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星穹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圣者晨雷
若对方还不出来,那么便以虎贲军身份强迫庄园交人——想来庄园不敢与朝廷官兵为敌。
三二、万死不辞
火起得很快,转眼之间,四周的柴草垛子就全部烧了起来,而草垛之间的空隙,又有庄丁执长兵守护。谭渊发现无论向前还是向两侧都无法冲出,他便转身冲向自己一行的来处。
庄园的大门被牛车堵着,牛车上同样也有柴草,如今被一起点燃,谭渊不敢直接扑入火中,他停下脚步,急中生智,挥剑斩落,切断了牛身上的绳索。
驾车的牛也被火燔烤得难以忍受,只是不知向何而走。谭渊在牛头上一剑扫过,牛额头被划破,血涌而出,将牛的视线阻住。那牛更急,不管不顾向前一冲,轰的一声响,撞在了牛车之上。
本来牛车恰好将大门堵住,牛车上烈焰飞腾,但被犍牛这样一撞,出现了一道缝隙。谭渊不管不顾,从缝隙里挤了出去,撒腿狂奔。
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哪怕此前追击陈殇等人也没有!
一边跑,他还一边解开束在身上的盔甲,轻装疾走。
在他身后,虎贲军士卒中有人发现了这条逃生之路,也都跟了过来。望楼之上的庄丁情急大呼:“逃了,逃了!”
李果单手攀住望楼上的栏杆,猛然发力,人如鸟飞一般腾起,三步两步上了望楼。他面无表情弯弓搭箭,嗖的一声响,一名逃出的虎贲军盔甲护不住的大腿中箭,应声倒地。
这只是开始。
李果居高临下,虎贲军中虽然也有神射手,但这等情形之下根本无法与他抗衡。他连珠一般射箭,那些从庄园门处逃走的虎贲军,只要动作稍迟,便被他射中大腿、膝弯这样铁甲护不住的地方。
不过他上来得终究晚了些,谭渊与另外几个虎贲军士卒还是成功远离了他的弓箭范围。
此时火场之中的虎贲军被烧杀殆尽,大火与牛车反而成了他们追击的阻碍,而落不能将这群虎贲军尽数杀灭,众人都会有些麻烦,故此不待陈殇说什么,庄丁便牵来骡马,清理出道路,他们带着好几十名庄丁呼啸而出,追击谭渊去了。
只不过此前当谭渊追击他们时山林是他们的掩护,现在则倒了过来。虽然他们将另外几个虎贲军一一杀死,可是谭渊还是冲入了山林之中。
“不能让这厮逃回咸阳,你们回去和庄主说一声,马我们先借用了!”在确认失了谭渊的踪迹之后,陈殇仍然不准备放弃。
得到庄丁回报,赵和与赵吉对望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样的情形下,谭渊仍然能够逃脱,这厮倒是命大。
“这个讨厌的一字眉,若是给他入了咸阳,只怕还要带人来找麻烦……庄子不要了,咱们换个地方,反正我家庄子多!”赵吉心念一转,当机立断。
赵和有些无语,也不知从未谋面的赵吉父亲做的是什么营生,竟然豪富如此。
赵吉说的不错,谭渊终究还是摆脱了陈殇等人。
他回到京城时,浑身褴褛,有如乞丐。入城后直奔刺奸司,刺奸司大门前守卫的兵卒想要阻拦他,却被他喝开。
此时他筋疲力尽,跨过门槛时连抬脚的气力都不够,被门槛绊了一下,踉跄着摔倒在地。他爬了起来,用沙哑的嗓子道:“公孙先生何在”
有认出他的兵卒指明公孙凉所在位置,将他掺扶着带到公孙凉面前。公孙凉正在观看一卷文牍,见他狼狈模样,微微叹了口气。
虽然没有喝斥,但公孙凉这一声叹息,已经让谭渊愧疚非常。
他跪倒在地,呜咽着道:“先生,先生,是陈殇……陈殇……”
“给谭中郎一杯温水,喝了水慢慢说话。”公孙凉摆了摆手中的书,看了旁边随侍的一个瘦高男子一眼。
那瘦高男子很快端了杯水来,谭渊端起一饮而尽,然后继续说道:“卑职找到了罗运,但陈殇先卑职一步,争夺之中他们将罗运杀死。在下不甘心,便追袭其后,却不知这是个陷阱,他与终南山中一坞堡勾结,伏击卑职……卑职仅以身免!”
“罗运死了”公孙凉脸微微一扬:“早就听说此人博学多才,非空谈之辈,我心向往之,一直希望能与他同殿为臣,共佐圣君……他就这么死了,实在可惜!”
谭渊微微愕然。
既然只有他一人逃了回来,他自然要耍些小手段,毕竟直承是自己大意导致罗运自尽,他背负的罪责会更大,倒不如全都推到陈殇身上去。
“在罗运那里,你有没有找到什么东西”缓了一缓之后,公孙凉才又问。
“属下没有找到东西,但是,在属下之前,陈殇已经带人搜过罗运的庐舍,属下猜测他有所获,故此才对他穷追不舍。”
“陈殇……他怎么会在温舒翻看案牍,这才发现罗运是关键人物,陈殇怎么会知道”公孙凉用手中的文牍轻轻敲打着桌子,自言自语道:“要么是我们走漏了消息,要么……有人比我们更快一步”
“只要将陈殇捉来,卑职愿给他上刑,必让他吐露出来!”谭渊面目狰狞:“公孙先生,陈殇杀死罗运,证明罗运确实是关键人物,现在唯一能提供口供者,便只有陈殇了!”
公孙凉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你说的不错,但为时有些晚了。”
“什么”
“这一日一夜间,朝堂上风云已经有所变幻,
三三、再回咸阳
温舒拢着袖子,快步走上阁楼。
在阁楼口,他看到谭渊被人抬了出去。
温舒只望了一眼,便不再关注,若是谭渊还活着,他少不得要注意一下,现在嘛,一个死人罢了。
“温司直,谭渊失手,罗运已死。”公孙凉缓缓说道。
“正常,若是事情那么容易,也就用不着我来了。”温舒微微一笑。
公孙凉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我为何要找罗运么”
温舒眼睛眯了起来:“这不难推断。”
“哦”
“公孙先生给我的条件,是三年前离开咸阳、曾经名声很大、风仪非凡、年纪当在二十至三十之间的男子,而且这个男子要经常出入大将军府……三年前这个时间段是关键,那么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最大的事情,自然是先帝大婚。”温舒咧嘴笑了笑。
“先帝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皇太后,乃是大将军幼女,大将军权势倒有一半是来自于其国丈的身份。那么三年前某位年轻有才风度翩翩的男子,因为经常出入大将军府邸,与大将军幼女相识。少艾思慕,在所难免,若是做出了什么糊涂的事情,那就更是人之常情。找到那个男子,找到大将军幼女与其私通的线索,找到当今皇太后曾经不贞的证据,皇太后还是皇太后吗,大将军还是大将军么”
阁楼之上,除了曾经给谭渊倒毒水的枯瘦男子,就只有公孙凉和温舒二人,温舒侃侃而谈,毫无顾忌。
公孙凉又看了他一眼,向枯瘦男子道:“温司直说累了,给他倒茶。”
枯瘦男子去倒茶的时间里,公孙凉道:“你倒是大胆,也是个有本事的,我只给你这些条件,你就能猜出我的打算。”
温舒拱手长揖,几乎是一揖到地,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年纪要比公孙凉大近二十岁。
“公孙先生,你可知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谁的身影么”他问道。
“谁”
“江充!”
这个名字让公孙凉呼吸稍稍停了一下。
“江充,当年也是如同公孙先生一般大胆,也是如同公孙先生一般算无遗策,也是如同公孙先生一样擅于设局。便是烈武帝,也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那段时间,也是我们这些被称为酷吏者最为得志之时。”
“如今江充可是朝廷钦定的恶徒,他的尸体早就腐朽为泥了。”公孙凉不紧不慢地道。
“我不相信江充会那么容易死去,我一直觉得,他还活着。不过他是否活着,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已经发现了和他一样甚至更胜于他的先生您。”温舒嘴角浮着笑,他直直地盯着公孙凉,目光灼热,仿佛是看着自己挚爱之人:“先生,我这种人,并没有什么大的才华,也没有别的愿望,唯所愿者,就是天下的奸人听到我的名字就胆寒,世上的不法之徒一看到我的身影就发抖,我要比最恶的人还要恶,比最毒的蛇还要毒!”
公孙凉的随侍将茶端了上来,摆在了桌上,公孙凉伸手示意:“饮茶。”
温舒没有去拿杯子,而是向公孙凉拱手:“公孙先生,我对你有用!”
“我借莽山贼入寇之机设刺奸司,再借刺奸司查奸细之机调来咸阳城的户籍,让你找罗运,现在罗运虽然找到,可他也已经死了。线索已断,还打草惊蛇,你说,你还有什么用呢”
“公孙先生,我刚才再次核对文牍档案之时,又有一个发现。”温舒眯着眼睛:“不,应该说我有两个发现。”
“哦,说。”
“第一个,清河县主与皇太后自幼相熟,许多档案里都记载她们二人共同出游遣兵马护卫之事,而谭渊曾说,他在丰裕坊查案之时,曾受清河县主所阻……所以线索未断,清河县主肯定知情!”
公孙凉神情不变,只是看了温舒一眼:“此事暂住,打草惊蛇之后,清河县主动不得了。”
“那还有第二个,近来诸多事端都发生在丰裕坊,我对丰裕坊极感兴趣,故此又调了近十年丰裕坊的户籍,发现了一个人……这个人此前并未有户籍,是去年六月才落的籍,而去年六月,我为铜宫令,陈殇执大将军虎符来,从铜宫带走了一少年。”
公孙凉微微一愣:“铜宫中带走一少年铜宫里哪来的少年”
“有的,十四……如今是十五年前,惑星之变后,上林苑令将一个名为‘虎乳儿’的婴孩送于铜宫。”
“惑星之变,惑星之变……大将军!”公孙凉倒吸了口冷气,终于再难维持镇定。
如果他猜想的不错,大将军并没有在那被动防御,而是于不动声色之中已经准备好了反击的手段!
他在为天子寻找替代者!
一算时间,大将军做出这一决定的时候,恰恰是天子登基那一日!
公孙凉长吸了口气,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大将军此举做得倒是足够隐蔽,但是既然被他知道了,事情就未必会象大将军想的那样走了。
他看了那杯茶一眼,然后摆手:“茶已冷了,公孙厉,为温司直换茶。”
枯瘦男子默不作声上来,将冷茶倒了,又端来热茶。
这一次温舒直接接过茶,缓缓啜着,等待公孙凉说话。
“比起大将军,天子与我还是年轻了些,确实需要温司直这样的长者来为臂助。”公孙凉道。
“定会天子与公孙先生效死力!”温舒放下茶杯,再度行礼。
“既是如此……温司直知道该怎么做吗”
“按公孙先生所言去做便是!”
公孙凉微微笑了笑,又轻轻摇了摇头:“找到那个少年,盯紧他,然后……”
他紧紧合住手掌,五指捏在文牍上,指关节捏得发白
三四、何去何从
因为临近上元的缘故,哪怕城中刚刚经过一场劫难,急于粉饰太平的官吏们,还是将咸阳城妆点得非同一般。
各个坊闾市肆,到处都支起高架,架起一盏盏的灯笼,只到上元当天夜里,这些灯笼便会点燃,整个咸阳城因此灯火通明。
自然,这样的光芒,照不到那些贫苦人家。
夜幕低垂的时候,赵和端着一碗汤饼,蹲在房铺的门槛上稀里糊噜地吃着。
他还在琢磨着自己该往哪儿去。
以他的自尊,赵吉家是不会去的,他不想去给赵吉当个吃白食的门客。王夫子家同样也不会去,王夫子帮他的已经够多了,他身上的麻烦不能引到王夫子家去。
萧由、樊令、贾畅……
一个个认识的人都被排除,他必须尽快给自己找个安身立命之所,否则仅靠着身上几百文线、五两银锭,他撑不了多久。
咸阳米贵,居之不易。
或许离开咸阳去终南山中做个隐士也是条出路,那位罗运不就在终南山中过得逍遥么,若不是遇到陈殇与谭渊,没准他还可以继续逍遥。
要么就远离咸阳,到外地去,听说东面的洛阳、南边的扬州、余杭,都是不逊于咸阳的大城,非常繁华,却那边看看有没有机会。
也可以周游天下,虽然这些年乱匪四起,天下板荡,但是一个孤零零乞儿般的少年,有谁会将他当成劫掠的目标
他正胡思乱想,一双脚停在了他的面前。
赵和抬起头,看到萧由平静的脸。
“吃完面随我来。”萧由缓缓道。
赵和抿着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又吃了一口面。
他刚才不是没想过投靠萧由,但想着两人素无交情,就是在他落籍之时和除夕之变中打过交道,因此放弃了这个想法。
可现在萧由自己来叫他,看神情甚至是专门来叫他,这让赵和心中不解。
三口两口将剩余的面吃掉之后,萧由领着赵和离开这家铺子。
这铺子并不在丰裕坊,萧由能找到他,肯定费了一些心累。
但萧由也没有把他带回自己家,而是到了另一处偏僻的小巷,小巷最内侧一户人家门掩着,萧由在外咳了一声,门立刻被打开。
“进去。”萧由道。
赵和倒不怕萧由会害他,以他现在的情形,萧由要害他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
小院子里有些乱,一个沉默的老汉在他们身后又将门掩住,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
“将这些时间你的事情都说给我听,不要隐瞒,详详细细。”萧由道。
但赵和刚张嘴要说话,萧由却又摆了摆手,指着他的手:“我并非无缘无故地关注你,你手上的那印迹不是天生的吧”
赵和手猛然往衣袖中一缩。
他手上有一处印迹,并非胎记,而是有人用炭火烙成,这件事情,除了铜宫中的那些老人外,别人谁都不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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