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星穹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圣者晨雷
“那是哄人的话。”清河县主诧异地盯了陈殇一眼:“你连这都听不明白”
“哄人”陈殇张大嘴巴:“县主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会哄人”
“哦,我是女人,女人哄人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么”清河淡淡地说道。
这句话让陈殇实在无话可对,加之侍剑又上前来,一把将他推开,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清河来到赵和面前。
“阿和,虽然你不是我真正的兄弟,但从今天起,你是我义弟了,若是有人想要再欺凌你,只管报我的名字!”
清河看了赵和手上的伤痕一眼,眉头再皱了皱,轻轻拍了一下赵和的肩膀。
赵和脸上浮起灿烂的笑:“多谢县主,我会的。”
他没有顺杆往上呼清河义姐,还是称为县主,而且看上去极是客气,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客气。
清河眉头又皱了一下。
清河长得非常俊秀,她那双剑眉很有特色,每当她皱眉或者扬眉时,都会流露出一股英气。赵和甚至觉得,这位宗室女子眉宇之间藏着剑意。
“行,那就这样吧,今日大麻烦已经结束,你先在这呆上段时间,我会寻人救你脱狱。”清河又拍了一下赵和的肩膀,然后转身要走。
一直站在赵和身边的王鹿鸣急了:“县主,清河姐姐,为何不把阿和带走”
“他毕竟是意欲纵火的嫌犯,在洗脱罪名之前,我不好带走他,只要不让别人欺凌他,在这继续呆上两天也不算什么。”清河对王鹿鸣又是一种态度了,她巧笑着将王鹿鸣牵过来,柔声安慰道:“迟则两天,快的话明早,他就可以出来!”
“我,还有我,还有我啊,县主,一定也要把我救出来!”陈殇高声叫道。
没有人理睬他。
王鹿鸣一步一回头,看着赵和,赵和还之以灿烂的笑,还忍着疼痛将手举起,向她挥了一挥。
王鹿鸣这才稍稍安心,又叮咛道:“阿和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的,明天我再来看你,给你带好吃的!”
“是……”
等王鹿鸣出了门,背影都消失了,赵和才轻轻回了一声。
眼泪叭哒一些,从他的眼中流下,滴落在地面上。
方才受刑之时,他不曾流泪,此时却不知为何流泪了。
而大堂之上,各方人等都已经离开,只剩余萧由与差役们。萧由挥了挥手,那些差们也纷纷出了门。
萧由缓步来到赵和身边:“不是县主亲弟,你是不是有些失落”
“我有些失望,却不是因为县主不是我亲姐,而是因为……我终究还是不知道自己是谁。”赵和抹了一下眼角,昂起脸,冲着萧由道:“你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萧由没有说话。
“我是不是逆太子遗孤”赵和又问。
刚离开铜宫时,他对逆太子的事情并不知情,但方才温舒步步紧逼,无意中透露出来的话语,足以让他生出怀疑。
若不是逆太子遗孤,那些铜宫中的老人们为何会对他百般照顾,又为何会将一身本领传给他
若不是逆太子遗孤,大将军为何会专门派陈殇去将他接出来,温舒又为何会对他紧盯不放
萧由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不是逆太子遗孤,我并不知晓,但我知晓一件事情,你是赵和。”
“对对,你自己给自己取了名字,就叫赵和!”陈殇在一旁也出声道。
赵和想了想,再抹了一把眼角,然后露出灿烂的笑容:“你们说的是,我是不是逆太子遗孤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是赵和!”
“你们先回监牢中,好好休息,今夜城里很热闹,不过你们就凑不着了……”
萧由正要安排赵和他们,突然门前又有人叫了起来:“喂喂,阿和,你在哪,你在哪”
紧接着赵吉从门外跳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灯笼,他的身后跟着十余个家仆,每个家仆手里都捧着东西。
赵和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事情闹得这么大,我当然要来,好在你没事了。”赵吉目光在赵和手指上扫过,面上露出凶残之色:“你且放心,你受的气,终有一日我会给你出,不管背后是谁,我都会让你出这口恶气!”
“已经过去,没事了。”赵和心知他又在说大话,并未往心里去:“只是今夜不能在街上看花灯,原本是与你约好了的。”
“那算什么,我这不拎着花灯来给你看了么”赵吉哈哈一笑,将手中的花灯举了起来。
他又向萧由行了个礼:“萧大夫,今夜你就行个方便,我在这里陪着他们,我还带了酒肉,唔,还有斗鸡,我们今夜彻夜不休!”
萧由摇了摇头:“那可不成,赵和手上有伤,必须好生休养,这样伤才好得快。”
“呃……那好吧,我让人去取最好的伤药来!”赵吉又道。
听到他们的安排,赵和心里微微一松,方才的失落感,被驱走了大半。
在听到清河否认他是其弟,赵和心中其实非常失落,他在铜宫之中孤苦,虽然有师长在侧,可从来不知自己的亲人是谁。而清河方才的话语,曾让他升起希望,觉得自己寻着了亲的。
可失望之后,却是失落。
这一夜咸阳城的花灯没有往年那么热闹,赵和在监囚中早早就睡了,倒是陈殇与在这陪他们的赵吉饮酒猜拳,闹腾了许久。夜中时赵和曾经迷迷糊糊醒来,听到已经大醉的陈殇抱着一只靴子在那大叫“清河、清河”,赵和只是往干草中挤紧了些,然后便又睡着过去。
他们并不知道,监牢的安静之外,咸阳城花灯的热闹之下,却是暗潮汹涌。
侍御史万安当先发难,弹劾温舒,连带弹劾举荐温舒的公孙凉。他的弹章先是在御史台过了一圈,故此还未进入宫中,便已经被许多人知道。
国子监诸生也纷纷上书言事,劝谏天子勿重用酷吏,以免遭烈武皇帝晚年的大乱。
羽林军与虎贲军在维持咸阳城的秩序时,双方又发生群殴,致一名羽林郎重伤不治,数十人受伤。
待第二天晨时,长乐宫中传来旨意,公孙凉举荐不当,罢去官职,万安直言进谏,升为御史中丞。
不过随之而来的还有对清河县主的训饬。
因为清河县主擅自干政,被罚在家中禁足半年,减去封邑一百户。
咸阳令王鉴倒是什么事都没有,第二天早,他就匆匆忙忙将所谓上元节纵火案交与萧由审理,自己又跑去“关怀”遭遇雪灾的灾民了。
故此日上三竿之时,萧由便走完程序,将赵和与陈殇从牢中放了出来。
“这纵火的罪名可不小,你是怎么帮我们脱身的”陈殇被放出来之后,极是好奇地向萧由问道。
“哦,酒醉失手,无意纵火,念在未造成伤害,从轻发落,罚钱再加杖二十。”萧由道。
“罚钱我可没有,杖二十也没打啊。”陈殇挠着头。
“有人替你们出钱了,至于杖二十,也有人出钱让阿和免刑。”萧由道。
“哈哈,我人缘不错,竟然有人替我出钱免刑!”陈殇得意地笑道。
“是替阿和免刑,你么,因为你是羽林郎,所以我不动手,交由羽林中郎校处置,你立刻回军营受这二十杖吧。”
陈殇顿时愁眉苦脸:“还是在这打完再走吧,你这二十杖和军中二十杖不能比,军中二十杖可以抵你这四十杖!”
萧由没有理他,而是一挥手,自有咸阳令衙署的差役拥上来,将他给赶了出去。
赵和却还留在衙门之内。
“你准备去哪儿,如今咸阳城中人都知道我偏向你,要不你去我家”萧由道。
“不必劳烦萧大夫了,他们知道萧大夫厌恶温舒这般酷吏,却不知道萧大夫是在偏我。”赵和苦笑了一下,向萧由行礼:“多谢萧大夫,我觉得,我们还是保持些距离为好。”
萧由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点头:“这既然是你的意思,那就如此吧。”
赵和再次向他行礼,没有说什么话。
四六、空空落落
赵和站在衙门大门前时稍稍有些茫然,看到迎上来的赵吉,才露出一丝笑来。
“阿和,随我走吧!”他向赵和叫道。
赵和正待要应下,看到陈殇带着俞龙、戚虎和李果也围了上来:“小子,要不要随我们走”
有这么多人叫他去,赵和心中觉得微微一暖。
然后他看到了公孙凉。
一袭青衣未着官袍的公孙凉,独自一人,缓缓从街道一头走了过来。只从外表看去,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赵和被他眼神盯着,总觉得心中发寒。
公孙凉的目光极为深沉,不象温舒那样阴冷,但却象夜空一般,深得让人看不见底。
“你是何人”赵吉瞪着公孙凉。
陈殇却是脸色大变,他在刺奸司呆了两天,自然认得这位是谁。
“你身边的陈殇认得我,知道我是谁,谭渊也好,温舒也好,都不过是我的下属,唔,虽然严格来说,温舒的官爵比我还要高一些。”公孙凉走过来,先是冲着赵和一笑,然后又笑眯眯地对赵吉道。
“原来你就是公孙凉!”赵吉失声,脸色大变。
“我还没有报自己的名字,你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不愧是在咸阳城中自称新一代游侠儿领袖的赵吉。”公孙凉道。
赵吉嘴紧紧抿住,向后退了一步,多少有些胆怯。
赵和讶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挺身站在了赵吉身前:“公孙凉,你是冲我来的,何必对别人出言恫吓”
“呵呵,赵和,我早就听到你的名字,一直想见你,不过,今日还真不是冲你来的。”公孙凉又笑道。
他始终在笑,但每次露出笑容,都让人心中发寒,仿佛那笑容是刀,在不停地剜割人心底的秘密。
赵和很不喜欢他。
“我今日来,只是与你们打个招呼,以后可能会多打交道,先见礼总能熟悉一下,礼多人不怪嘛,对了,陈殇,我似乎听说羽林中郎将杨夷在寻你,你要不要带赵和去见他”
陈殇脸色顿时变白了起来。
公孙凉说完这话,又向众人点头,然后迈步进了咸阳令衙署。
他身后涌来数十名虎贲军士卒,将衙署大门堵住,隔绝了内外。
陈殇心中一凛,难道说公孙凉是冲萧由来的
他踮起脚,想要看到衙署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什么也看不到。
回过头来,再看赵吉与陈殇,赵吉的脸色阴晴不定,陈殇更是惨白。
“怎么了,你们”赵和诧异地道。
赵吉吞吞吐吐:“阿和……我想起来,我家中尚……尚有他事,恐怕不能接你回去了。”
赵和愣了愣,然后灿烂一笑:“好,你先去忙你家中事情。”
“那,那……那就改日再会!”赵吉匆匆抛下这句话,然后逃也似地离开了。
他这一离开,赵和又看向陈殇:“呃,你是不是也有事情,暂时不能带我去了”
陈殇看着他脸上的平静,嘴角浮起苦笑。
“其实没有什么,各有各的难处,我知道的。”赵和哈哈一笑:“这几日与你在一起,我本来就有些嫌你,给我寻来多少烦恼,就这样吧,就此告辞……”
他说到后来时,声音有些发颤。
清河县主不是他的真正亲人,赵吉这位好友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不能带他回去,现在陈殇等人也不可能收容他,他又不愿意连累萧由……这么看来,咸阳虽大,他在这里却没有一个家。
李果觉得气氛非常憋闷,忍不住哼了一声:“要不,你随我走!”
他话不多,但此时说出这一句来,让赵和心中还是生出丝温暖。
在诸人当中,反而是李果与他交往得最少。
俞龙戚虎却是一左一右,各推了李果一下:“横之是什么人物,你还不知道,他怎么会因为畏惧那个公孙凉而不接纳这小子,分明是有别的事情!”
陈殇抿着嘴,好一会儿才道:“这样吧,阿和,你先随硕夫去他家中,我还些公务,等我这公务处置好了,再来接你!”
这话说得,连俞龙戚虎脸上都浮出怪异之色。
李果更是瞪了他一眼,二话不说,上前抓住赵和的胳膊,将他推上了自己的马。
“放心,在咸阳城中,有我一口饭吃,总少不得一你一口汤喝!”李果对赵和说道。
他也上了马,两人同乘一马,扬长而去,根本不理会身后的陈殇。
陈殇抿着嘴,看了俞龙、戚虎一眼,也是独自上马,落寞而去。
俞龙、戚虎面面相觑。
赵和与李果走了好一会儿,赵和忽然昂起头:“陈殇不是那种人。”
李果没有作声。
“他绝不是因为害怕公孙凉而不带我走,他是有别的原因,公孙凉说的羽林中郎将杨夷,应该才是真正原因。”赵和又道:“你与他是挚交好友,应当信任他。”
李果瞪了他一眼:“孺子,闭嘴!”
赵和有些急了:“我是认真的,你不该误会他。”
“我没误会他,我只是恨他不愿意将真实原因说出来,由我们兄弟共担罢了。”李果冷冷地道。
赵和听得此语,才恍然大悟。
然后先是自嘲地笑了起来,自己终究是浅薄了,根本不理解这四人彼此之间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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