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臣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更俗
殷鹏甚至提出扬州要直接派人进入白蹄冈,这点被韩谦坚决的拒绝了。
初步商妥这一切之后,韩谦便着冯翊、郭逍二人随殷鹏去扬州,只等淮东正式首肯后,他们二人就直接安排商船从扬州入境,省去返回传信的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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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谦就在白蹄冈,他要留到什么时候”
确认渡江北上的逃荒难民,在白蹄冈聚集是很容易的事情,杨州本身就负责对江南苏、常、苏以及邗沟西侧涂州的监视与戒备。
何阿八严重意义上来说,还是殷鹏安插到滁州西部地区的。
后为了控制洪泽浦与樊梁湖之间的进出通道,信王杨元演移一部精锐驻扎到位于樊梁湖以北的东阳县西部地区,之后滁州东北部、北部以及洪泽浦以西的濠州境内,斥候之事,才归到东阳行营治下。
在韩谦离开后,王文谦很早便确认赤山会在滁州东部的落脚点,就在白蹄冈,但没有想到韩谦并没有返回叙州去,甚至他们都无法确认韩谦何时会离开滁州。
“爹爹又开始疑神疑鬼了吧”王珺站在一旁扑哧笑道。
殷鹏轻轻咳嗽一声,化解尴尬的场面。
王文谦老脸一红,瞪了王珺一眼,见她拿着摘抄晒盐新法的册子在翻看,问道:“珺儿,你看这晒盐新法可不可用”
“女儿又没有做过盐吏、盐民,哪里知道这新法可不可行”王珺说道,“爹爹要是迫切想知道,扬州里知晓煮盐之法的吏商不知凡几,找两个人过来询问,多少能看出些端倪来。”
“那就算了。”王文谦摇了摇头说道。
他们千方百计的就是防止新法传到金陵,找两个精于盐事的老吏商过来咨询,咨询后想要避免消息走漏,难不成还要杀人灭口
王文谦接过晒盐法册子,走到案几后坐下来,翻开来一边细阅,一边暗自推敲、琢磨,过了好半晌,抬头叹道:“这法要真是验证可以广而行之,朝廷在淮东沿海有四万户盐民,远不单能多产三四成海盐,恐怕要能多产一倍海盐啊!”
“这么多”殷鹏震惊的问道。
大楚境内食盐的总需求是固定的,扣除了私盐,每年总需求大体就维持一百二十万担左右。
淮东盐场多生产一倍倍的海盐没有用,但反过来说,海盐产量保持不变,晒盐新法可行的话,实际意味着能节省近一半的劳力
朝廷在淮东的东部能腾出两万户灶户、盐农,不管做什么,都会叫淮东倍加难受。
韩谦将此法向淮东公开,实是要将对淮东的威胁落到实处,并非虚张声势。
“你领着冯翊、郭逍往楚州再走一趟吧。”王文谦跟殷鹏说道,事关重大,他还是没有办法擅作主张做什么决定,着殷鹏带着冯翊、郭逍赶往楚州,直接到信王杨元演跟前禀明此事。
信王之前派人袭击白蹄冈,都没有招呼扬州一声,那这事还是由信王殿下做决定为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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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翊与郭逍随殷鹏赶到楚州,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信王杨元演,他们前后在楚州城一座小院子里被软禁了小半个月。
等到殷鹏再次出现时,殷鹏直接就说这事信王许了,就又带着他们马不停蹄的赶回扬州。
冯翊也猜到信王杨元演应该召集精于盐事的老吏推敲过新法,或许会在受他们控制的海州沿海先试行新法。
冯翊多少有些不理解韩谦为何要将晒盐新法和盘托出,但到迄今为止,效果还算是好的,不过,他与郭逍回到扬州,已经八月二十三日了。
冯翊他们到扬州,王文谦又指派一名心腹,负责双方的接洽之事,继而又马不停蹄的南下,赶到江都县瓜洲埠,雇了一艘小舟,登上在瓜洲埠南面江心停泊已有数日的两艘叙州商船。
这一次负责督运商船东进的负责人是林宗靖。
当年十四五岁的少年,七八年岁月过去,如今已是气宇轩昂的青年将领。
叙州商船,皆是武装商船。
虽然不得装载大中型的战械,商船护卫也只允许装备一些普通的兵刃、革甲,但林宗靖率领船工、护卫一百二十余人,在长江之上,却是不畏小股的江匪湖寇袭扰——林宗靖也不需要掩饰叙州水营将领的身份,平素与左右都直接穿戴铠甲。
“大人一切安好”将冯翊、郭逍接上船来,林宗靖避开扬州派出的接应官员,问道。
“好着呢。”冯翊这近一个月来,要么仓促赶路,要么就是被软禁、监视起来,心情烦闷之极,这时候好不容易登上自家船只,站在船首,一边跟林宗靖说话,一边眺望左右辽阔的江天之景。
“大人什么时候会回叙
州”林宗靖关心的问道。
这也是所有留在叙州的将吏所关心的问题。
韩谦四月离开叙州,这一眨眼已经是八月底了。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能玩够”冯翊摊摊手说道。
理论上来说,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剩下的事情由韩东虎、苏烈、窦荣、何柳锋等人留下来指挥左广德军旧部按照计划去执行,叙州也调了一批匠师过来支持营地建设,出不了什么大漏子。
再不然,留他哥冯缭在金陵居中策应、联络各方,也足够了。
冯翊也觉得韩谦没有必要再冒着不诏潜行的罪名留在险地,留下来也发挥不出多大的作用。
特别是淮东之内,准确知道他们行踪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有谁暗中放出消息去
不过,以冯翊对韩谦的了解,猜想韩谦或许担忧江淮局势近期会有什么变化,才迟迟不回叙州的吧
当然,这层猜测也没有办法跟林宗靖细说,纯粹是冯翊他自己的直觉。
“那艘船是干什么的”
 
第五百二十一章 醒悟
当初还是姚惜水想出计谋,着云朴子唆使清阳郡主献策杨元溥,想着用与王珺的婚约,阻止韩谦返回叙州。
事后韩谦光明正大的拿“居丧不婚”为借口,从繁昌不辞而别,也是姚惜水当时所料想不到且措手不及的变化。
要不是这计谋是出自她那里,她也自觉未受他人的影响,她都要怀疑云朴子这人有问题了。
整件事的结果,就是韩谦顺利赶在收复金陵之前就返回叙州,而杨元溥非但没能治他不告而别、擅离职守的罪,还彰显其功、其孝。
在收复金陵、杨元溥登基大位之后,行功论赏,韩谦得封黔阳侯,功在加封郡公的李普以及封侯的李知诰等人之上。
王珺也是在收复金陵城之前,就提前返回扬州了。
王珺与韩谦,一次解除婚约,一次被拒绝婚约,兼之王珺乃名门之后,韩谦更是名闻天下,这事自然也是闹得天下皆知。
换作寻常女子,都未必能承受住如此风议。
当然了,对于王珺与韩谦婚事的第二次波折,也有人说韩谦居丧不婚是守孝礼、不议婚嫁之事,并不能算真正的拒婚,甚至可以说等三年之丧过去,只要双方还有意的话,还是可以继续议婚嫁的。
姚惜水原本对这种说法是不屑一顾的,但今日听冯翊之言,禁不住岔想到这事上去,心里暗想,莫非韩谦待王珺是有情义的,亦有等居丧期满、重续婚约之意
姚惜水又禁不住回想起王珺在茅山被俘之后被韩谦软禁在身边的情形,王珺当时俨然乃是韩谦身边的女吏,哪里有半分作为战俘受囚禁的样子
再往深里想,韩谦前往繁昌见杨元溥之时,就已经打定主意要辞去广德军制置使之位,他当时就算擅作主张,直接将王珺放回去,也不会有谁会指责他私通淮楚,但他偏偏将王珺带到繁昌,交给杨元溥处置……
这一刻,姚惜水的脑海似被一道闪电劈中。
“怎么了”春十三娘看到姚惜水神色凝重的沉思片晌,突然间脸色再次惊变,不知道她想到什么事情,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当初韩谦将王珺带入繁昌城,你说是不是他早就想到有人会提及他与王珺的婚约,是不是他在进繁昌城之前早就将这当成他从繁昌的脱身之策了”姚惜水诸事也不瞒春十三娘,她这一刻才想通这里面的环节,只是犹难以置信的询问春十三娘。
“或许就是如此吧。”春十三娘在这事上的纠结,没有姚惜水来得深,反倒更有旁观者清的觉悟,也早就猜测到有这种可能,只是怕挫伤姚惜水,没有提及而已。
“冯翊代表韩谦,携礼入扬州贺王珺生辰,叙州商船又正式驶入扬州,叙州与淮东算是正式勾结到一起了吧”姚惜水多少有些失魂落魄的问春十三娘。
春十三娘不知冯翊所言是虚是实,但冯翊在扬州官员的陪同下,乘小舟登上叙州商船,叙州与淮东的勾结是不言自明的。
这或许是禁军收复巢州在即,叙州与淮东为共同抵挡即将而来的削藩压力、为保存各自当前的权势及地位,而应有变化吧
当然了,叙州与淮东同为大楚的藩镇,两镇商贸往来,在其境自征赋税,甚至互派信使,即便是延佑帝都是不能擅自禁止的。
叫冯翊这一搅和,姚惜水、春十三娘多少有些意兴阑珊,也注意到她们安排附近舟船上的两处眼线,也应该已经暴露了,当即便着令他们随织造局采办船一起撤出,以免遭受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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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寿宫的人手撤走,林宗靖、冯翊他们还是极为慎重,与王文谦派来的官员交接好之后,拖到夜里,才将提前转移到附近沙岛上的六百多左广德军旧部及妇孺分批接上船。
韩东虎、苏烈二人,也提前赶到附近沙岛待命,这次也一起先赶往白蹄冈。
之后,两艘商船趁着晨曦,从瓜洲埠东侧拐入邗沟。
邗沟又名山阳渎,乃是最初修于春秋、沟通江淮以及位于江淮之间邵伯等湖的人工水道,之后在隋朝大业年间又征淮南
十数万民夫进行更大规模的整修扩大,形成今日之规模。
邗沟南段,从邵伯茱萸湾至江都县瓜洲埠长九十余里,皆是不流动的平水,两侧有从春秋以来所陆续修筑的大型堰坝进行分隔、控水,甚至还建有当世最早的船闸。
然后前朝末年到大楚开国迄今,近百年来,江淮战乱不断,邗沟缺少疏滩,淤堵也较为严重,又要过船闸,商船缓行三天,才抵达茱萸镇。
这天,王文谦也是亲自登船,检视商货。
当然了,他主要还是想亲眼看一看代表当世最高造船水平的两艘叙州商船。
第五百二十三章 勾结
韩谦打算着冯缭兼管赤山会的事务,冯缭也便与苏烈、韩东虎、林胜、何柳锋、郭逍等人,移到偏厅去商议更具体的事情。
郭荣则还要赶去忙学堂的事情。
目前白蹄冈聚集四千五六百人,十岁到十五岁左右的少年、孩童,差不多占到四分之一。
之前,编入少年营,进行一些基本的操训,主要也是为了方便更有序的维持营地内部的秩序,彻底封堵住敌对势力渗透进来刺探的漏洞,还有就是帮着壮劳力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现在叙州物资能直接支援过来,营地这边的条件要改善许多,普及识字及基础算学的两年学制初级学堂还要先办起来。
郭荣在白蹄冈没有用武之地,从左广德军旧部找了一些有识字及算学基础的人手,便将这事承接过去了。
现在条件还很简陋,没有能容纳七八百少年孩童就读的课堂,之前是天晴时在空旷处分十数堆教导半天,天气眼见就要寒冷下来,郭荣还要带着这些少年,参与竹舍的修造。
真正的营地建设,不是说修成百上千间草棚,让七八人或十数间挤一间草棚不冻死就结束的了。
要仅仅是那样,他们也就跟流民营地没有什么区别了。
冯翊偷懒,便留在韩谦身边说话。
他看到韩谦案前所铺开的乃是淮南地图,地图上不仅将淮东诸州县以及洪泽浦、樊梁湖及邵伯湖都标识出来,还将北面的淮河、南面的长江,以及霍寿濠滁寿舒等淮西诸州县地形都绘制出来。
再看韩谦在这张地图上写有密密麻麻的注解,可见韩谦即便留在白蹄冈主持营地建设,都始终关注着巢州战事及淮河两岸的动静。
冯翊问道:“你似乎很担忧形势会再有出人意料的变化啊,不过,李知诰在巢州打得稳如老狗,哪里可能会出变故”
“是啊,李知诰也是知兵善战之人,而且选用的是最稳妥的战法,应该不会出问题,但在颍州的梁军却全无动作,这多少叫人放不下心来。”韩谦也不掩饰他对时局是有些担忧。
说起来还是杨元溥对叙州太过猜忌,缙云楼改为缙云司,看似权柄极大加强,但韩谦早期在梁国所建立的情报网,由于相关人员都撤回楚境,差不多算是都前功尽废。
而之前枢密院职方司对梁国的军事情报刺探体系,也由于金陵事变而崩溃。而即便在李普的主持下,枢密院职方司正重新筹建对梁国的军事情报刺探,也跟韩谦、跟叙州毫无关系。
除了韩谦出使蜀国时,留了一些叙州的嫡系潜伏在蜀国,也是刚刚才决定在京畿附近重建情报网,对梁国境内的情报搜集及刺探还无从谈起。
另一方面,叙州的资源还没有富足到这个程度,目前也顶多是他人在白蹄冈,派遣几名斥候潜入淮河北岸,搜集一些表面上的情报。
韩谦将地图合上,暂时将一些担忧的念头抛之脑后,笑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要不是赤山军要将总堂设于此地,我也不用去自寻烦恼了。”
韩谦早就认识到梁帝朱裕是一个极难对付的对手,但要不是石梁县这么一处狭仄之地,最适合赤山会扎根立足,他也管不上楚军有可能会在梁军手里吃大亏。
“你要真能学我这般没心没肺,那就真没有什么烦恼了。”冯翊笑道。
韩谦哈哈一笑。
冯翊想到这一事,跟韩谦说道:“薛若谷到溧水赴任,历时也有四个月了,他最近与沈漾的书信往来变得频繁起来,相信他对刺杀案的实情应该掌握得差不多了……”
“我们现在跟淮东勾结到一起,消息传回薛若谷耳中,他心思会不会有变化,现在还不得而知呢。”韩谦叹了一声说道。
薛若谷生性介直,但不意味着他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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