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嬷嬷笑着“好说好说,老奴再去让厨房烧几个姑娘喜欢吃的菜。”
守在门口的燕儿对着殷青筠福了福身,说了声请姑娘安,而后倾身替她掀了帘子。
殷青筠抬步进了屋,把青岚做好的披风展开给凝罗瞧“母亲穿上试试,看看青岚的手艺如何。”
凝罗把手里磕了一半的葵瓜子撒回果盘里,接了披风翻开刺绣花纹瞧了瞧,撇着嘴有些不高兴“我还以为是你做的,结果是人家青岚做的听府中下人说你绣活儿不错,你怎么不给我做件披风穿穿”
“我这不是手受伤了嘛,等伤养好了再替你做一件。”
殷青筠替凝罗系上披风,两根柳叶络子垂在胸前,精致的银丝白兰顺着襟口一路开到衣摆,虽素净但也不失雅致,是陈氏一惯喜欢的风格。
凝罗捏着柳叶络子拽了拽,直接脱了下来“花样子还行,就是颜色太素净了。”
她喜欢颜色艳丽的衣裳,这素缎白兰的披风实在喜欢不起来。
殷青筠愣了愣,凝罗已经把披风甩给了她,坐到了桌边去等着玉嬷嬷回来摆饭了。
“行吧母亲不喜欢,那软软就自己留下来了,改日等软软手好了再照着母亲您喜欢的样式缝一件。”
殷青筠给青岚递去个安慰的眼神,然后把披风交给了她。
206:帖子给她
妙女多娇正文卷206帖子给她趁着玉嬷嬷还没有回来,殷青筠白嫩柔腻的手指捏着右掌的纱布把玩,嘴边似无意提道“听说永昌伯夫人过几日有乐子,送了帖子到母亲这儿”
凝罗撑着手倚在桌沿边上,戏谑地看着殷青筠“是送了帖子来,被我扣下了。”
以往关氏跟陈氏热络,但晓得她不爱参加什么宴会游会,这头一回送了帖子,竟被凝罗不声不响就扣下了。
凝罗说出自己的疑惑之处“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殷青筠笑着道“母亲这事儿做得真不厚道,连我也瞒着,还是那殷青黎在府中阴阳怪气地骂,我才听了一耳朵晓得的。”
凝罗怪了殷青黎一句多嘴,什么本事没有,拈酸吃醋的本事倒是不错。
“人家永昌伯夫人是为了挑选儿媳妇,才邀了京中年龄相仿的姑娘们公子哥一块儿去郊外别院游玩,软软你已有婚约,用不着去。”
关氏一心看好邹太傅家中的嫡女邹芳喜,这些日子总是想尽办法撮合邹芳喜和张衍见面,如今这出游玩就是曲线救国,把适龄男女都聚集一处,好给邹芳喜和张衍制造机会。
说来关氏也是一根肠子通到底。
京城中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邹芳喜是太傅府唯一的嫡女,往后的婚事不说是金玉良缘,也不会是张衍一个混迹酒坊花楼的纨绔世家子。
就按照张衍目前的情况下造作下去,别说书香门第的闺秀姑娘,就连方婉儿一类小门户的姑娘都不会再愿意嫁给他了。
殷青筠听了凝罗的话脸色显出略微的不赞同“夫人虽是要选儿媳妇,可是到时会有许多贵女世家子一同前去,软软也好去见见世面呢。”
邹芳喜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向来也是避着永昌伯府的人和事,关氏若想把她请去,那除了递帖子把陆静娴绑来,别无他法。
都舍得广邀大家做戏,怎么会舍不下血本去请陆静娴。
况且陆静娴貌似对崔承誉有些意思,崔承誉若不去,陆静娴和邹芳喜也都不会去,关氏这场局子就该办砸了。
凝罗听她提醒,心才稍稍放下来了些,晓得她这是要借由这个机会去见崔承誉,脸色也软了几分“见世面是可以,只是林氏今儿早来了一回,也是说这个帖子的事儿。”
“殷青黎倒是前几日就听说了,只回屋闹了一通脾气便作罢,许是殷正业今儿早去了你哪儿说了什么,叫林氏心里不舒坦了吧。”
林姨娘最擅长的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时不时胡搅蛮缠一番。
听凝罗这个语气,林姨娘怕是来说了不少糊涂话,无非就是有些她是一府主母,一碗水得端平,别家嫡姐都带着庶妹出去长见识,她可不能厚此薄彼,只让殷青筠出去出风头,把殷青黎耗死在家中。
“她不舒坦,关我什么事儿。”
殷青筠可不管她们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殷正业没开口让殷青黎一起去,她就不会带殷青黎去。
凝罗拢着殷青筠的左手,抿唇一笑“也是,林氏手段委实不高,离了殷正业的宠爱,也就会点儿撒泼的本事了,咱们不管她就是了。”
玉嬷嬷带着午饭回来了,笑着进了屋,一边抬头问道“这殷府中谁敢撒夫人和姑娘的泼,怕不是活腻歪了吧。”
玉嬷嬷说得轻快,又带着讨好的意思,瞬间把凝罗和殷青筠逗乐了。
凝罗问她“你嘴是不是被蜜蜂蛰了,怎么说话这样甜。”
玉嬷嬷命人将食盒中的饭菜粥汤摆出来,福了福身做个笑脸“老奴的职责不就是为了逗夫人和姑娘欢心嘛,你俩笑了,老奴这差事也算做好了。”
青岚自发上前替殷青筠盛了羹汤饭食,小心翼翼地吹凉了再喂到殷青筠嘴边。
殷青筠这才想到自己这几日右手不便,吃饭这种事情都是青岚手把手喂的,先前在屋里关起门来倒还好,如今却要在凝罗面前饭来张口,想想就觉得十分怪异。
凝罗执起象牙筷吃了起来,侧脸笑了笑,夹了个虾丸喂进嘴里嚼着。
殷青筠被她笑得浑身不自在,瞪眼佯怒道“母亲”
凝罗吞下虾丸,转头对玉嬷嬷道“等会儿吃完饭,你替我去把上回永昌伯夫人送来的帖子找出来没丢吧”
她问了一半,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极其认真地问玉嬷嬷“你没给丢了吧”
玉嬷嬷笑道“哪能啊,自是留着的。”
凝罗点点头“那你找出来,等会给软软带走。”
玉嬷嬷回了声好。
凝罗吃完照着旧例去午睡了,殷青筠便让青岚带上帖子行礼告退,
路上青岚发出了疑问“夫人近日总是吃了就睡,身子怎么消化得了”
殷青筠停下脚步低头看自己裹成粽子的右掌,渐渐泛起了细密的疼痛,像十来根针扎在一处,疼得她嘴巴咧了咧,嘶了一声。
青岚察觉到殷青筠的反常,以为又是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顿时小脸一白,准备绕到殷青筠跟前去认错,就看见殷青筠的脸色也不太好。
“兴许是开始长肉了。”
“什么”
青岚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恍然明白殷青筠是在说自己的伤口长肉了“长肉是好事,姑娘可别乱碰伤口,大夫说这个时候得要好好忍着。”
殷青筠嘴里哼哼了两声,被那细密的痒痛折磨得迫不及待想动手挠挠,转念一想又忍下来了,出声回答青岚先前的问题,转移注意力“母亲从前身子虚弱,稍微吃得多一点胃里就难受,如今身子大好,只要身子吃得消,随她怎么折腾吧。”
殷青筠抬步继续朝自己的院落走去,只想着快找些打发时间的事,这伤口长肉可不是胡来的,简直能忍得要了她半条命。
青岚手里还握着帖子,扫见了尾款上落的永昌伯府。
她想起夫人近日确实是面色红润,再不像从前那般说几句话就喘,现在吃好睡好,还能没事跟姑娘斗几句嘴,可见已然大好。
“诶,姑娘等等奴婢。”
青岚回过神来时,见殷青筠已走了一段距离,连忙拿好了帖子追了上去。
207:山中冷泉
殷青筠又歇息了几日,褪去了手掌上的纱布,用药贴盖着伤口,只要不摊开手,旁人并看不到她有伤,倒也免了见关氏时被人瞧见。
青岚一手撑开画着嫣红海棠的油伞,扫了眼外头的阳光,还是有些担心“姑娘这手好不容易快好利索了,何必去跟着一众人冒着日头流汗,平白受罪。”
殷青筠对着铜镜抹去了些胭脂,把头上显眼的鹅黄珠花扯了下来,换了一根青白玉簪,才去床头把凝罗交给她的信封塞进袖子里,拿着扇子出了门去。
青岚见她换了副打扮,不由十分纳闷“姑娘戴鹅黄色正好衬得肤色娇美,何必换得那么素净。”
“我的好青岚,你上回又不是没听见母亲说,永昌伯夫人是带人去选儿媳妇的,我是个有婚约在身的,去凑个数便足够了,哪能抢了别人的风头。”
关氏请她,无非是看在陈氏的面子上。
她只需要低调再低调,见到了崔承誉之后把东西给他,一切就万事大吉了。
这样凝罗和殷正业两头,她都好交代。
说来,她还是得多谢张衍,要不是张衍至今未娶,她还没这个好机会去寻崔承誉。
殷庆晓得殷青筠是出发去郊外参加关氏和张衍的局子,早早就安排好了马车等在门口,见殷青筠和青岚准备好出发了,还上前笑着打了声招呼。
殷青筠目光掠过殷庆,自顾迈出侧门下了台阶,青岚停下脚步来,对殷庆抱歉地笑了笑“管家别放心上,姑娘心里就是憋着相爷的气,日子久了就好了。”
殷庆习惯了殷青筠的冷脸,倒也习惯了,只叮嘱青岚在外头好生照顾着殷青筠,也顺便看着她一点,毕竟今日永昌伯夫人邀请的名门姑娘不少,她难免会撞上几个不如意的,别吵起来就好了。
青岚点了点头,连忙去追上了。
眼见殷青筠的马车在殷府巷子里拐了个弯儿,绕进了繁华的街道中,殷庆突然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和疼惜来。
他是看着殷青筠长大的,对她的脾性也了解,自是晓得殷正业这些日子让她做的事情有些过分,可再过分,也是为了她往后的前途着想。
但他只是一个管家,哪里说得什么。
午时正。
殷青筠的马车停在郊外的一幢宅院前,青岚上前掀开了帘子,探进去半个头,甜甜地唤了声姑娘。
殷青筠举着帕子擦了擦闷出来的细汗,扶着青岚的手下了马车,迎面扑来一阵凉意,她这才注意到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山庄,浓茵翠绿,看着就叫人觉着心里爽快。
“永昌伯府果然有钱。”
殷青筠实在没想到啊,张余海不过是前两个月才升作了九门提督,以往只是一个三等伯爵,居然能在京郊圈地建了这样一处山庄。
说永昌伯府有钱吧,张余海却财不外露,只让关氏放开了花,京城里的首饰铺成衣铺就没有不知道,除了陆家算得上京城第一富,也就张家能排得上第二。
青岚也顺嘴接了句“永昌伯府其实说不上有钱,主要是永昌伯舍得给自家夫人花钱吧。”
哪里像相爷,把殷府的花销尽数交到林姨娘手中,清风苑半两月银没捞着,全靠皇帝每月按时送到的赏赐攒了小金库,过活了近二十年。
周遭也停下不少马车,许多相熟的姑娘们和公子哥已见面各自热络寒暄,却无人上前跟殷青筠打招呼。
京中每年官宴私宴数不胜数,各府姑娘公子皆有来往,大多交情不错,但独独对殷府一家不大热络。
不论是殷青筠的特殊身份,还是她孤僻寡淡的性子,他们都不大愿沾染。加之最近殷青筠的名声也传得不好听,没有谁愿意让自家女儿去跟殷青筠深交。
是以,陆静娴刚一抬眼看见殷青筠,便想走过去打招呼,却被堂姐拦了下来“好妹妹,你可别忘了咱们出门时大伯母交代过什么。”
陆静娴自然记得。
陆家跟殷家从前便势不两立,自从崔右相递了辞呈回家养老之家,两家更是闹得凶狠。
可这跟她又有什么干系。
家中父亲是政敌,吵吵架也争吵,顾不及两家府中的姑娘啊。
陆静娴撇撇嘴,还是没把母亲的告诫放在心上。
邹芳喜也跟着陆静娴的堂姐一块儿拦她“今儿是永昌伯夫人的席面,你既拉了我来,就安生些,若是搅乱了夫人的席面,我也难堪。”
但凡家中有点消息的,都知道关氏这是独独针对她邹家的鸿门宴。
陆静娴拉着邹芳喜低声赔了几句罪,才安抚下邹芳喜噘得能吊上一块玉佩的嘴。
只是她再看去时,殷青筠带着身边的婢女却没了踪影。
殷青筠朝庄子里头走去,顺着回廊往里走,负责引客的仆人笑着迎上前,说关氏在后山汤泉旁的亭子里等大家。
殷青筠点了点头,跟着仆人一路到了后山。
远看是层层叠叠的山峦,近看是葱郁的树木,夹杂着些微的鸟蹄脆响,迎着山风吹过耳畔,更是飒凉入骨,反倒有些冷了。
仆人解释道“后山那处汤泉冬暖夏凉,我家伯爷便是看重这一点,才买了这山头建了庄子,供夫人避暑游玩。只是这一回府中杂事诸多,席面并不是夫人亲手安排的,所以才忘了嘱咐诸位姑娘添件御寒衣物。”
殷青筠手里的扇子失去了作用,只能吊着穗子在左手指尖勾着把玩,漫不经心地笑“夫人邀请我们来此避暑,既是好意又是长辈心意,岂有埋怨的道理。”
仆人将殷青筠带到了一处约有十丈的汤泉处,幽凉异常,殷青筠衣裳下的肌肤忍不得起了一层疙瘩,暗道那张余海有些不解风情。
这冬暖夏凉的泉水,也就男子下去泡泡,对女子虽有益但也伤身。
谁见过热得流汗夏日,突然蹿进冷泉里的女子,那还不给冻出病来。
仆人带着殷青筠上了一条石阶,左拐入了一处凉亭,亭中接着冷泉的凉气,头顶琉璃瓦,两旁翠青绿树,叫人感觉心里的热气彻底散开了。
亭中已摆好了席面,已有一些姑娘们落座,和上首的关氏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