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星穹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圣者晨雷
“晁公……”
“你今日可是来寻我的”晁冲之忽然又转移了话题。
看着他捂着伤处的手沾满了血,俞龙一时无法将质问的话说出口。
“温舒死后,我就一直遣人盯着陈殇和赵和,因为温舒手中有一样东西,乃是我必得之物。”晁冲之平静地道。
俞龙双眼瞪圆,讶然望着他。
晁冲之向他微微一笑:“此事做得确实有些不光明正大,因为那件物什,我不希望别人知道,特别不希望公孙凉知道。”
“晁公所要找的是什么东西”俞龙忍不住相问。
晁冲之停了一下,缓缓道:“《罗织经》。”
俞龙一愣:“那是什么”
“烈武帝时江充所著《罗织经》,这世上最污最秽最恶毒的一本书,江充死后,应该是落到了温舒手中。”晁冲之渐露虚弱之色:“我本想暗中取来毁掉,现在看来不成了,有人似乎不让我继续查下去,竟然派了刺客前来。”
“那些刺客是犬戎人!”俞龙紧紧盯着他,然后重复了一遍:“学生认得出来,他们是犬戎人,所以才能提前示醒!”
晁冲之闻言露出错愕之色,旋即微怒:“竟然是犬戎人,他们想要被斩尽杀绝么”
他的反应并没有什么异样,俞龙虽然仔细观察,却没有看出他心虚的样子。他又道:“昨日华祭酒在西市死于犬戎人之手……”
“此事我已知晓……犬戎人究竟想要做什么,难道说……”晁冲之脸上闪过怒意。
正说之时,外头传来声音:“太医监御医淳于衍,请问晁公安。”
晁冲之疲惫地说道:“你们来得倒是挺快,进来为我包扎,再让人给我换套朝服,我还要陛见,礼不可废。”
一名青衣男子匆匆掀帘进了油壁车,晁冲之摆了摆手,示意俞龙先离开:“子云,朝中只怕会多出许多事情,那本书……我暂时无暇顾及了,就交给你,你去替我找出来,然后将之销毁,切记切记!”
俞龙见他虚弱,还想再留,晁冲之又挥了挥手:“速去……风云激荡,切切小心!”
俞龙出了车,此时已经到了长乐宫之前,他茫然下车,回头望了一眼,听到那名为淳于衍的御医急呼起来。
“晁公昏过去了,来人,快将晁公抬出来,抬到避风的地方……”
俞龙想要再到晁冲之身边去,但此时围上来的侍卫、御医和军士太多,反把他挤得越来越远。
俞龙看着这些人乱糟糟地将晁冲之抬走,好一会儿,低头往回,渐渐远离长乐宫。
长乐宫是大秦权力的中心,恐怕也是这段时间里最为凶险的地方,他所经历的不过是最近风暴的外围,还没有资格到那中心去。
“俞大哥!”
迎面赵和和李果过来,赵和同样是满脸困惑,而李果虽是面无表情,但眼神也有些涣散,分明是对事态的发展完全不能理解。
“回去再说,我觉得,此事不是我们几个能够解透的,硕夫与横之适合战阵之上取强敌之首绩,我与王佐可以各领一军指挥冲杀,阿和你还小,经验尚且不足,真正能够与那些人斗智的,恐怕唯有萧掾史。”
俞龙很有些无力。
若是知道谁是敌人,哪怕与敌人斗心较智,他都不是十分畏惧,但是现在谁是敌人谁是友方都搞不清楚,越查下去有嫌疑的人越多,再仔细查仿佛每个人都是好人,实在让人无法破局。
“那我们就去找萧大夫。”赵和道。
“那是自然的,连晁公都遇刺,这已经不再是你的身世了,恐怕是关系到大秦根基……”
在回陈殇家的路上,众人各有所思,因此都处沉默之中。到陈殇家里,将晁冲之遇刺之事说了,陈殇也是满头雾水:“原本我们猜晁冲之与犬戎勾结,结果他反倒被犬戎人刺杀,那究竟是谁与犬戎人勾结,华宣的死又是怎么回事”
“《罗织经》你们听说过么”俞龙问道。
众人都是摇头,赵和算是他们当中读书比较多的,对这个名字也很是陌生。
“要不,我们去问问王夫子,他读的书也多,或许听说过”赵和问道。
“王夫子虽然德才兼有,但论及读书之多,未必比得过你,他乃是儒家一脉,一般不涉及别家。”俞龙对王夫子也很熟悉:“他比我早些年从国子监出来,他读过的书,我基本上也读过。”
“听这书的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种偏门的玩意,还是得寻萧掾史,不瞒你们说,我对他是真心佩服。”陈殇嘟囔道。
李果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众人既然议定要去问萧由,便又立刻从陈殇家中出来,只留陈殇捂着臀部在那哇哇大叫,他臀部的伤总得再过两三日才能勉强下地。
萧由被借至刺奸司,他们不好上刺奸司的门,便寻了个咸阳令署的差役去刺奸司传讯。那差役得了钱,自然乐意跑腿,大约到了午饭之时,萧由随差役一起赶回了咸阳令署。
“今早晁冲之遇刺,你们都在场”见到众人,他倒是抢先一步问道。
俞龙将今早的经过说了一遍,又将昨日西市华宣之案细细道来,萧由听完之后,先是用沙哑的声音笑了两声,然后摇头:“你们所到之处,当真是血雨腥风,已经有多少人为你们死了”
赵和几人默然。
“华宣之案,因为牵涉到犬戎人,昨日就从咸阳令署转到了刺奸司,今早晁冲之遇刺之事,也落到了这边手中,如今刺奸司倒是很忙。”萧由缓缓说道。
他这话让众人有些不解。
见大伙都是茫然的神情,萧由道:“任何案情,都是谁获利最大,谁嫌疑最大,这两件案情,刺奸司获利最大,因为权力空前增加,所以刺奸司嫌疑也最大!”
六三、岂可自清
将虎贲军军官敲打一遍之后,他们做起事来更为顺畅,过了会儿,甚至有人将所收缴的财物都堆了过来,用一个盘子托着,放在萧由面前。
“此事萧掾史运筹帷幄,当居首功,还请萧掾史先挑。”那名军官恭恭敬敬地道。
萧由也不客气,从那些还沾着血的财物中拿了一块金锭“这伙贼人手中还挺富余的,竟然有不少东西嘛。”
俞龙见此情形,欲言又止。
紧接着那军官将托盘里的财富又划了一些到赵和面前“三位功不可没,这些是你们应得的。”
李果看着那些金灿灿银闪闪的东西,轻轻咬了一下唇,俞龙眉头皱得更紧,赵和也一时无措。
“你们收下吧,你们若不收下,他们分起钱来也不安心,这些就只能上缴,最后是上面什么事都没做的人得了去,而流血卖命出力的人却什么都没有。”萧由微笑着道“举世如此,岂可自清和光同尘,和光同尘。”
那军官连连点头,向萧由挑起大拇指“萧掾史果然是有大学问的,就是通透,几位也不怕你们笑话,这些东西你们不收,我们便也不敢收,交上去后若是入了朝廷公库,我们也没啥抱怨,怕就怕入了某些人口袋,我们还要被骂一句蠢货”
赵和默然不语。
俞龙叹了口气,李果左看看右看看,直到赵和开口“好,我就收下了”
赵和开口收下,李果神情微松,俞龙没有作声,那军官便让人将他划出的财物用布袋装起交给了赵和。
赵和将财物拢在袖子里,等那军官走了之后,他向李果使了一个眼色。
两人来到房间一角,赵和将布袋递了过去“李大哥,这个不好分,就先一起放在你那儿,我若要用钱,自会向你讨取。”
李果默然了一会儿,然后笑道“好。”
他收过布袋,又拍了一下赵和,表明自己领了这份情。
对此,俞龙也只能装着没看到了。
他心中其实觉得这样私分战利品是不妥当的,但萧由说的也对,而李果家中亏空太大,这些钱财虽不多,对他来说也算是一份及时雨。
萧由聚精会神在拼那些碎纸片,等虎贲军将宅邸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之后,他仍然没有完全拼好。
“萧掾史,接下来怎么办”那军官分了好处,此刻念着萧由的通达,便上来请示道。
“审啊,不是有几个伤的么,从他们先开始。”萧由缓缓道“反正重伤了,他们活不了多久。”
那军官应了一声,神情转为狠戾“掾史放心,就算他们活不了多久,我也会从他们口中抠出些有用的东西,前段时间温司直在时,可是教了我们不少”
他这话语出,旁边的俞龙神情一动,开口问道“你和温舒很熟”
那军官自知失言,嘿嘿笑了声,没有回应。
俞龙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道“事关重大,你只要对我说,可曾从温舒那里听说过罗织经”
他本是随意一问,却不曾想那军官听了后神情一怔。
“黄怒,过来”那军官回头叫道。
那个名为黄怒的虎贲军士卒小跑着过来,他长得有些怪异,须发皆带着丝金红,看人时也是冷眼斜睨,看得出不是个好接近的人。
“何事”哪怕对着自己的长官,他也是懒洋洋地回应。
“前些时日,你都跟着温司直,可曾听他说过罗织经”那军官问道。
黄怒歪着脑袋“似乎曾经听他说过这么一嘴,只不过具体内容我忘了。”
“咳,休得胡说,快说出来。”军官面上有些挂不住。
黄怒看了看他,然后又看了看李果与俞龙,最后一指赵和“温司直是个有本事的,一直穷追你不放,你必然是有什么问题,你若是能打嬴我,你想问什么我都答,但若打不过我,呸,跪下来向我赔罪。”
赵和愣了一下。
旁边的俞龙李果脸顿时阴了下来,这黄怒的身手相当不错,甚至不弱于谭渊,赵和莫说只是一个未长成的少年,就算已经长大,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我来。”李果二话不说,大步上前。
黄怒翻了他一眼“你不行,我要打的又不是你。”
赵和沉默了会儿才道“非要和我打”
“对,说白了吧,我很佩服温司直,所以想揍你一顿出气。”黄怒满不在乎地又转向那虎贲军军官“李校尉你不必多说,这事情,我不会改主意。”
那军官十分尴尬,却也无法,只能对赵和道“休要理他,这厮就是这脾气,若不是这脾气害他,以他的本领,早就成了我的上司了,哪里还会在这当个小小兵卒。”
赵和撇了一下嘴“你倒有面皮,你是大人,我还只是一介孺子,我为何要与你打罗织经再重要,也不如我自己的小命重要。”
“我许你用任何手段。”黄怒道“而且保证只让你受皮肉之苦,绝不取你性命。”
赵和只是摇头,那黄怒哼了一声,转身便下楼。
赵和默不作声,低头往下望去,原本二楼的地板被刺客们拆了一块,因此没多久,他就从缺口处望见了黄怒。
黄怒大摇大摆地从底下走过,赵和猛然叫了一声“黄怒”
黄怒面带讥色抬头,然后迎面就是一蓬白色粉末雾茫茫而下。
撒石灰如今可是赵和的看家本领
这居高临下一撒石灰,黄怒的眼睛顿时看不见了,他眼里疼痛难忍,心中又惊又怒,听得上面传来赵和的厉喝,毫不犹豫拔剑上撩。
“卟”
他听到一声响,自己的剑刺中了一具身躯,不由愣了一下。
若是将赵和刺死了,他也会有很大的麻烦
但就在这时,他觉得头上传来嗡的一声响,紧接着,一根木棒样的东西狠狠敲在他的头上,打得他晕头转向,踉跄倒地。
赵和抱着根木棍从上往下猛捅,捅得黄怒连连呼痛,站都站不稳,加上眼前什么都看不见,最终被他打翻在地。
紧接着,他听到铁器摩擦之声,然后一个冰冷的东西横在他的脖子上。
“要打你,简直太容易了。”赵和的声音响起。
“小崽子,你施诈卑鄙,无耻”黄怒捂着面怒喝。
“你方才说了,许我用任何手段,而且你一个大人,堂堂虎贲军中的精锐之士,要与我一个少年,身体还没有长成的平民百姓对决,你不觉得卑鄙无耻,我怎么会觉得自己卑鄙无耻”
有虎贲军士上前来将黄怒扶起,带他去擦掉眼中的石灰,赵和在后边不阴不阳地说道“打你并不是要从你嘴里知道什么,只是让你明白,你根本没有资格去为温舒出气。就连温舒本人都死在追索我的路上,你又算是什么”
黄怒气得哇哇直叫,若不是被同袍拖走,简直要回头来再与赵和打上一场。
“行了,与他一般见识做什么。”萧由将手中的碎纸又糊上一块“莽夫罢了嗯”
他手中的碎纸终于拼好了一角,仔细看了看之后,他神情微微一变。
赵和伸头看去“这是舆图不对,这里有线,画的是什么”
萧由没有作声,又开始拼起纸来。因为已经拼出了一角,接下来的速度快了许多,不一会儿,整张图拼成了大半,赵和看到除了舆图之外,还有另两个地方画了线,线旁还写了小字。
小字标注的是时间。
“这是何意”赵和问道。
“如果我猜得不错,这张图上应该有五根这样的线。”萧由一边拼一边道。
“唔我知道了。”俞龙这时也看明白过来。
李果若有所思,赵和看了他一眼“你看出来了”
“我不善看图。”李果憋出这五个字来。
旁边的俞龙嘿然一笑“他家就没有一个擅长看图的,若不是自幼生长在咸阳城,你给他副咸阳舆图他也能迷路给你看”
李果没有作声,想来是承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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