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星穹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圣者晨雷
帝国星穹
作者:圣者晨雷
他是铜宫监牢的遗孤。他是百家圣贤的门徒。他是文采风流的策士。他是同仇敌忾的武夫。他是田里的农民、边关的将士,他是郡县的吏员、中枢的高官。他是帝国的皇帝,是历史的星穹中最亮的那一颗!
序
那天夜里,盘踞于荧惑之位已达三十年的绿色巨星突然改变了自己运行的轨道,拖着长长的尾焰,冲入了紫徵星域。在它的影子当中,一道白色的光影,如长虹般横贯帝垣,帝星依旧亮得耀眼,可是天储星却因此黯淡无光摇摇欲坠。
大秦帝国都城咸阳的司天监里,正在浑天仪前观星的张衡骇然变色,然后他飞跑起来,速度之快,完全不是他这个年纪所有。片刻后,他就出现在司天监的院外,可是在这里,他就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因为在他面前,黑压压的玄甲军士已经占满了街道。
这些玄甲军士是大秦帝国最精锐的武士,一向负责镇守北疆,与最凶残的犬戎人作战,他们突然出现在这里,让张衡心再次一紧。
“张师是准备去哪儿”玄甲军当中,有个人笑吟吟地问道。
张衡望着说话的人,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江充,是你……”
“张师是阴阳家观星一脉的大宗师,不知道这几天里可曾从星相中看到什么”那个人从士兵当中走了出来,来到张衡面前。
“我看到惑星入紫徵宫,荧惑失位,绿芒窃居,白虹贯帝垣,天储星比平常要黯淡。”张衡面色恢复平静,他坦然回答。
“张师还和当年一样,所以现在还只是在司天监担任无足轻重的小官,这一世封侯无望了。”江充望着眼前的老人,叹息着说道。
“是,我看自己的面格,也与富贵无缘。”
“呵呵呵呵……”江充仰天大笑起来。
武卒们看到的是一个人仰天大笑一个人低头沉默。
就在这大笑与沉默间,平地风雷声响起。
张衡的白须猛然飘动,而江充上半身向后微微一仰。
“今天的事情,张师,我劝你还是静观吧。”江充缓缓说道:“别人不知道,我却晓得,阴阳家观星一脉的大贤张衡,是一名最顶尖的剑客,但天下大势面前,一个两个剑客,又能怎么样呢”
“你要对太子做什么”张衡沉声问道。
“不是我要做什么,而是大帝要做什么!”
仿佛是应证江充的这句话,原本晴朗的天空之中,突然响起了一声闷雷,位于紫徵帝垣的帝星,爆发出雪亮的光芒。
空气凝滞了,张衡抬眼向夜空望去,那里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从高空中冷漠地凝视着大地,大地之上,所有生灵的性命,都在这双眼睛的掌握之中,生杀予夺。
张衡没有与这双无形的眼睛对视太久,他垂下头。
“当初我向张师求学时,张师以为我心术不正,因此不愿意将阴阳家最玄奥的秘术传给我……但是,我还是学会了借势而为、顺天改命的本领。”看到他这样神情,江充又笑了。
张衡唯有沉默。
然后星空中剧烈震动了一下,原本在帝垣之侧的天储星处,那颗改变了轨迹的绿芒巨星炸碎,流星成雨,绚丽灿烂。
“张师,你看这情形,多美……每一颗星,皆是一个人,每一颗流星,则是一个人的殒命……只不过不知道张师的命星,是哪一颗呢若是张师的命星殒落,是不是……更为灿烂”
张衡仍然垂头不语,没有回答。
“张师,今夜咸阳城中特别热闹,如果没有事情,可否随我一起出城看看”半空中的星光恢复平静之后,江充又对张衡说道。
听起来是询问,但实际上却是不容拒绝。
张衡深深的眼中瞳光闪了闪,微微点头。
他们出了咸阳城,一路上听到的都是厮杀声惨叫声悲鸣声,血腥气味,盈于坊闾。
张衡一直微垂着眉眼,直到城南的上林苑。
大秦皇帝在上林苑里养了许多猛兽,烦闷之时,他会来此,看猛兽互搏为乐。
既是猛兽,少不了喂肉,不过看来今天上林苑的支出里,可以少掉这一项了。
从夜至昼,一囚车一囚车的“罪人”,被军士押送过来,他们中有的完好无损,有的却已经臂折腿断浑身是血。
太子胜的家人、属臣,活着被抓到此处的一共八百多人,足够猛兽们吃一顿。
被扔进兽苑里的人,有破口大骂的,有连声求饶的,也有闭目等死的或者奋力搏斗的。不管是谁,江充都笑眯眯地看着,直到看到他们被猛兽撕碎,也不会稍改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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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铜宫之囚
铜宫占地面积极广,按照方位,被分为东西南北四区,其中西区靠着山,关在这里的,一直是帝国最重要的“犯人”。
如果说其余三区之人还有重获自由的机会,那么在帝国百年的历史中,从未有人从铜宫西区活着离开过——死了离开的都没有,因为所有死在这里的人,都会被就地掩埋。
今日这个历史要被打破了。
铜宫令温舒冷冷盯着眼前的年轻人,他仿佛是从古墓中躺了千年的干尸,一双深陷的眼睛里,浮动着两团昏黄的火。
他是已经仙去的烈武帝任用的酷吏之一,据说年轻时曾是盗墓贼,也当过剪径的小贼,后来不知怎么的受到了某位大官的赏识,成了一位小吏,再后来因为严苛,竟然从无数小吏中脱颖而出,成了大帝重用的对象。
铜宫的吏员兵卒们,面对他的时候都是战战兢兢。
但他面前的年轻人却嬉皮笑脸,一副浑不吝的模样。
“象你这样的人,也敢出现在我的面前,看来陛下驾崩之后,朝廷果然是出问题了。”温舒那双森冷的眼睛终于眨了一眨。
“如果不是奉有上命,除非你家有漂亮的媳妇女儿,否则我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年轻人咧着嘴,懒洋洋地一笑。
温舒的两条眉毛拧在一起,不怒反笑:“你姓氏名谁来此何意”
“我姓陈,耳东陈,单名殇,你一定听说过我!”年轻人笑容更甜:“我要来带一个人出铜宫,你应该接到了命令!”
温舒确实接到了命令,但他还在犹豫,是否要遵守这个命令。
“没有御旨,不可放人。”他冷冷地说道。
陈殇懒懒地在怀里掏了一把,先掏出了一枚玉佩,然后是一根金钗,再然后是一对镶了宝石的手镯,无一例外,这些都是女子的贴身饰物。见都不是自己要找的东西,陈殇发怒了,他将怀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其中甚至还有几件女人的小衣。
温舒身后的狱卒们都看呆了,谁都不知道,这家伙的怀囊里怎么能塞进这么多东西。
“啊,想起来了,我把它系在了屁股后面!”发现怀里东西都不是,陈殇一拍脑袋,在身后掏出一枚铜符:“我没有什么御旨,但有这玩意儿,可以么”
这是一枚铜符。
古老的青铜造型,形成一头怪兽模样,形状类虎。
温舒盯着铜符好一会儿:“大将军印”
这一次陈殇是把他真正惊到了。
很难相信,关系到帝国兵权的大将军符印,竟然被这家伙系在自己的屁股后边,带到了这里。
先帝已经大行,新帝尚未登基,大将军曹猛为顾命五大臣之首,他的符印,便是此时的御旨!
“应该就是大将军印吧,反正此前我也没有见过,如果你觉得不合用,我把他拿回去。”陈殇耸了耸肩。
温舒眯着眼睛,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既然是执了大将军符印而来……你要带走什么人”
“我来带走的人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温舒眉头微微一拧。
铜宫之中关着的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没有名字的,只有一个。
虎乳儿!
温舒至今记得,十四年前,还是个婴儿的虎乳儿被上林令送到了铜宫,上林令并没有说明他的身份,温舒也没有问他的身份。当时问起婴儿名字时,上林令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写下“虎乳儿”三个字。
温舒其实可以猜到虎乳儿的身份,不过他很清楚,自己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什么。
“把虎乳儿带来。”温舒吩咐道。
然后他们就在铜宫的大门前干等着,陈殇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他在温舒面前转来转去,摸一摸守卒的兵甲,敲一敲铜宫的大门,还跑到铜宫大门一侧的某棵高大古树下撒了泡尿,然后得意洋洋地过来:“回去以后,我可以在兄弟们面前吹嘘了,我是在铜宫撒过尿却仍然全身而退的人!”
温舒的眉角微微跳了下,脸上仍然是那万年寒冰的表情。
无人理睬他,陈殇丝毫不觉尴尬。
又等了一会儿,铜宫的侧门终于打开了,在十几名守卒的“陪同”下,一个瘦瘦的少年走了出来。
“这就是他”陈殇吃了一惊:“看上去连十二岁都没有吧”
“铜宫不会弄错任何一个人。”温舒冷冰冰地道:“带上他,你可以滚了!”
陈殇再次打量着这个少年,发现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少年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看上去就象是个木头人。陈殇心里嘀咕了一声,然后又笑了。
反正他也不需要这个少年能有多聪明,他是大将军指明要放的人就行。
“从今天起,你叫赵虎了。”陈殇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然后示意他跟着自己离开。
少年抬脸望了他一眼,目光仍然呆滞。
陈殇只骑了一匹马,也没有让那少年和他共乘的意思,而是让那少年跟在马后,马先是慢走,然后是小跑,那少年竟然也跟得紧紧的,虽然跑得气喘吁吁,却仍然没有落下。
“赵虎,快一点!”
陈殇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向自己新的同伴呼喝。
刚刚有了新名字的虎乳儿开始跑得还有些僵硬,但现在他越跑越开,虽然喘着粗气,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这样跑了两里,陈殇放慢速度,回头望了一眼虎乳儿,眼神闪过一丝惊讶。
在铜宫门前,他看到的虎乳儿是一个木头人,可现在他眼中的虎乳儿,一双眼睛灵活得吓人。
一边跑,他的一双眼睛一边左瞄右看上扫下视,仿佛要将一切都藏入自己心中。
陈殇停下马,虎乳儿也停下,抬起头望着他,那双原本木讷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了。
“没有见过外边”陈殇问道。
“没有。”虎乳儿回应。
陈殇盯着他,神情稍缓。这小子,才一出生便遭逢大难,还嗷嗷待哺,就被囚入铜宫之中。
外边寻常的景色,对这孩子来说,却是从未见过的美景。
不过瞬间陈殇就又心硬起来。
他要做的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这孩子放在铜宫中也就是等死,倒不如变成他的功劳。
办好大将军交待的事情,就是大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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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咸阳四害
虎乳儿举起剑,却没有迎向围来的敌人。
“我有一个想法。”他昂着头对陈殇说。
“什么想法”陈殇抽出一枝箭,搭在弓弦上,漫不经心地问。
剑重重拍下,拍在了陈殇的马屁股上。
“我不要叫赵虎,我要叫赵和,和气的和!”虎乳儿笑着说道。
而陈殇则哇哇大叫着,被受惊的马带着冲向了敌人。
“咦”敌人看到这一幕,一个个满脸莫名其妙。
陈殇整个人都是懵的,不过身为咸阳第一流的剑客,他迅速镇定下来,举起了手中的弓。
哪怕马奔腾冲锋,他的手依然很稳定。
“那小子怎么敢这样!”他心中暗想。
弓弦声嗡嗡。
虎乳儿睁圆了眼睛,看着面前发生的事情。
举着利刃向他们冲来的敌人中一个,被一箭贯入胸膛,身体僵住,仿佛成了个木头人,然后倒下。
“了不起的箭术!”虎乳儿向着陈殇的背影挑起了大拇指。
陈殇听不到虎乳儿的称赞,他忙着抽箭,上弦,弓弦声响起,然后就有一人中箭,即使不是命中要害,也足以让其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他的动作,极具节奏感,虎乳儿觉得自己在看的不是人的动作,而是天上白云舒卷,溪中水流回旋。
三发过后,陈殇已经冲到了敌人大队之中。
他的剑交给了虎乳儿,手中只有一张用不上了的弓,迎着他而来的,却是十几柄刀剑,甚至还有钩盾。
钩盾不是民间可以执有的兵器,是军械。
陈殇伏在马背上,马突然人立而起,长嘶声中,两只铁蹄将迎面来的一人踢飞。
“哈哈!”
陈殇大笑着,手臂一伸,弓将一个执剑刺向马腹的人胳膊缠住,然后绞动,那只胳膊瞬间发出噼叭的声响,扭曲成了麻花模样,剑也脱手飞出,落入陈殇的手里。
“退散!”长剑在手,陈殇又是一声喝。
他的马咴的长嘶,风一般冲破敌人,所到之处,只看到剑光纵横,挡者皆仆!
瞬息间,陈殇将敌人杀了个通透,击杀四人,伤者更多。
莽山贼横行于京畿莽山,并非没有见过血的雏。
可象陈殇这样的勇武,还是让他们生出怯意,让陈殇从容拨转马首,又退回到虎乳儿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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