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照清秋

    辅国公府的四大庄子，在城东十余里之外，四大庄子相连，方圆二十来里，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四大庄子走下来，兼故熟悉基本的人和事，以及各庄子所存的账务，总计花出了十天时间。

    而翦云照派疾风在买卖人口的牙行里买一批托家带口的壮劳力研烧玻璃，则是高僧来之后顿生之意，当天便吩咐了下去。

    第二天，疾风便买好了人，之所以买拖家带口的，也是因为翦云照觉得，这样的人才会有所牵挂，有所牵挂的人才有一颗敬畏之心，亦才好把控。

    当然，她深深相信，只要待之以诚，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的心也会真真切切地向着她，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他们的主子。

    十天走下来，见识了庄子上的人和事，似乎也没窥视到其中有什么幺蛾子，庄子上的佃户一个一个看着都是很实诚的。

    况且，因了辅国公六爷的生意拓展，所用的都是辅国公府自己人，庄子上的成年子女也抽调了一些。

    而有幸被抽调到的家里，日子过得越来越滋润了，让同为佃户的人家无不心升羡慕之意。

    辅国公府庄子上的佃户种田种地，亦是按照京城各府的成例收取租金，五五分成，庄户人家自留五成，上交辅国公府五成，而佃户人家还得按家中人头按律服劳役，所以，庄户人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了解到这些，翦云照有很多想法，既然她接手了，这些想法便要付诸于行动，而她首先要做的，便是让疾风把玻璃厂建起来。

    建玻璃厂，自然不是他们一家人的事情，翦云照便让骆云霆趁着沐休的日子，把尉迟家的代表人物尉迟恭，以及黎玉停与关钰邀请到府中来商榷。

    “云照大妹子又想到了什么说来听听。”

    骆云霆相请他时，表现得神神秘秘的，但又似乎怕破坏了皇家的规矩，说是如果他不方便出宫，他不参与也行，只等事情定了，支付相应的起始资金也行。

    关钰不待骆云霆说完，就当胸捅了他一拳，还道“文昭老弟现在这婆婆妈妈的样子，当真是越来越讨厌了。”

    此时，来到骆府的关钰，往议事厅里一坐，就迫不及待地追问了起来。

    翦云照笑了笑，很是贤惠地道“还是让云霆回答关三哥的话，我就不多说了，而且，此物件能研制出来，也是云霆与潇然俩人以及我们府上的疾风三人合力，加上几个老工匠加班加点研烧出来的，我并没有做什么。”

    “……呵呵呵，听听，云照妹子还真是……文昭老弟，你真是有福气。”

    “关三哥说得是。”

    骆云霆粲然一笑，颇为自得地说了一句后，与黎玉停走进旁边的屋子里，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块大玻璃抬了出来，然后又拿出了立体镜子、小镜子。

    “关三哥，请看。”

    玻璃的研烧成功，骆云霆、黎玉停、疾风都开发了脑力，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的确很关键。

    如果没有他们的集思广益，还有对翦云照所提思路的盲从性，若只有翦云照主导，还真不容易烧制出玻璃来。

    古人的智慧亦是无穷无尽的，在历史的长河中，总有那么一些思维敏捷、心性坚定、敢于创新与实践的先驱者，来不断推动了历史的发展。

    其中，黎玉停的确付出了时间、精力，还有智慧，所以，此时的他很自信，让人看着，就是一个充满了阳光的、充满睿智的年轻人。

    “这是……”

    关钰看着立体镜中映出的清晰可见、纤毫毕现的身影，还有那面超大的通光镜面，心里激动得不行，手足无措地搓动着双手，嗫嚅着道“这东西叫什么”

    “玻璃。”

    骆云霆简单地应了一声。

    “玻璃……呵呵，好名字……哦，不，东西更好，很神奇，很……”

    关钰面对这样神奇的物件，突然觉得什么样的文字都无法表述，继而很是感慨地看向翦云照，欣然道“云照妹子的新思路似乎是层出不穷的，每一新思路亮出来，都会让我们大周的人获益，关三哥代表大周所有的人，势必得对你郑重地说一声谢谢……谢谢你，让我们的生活更方便、更富有，继而充满了更多的信心，去挖掘更多有利的社会资源……”

    “关三哥，你这般说，就真是让我惭愧了，玻璃的研烧方面，我真的没有做什么。”

    翦云照说的满脸认真，骆云霆移步过来揽住她的肩，道“照儿，你就别辨解了。”继而转向关钰道，“关三哥，你也无须在这方面多说什么，我家照儿她不习惯，还是商量正事要紧。”

    “是啊，关三哥，商量正事要紧，云照所做的一切，只要我们心里记住就行。”

    “对对对，先说说正事。”

    尉迟恭只是代替尉迟元浩来的，他很清慧自己的定位，本不打算说什么的，可他属急性子，不仅急着听他们把决议说清楚，而且也急着自己那一摊子事儿。

    铁厂其余的部分都筹备好了，按理这样也可以开门营业了，可是，他还真想先把坩埚熔炼炉炼钢的事情弄得明明白白的，炼出更高质量的钢来后，再开门营业。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而这东风，却是最令人费心伤神的。

    “好，正事要紧。”

    听他们都这般说，关钰从善如流，搓着手再一次坐了下来，左右看了看，继而笑着道“那……我说一说我的想法。”

    “关三哥是老大，自然是关三哥先说。”

    翦云照不仅话说的匪气，面上也呈现出一丝匪气来，瞬余后似乎反应过来，继而抱了抱拳道“呵呵呵……关三哥请说，我不会再随意发言的。”

    “云照妹子这话就错子，关键的话还是得你来说，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涉及赚钱方面的事情，最终的决策者还是你，而不是我，亦不是文昭，或是潇然……也不是尉迟小叔。”

    关钰说到尉迟小叔时，音量由然低了两个分贝，尉迟恭在他心里，只不过是尉迟元浩那混蛋小子的小叔而已。

    他看到那混蛋小子都心烦，就更不用说与其形貌相似的尉迟小叔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定址
    玻璃厂建场厂址定下来，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但其间仍然产生了不少分岐。

    按理是不应该产生分岐的，有关钰这个大首脑坐镇，他人应是人云亦云的，可没奈何，不仅当臣子的没有自觉性，就连尉迟恭也跟着叫嚣，说是在生意场上，合作者之间，最应该讲究公平，这样子，才能长长久久地合作下去。

    “关三哥勿怪，这是壹品初定时，我所提倡的口号，他们仨都是你的臣子，主要责任与义务是当好自己的官，报效朝廷，所以，商业的事情，大部分便由我作主了，这次还是由我做主。”

    “好，听云照妹子的。”

    “好，那我就说了，这之前我已经了解过了，西南方向三十余里的地方，有连着的几架荒山，是属于李家岭与崂山村的，两村又同属于我们这附廓县的县衙管，我们壹品买来建厂，连带着亦能带动两村人的经济利益。

    等定下来后，修一条宽阔平坦的直道过去，继而又可以在两个村子里选一地方，建一所村校……”

    翦云照的话匣子一打开，仿佛无休无止，描绘出一个又一个美好的愿景，使得作为帝皇的关钰又忍不住激动起来。

    “如果到时关三哥舍得，完善后续问题的时侯，可以让关恒太子以及他的伴读参与进来。”

    “舍得！舍得！有什么不舍得的，恒儿如果听说了，肯定很高兴，昨天见了他，还听他说什么真理原于实践，真理越辩越明……哎呀，可不能现在就让他知道，说不定满心期盼之下，就不能安心学习了。”

    “那也不尽然，或许更应该提前让他们知晓，带着目的去学习，所学的知识点更容易掌握。”

    “云照这说法对。”

    黎玉停与骆云霆都忍不住附和。

    说起清风学院的学生，便联想到清风学院初建时的目的，那时，翦云照的想法很纯粹，就只是让庄子上的孩子们能写会算。

    而随着事态的发展，现在的她都不敢自领名誉山长的位置了，而转嫁到了关钰身上。

    因为定仁坊内清风学院的山长是之前的老臣相冯老，一应先生亦是学富五车之士。

    不过，教材的整理与议定，则是由骆云霆与黎玉停负责的，实际云东云南亦参与过，但在翦云照的思量下，自动将俩人的功绩抹掉了。

    兄弟俩因此还很不服气，说他们虽然年少，但也希望得到认可，该是他们的功绩不能凭白抹杀了。

    对此，翦云照没有说什么大道理，也没有说什么“木秀于林，风欲摧之”的话，只淡淡的问了一句“你们是不是觉得，你们所掌握的知识点已经足够多了”

    “当然不是，可……”

    “既然明白不是，又何必把仅有的比他人多学得的一点亮出来是想听他人的吹捧吗听了他人的吹捧之后呢是不是就会晕晕乎乎的认为，你们完全可以当他们的老师了从而不厌其烦地任他们拿着一个又一个问题向你们请假”

    而这时的关钰，听翦云照那般一说，亦从心底里表示认同。

    不过，这份认同还是有几份怀疑的。

    定仁坊内的清风学院是封闭式管理，学生每十天沐休一天，同朝廷的沐休日，关恒在里面究竟学得怎么样，时间尚短，无法比较，但其肤色明显黑了，却是最直白的表像。

    听关恒说，好像比之前过得辛苦了几倍，只是在学院里住了二十来天的时间，回宫后反倒觉得不适应了……

    购买荒山的事情当然顺利，而建厂的整体设计图，以及具体建造位置等，都是经过测量、计算商量着决定的，几大股东各有各的负责部分，谁也不能逃脱。

    第三日，每家都派了一个管事，及一个工作队，进驻到玻璃厂的建厂地开工建设。

    翦云照这个最大的话事人，总是那般随意，没有什么特别的开工取土等仪式，只拿着大喇叭扯着嗓子喊一声“开工啦！”各工作分队跟着便行动起来。

    首先是在山凹间建设临时住房。

    五座山体层峦叠嶂，之间的山凹都不大，想要建厂，就得把中间的一架山平了，而即将要开挖铲平的山体，主要的成分不是土，而是石灰岩。

    石灰岩开采出来后，经粉碎形成石灰石颗粒，还可以进一步磨成石灰石粉，是制作玻璃的主要原材料，亦可以用来修路等。

    说到修路，又因有了充足的石灰石，翦云照便想到了水泥的制作。

    原本，玻璃与水泥这两样，翦云照没想弄出来，可无意中被所谓的高僧促动了。

    佛家与道家，这两样，在历史的长河中，一直有着自己特有的社会存在地位，她可以不去盲目的相信，但也因为知道它们存在的合理性，在世人的心间已根深蒂固，无法撼动，所以，在不触及底线的情况下，她得表现出应有的珍重。

    对于翦云照而言，珍珠可以不作为佩戴饰品，但其还具有美容养颜之功效，她还想着，等关玥产子恢复后，用心研究一下美容养颜品。

    不想奉送上珍珠，而金银铜钱又太过俗气，被世人视为阿堵物，想必用来打发僧侣不合适，她很容易便联想到玻璃珠子，从而便有了玻璃的制作提议。

    再者，玻璃的烧制工艺在这时代其实已有先例，并不是什么新生事物，只不过工艺水平不完善，耗费存本太大，从而没有得到进一步发展。

    之所以耗费存本太大，或许也是因为这时代的人对其看得太重，从而使得研发之人在采用原材料时，想得太复杂，觉得要添加一些贵重的原材料进去，才是它应有的成因。

    所以，黎玉停与骆云霆听翦云照提议烧制玻璃所需的原材料就是沙子、石灰石、石膏等之类特别廉价的东西，继而用心研烧出来后，得出一个认知时常，最简单的就是最好的。

    就好比茶叶。

    要铲平一座满布石灰岩的矿山，其工程量可想而知，为了加快进度，各股东不断地往分队里加人。

    而这时，玻璃厂的起建虽是最终目的，但石灰石的作用也很广泛，所以针对于这方面的采集，几大股东都很在意。

    为了往来方便，直道的修建便在第一时间提上了议程，从而，也使得水泥跟着便被鼓捣了出来。

    “那现在是不是应该先建水泥厂了”

    关钰很兴奋，这几天，只要瞄到机会，他就会偷溜出宫来，皇后因为现在手头能使的钱多了，所以也不介意为他打掩护。

    水泥的研制他也是参与者，京城及京城周边各铁匠铺里的废弃铁屑都是他派宫里太监去收集来的。

    见识了骆府的用人形式，关钰在无形中也受到了影响。

    大周本就缺人，而各王孙贵族府里，还要层层叠叠地使用那么多奴仆、下人，这一点，还真是对人力资源的极大浪费。

    当然，他皇宫里浪费的人力资源更多。

    “是啊，是该先把水泥厂建起来，不过，水泥的烧制，玻璃的烧制都可以先建临时烧制点，荒山里面，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对李家村与崂山村的老百姓不会造成什么坏的影响，但在烧制过程中，参与进去的员工自我保护意思要强，而且，在荒山周边还应多种树，等到水泥厂与玻璃厂正式建成，大批量生产时，周边所种植的树木已经是枝繁叶茂，而直道畅通，那才是最理想的，所以，这一年或是两年，希望各位都不要想着在这两方面挣钱……”

    翦云照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说这么多。

    或许，就因为在上一世，见多了无序开采所带给老百姓身体的危害。

    到底是社会的快速发展重要还是人的生命健康更重要

    有时她也很迷糊。

    但在她内心，依然认定，人民的生命与健康高于一切，不能随意剥夺。



第二百八十三章 及笄礼
    十月二十八日。

    天空阴沉沉的，一团团乌云滚动。

    “要下大雨了！”

    祭酒府，黎玉萱立在属于自己的小院的廊道上，深有感触地说着。

    之前，她总会隐隐期待这一天的到来，而真正到了这一天，也不知是因为这样的阴沉天气，还是因为其母做主相请之人不是她所想要请的。

    女儿家行及笄礼，一般的家长都很重视，黎玉萱的父母也不例外，尤其是其母黎夫人，早在十天之前就定了给黎玉萱行及笄礼的正宾、有司、赞者，各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