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臣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更俗
昨日也是侦察到敌军有上万骑兵、步卒从钟离、巢州往滁州境内运动,韩谦不得不做出相应的军事部署;要不然的话,韩谦希望能有更多的时间留在棠邑整备兵马。
韩道铭、韩道昌自知战场之事非他们所擅长,就站在外围看着韩谦他们如何调兵遣将;韩端他们看到连郭却、何柳锋这些昔日的韩家奴婢,都有资格凑到韩谦身边讨论接下来的作战方案,他们反倒挤不进去,心里多少有些不爽。
韩端转身眺望除滁河南岸,青黛se的大刺山山嵴仿佛苍龙蛰伏在薄雾之中,但距离此行的目标地亭子山东麓驿站还有三十多里。
韩谦那边很快便做出应对方案,随着诸将各赴其部,一队队兵马行
动极快的往北挺进旷野之中,在官道北面的结成交错有序、层次分明的防御阵形。
不过,连夜轻装赶路,绝大部分的将卒都难掩脸上的疲惫跟困顿。
“要在这里与敌骑野战”韩端看着左右毫无遮挡的地形,他虽然未曾有机会统率兵马拼杀于战场之上,但他此时很怀疑兵甲简陋的五千步卒能在一览无夷的野地里挡住两千敌骑的进攻。
他们身后是宽逾百丈,到这时候还没有结冰的滁河,一旦被骑敌冲杀到腹心地,想后退都不行。
再说了,就算他们仗着兵力上的优势,能一时勉强挡住敌骑的冲攻,但被迟滞在荒郊野外进退不得,情势也极其不妙。
敌军还有上万的步骑从西面的巢州以及北面的永阳快速往这边推进,一旦拖延到被大股敌军从西面、北面围攻过来,他们还不是难逃一败
韩端心思有些忐忑,心里暗想,早知道这样就主动请求留在棠邑盯住韩钧了。
韩谦留陈景舟、冯缭陪同韩道铭、韩道昌他们留在阵后,他在韩东虎、奚发儿等侍卫的簇拥下,穿梭于诸军之间,与诸部陆续进入防御位置的将卒交谈,激励他们英勇作战的士气。
韩端心里只能期待着韩谦与麾下诸将能够不虚其名,也希望敌军能够慑于韩谦的威名,只是试探性的逼近过来,实际上还不敢轻易试探这边的虚实。
韩谦很快又与周惮等人回到后阵,韩端听他与郭却等哨将的谈话,才知道十数里外的两千敌骑已经分作三队,呈品字形往这边掩袭过来,看得出敌军即便此战有试探之意,也是倾尽全力。
韩道铭也有些沉不住气,走过去问韩谦:“步兵与骑兵野战,通常说要有三倍以上的兵力优势才能胜之,在敌援赶到之前,你们有没有把握打溃敌兵的前锋骑兵”
韩道铭也知道守住阵形不被敌骑冲散或击溃,并不能代表他们已脱逃险境,更主要的还是要防备被敌军前锋骑兵拖住进退不得,能不能对第一波掩袭过来的敌骑予以重创,非常的关键。
“南朝宋刘裕创却月阵,以战车临岸布阵而名闻于世,但这种战法后世因为缺少相应的条件而没有得到推广,”韩谦眺望原野之上飘荡的薄雾,说道,“这种战法能不能有效遏制敌骑的突击冲锋,还要看实战进行检验……”
 
第五百五十七章 对峙(二)
韩谦做出决定,不仅北岸的防御阵形往内线收缩得更紧密,利用旧有的沟渠,因地制宜的在防御阵形外围制造更多地形上的碍障,停泊在滁河里的船队也很快做出反应,将拒马、鹿角、铁蒺藜等更多不便移动的器械也都运上岸,沿外围防线部署。
也有一些零散的组件搬上岸,极快的在土岗山脚下组装出七八架高逾四丈的旋风炮峙立在防御阵形的中央。
旋风炮的射程有限,抛射散石弹也相当缓慢,但竖立起来却能给己方将卒心理上的依赖感。
内线也逐步将一些沟渠的冰层凿穿,防止敌军骑兵没有障碍的直接穿透进来。
临近午时,第二批由近百艘中小型乌篷船组成的船队,从东南滁河河口方向扬帆驶来,替换掉第一支船队。
除了开挖壕沟、修筑护墙的铁质工具以及更多的轻便战车外,大量的铁蒺藜以及精铁所铸、狰狞尖刺长约三五寸及尺许不等的刺钉板,源源不断的搬运上岸。
这时候传来消息,从巢州方向过来的八千步卒,也已经抵达五尖山脉的西南侧。
这部敌军除了留下一部分人马,进驻五尖山脉西南侧的玉屏山,监视大楚水师残部外,其他兵马正全速往这边赶过来。
从巢州城过来,虽然有官道相接,但也长达两百余里。
然而这部敌军步卒的推进速度,竟然不比从北面钟离城经永阳过来的骑兵速度慢多少。
即便没有明确侦察到是温博亲自统领,韩谦也猜测这支兵马应该是温博率领着坚守巢州半年多、士气犹未崩溃的那支精锐。
在经过十多天的休整后,这支精锐步卒已经迅速恢复战斗力。
正如他们早就看到滁州城及五尖山脉对争夺淮西腹地控制权的重要性,曾与李遇等人齐名的徐明珍、牛耕儒、温暮桥以及后起之秀温博、赵明廷等人又怎么看不到这点
何况梁帝朱裕此时就在三百里外的宿豫。
至于徐明珍在攻陷钟离城以及李知诰率淮西禁军从巢州城下撤走之后,推迟十数日后才大举增兵进入滁州腹地,却也不是完全因为猜到韩谦他的人在棠邑。
而是在大批的粮秣物资从梁国腹地运上来之前,寿州军看似兵多将广,却没有攻克坚城的能力。
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徐明珍也只能叫赵明廷先率一部骑兵精锐盯住滁州城的动静。
然而此时叫寿州军稍稍缓过劲来,所爆发出来的军事潜力便不得不令人暂避锋芒。
看到巢州方向过来的八千步甲推进速度如此惊人,韩谦权衡再三,也是考虑先在滁河两岸站稳脚步,放弃占夺滁州城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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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李碛率千余骑兵还在五尖山脉南段峰岭之中,韩谦不指望补给困难、狼狈南逃的他们能听从他的命令,去跟水师残部杀出五尖山策应。
不过,既然棠邑行营正式设立,他便是巢湖以东、邗沟以西约三百里纵深的战区最高主将,趁着敌军还没有完全封锁滁州城、五尖山与滁河之间的通道,他派探马穿插过去传令,着李秀、李碛率部占据五尖山脉西南麓的险峻地形,做好积极防御的准备。
同时派人赶往滁州城,勒令滁州刺吏卫甄放弃滁州城,率军民往滁州城西北的五尖山脉疏散,与水师残部会合。
不要说李秀、李碛两人了,卫甄会不会奉令行事,韩谦都没有几分把握,但目前已经撤到五尖山脉东南麓的水师残部,由于高承源渡江回金陵请罪时伤重而死,实际已经接受孔熙荣、郭逍等人率领。
韩谦希望保存好这部士气低落、兵甲不齐的战力,派人百般叮嘱孔熙荣不要轻易冒险。
天寒地冻,开挖冻土、打木桩墙都极为困难,韩谦便下令将大部分的轻便战车的轮毂、辕轴都拆卸下来,直接将车厢连接起来形成三道各约两百步长的简易护墙,甚至用绞车将一艘艘小型乌篷船直接拖上岸,放置到官道两侧充当限制敌军进攻的障碍物。
赶在一万两千余寿州军骑兵、步卒从西面、北面合围过来之前,棠邑行营军于大刺山东北麓的滁河北岸修筑出一座约有三百步纵深的简易营寨出来。
文瑞临裹着大氅,顶着凛冽的寒风,登上陡峭的土岗,能眺望到棠邑行营军短短两天时间内在滁河北岸修筑的简易营寨,大多数的楚军都已经撤入营寨之中,外围留有少量的侦察骑兵以及上千名在冻土之中艰难开挖壕沟的民夫;甚至还有一部分兵马疏散到南岸驻扎下来。
营寨除了轻便战车车厢填以冻土为主体的护墙仅一人高矮外,也没有所谓的辕门。除了北面的滁河,东西两面以及他们正对的北面,都留下三四个十数丈宽的豁口。
 
第五百五十八章 对峙(三)
温博、赵明廷为了获得梁国君臣的信任,无法轻易撤守滁州城,即便是为了交出投名状,也只能硬着头皮去进攻棠邑行营安扎在滁河南岸的营寨,但这也注定了他们硬着头皮要去啃一块硬骨头。
棠邑行营军最初召集的数千兵马,除了叙州兵之外就是左广德军旧部中的精锐老卒,作战意志、训练及作战经验可以说是精锐中的精锐。
韩谦这几年在叙州,兵马编制都维持在三千人以下,但内部兵甲、战械普及、储备都没有停止过,最初召集的数千兵马,差不多做到什长一级的基层武官皆披扎甲。
北岸营寨狭窄,还要腾出大片的空旷地带放置旋风炮。
因此战事再激烈,韩谦都只安排一千五百名精锐步卒守在其中,其他兵马则都先撤到南岸,作为后备兵马休整,然后根据北岸的作战情况交替上阵。
旋风炮笨拙,易为敌军突破后纵火烧毁,同时占地又广,营寨内仅安置六具,主要也是防备敌军在外围置旋风炮轰砸营寨。
除了旋风炮外,营寨里装备最多的还是床子弩、发射散石弹及火油罐的中小型蝎子炮以及各种方便组装拆御使用的轻便及重型战车。
除此之外,韩谦还在滁河之中,以六到八艘中小型梭船为一组用铁链绞接,然后在四周打下木桩子固定起来,形成放置旋风炮的八座水面平台,以威胁从东西两翼进攻营寨的敌军。
在这个基础上,韩谦更是着手建造南岸营寨,不断将更多的民勇丁壮用战船从棠邑运送过来。
温博率领的巢州守军,刚将淮西禁军击退,休整十数天后,士气恢复极盛,而将大批守城战械拆御运抵战场,也可以说战斗力处于最顶点之上。
延佑二年最后几天,滁河北岸这处不过里许纵深的战场,仿佛绞肉机一般,吞噬着双方产卒的生命。
当然寿州骑兵及巢州守军以三倍于棠邑行营军的伤亡,更叫人触目惊心。
最后还是徐明珍携梁帝朱裕圣旨过来赶到滁州督战,着温博暂停对滁河营寨无谓的攻势,这场试探性的残酷拼杀才暂告一段落。
而这时寿州骑兵及巢州守军已经在这天寒地冻的旷野上,丢下三千具尸首。
…………
…………
铺天盖地的敌军风卷残云般撤入西北四十余里外的滁州城中,已经是延佑三年元月初三。
韩道铭再从南岸营地乘船进入北岸的营寨,看到北岸的简陋寨墙在近十日的激战中,非但没有变得残缺不堪,反倒变得更坚厚高耸。
数以百计的民勇丁壮,甚至在前两天敌军攻势减弱时,就已经着手在内侧面覆砌一层三尺厚的城砖。
现在敌军已如风卷残云般退去,则可以着手在外侧面加筑营房。
这些城砖原本是为修缮金陵城外城垣烧制,用船运过来也方便。
再说金陵城外城垣长达五十余里,需要修缮包覆城砖的部分长达十**里,暂缓修缮外城垣的计划,将城砖节约下来,都足够在江淮之间修筑二三十座小型营城了。
相比较北岸仅三百余步见方的营城,南岸的营寨则要大出数倍,足有千步见方,但护墙目前还只是修筑了一道半人高的夯土矮墙。
后续南岸大营的护墙还会加宽加高,但没有包覆城砖的计划——倘若不能将大股的敌军封堵在滁州北岸,就已经意味着韩谦的作战意图彻底的破产,到时候要做的是将滁河南岸军民全部撤走,而不是负隅顽抗。
此外,这段时间内,韩谦还在南北营寨临河一侧各修造一座栈桥伸入河中,以便中型船舶直接停泊卸人卸货。
这些事都是北岸激战不休的十天时间内,韩谦组织数以千计的军民有条不絮的完成。韩谦似乎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有守不住北岸营寨的可能,他本人一直都留在北岸督战。
韩谦并没有因为击退寿州军的一次攻势就满足,毕竟想控制滁河,不是控制一个点就足够的。
确认寿州军撤入滁州城中休整,韩谦便命令冯宣、林海峥各一部兵马沿滁州南岸西进,分别于亭子山的东西两侧各扎一寨,先在南岸扎寨,然后克服一切困难再在北岸修筑营寨,形成连营,控扼亭子山、滁河中游水道以及滁河以南的大刺山。
当然,寿州军在滁州北岸拥有大量的骑兵,这时候也抢先在北岸的亭子山两翼各扎下一座营寨,棠邑行营军在南岸结营容易,但要在他眼鼻子底子渡过滁河登上北岸筑寨,必然要付出更惨烈的牺牲。
但是,不想被兵力占据优势的寿州军压制在棠邑城里,想在长江北岸
第五百六十章 梁帝居心
“嗷!”
站在陋巷残雪之中,听着院墙内侧传来的沉闷惨叫,韩端这一瞬时都觉得自己的大腿|间有一阵阵发紧似的抽搐,心想韩钧之前都没有想到逃回去金陵城也真是不容易。
过了好一会儿,韩端才看向冯缭,问道:“我们应该进去亲眼看一下了……”
事关无数人的身家性命,为防止被人玩瞒天过海之计,冯缭也是怎么都要亲眼看过后才能放下心来,揭起袍襟,示意韩端先行。
空旷的院子里只有三间土坯房,窗户都用厚布蒙裹住。
冯缭、韩端推门进屋,屋里新砌一座火坑,正散发出烘烘热流,叫人在屋里赤身裸|体都不会着凉。
两名负责给韩钧动腐刑的人让到一边,韩端探头看过去,才看到韩钧已经昏死过去,还奇怪怎么走进院子里再没有听到他惨叫呢。
韩钧赤着下身趴在那里,胯间还没有开始清创,只见那里一片血肉模糊,看得韩端头皮都发紧起来,也不知道每年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愿意进宫里谋出身。
大楚开国二十年,最初时内宦宫女加起来仅三百多人,大多数都是徐氏从广陵节度使府带过去的老人,短短十数间里数量就激增到七千余人。
延佑帝打下金陵城,差不多将之前的侍宦宫女都遣散掉,短短不到两年时间,宫中侍候的宦臣宫女就恢复到两千多人,其中有一半都是净过身的内宦。
真是难以想象民间真有那么多人家为谋个差遣的,会狠心将家中子嗣送入宫中净身。
见冯缭也确认过,韩端与他走出屋去,站到廊前压低声音问道:“要是韩钧没有挺过来……”
这年头受外伤生疮而死者比比皆是,每年送入宫中净身以及大牢之中受腐刑没能捱住,拖出来葬到乱坟岗的尸首也不知凡几,谁知道韩钧能不能捱过去
“那也只能对外声称病逝,总比留下活着的隐患要好。”冯缭冷淡的说道。
“也是!”韩端赞同说道。
韩端还要留下来,至少要等到五六天后韩钧下身伤势稍稍缓和过后,才能再带着韩钧一起渡江回金陵城去,冯缭午后则乘船从长江水道绕行,赶回到亭山东南寨,跟韩谦会合。
正赶着殷鹏黄昏时从扬州乘船赶到亭子山来见韩谦。
面对梁军的强大压力,淮东被迫放弃淮河北岸的城池,全面收缩到南岸,但还是防不住大股的梁军骑兵直接穿插到南岸城池之间,掠劫粮秣、牲口、丁壮,烧毁屋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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