堂,她主动去问候的用意。
但扶意不能因此自满,万一是大夫人的计谋,万一柳姨娘要拿她来讨好夫人,凡事小心谨慎些,总不会错。
自然,她不会告诉韵之,柳姨娘来讨好她的事,毕竟接近柳姨娘想要打听的,在韵之眼里,就是对这个家的背叛。
扶意也常常迷茫,自己算不算得吃里扒外,可本质上,王妃娘娘和郡主也没想害这个家,不过是想通过祝家,来获取一些消息和
线索。
想着想着,已是到了东苑二夫人的卧房外,才靠近门前,就听见沙哑的声音,吃力的训斥着:“一个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还活着呢,眼里就没有人了……”
门外站着少夫人的随身侍女,她悄悄告诉扶意,姑嫂俩累得互相说了几句埋怨的玩笑话,叫二夫人听见,气得不行,这会儿少夫人和二小姐,都在里头跪着。
扶意很是心疼,二夫人病着虽可怜,可害她病的又不是女儿和儿媳妇,她们没日没夜地伺候数日,还要落得罚跪挨骂。
正想着该不该进去打个圆场,盘算说什么话才合适,忽然听
第136章 高升
开疆顿时收敛笑容,神情凝重地问:“明莲教若反,朝廷会派谁去镇压”
闵延仕道:“你们知道,皇上不愿动干戈,一向主张招安归顺,但经此一事,若再不强硬一些,只怕朝廷失了民心,因此皇上不得不打。但这些年,边境动荡不安,几位悍将都压在国境之上。与明莲教一战,只许胜不许败,听祖父的意思,眼下派谁去,皇上还难以定夺。”
这番话,听得人内心沉重。
胜亲王父子失踪后,对朝廷最大的损失,并非从此朝中无大将,而是整整五年,再没有新鲜的血液送入大齐三军。
胜亲王除百战不殆,令敌人闻风丧胆,更有二十多年来,源源不断地为朝廷军队培养无数人才。
但是过去的五年里,军队再无出众的年轻人出现,昔日胜亲王培养的将领,也被分散到东南西北。
开疆和祝镕互看一眼,闵延仕察言观色,毫不客气地说:“你们太年轻,毫无征战经验,如何担当大任。”
开疆不服气:“大将军们,难道生下来就会打仗”
祝镕亦道:“我们自然做不得将军,但若有机会随军出征,怎能不去冲锋陷阵”
闵延仕看着祝镕的伤,很是担心:“你先养好伤,更何况为天下,并不见得非要征战沙场,你们留在朝廷,一样能大有作为,为何……”
开疆在边上笑着打断闵延仕的话,对祝镕道:“他一直耿耿于怀,你为什么和我一起去做侍卫。”
祝镕亦是玩笑:“闵大人官阶比你高,你少放肆。”
开疆故意上前来作揖:“闵大人,请恕小的无礼。”
一起长大的同窗好友,闵延仕不至于为了玩笑生气,但他认真且严肃,告诫二人:“你们一腔热血,我自然敬佩,可事有轻重,征战沙场固然是为国为天下,若没了性命,还谈什么将来和抱负,还望珍重。”
话音方落,但见院中家仆从门外赶来,急急禀告:“公子,朝廷来人宣旨,这就往屋里来,说是您伤着不必出门跪接。”
开疆和闵延仕便代替祝镕迎出去,来者见慕开疆也在,很是高兴,说是不必再跑一趟兵部尚书府。
消息传入内院,老太太命芮嬷嬷带着赏金前来,不久后芮嬷嬷就派小丫头先跑回来说,皇上晋封了三公子为禁军统领,慕家公子为副统领。
老太太不知是喜是忧,显然原先的禁军统领,因皇帝遇刺未能提前防备而遭贬谪,孙儿因护驾有功平步青云,可他肩上的责任也更重。
那之后,祝家启正门设香案,供奉圣旨,祭告先祖,忙活了好一阵,胜亲王府的车马到来时,家里正热闹。
扶意和韵之迎出来,先请郡主到内院一坐。
靠近内院,见老太太亲自迎到门下,尧年赶紧上前请老人家不必多礼,可一抬头,却见慕开疆和闵延仕站在一旁向她行礼。
尧年已有两日不见慕开疆的踪迹,知道他在皇帝遇刺中负伤,此刻亲眼见他好好地站在人前,没来由的松了口气,又见脸上两道血口子才结痂,又无端端地担心。
这样古怪的心思,缠了她两日,可她没道理在乎那个成日里跟踪监视自己的人,尧年按下心思,对老太太笑道:“我来的正是时候,老太太,家里可有喜酒吃。”
老太太笑道:“郡主年纪还小,可不敢多喝酒,待老身命下人摆席面来招待您。”
口中与老人家说着恭喜,尧年和开疆对上好几回目光,见他下意识地别过脸遮挡伤痕,尧年便再也不看他。
大夫人亲自过来,说今日家中有喜,郡主驾临,自然要设宴款待,外人面前,大夫人依旧还是那高贵端庄的公爵府主母。
尧年可不想吃祝家的饭菜,说今日是来探望二夫人,改天再备下厚礼,恭喜三公子高升。
大夫人也懒得伺候这小丫头,乐得她不愿留下。
待扶意和韵之拥簇着郡主往东苑去,这一边,闵延仕便向老太太和大夫人告辞,慕开疆则是被老太太催着送回去,说尚书府里还等着他去给祖宗磕头。
年轻人散去,内院一时静了,大夫人不愿久留,可临走时婆婆却吩咐她:“家里近来不太平,叫外人看不少笑话
,原本该借此机会,好生热闹一番,一则感沐皇恩,再则让多事的闭上嘴。可我想着,平瑞离家才没些日子,你弟妹身上不好,你二弟心里也不舒服,再有镕儿不是那爱虚荣张扬的孩子,酒宴就免了吧。若有亲戚世交送贺礼来,你打发回礼便是,一切低调才好。”
大夫人欠身道:“媳妇正有此意,不然我们热闹着,弟妹他们瞧着,心里该多难受。”
老太太笑意深深,对儿媳道:“镕儿有出息,是你的荣耀,如今平珒还小,将来长大了,必然也不会给你丢脸。映之和敏之虽是庶出,但自小养在你身边,如今念书写字又长进了不少,将来送她们出嫁,必定是风风光光,这都是你们两口子的福气。”
 
第137章 少夫人的反抗
家丑不可外扬,一听绯彤这话,韵之就知是母亲又作践嫂嫂,她什么也没问便匆匆离去,只留下扶意招待郡主。
尧年方才见表姐是哭过的模样,但她支支吾吾不愿明说,想来姐妹之间本不亲厚,再加上这是祝家的家事,韵之走后,她就没再多问。
至于扶意,也避而不提东苑的是非,只慢慢与尧年商议如何送世子妃去王府一见,说到这家里有三公子可相助,但要等他伤势痊愈方可。
然而提起祝镕的重伤,尧年却想到了那个人,说道:“这两天慕开疆不再来盯我的行踪,我还以为他伤势严重,没想会到在这里遇见。”
扶意道:“慕公子与三公子是挚友,惦记他的安危才带伤登门,但听三公子说,慕公子伤得不轻。”
“是吗”尧年心头一紧,忽地不敢直视扶意,似自言自语般念着,“我见他脸上伤痕,怪吓人的。”
扶意尚未察觉异样,心里只惦记着刺客的来路,提醒郡主千万小心:“不知皇上,会不会把这些罪过强加给王府。”
尧年很是不屑,反而笑着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帝若有意,也不是我和母亲小心就能避免的。但扶意你想,皇帝真有一天要那样赶尽杀绝,那就意味着我父王和哥哥还活着,岂不是好事我还真盼着,他早些来寻我们的不是。”
扶意却紧张地看着郡主,担心将来可能发生的变故会给祝家带来的影响。
尧年见她如此,便说道:“不论发生什么,我也不会把你抖出来或是交给谁,将来皇帝得逞,我们一家自是灰飞烟灭,不会对公爵府有任何影响。反之,我就不说什么大话,但有那一天,我向你保证,父王绝不会为难祝家的无辜老弱。”
“无辜,老弱”扶意的心,依然高高悬起。
“除了父王和哥哥,当年还有无数将士的性命断送在悬崖之下。”尧年沉重地说,“这家里的老爷和公子们,倘若与当年的事有所关联,莫怪我父王无情,他必须给他的兄弟们一个交代。”
扶意想为祝镕辩解,五年前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还在国子监念书,绝做不了那样翻天的事,可她又怕“不打自招”,反而害了祝镕,终是沉默了。
尧年能想到,扶意在祝家待久了,难免对这家里的人有了感情,难为她还愿意忠于王府,难为她始终记着自己是纪州人。
“我先走吧,看得出来这家里不甚太平,韵之那儿不定有什么麻烦,你去帮帮她。”尧年说,“若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不必对我客气,我有心帮你们,可一个外人不该指手画脚,我也不好自作多情。”
扶意苦笑:“多谢郡主成全,只不过,我也一样是个外人。”
可她这个外人,实在卷入了太多祝家的家事,就连府里的下人,都不会再为她的存在而感到奇怪。
更何况老太太送了紫檀木的大衣柜,又留她在三公子的小院过夜,聪明人已经察觉到扶意未来在这家可能拥有的地位,如柳姨娘、楚姨娘,已经算计着把心靠过来。
送走郡主后,扶意立刻赶回东苑,在婢女们的指引下,来到了二公子的卧房。
韵之带着她嫂嫂在屋子里,顶住了门窗不让任何人进,周妈妈苦苦相劝,韵之却要她去把大哥找回来。
周妈妈急坏了,语无伦次地向扶意解释着方才的事,就在她们带着郡主去清秋阁不久,少夫人因难以忍受婆婆的责怪和羞辱,突然对二夫人吼了一声“您别再说了”。
这下可了不得,二夫人拖着病体从床上爬起来,扇了儿媳妇一巴掌后,就要周妈妈传家法。
绯彤搬来韵之相救时,家法刚传到,韵之不由分说带着嫂嫂就出去,可院门前被堵着无路可走,这才退去了二哥的屋子,和外头对峙着,要她大哥回家来。
“这么闹……等二老爷回来还了得”周妈妈欲哭无泪,“言姑娘,您劝劝吧,老太太那儿怕是还有客人在,我们实在不敢惊动。”
扶意见一院子下人,都垂头丧气,她们仿佛厌倦透了这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的日子。
再想到等二老爷回来,见这光景,必然大动肝火,韵之又要遭殃,扶意便把心一横,对周妈妈道:“您在这儿守着,我去见伯母。”
周妈妈欲言又止,二夫人的脾气,好一阵歹一阵
第138章 二夫人心里苦
二夫人满目孤寂凄凉,外人眼里,她儿女双全、夫妻和睦,娘家虽不如昔年鼎盛,那也是侯门贵府。
即便是嫁了公爵府的庶子,但富贵荣华分毫不差,走到哪里皆是显赫风光。
可谁又能知,几十年来,偌大家宅中,除了周妈妈,再无人知她心内的苦,而周妈妈即便知晓,也不能为她排解。
扶意言语恳切:“伯母,韵之和大嫂嫂,都很孝敬您,可她们也很害怕您,她们害怕您,却又不明白为何总惹您生气……”
二夫人目光颤颤地盯着扶意,像是惶恐她心里的苦被扶意说出口,可又渴望着,有一个人能懂她的心。
扶意横下心,说道:“因为您害怕伯父,您每天惶惶不安地过着日子,总怕稍有差错,就遭伯父的责备。于是您不自觉的,就将心内恐慌,全发泄在了孩子们的身上……”
“姑娘!”二夫人仓惶打断了扶意的话,原本苍白的脸,因激愤而涨得通红。
“伯母,是我冒犯了您。”扶意愧疚而真诚地说,“我与韵之情同姐妹,总也盼着她能和您亲昵起来,从此母女同心。说这些话,深知自己太轻狂,不敢请求您的原谅,可这是我肺腑之言,盼着您和韵之都好。”
二夫人却是泪如雨下,沙哑地说:“你都说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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