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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臣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更俗
    除了州兵两处驻营各派两名斥候盯着,芙蓉园这边也只是由林宗靖率六名家兵守着,除开已经往州狱附近集结的斥候密间外,包括冯宣等人在内,四十名健锐皆穿铠甲,手持刀弓已经在西院外的园子列好阵,看到韩道勋韩谦父子出来,便簇拥着众人往州狱方向奔去。

    黔阳城小,从州府后宅芙蓉园到州狱所在,仅隔两条街巷。

    这两条街巷也被入夜后陆续撤过来的左司斥候五十余人封锁住,故而韩道勋韩谦带着人往州狱径行而去,一路上谁都无法提前将消息传讯出去




第一百零四章 镇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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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连同后宅芙蓉园的州府衙门外,州狱大概是城内最大规模的建筑了,乃是用丈八高墙围出的一座超大型院子。

    州狱外墙除了极为高耸中上部插满尖锐的蚬蚌硬壳陶瓷碎片以防攀爬外,还建得足有六尺厚,乃是两堵夯土墙中间再填满河砂。

    即便有囚徒想要掘墙而出,将一侧的夯土墙扒开一道口子,里面河砂也会从墙洞滚滚而出,令囚徒难以越狱而出。

    此外,州狱四角还建有高耸的狱亭,昼夜都有狱卒守在亭子里,能眺望狱院内外的情形。

    州狱除了西北角有一个平时紧锁的拖尸洞外,只有西南角一个出入口,从大门走进去先是司狱吏及狱卒平时办公驻守的狱厅,再往里则是外监女监以及羁押重刑犯的内监。

    州狱仅有六十间监房,而且极其狭窄,每间仅有三步见方,相当每间监房平均关押近二十名囚徒。

    所幸叙州入夏后天气也是相当凉爽,罕见高温天气,要不然像金陵那样的火炉地形,入夏后这监房里不知道要闷死热死多少人。

    此时已接近午时,今日最后一趟巡夜也已经完成,大部分狱卒值守书吏都回前院的狱厅营房休憩,仅有十数名狱卒负责守夜,谁也没有想到新任刺史会在赴任的第一天夜里,直闯狱厅。

    看着范锡程高举韩道勋的刺史铜印以及被赵阔等人扭送到狱厅大门前的司狱吏张笑川,守在前门狱亭里的值守牢头,还让人将一只小篮放下来,要范锡程将刺史铜印放进去,交给他验看。

    得韩谦示意,高绍赵无忌两人已经同时出手,两箭都直接贯穿那牢头的脖子,只见那牢头闷哼一声,人直直的往后摔倒过去,接着就传来一声沉闷的坠地声。

    林宗靖带着一组人马,拿绳钩飞快的爬上狱亭,缴了守在高亭里但已经吓得脸色苍白的三名狱卒手里的兵刃弓弩,飞快的从里侧打开大门。

    看刺史大人带入叙州的家兵,行事如此果断狠辣,张笑川刘斌脸色苍白。

    狱厅前的大门洞开,已经睡下的值守书吏以及其他狱卒头目,才从营房里跑出来,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看到一群身穿官服在一群悍卒的簇拥下直接闯入狱厅重地,而值守的牢头刘根柱已经横死当场,脖子上插着两支箭,鲜血还是不断的往外渗流。

    我乃新任刺史韩道勋,韩道勋从范锡程接过大印,在松脂火把下高举起来,厉声说道,今夜值守之狱卒,全部卸去兵甲,等候审查,其他人等,不听召唤,不得出营房,有敢反抗者,皆杀无赫!值守书吏姓甚名谁,速去将所有的狱卒及囚徒名录搬来公厅!

    韩道勋曾在楚州任推官,范锡程以及另两名家兵从那时就追随韩道勋,对当世牢狱的结构相当熟悉。

    不需要韩道勋刻意吩咐,范锡程即带一组人马检查狱厅通往监房的通道关闭情况,郭奴儿高绍田城等人各带一组人马,将四角狱亭的值守狱卒都替换下,临时盯住州狱内外的动静。

    赵阔赵无忌率十人守在公厅这边。

    韩道勋沉默的翻看狱厅里的名录帐册,狱厅里鸦雀无声。

    薛若谷壮着胆子问:刺史大人,可是有消息确认州狱有变?

    最近三日内就新押三十六名囚徒,难不成叙州真是盗匪之乡不成?还有州狱几次新增,也只有六十名狱卒,昨夜以兵甲损耗为由,新领六十支铁矛六十柄朴刀六十面铁盾六十副铠甲,是谁的主意,难不成州狱所有的兵卒都要换一套兵甲不成?韩道勋没有理会薛若谷的问话,虎视盯住司狱吏张笑川。

    看这番动静,大家都在忐忑的猜测新任刺史是不是得到内幕消息,知道州狱有变,待韩道勋明明白白的将狱厅名录帐目里的疑点摆出来,大家这才意识到州狱存在的还不是简单问题,而是一场即将暴发的内外勾结的暴动。

    薛若谷等人脸色苍白,他们并不蠢,新任刺史刚抵达黔阳城,州狱就有人内外勾结阴谋暴动,谁都能想到必然有极关键的人参与其中,才会形成这样的局面。

    再加上,张笑川刘斌二人身后的四名悍卒,就差直接拿刀架到他们脖子上了。

    这时候守在州狱外的人马,拖了两具狱卒死尸进来:这两人试图跳墙外逃。

    盯住两具软沓沓还没有坚硬的尸体,韩谦冷冷一笑,将他们跟先被射死的牢头堆到院子角落里。

    州狱这边的暴动,只要没有发动,打其措手不及,局面还容易控制,毕竟司狱吏张笑川第一时间就已经被他们控制住,不可能再去蛊惑人心。

    而即便狱卒里还有四姓安插的亲信,但威望不足,还不足蛊惑其他狱卒牢头,一起造新任刺史的反,但信息要是传到州营,问题可能就要比想象中严重得多。

    大楚创立时,为向山越大姓妥协,以换叙辰等州的归附,兵曹参军等关键职务,几乎都落入大姓强豪的手里,也致使州营四五百兵马,主要以四姓山越子弟为主。

    要是他们在州狱这边还没有控制住形势,消息泄漏出去,四姓狗急跳墙鼓动州营兵马暴动,局势就又将变成一团糟,到时候最好的结果就是他们杀出重围,退到辰州或朗州,请求援兵。

    到时候不管金陵是抚是剿,叙州都不会有他父亲的立足之地。

    抚的话,必然要将父亲调走,甚至加以训责问罪,以抚四姓之心,剿的话,也会另派统兵大将过来主持局势,他父亲就只能靠边站。

    为防止这种情形发生,韩谦只带着四十名人手随韩谦进入狱厅,其他逾四十名人马继续分散潜伏在州狱外围,将州狱全面封锁起来。

    也可能是狱亭值守人马的变动,叫囚徒通过栅门看出破绽,这时候监房里鼓躁起来。

    虽然栅门皆是铁铸,但监房却是土夯,监房栅门并不牢固;更何况这些栅门也早就被人动了手脚。

    将当夜值守的兵卒卸去兵甲,连同张笑川刘斌两人关入一间营房后,韩谦与父亲登上一座狱亭,就见内侧的监院里,已经二三百名囚徒从监房里冲出来,挤在狭小的院子里,一边鼓噪,一边寻找攀登的工具,甚至有人徒手刨挖院墙。

    九百凶徒暴动,你想想你们以及你们的家人,有多少机会能逃出一劫?韩道勋盯住薛若谷等人问道。

    薛若谷嘴角抽搐着,都不难想象让九百囚徒暴动成功,又直接从狱厅就获得大量的兵械,引迎他们的将是何等的灭顶之灾。

    我等该如何做,请大人请示。薛若谷不蠢,不管怎么样,唯有以最快的时间先将州狱这边控制住,局面才有转寰的余地。

    你率并知情的狱卒登上狱墙,防止囚徒攀墙逃出,韩道勋知道薛若谷这人虽是文吏,但能孤身到州界迎他,算是有些胆气,便要他率领那些入夜后就回营房休息相对可靠的狱卒登上狱墙,防止囚徒爬墙逃出。

    虽然他们能勉强镇压住囚徒,但是不能将所有人手都集中起来镇压州狱内躁动的囚徒,必须要留下一部分人手,盯着州营方向,那样的话,即便剩下的这些狱卒,也不是完全可靠,也只能冒险一用。

    李唐秦问,二位兄长,时机危难,请与我共助大人一臂之力。薛若谷见韩道勋信任他,并没有将他当成可疑分子进行戒防,也当仁不让的请出他认定没有问题为人行事也颇有胆气的两人相助,一起率狱卒登墙防守。

    我乃新任刺史韩道勋,此时退入监房者,概不追究其罪!韩道勋看着薛若谷三人率惊惶不定的四十多狱卒登上狱墙,厉声朝监院内鼓噪的囚徒喊话。

    不见血怕是不行。韩谦压低声音,跟他父亲说道。

    韩道勋长期担任推官,知道鼓噪之势已起,想要弹压不是易事,看赵阔杨钦田城等人已经在院里集结三十名身穿重甲手持重盾的悍卒,他心里再不忍,也知道不想局势失控,就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些鼓噪起来的囚徒,赶回监房去。

    开监院!韩道勋削瘦的脸越发枯峻起来,迟疑片晌,最终示意范锡程将从狱厅进入监院的第二道重门打开,由赵阔杨钦田城三人率近十名重甲悍卒杀进去镇压鼓噪囚徒。



第一百零五章 审讯
    看着监院横七竖八的躺满近百人,有相当多的人并没有立即死去,只是躺在那里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哀嚎,鲜血还在不断的从创口汩汩淌出,还有人在血浆地里打滚抽搐。

    平素自以为颇有胆气的薛若谷,这一刻也是脸色煞白,没想到刺史大人带进叙州的几十名家兵有如杀神般,杀性竟然如此恐怖,进入监院几乎就只用了一盏茶多些的工夫,就杀了一个来回杀得监院内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这时候除了监院狭窄的院子是横七竖八的躺满近百人外,其他人都被赶入监房惊惶的看着院外的一切,而赵阔杨钦田城则率重甲悍卒也非常果断的退回到狱厅前的空地前休整,范锡程则率人重新将二重门紧紧关闭起来。

    薛若谷他们甚至能看到有一滩血从二重门贴近地面的缝隙里渗透出来。

    韩道勋心里微微一叹,他知道狱厅前三十甲卒,多为韩谦训练出来的家兵子弟或者是从龙雀军兵户里挑选出来的悍卒,他们的行事风格,已经深深打下韩谦的性格烙印,他都不明白韩谦什么时候或者什么因素致使他行事会如此的狠决果断。

    虽然看尸横遍地令人不忍,但韩道勋也知道第一时间将鼓噪弹压下去的重要性,也知道他们必需趁州营那边轻举妄动局势进一步失控之前,将州狱这边的局面彻底控制住。

    数名牢头州狱书吏都被控制起来进行审查,但即便没有人指挥,韩道勋命令狱卒走入狱墙,进入监院,将死尸搬出来,将受伤囚徒抬到狱厅进行简单救治,并命令一部分盯住监房,严禁监房间的囚徒私语串连,也没有人再敢表示不满;退回监房的囚徒也相当的安静。

    骚动始终没有扩散到州狱之外。

    也许啸营之事以往也曾偶有发生,对囚徒用刑更是常有之事,又或许受高墙的阻隔,监院内短暂的厮杀声以及之后断断续续的哀嚎,并没有对外围的街巷坊院形成干扰。

    州兵驻扎的两处营地,也保持平静。

    这时候四角狱亭重新换上左司斥候,盯住内外的动静,之前分散于外围的斥候密间,也就四角狱亭为核心进行聚集,形成四个战斗小组以备万一。

    韩道勋这时才走入南门狱亭,与薛若谷李唐秦问等官员走进狱厅。

    他们将州狱跟外界隔绝开来,将可疑人物控制起来,局面看上去是控制住了,但这是暂时的,血腥屠杀的震慑也只能管用一时,毕竟他们并没有在黔阳城进行长期震慑的武备基础,接下来要处理的局面依旧复杂。

    韩谦没有随他父亲直接进狱厅,这一次组织甲卒杀入监院镇压鼓噪囚徒,他们这边也有死伤,而这两名死者皆是冯宣的手下。

    韩谦冷冷的盯着冯宣,问道:我说过的话,你此时心里还有多少疑问?

    冯宣脸有些僵硬,被韩谦凌厉的眼神盯了好一会儿,终究是低下头来。

    不要说外部那么多疑了,鼓噪的囚徒,就有不少人手持自制的木矛,也有一些从狱墙扒落下来的石块,显然是内部已经做好暴动的准备,只是没有想到新任刺史的反应会如此的迅速而果断,不仅以最快速度控制狱厅狱亭等要点,还第一时间派甲卒进监守进行血腥镇压,令鼓噪未能成势。

    看到狱中披发赤足的山越族人鼓噪最凶,冯宣与他四名手下终究不肯下狠手,致使一人被木矛捅喉一人面门被石块砸成稀巴烂;冯宣也是靠田城率甲卒杀进来救护,才脱离险境。

    见冯宣终是无言以对,韩谦将林宗靖喊过来,让他领一组人马,即刻与冯宣等人先回芙蓉园。

    州狱这边暂时控制住局面,芙蓉园那边则成为他们的一个短柄,要加强一下防备。

    另外,冯宣及手下两人身份还没有暴露,要是能不暴露,日后的用处会更大,而一旦暴露,冯宣就有可能会被叙州的山越族人所排斥,反而不便他安插钉子;而冯宣此时感受到切肤之痛,再有反复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虽说狱厅院内四壁插了很多松脂火把,但冯宣在叙州并非多瞩目的人物,他与四名手下穿着铠甲跟赵阔高绍他们一起行动,这时候又悄无声息的随林宗靖等人先离开,自然也没有谁看出异常。

    安排林宗靖冯宣他们离开,韩谦再进狱厅,见他父亲已经与薛若谷等人,将近三日关入州狱的三十六名囚犯单列出来,由范锡程带着人进监院逐一核对。

    必须将那些没有被当场镇压此时还跟其他囚徒躲在监房之中的可疑人物挖出来,防止这边稍放松警惕,他们继续鼓动囚徒暴动。

    韩谦走到他父亲身后,提醒道:

    是不是现在该将张笑川刘斌交给法曹参军录事参军审问啊?

    韩道勋抬头看了韩谦一眼,默不作声的又转头看向薛若谷等人。

    叙州没有监察御史入驻,监察地方官吏之责就落在录事参军的身上,目前张笑川刘斌皆有通寇之嫌,照例自然是交给录事参军与法曹参军联手审问。

    不过,叙州录事参军法曹参军,皆是四姓中人,法曹参军更是冯昌裕之子冯瑾,在狱卒书吏中的可疑人物还没有完全甄别出来之前,又怎么可能在此时将张笑川刘斌两人交出去。

    薛若谷等人心想刺史大人的公子,莫非是个傻子?

    只是抬头看韩谦眼里杀机毕露,薛若谷等人陡然明白过来,刺史大人的公子实际是建议啥破规矩都不要管,此时即刻将张笑川刘斌二人吊起来进行严刑逼供,将州狱书吏狱卒里的可疑人物逼问出来,才能保证他们初步控制住州狱的局势。

    要不然关押八百多番蛮逾半囚徒的州狱,始终是众人屁股底下的活火山,随时会再被有心人引爆开。

    刺史公子有这个意思,却阴阳怪气的不直接挑明,摆明了是要他们主动站出来跟新任刺史建议如此行事!

    看到薛若谷等官吏竟然沉默起来,韩谦阴沉的跟父亲说道:一路车船劳顿,真是困顿不堪啊,父亲,咱们还是回芙蓉园继续喝酒听小曲吧,也索性让叙州的天捅得更破一些,反倒更好收拾。孩儿这次带了百名精锐随行,就算再有数百暴徒杀出州狱,我们也能将芙蓉园守得跟铁桶一样,难不成还怕四姓真有胆敢率兵杀进黔阳城?

    一干官员面面相觑,心想刺史公子这算是什么混帐话。

    我出去收兵了,韩谦作势就要出去,顺便再将张笑川刘斌二人给放了,他们仅仅是行迹可疑,但到底是没有与囚徒勾结的实证,我们真是不能罔顾大楚律令继续扣押他们啊。

    狱卒内贼没有除尽,不能轻易放走张笑川刘斌二人。薛若谷不管韩谦所说之言的真假,但心里明白要不是新任刺史及时控制住局势,芙蓉园有百余精锐固守,抵挡数百劫牢暴徒的冲击应该没有问题,但他们这些人在城里的妻小老少,想逃过一劫就困难了。

    四姓将他们视为蝼蚁,这次多半也有意将他们以及居住城里的数千客户或称土籍铲除掉,他们还能继续缩首畏惧下去吗?

    依薛大人所见,应该如何?韩道勋盯住薛若谷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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