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臣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更俗
“不给淮东更多的选择,他们为了止渴,即便一杯鸩酒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得喝下去。”韩谦倒不担心淮东对他的忌惮会影响到什么,不屑的说道,但他们眼下还是要先应付随时有可能来自同为流民势力的袭击与骚扰。
韩谦这次潜出叙州,原本还是想着借薛若谷之手揭开尚文盛刺杀案的真相,分化朝廷诸公对叙州的态度,进一步缓解广德府紧绷的形势。
他这才将更
了解江东宗阀情况的郭荣带在身边,但哪里想到形势赶不上变化,他现在却要先考虑左广德军旧部迁出广德府渡江安身的问题,郭荣、冯翊他们跟着东奔西走,也是吃尽了苦头,却还帮不上大忙。
韩谦现在需要能协助左广德军旧部在樊梁湖西岸立足的军事指挥人员,这皆不是郭荣、冯翊,甚至都非冯缭的擅长。
擅长这方面的人,窦荣留在悬脚岭丁家沟,也就孔熙荣、何柳锋、奚荏跟在韩谦身边。
等何柳锋率殿后人马赶到白蹄冈会合,韩谦又将众人召集到一起
第五百一十七章 未雨(二)
回到白蹄冈的第十天清晨,韩谦醒来很早,天光还未大亮,屋里光线更暗,他在废弃祠堂改造的书房里点燃油灯,看昨日才从叙州传过来的秘信。
为避免他离开叙州的消息及行踪泄漏,所有秘信都用密文书写,层层传递过来,需要转译过来才能阅读。
这封秘信是奚荏昨天夜里才连夜转译好的。
叙州一切皆好,有关楚蜀两国结盟之事的圣旨、谕令也已经传抄到叙州。
两蜀于黔江通道的商贸条款,大楚这边的具体是由名义上受湖南转运使辖管,但暂时实际受叙州控制的婺川盐铁院监执行。
渝州方面也已经派遣官员过来进一步洽谈双方衔接的事宜。
叙州也进一步加强草荆岭驿道的整修力度,年底之前应该能拓宽到五尺道的标准,供车马勉强通行。
这些都意识着叙州的钱粮耗用极大,短时间内额外只能挤出有限的钱粮,支援赤山会的建设。
更关键的一条消息,便是在婺川成功将一眼小口井钻打到三十丈深。
川蜀现存的盐井,都是大口浅井。
这主要也是受当世钻井的技术限制。
最深的一口盐井深三十丈,但井口直径却长逾六七十丈,可见这所谓的大口浅井是何等的巨大。
不谈其他,仅仅挖这么深、圈口如此之大的一口盐井,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更不说后期的维护了。
婺川现在两口盐井以及新发现的两眼咸泉,都位于黔江东侧的一座山岭之内,这说明这座地质结构完整的山岭地下,必然存在着丰富的盐矿或盐卤资源。
不过,问题在于婺川县这个地方,通过岩层裂缝流到基岩之上的浅地表层,以及甚至直接流出地表形成咸泉的盐卤,却又是极为有限。
这以致看上去,婺川的井盐资源十分有限的样子,但实际上只是以当前的钻井技术,无法开采到更多的盐卤而已。
想要更大规模的开采盐卤,就是改进钻井技术。
直接打通岩层,利用小口深井直接开采位于基岩之下、岩层深处的盐卤资源。
当然了,韩谦只是提供利用后世顿钻冲击破碎岩石的钻井思路。
这个思路没有什么划时代的技术含量在里面,但在这个思路下,去研制趁手的工具,以及琢磨形成一整套的钻井及开采配套技术,则陈济堂领导工师学堂要做的事情了。
前期的研究就耗费了三四个月的时间,四月上旬才正式到婺川山里进行实地钻井试验。
目前利用一个半月时间便成功在黔江东岸的山里,打出一眼百米深的小口井,突破当世大口井的深度极限,即便暂时还没有勘测到新的地底盐卤,也是相当了不得的成就。
这个技术要是传到蜀国,韩谦相信蜀国的井盐产量,在现有的人力基础上,三五年间少说能提高一两倍之多,甚至更高。
“什么事,这么兴奋”
奚荏起床稍晚一些,推门看到韩谦站在窗前面带笑意,问道。
“你昨夜翻译的秘信,你不知道陈济堂在婺川成功钻出百米深井”韩谦问道。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不是还没有挖到新的盐泉吗耗费这么大的人力、物力,很可能是白费工啊。”奚荏问道。
奚荏知道工师学堂召集人手在婺川费老鼻子劲打了一眼三十丈深的小口井,却没有在成功开采到盐卤,她心里还感到遗憾呢,却没有深想在这实践背后,所不断完善的钻井技术代表着什么。
这种眼界与见识的差距,即便是奚荏,却不是个人的聪明才智所能弥补。
“怎么可能是白费工”
梦境中人可是记得宋明时期,川蜀民众利用小眼深井,不仅从地底开采出盐卤、天然气,还曾在巴中、川南地区开采出石油啊!
韩谦待要跟奚荏好好聊一聊这种新的钻井技术的意义,何柳锋与林胜这时人叩门走进来。
林胜禀报道:
“昨天入夜后,有一股人马潜入白蹄冈西边的林子,但他们在林子里潜伏了一夜都没有动静。我们没有敢打蛇惊草,也还不知道具体有多少潜伏过来。不过,昨夜没有下雨,我现在派人绕到西北面去搜索,应该能从他们留下来的足迹里判断一个大概出来……”
他们即便利用望镜,能观察对西边的林子里有异常,也能看到一些隐约的人影,但想要确认伏兵的具体人数,最简单直接的办法直接派兵马杀入树林里,对这伙伏兵做试探性进攻。
不过,要是不想打草惊蛇的话,那只要能找到他们潜伏过来的路线,从他们留下来的蛛丝马迹里,也能判断出一个大概。
冯缭这时候也是刚刚得到消息,与郭荣、冯翊、孔熙荣走进来,说道:“他们昨天夜里没有发动偷袭,还继续潜伏在林子里,显然还是想趁夜色继续转移更多的人手过来,然后一下子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要派人出去搜寻,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这些人既然抱定主意只敢偷袭我们,其实就没有什么好怕的。我现在就怕他们堂堂正正从南北两侧的口强攻过来!”韩谦说道。
冯缭他们想想也是。
韩谦又吩咐具体负责营地建设及防卫的林胜、何柳锋:“营地内紧外松,不要有其他额外的动作,等熬到今天夜里再说。除了主要人员外,普通会众及家小都不要
第五百一十八章 偷袭
何阿八蹲在林子的边缘,盯着白蹄岗方向。
今日夜空之上阴霾多云,却也不是伸手不见五指、暗无天日。
远处山嵴边缘有一层明显的亮光,何陈八这时候也能隐隐约约看清楚白蹄冈的这伙流民,在南北两侧的山嵴上,以及他们正当面的山沟半山腰处,都设了一座哨岗,此时各有三四个人抱着竹枪木茅在那里望哨。
由于哨岗都燃起篝火,他们或许可以突然发动袭击,干净利落的拔除一处哨岗不惊动什么,却不可能同时靠近三处分别距离有里许的哨岗。
更不要说,他们还不清楚位于山嵴东面的这股流民主营地的具体情形。
说起来他们接到消息后,派人过来刺探,都没能渗透到其内部去。
“怎么样,有什么动静没有”
这时候有名削瘦汉子,穿着革甲,手按住腰间的佩刀,从后面摸过来问道。
“这伙人马,这几天一直都在东面的临湖南北口子挖沟渠,引水为濠,又修建诸多拒马、鹿角等障碍物,西面这边就设立了三处哨岗,在容易通过的地方撒了一些竹钉,暂时还没有腾出手来做什么——看得出他们的资源也是有限。我们潜伏过来,对方应该是没有察觉,”
何阿八往旁边挪了一个位子,方便叫削瘦汉子蹲过来说话,介绍他这两天亲自盯在这边所看到的情况外,又好奇的问道,
“这伙人马到底什么来头,就算他们是朝廷派遣,渗透过来的钉子,殿下也没有必要直接派银戟卫卒过来吧从后面过来的五十多人,应该是殿下身边的银戟卫卒吧”
“不该你知道,你胡乱打听什么”削瘦汉子沉声说道。
目前楚州传达过来的意思,并无意叫直接参与袭击的流民武装,知道太多的内幕,以免事态不受控制,他索性也制止何阿八胡乱打听。
“我这大半年在石梁好不容易才聚集三百多精壮好手,容易吗”何阿八不满的嘀咕道。
他是在淮东确保禁军要对滁州、巢州的叛军动手之前,就奉命带着七八名弟兄,潜入樊梁湖以西地区,但一直都默默潜伏在暗处。
一直等到禁军渡江、叛军从滁州撤出,地方上乱作一团,何阿八才有机会暗中拉拢、收编流落难民,他这组人手,也是好不容易聚集起一千五六百人的势力,但精壮仅有三四百人。
虽然说他无法违背楚州的意志,但现在要他将好不容易聚拢起来、能称得上自己嫡系的战斗力,投入一场他都不清楚意图的袭击战,不代表他没有一点意见。
这时候后面传来甲片簇动的声响,不用削瘦汉子提醒,何阿八立刻闭嘴,转身看到五十多道身影从后面摸过来。
虽然入夜后要凉爽一些,但天气还是炎热,何阿八恨不得打赤膊才叫爽快。
何阿八看到这些人额外穿了袍衫,又听到袍衫里有甲片簇动的沉闷声音传出来,也知道他们在炎热的夏夜还额外都穿一身袍衫,主要还是想掩盖里面所穿的扎甲、鳞甲。
这年头,可不是随随便便一支兵马,就能凑得出五十多副扎甲、鳞甲的。
淮东对朝廷还是心存忌惮的,不管怎么说,都要避免银戟卫卒进入樊梁湖西岸活动的消息传出云。
这叫何阿八对聚集到白蹄冈的这股势力更加好奇,实在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竟然惊动殿下身边的银戟卫卒出来收拾他们。
“有没有什么异常”
这队银戟卫卒的领队,是名四十多岁的刀疤脸汉子,一道贯穿伤疤从左脸穿过鼻骨,面容颇为狰狞,而其左眉也缺出一道口子,应是箭伤或刀伤,狭窄的三斗眼,既凶悍又阴戾,给以精英斥候自许的何阿八极大的压力。
来人扫了何阿八一眼,却开口问那个刚过来跟何阿八会合的削瘦汉子,这人也是淮东在滁州负责潜伏、斥候事务的联络人。
削瘦汉子将何阿八这两天蹲守白蹄冈刺探到的情形转述了一遍,又说道:“目前看来是无法同时拨掉这三处哨岗,也就不可能悄无声息翻越山嵴,对东面的敌营发动突袭!”
“倘若真有近距离偷袭的机会,反倒更有可能会是对方设下的陷阱,”刀疤汉子冷着脸,颇为不屑削瘦汉子想彻底靠偷袭取巧的念头,声音沙哑的说道,“我们只需比对方主力更早控制住那道山嵴口便行……”
白蹄冈的山嵴在夜空仿佛一道泛着毫芒的圆滑弧形,但在山沟的上方形成一个缺口。
他们倘若能先控制那处缺口,就能对东面的兵马形成压制,反过来道理也是一样。
银戟卫卒这些年不断渡过淮河北上,袭击集结于徐州方向的梁军,他们在这个过程中成长起来,从来就不指望能完全悄无声息的接近敌方再突然发动袭击。
在局部战场抢占到先机,常常是袭击能否成功的关键;即便错失先机,看到形势不对劲,也能方便极果断而迅速的后撤。
因为先遣派过来暗中组织流民的潜伏人手,这两天并没能近距离观察到敌营的动静,疤脸汉子也无法排除敌营在山嵴后暗藏伏兵的可能,将第一步目标定在山嵴缺口的争夺上,才是稳妥而可靠的。
当然,即便不直接拨除山嵴处的哨岗,疤脸汉子还是派出三名擅长飞檐走壁的精英好手,借夏季茂密树木的掩护,从两侧的悬崖爬上山嵴,对山嵴东面的营地做进一步的侦察也是有必要的。
仅凭这一手悄无声息攀登悬崖潜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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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探的本事,就不是普通探马斥候能做到的。
等到后半夜,三名精英好手才又返回过来,他们注意到山嵴东面的营地,虽然保持着相当程度的日常警戒,但能确定大多数人都已入眠。
山嵴缺口及下面的山沟两翼,暗中是还部署一些游哨,他们无法接近,但能确定最多二三十人作为暗哨潜伏在暗处。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发动突袭时,只要击溃二三十人的拦截,应该有把握赶在敌营组织援兵之前,占领山嵴缺口……
“好,动手。”疤脸汉子已商议好银戟卫卒与这边组织的流民精锐如何配合,得到更准确的信息,当机立断,决定无视对方二三十人的明暗哨,趁夜争占山嵴口。
这时候乌云褪去许多,月朗星稀,不需点燃火把,三四百人分为三股,沿着差不多有四十多步宽的山沟往山上攀登。
山沟里积满碎知,还有竹钉,这么多人踩踏而行,沙滑石滚,不会没有一丝声音。
尖锐的警哨骤然间响彻声空,打破静寂的夜空。
半山腰的哨岗,是简单用四根粗长竹竿插入地里,上面再架一座简易竹棚制成,供人守在上方望哨,平时都是三名兵卒守在竹棚里,通过绳梯上下。
警哨吹响后,这三名哨勇便用火把点燃竹棚哨岗,然后翻身滑下山沟里,一边吹响警哨一边往山嵴口逃去。
“快走,快走!”
这时候两侧山崖有零散的落石与滚木顺着陡坡滑落下来,疤脸汉子率银戟卫卒走在中间居后的位置,预料到这种情况,却拼命督促两侧的流民精壮快速攀登。
对方半个月前就进入白蹄冈,当然有时间在山头储备一些落石滚木以防偷袭,但只要此时对方进入山嵴口的人马不多,仅凭这些稀稀落落的落石滚木,对进攻的人马来说,还形不成致命的威胁。
不过,山嵴东面的地形更平缓一些,意味着营地里的守军听到警讯后,在极短的时间内会有越来越多的聚集到山嵴口拦截他们。
零散的落石、滚木砸落下来,虽然被砸中也会有一些伤亡,但比起付出一些伤亡,不被这些落石、滚木拖延住时间,更为关键。
这时候前方也断断续续有一些落石、滚木滚砸过来,疤脸汉子犹不在意,继续催促何阿八带着流民精锐往前冲。
虽说落石、滚木不算密集,但不要说流民精壮了,即便是百战精锐看到也心生胆怯,小心翼翼的盯着,希望近身时能拿铁盾硬挡一下,或者避开,不知不觉间前面的人马就放缓速度,后面的人马又拼命往前挤,又担心两翼有落石,在三四十步宽的石沟里,三四百人很快就变得极为拥挤。
“散开,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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