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臣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更俗
再一个,楼船军的战船已经从淮河南下,进入寿州南部、巢州北部以及洪泽浦南侧的河网之中,棠邑兵想要继续将兵锋往北推进,同时还要将滁河、巢湖以及巢湖东北面的柘皋河等水网牢牢的控制手里,支撑陆岸营寨,除了现编的两百余编战船外,还要将一批中大型商船改造成战船,要将相应的船工、水手募入营伍。
后续只能将叙州与棠邑之间的大宗物资运输,交给赤山会接手。
同时赤山会也将是加强棠邑与叙州联系的一个纽带。
要是这两地的大宗物资运输,由向、杨两家的船队承接,短时间内可能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时间久了,保不定土籍大姓势力就没有一些蠢蠢欲动、卷土而来的心思。
土客合籍,很多事情都必须坚持以客籍为主导,将土籍番户融合进来,而非相反的进程。
赤山会承担其事,必然会将一部分根基深植到叙州,而有这个基础之后,韩谦后续才能在朝堂之上,将各地纲粮贡物以及盐的运输争取过来,由赤山会负责,建立一个更专业、更高效的漕运体系。
离开码头后,韩谦骑马回棠邑城的路上,将他的一些想法,跟乔维阎、韩成蒙一一谈起。
目前留守叙州的人员,以洗寻樵、奚昌、季希尧、陈济堂、韩东、赵际成等人为主,韩谦也耐着性子,跟乔维阎说起这些人的能力、性情。
他后续会举荐洗寻樵、奚昌出任叙州长史、司马,与诸人协助赵庭儿代表署理叙州的军政事务,希望乔维阎到叙州后,能与众人以及谭育良那边尽快熟悉起来,确保叙州后续能保持稳定、快速的发展。
这样才能更有力的支撑棠邑这边的作战跟建设。
叙州倘若不能稳定,发生变乱,问题就会变得极其棘手,韩谦他到时候也会变得进退两难。
听韩谦说及治理叙州的诸多新政思路,韩成蒙、乔维阎是前所未闻,都为以往自诩有干练之才而惭愧。
接下来,韩谦又跟他们说及天平都及婺川河谷之事。
谭修群率天平都三营精锐奉诏勤王,到棠邑后便毫不犹豫、退缩的直接参与浮槎山西麓的血腥恶战,乔维阎、韩成蒙那时候便能确认当初思州民乱确是韩谦在背后支持。
要不然的话,即便是接受招安后与叙州的关系再和睦,谭修群也不可能毫无保留的就直接将嫡系精锐投入这样的恶仗。
不过,听及韩谦说到婺川河谷更多的内情,特别是婺川河谷今年井盐产量可能会高六七万石,他们还是深深震惊。
在旧有的资料里,婺川河谷是有两口盐井,但每年也就能产一两千石盐,谁能想象叙州控制婺川县盐铁监院后,短短一年时间内打出那么多的盐井来
婺川河谷以东山谷里新开的盐井,也就二十多眼,没有想象中那么多,但在开凿小眼深井时,侥幸开出一口火井(天然气井),直接解决掉二十多眼新井卤水煮盐的燃料问题,使得实际投入的人力比预计的减少一半还多。
婺川县所产的井盐,在运出叙州之后,实际成本都不到百钱。
也就是说,婺川县每年的盐利就高达二十万缗,而将叙州七县的产出算上,往后每年总计能给棠邑提供高达近五十万缗钱粮的支援。
而加上枢密院每年照两万禁军正卒,拨给的四十万缗钱粮军资,这意味着棠邑往后每年可能高达上百万缗军资开销,缺口远没有他们之前想象的那么大。
当然,棠邑前期的开销还是太大了。
之前的几场恶战,叙州几年积攒下来的底子消耗一空,韩家筹措到三十余万缗钱粮也都像扔进无底洞似的,已经没影了。
目前不要说寿州军没有气力再打恶仗了,棠邑兵也没有能力再发动像历阳战事这样的攻势,目前只是依靠枢密院每月拨给的两万余缗钱粮,维持正常的开销。
后续要搞大规模的建设,还要另筹钱粮。
目前棠邑共有十二万军民,除开两万将卒,余下十万附民,差不多都是将卒家小。
以最低的赈济标准,十万名将卒家小,每月仅需要三万余石粮食便能勉强维持生计,但倘若要用他们开挖沟渠、修造大堤、修建屋舍、城寨、开垦新田,参与匠坊矿场的建设,即便不额外给付工酬,仅仅是让他们吃饱饭,并保证一定的营养,每月少说需要十万石粮食才够。
这还没有计算大量的工造器具的消耗。
就这两点,在未来一年内就可能还要额外投入六七十万缗
钱;短时间内只能依赖于韩家继续在宣歙等地出售田宅筹措钱粮。
毕竟这还是十万附民初步安置下来的开销。
后续想要在历阳、棠邑之间修筑一堵将江水封挡住的遥堤,还要在历阳以西的巢湖东岸,也就是新设置的东湖县大搞开发、建设,所需要的钱粮更是天数。
当然,乔氏、陈氏要是愿意拿出十万缗以上的钱粮,叙州官钱局、工造局都可以打开口子,让他们参与进来;陈氏、乔氏也可以推荐子弟到叙州或棠邑任吏。
这些便要乔维阎、陈致良做各自家族的工作,韩道昌那边也会极力游说。
李知诰在吕轻侠的暗中支持下,对左龙雀军也谈不上绝对控制,问题就在钱粮二字上。
这些年晚红楼、信昌侯府暗中要维持一个庞大的密谍体系,消耗极大,再经营有方,积蓄也极有限。
当年在桃坞集军府收编染疫饥民,编训龙雀军,前后就额外投入二三十万缗钱粮,差不多就将他们的家底榨干掉。
之后战事不断,除了正常的军资开销外,李知诰一直都得不到额外的钱粮支持,那就很多事情都做不了。
李知诰此时名义上在舒州掌控了淮西禁军的兵权,但他兼领刺史的舒州,仅有二十余万人丁,耕地一百五十余万亩,州县田税丁赋计粮十五万石、丁赋杂捐合钱八万余缗。
即便地方开支另外从民间收刮,这点田税、丁赋还是远远不够淮西禁军一年用度的十之一二。
淮西禁军照四万正卒计算,除开战损抚恤以及功勋赏给不算,朝廷少说还要补给七八十万缗钱粮,才能维持开销。
除此之外,黄池鄂随等地的州兵差不多有两万兵马集结于舒州,受李知诰节制,也幸亏这部分兵马的粮秣补给以及战后的抚恤、赏功,都由各州负责。
要不然的话,李知诰在舒州还要捉襟见肘。
目前他们秉着太后的名义行事,要比以往方便许多而已,但倘若有一天太后失势,延佑帝重新独掌朝政,淮西禁军钱粮补给还继续受制于中枢,李知诰想要不受制约,也是不可能的。
韩谦当初放弃广德府的军政大权,主要也是以当时的叙州及广德府三县那点土地,用正常的方式解决不了那么多将卒及家小眷属的生存问题。
不过,韩谦能在叙州打造自己的班底,那也是多年经营叙州能源源不断的输血、造血,要不然的话,哪里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培养出上千名基层武官及胥吏群体来
而叙州现在除了每年能额外拔给高达近五十万钱缗的钱粮支持外,人口也进入高速增涨阶段,往后能保持住稳定,差不多每年能新增一万有余的成年劳动力。
人口基数也差不多以这个规模持续扩大。
哪怕仅以男丁计算,每年五千余人青壮的新增补充,也是同体量、非战争状态州县的四五倍。
这五千青壮里,甚至又差不多有一半人经过两年期的初级学堂教育。
当然了,叙州终究是偏于一隅,发展潜力还是不能跟江淮相提并论。
仅以可开垦田地的田地计算,叙州开垦两百四五十万亩耕地,就已经是极限了,其中大部分还是坡地梯田。
而棠邑此时所编的七县,不将滁州北部地区包括在内,只要将能够修造遥堤,如期围垦江滩,可开垦田地的潜力高达五百万亩,其中大部分还都是水田。
以当世的农耕水平,如果说叙州人口承载极限是五十万,那棠邑七县的人口承载极限可以达到二百万甚至更多。
而此时淮东、淮西十数州,人口加起来勉强仅有二百万的样子,棠邑七县才收编十二万军民。
棠邑未来最为核心的一件事,就是千方百计的吸纳新的人口;而叙州未来之成败,也就在控制人口的多寡之上。
这也是将来触手将伸入诸州县的赤山会,要发挥的一个重要作用。
叙州那边甚至可以拿出一部分钱粮,从黔中等地赎买番户奴婢,送到棠邑来补充人口的不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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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章 淮东
六月中旬,淮东的天气已然炎热起来。
虽然三个月前,梁军骑兵已经从淮东境内撤出,但王文谦此行乘车赶往楚州,与乘马而行的殷鹏在百余骑兵的护侍下,往驰道两侧看去,犹能看到战火所留下来的痕迹。
大量屋舍田园被摧毁后无从安生的流民,瘦骨嶙峋的滞留在两侧的湖泽之间,依靠鱼虾蟹螺,勉强维生,也能看到水蛊疫传播有扩大的迹象。
虽然王文谦读过韩道勋的《疫水疏》后,明白生食蟹螺与水蛊疫的关系,但问题州县没有能力安置、赈济那么多的饥民
没有州县的赈济,这些饥民挣扎生死边缘,难不成还能强求他们收集薪材,生火烧水及煮熟鱼蟹再饮食。
虽然淮东境内的战事已经过去三个月,但梁帝朱裕将楼船军拆编为左右楼船军之后,右楼船军以海州为驻地,频频出入淮河,袭扰南岸,小规模水战近三个月来都没有停息过。
虽说梁帝朱裕业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率四万精锐骑兵返回汴京,仅留韩元齐率六万马步兵镇守淮河中下游北岸的徐、泗、海三州,目前看上去不可能再对淮东发动大规模的攻势,但淮东在这场战事里的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淮东兵马是没有受到多大的重创,前前后后加起来三四千人伤亡,相比较拥有十二万兵马的淮东军而言,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这一仗,淮河以北的泗州、海州全境尽数落入敌手。
除了泗州、海州的大部分没有来得及从北岸南撤的民户外,在梁敌大规扰袭南岸期间,南岸还有近十万民众以及数以万计的牲口,被梁军掠夺到海州、泗州,死伤者也是数以万计。
而更为惨重的,楚州全境以及扬州、泰州北部的生产受到严重的打击,屋舍被纵火烧毁三四十万间,致使大量的民众逃避战乱,涌入扬州、泰州两地沦为流民。
就算不额外拿出钱粮,对这些离散难民进行赈济,在农耕生产受到如此惨重的打击之后,今年三州十七县的夏粮征收大约也会下降到往年十之二三的水平。
再可以说是雪上加霜啊!
淮东在金陵事变期间从江东诸州掠夺的大量存粮,这时候也快要耗尽了,特别是楚州周边的屯垦体系受到毁灭性的摧残,维持目前的开销度支已经严重不足,还要挤出有限的军资,扩编水军,越发的捉襟见肘。
不过,水军不加强不行,不争夺淮河下游水网的控制权,后续淮东的形势将会变得更糟糕。
捉襟见肘之下,根本就拿不出太多的钱粮去赈济离乱难民,更不要说帮这些流民返回家园、重建屋舍了。
当然,淮东军资开销靡巨,是有历史原因的。
早初信王从李遇手里接掌楚州兵马,仅三万精锐。
为方便控制的原因,这部分兵马没有直接编入禁军体系,也就是没有将这些精锐将卒的家小,送往润州、京畿等的屯营军府安置,而是都留在楚州,在淮河两岸建造屯寨,开垦田地。
楚州将卒的待遇要好过禁军兵户,除了没有兵饷之外,衣甲兵械以及战马畜力,都是军中负责开支,使得楚州军三万精锐的开支,要高过同等规模的禁军一大截。
然而早年在韩道勋担任楚州防御使府掌书记时的努力下,楚州军在淮河两岸,特别楚州南部的樊梁湖东岸地区,建设了较为完善的屯垦体系,防御使府差不多拥有近百万亩的军垦田地。
往年仅这个屯垦体系,每年就能提供四十余万石粮谷以计合计二十余万缗钱的诸多物资。
再加上中枢拨给的钱粮,信王杨元演在楚州,能够养一支三万人规模的精锐,还绰绰有余。
而一旦遇到较大规模战事,朝廷也会从扬泰润苏诸州征调兵马赶往淮河增援,淮东地区长期以来一直都能维持稳定。
金陵事变前后,楚州军急速扩编到十二万兵马,人马规模扩张四倍,但军费开销并不是简单的激增四倍。
旧有的屯垦体系里,拿不出更多的田地授给新增的将卒,便需要给这些将卒发放兵饷以养家小;而为笼络之前的嫡系将卒,这个也得一并发放相应的兵饷,使得淮东军后期实行的实际上相当于是准募兵制,仅兵饷一项,淮东军一年就新增七八十万缗钱的开销。
其他新增项加起来,一年又是一百四五十万缗钱的新增开销。
即便受封淮国藩国,新增泰扬两州的地盘,能征收到的田税丁赋,但也远远弥补不了亏空。
也亏得金陵事变期间,掠夺江东所获甚丰,勉强支撑了两年时间。
可惜的是,在淮东计划在淮河两岸扩大屯垦规模,将一半战卒转为屯丁之际,却遭受这样的重创……
楚州军原初所辖的屯垦体系,主要建于楚州境内。
虽然将卒家小在战争爆发时,基本上都及时撤入坚城要寨之中保护起来,没有太大的损失,但数以百计的屯寨,不仅大大小小、十数万间屋舍田宅被纵火烧毁,使得大批将卒家小无家可归,还有大量的沟渠河堤也被扒毁,这个损失就大了。
诸多迹象,也都能看到梁军年初时是有目的、有计划的针对淮安的农耕,特别是楚州的屯垦体系进行摧毁。
这个打击对淮东军而言,不可谓不大。
扒开的河堤缺口,初时看上去不大,但战后的三、四月间,淮东境内一片混乱,根本顾不及组织民夫修复这些河堤。
而四月、五月,江淮雨水沛于往年,淮河洪水滔滔,洪泽浦弥漫一片。
樊梁湖、洪泽浦以东作为下游地区,旧有的河堤大坝不能发挥作用,没能及时修补的缺口,在大水的冲击下,不断倒塌、扩大。
此时的扬州北部、楚州全境甚至泰州西部,都是洪水滔天。
信王对受战乱迫害及洪涝灾害而背井离乡的平民可以不管不顾,但楚州附近逾二十万将卒眷属,却不能不管不问。
要知道这些眷属家属所涉及的三万将卒,是追随信王杨元演多年的嫡系,是信王杨元演统治淮东的根基。
不过,仅仅是安置这部分将卒家小,开销就大得惊人。
同时,要防止楚州屯垦体系再受打击,水军还必须要立时进行加强,才有抵挡住北岸水军的袭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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