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顾清菡摇头道:“既然做了,就要万无一失。”扭头看着齐宁,俏丽的脸上一片柔情:“我和田夫人已经商议好了,她准备在东海那边设立贸易行,我准备去东海,在贸易行帮着料理,两年过后,再以别的身份回京和你相聚。”
“两年?”齐宁叹道:“时间太久了。”
“比起以后的日子,两年时光并不算久。”顾清菡微笑道:“而且我自出生之后,一直都是待在深宅大院,没有真正地看看这个世间。东海那边有浩瀚的大海,我想过去看看是什么样子,顾清菡既然不在了,我就要换一种活法。”握住齐宁的手,柔声道:“你自己在京城好好的,不要担心我,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抬手捂嘴轻笑道:“我就等着和我的小哥哥再聚的日子。”眼波如水,媚态横生。
第一四一四章 市井流言
齐宁在木屋和顾清菡享受着二人世界的时候,隆泰皇帝却在宫内大发雷霆。
虽然萧绍宗的叛乱给了朝廷极大的震动,但隆泰却没有在随后的掀起太大的风浪,无非是因为前线战事正紧,他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平和的态度稳定住京城的局面,将精力重新放到前线的战事上。
黄昏时分,兵部尚书卢霄匆匆入宫求见,带来了一道从前线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的快报。
卢霄低着头,脸色也很是难看,皇帝看过卢霄呈上来的急报,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岳环山不是久经沙场的名将吗?为何会犯如此愚蠢的错误?”
卢霄终于道:“圣上,岳环山之前送的几道折子里,显示前线的局势对我们很是有利。汉军那边粮草肯定是出现了问题,一直在收缩战线,钟离傲的主力拒收在郑郡一线,那是通往洛阳的必经之道,所以要进军洛阳,势必要拿下郑郡,只是郑郡防御坚固,极难攻克,而且与左右两郡形成品形防御,岳环山在折子里说过,钟离傲选择后撤到郑郡一线布防,本就是心存狡诈,如果我军全力攻打郑郡,位于侧翼的两郡兵马很可能就会对我军形成包抄之势。”
隆泰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先断其翼?”
“圣上英明。”卢霄拱手道:“岳环山的心思,正是先折断钟离傲的两翼,再集中兵力攻打郑郡。位于郑郡西南面的成伊郡兵力较弱,而且成伊的定合城比较薄弱,容易攻克,所以岳环山这才派了肖平志领兵攻打成伊。”
“肖平志五千人马,竟然全军覆没!”隆泰脸色发青:“五千将士,如此轻易便断送了!”
“岳环山事先已经派人前往定合城打过情报,那城中只有两千守军。”卢霄道:“肖平志善打硬仗,那五千兵马也都是骁勇的精兵,而且肖平志立下了军令状!”
“军令状有什么用?”隆泰将急报丢在桌子上,怒道:“他已经战死,军令状就是一张废纸。岳环山事先不知那条河有问题?”
卢霄道:“白树河素来河水极浅,骑马都可以渡河,岳环山也存了小心,派人打听过,那白树河十几年前就已经开始干涸,水位逐年降低,沿河许多田地都因为缺少河水灌溉,收成一年不如一年。”神色凝重,道:“可是岳环山没有想到白树河是白洋湖的支流,肖平志过了白树河,兵临城下,钟离傲就立刻派人封住白洋湖其他的出口,毁掉了白洋湖的堤坝,所以白树河一夜之间河水猛涨。”
隆泰有些颓然,脸色依然是难看至极。
“岳环山得知白树河水位上涨,就知道大事不妙,派兵前往增援。”卢霄肃然道:“钟离傲暗中调兵绕到了成伊郡,数倍于肖平志,肖平志遭遇伏兵,只能回撤,却被白树河挡住了归路,当时根本来不及造船渡河!”
隆泰恼道:“数千将士全军覆没,朕不但痛惜那些将士,最紧要的是这一战大大挫伤了我军的士气。”
“圣上,归根结底,还是岳环山对北方的地形了解不深。”卢霄道:“我军步步紧逼,可越是深入汉国境内,对我军越是不利,反倒是对汉军越为有利。钟离傲对汉国地了若指掌,夫兵者,天时地利人和,钟离傲占据天时地利,善于利用北方的地利之便。”叹道:“恕臣直言,这也不能全都怪岳环山,朝廷这边至今也没有北方的详细地图,岳环山手中的战图不全,这才被汉国人占了便宜。”
齐宁起身来,背负双手,徘徊着,忽然问道:“朕传召义恒王,为何没见他过来?”
“圣上,听说义恒王这几日出京去办一些私事。”卢霄道:“只怕还没有回京。”
隆泰恼道:“朕有事找他,他却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派人赶紧给朕将他找回来。”又道:“是了,岳环山那边,令他不得冒进,钟离傲不是泛泛之辈,莫要再中了他的圈套。”
“臣领旨。”卢霄上前一步,欲言又止,神色却更加凝重。
隆泰看出卢霄似乎有话要说,道:“卢爱卿,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圣上,你提到义恒王,臣忽然想起来,这两天,京城京城的市井之间,有一些谣言。”卢霄小心翼翼道。
“谣言?”隆泰问道:“什么谣言?关于义恒王的?”
卢霄道:“正是。市井流传,义恒王并不是并不是齐家的血脉!”
隆泰身体一震,变了颜色:“是谁在散布谣言?”
“谣言的出处,很难查知。”卢霄道:“不知是何人在京城一些地方张贴关于义恒王谣言的布告,虽然京都府的人迅速将那些布告撕毁,但流言还是传了出去。听说铁铮已经调查此事,而且严禁百姓以讹传讹,不过还是有些人私下里胡言乱语!”
隆泰眼角抽动,喃喃道:“萧绍宗,你死了也不让人安宁。”
卢霄听得清楚,狐疑道:“圣上,您是说,这些流言来自萧绍宗?”
隆泰摆摆手,道:“这等诽谤朝廷栋梁的流言,当真是胆大包天,传旨下去,此等流言必须立刻杜绝,谁要是再肆意诽谤,立刻!”说到这里,却是顿了下来,若有所思。
卢霄轻声道:“圣上,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市井有这等流言,自当要严加查处,可是若大动干戈,反倒让人觉得这些谣言未必是假,不予理会,过上一阵子也就无人再说了。”
隆泰微一沉吟,忽然问道:“卢爱卿,这些谣言,当真会有人觉得是真的?”
“自然是假的。”卢霄道:“只是有些人愚笨驽钝,听风就是雨,圣上也不必太过在意。”
隆泰沉默片刻,终是道:“你先退下吧。”
卢霄退下之后,没过多久,皇后就带着一名宫女进了御书房,见到皇后,隆泰本来凝重的神色终于缓和下来,露出一丝笑容,迎了过去,扶住皇后道:“让你好好歇息,莫要走动,真要有什么事情找朕,派人过来说一声就好,何必亲自过来?”身手轻抚皇后的腹部,低声道:“可莫让他太过辛苦。”
皇后嗔道:“皇上知道臣妾有了身孕,就只开始关心他,臣妾可不依。”
萧绍宗叛乱被平定之后,宫内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秩序,皇后自然也早就被从司马府迎回宫中,回宫之后,让隆泰欢喜无比的一件大事,却是皇后竟然已经有了身孕。
这对隆泰来说,当然是天大的喜事,不过叛乱刚过不久,隆泰并无将此等大喜之事对外宣扬,即使是宫内,知道此事的人也并不多。
隆泰扶着皇后坐下,皇后这才道:“皇上这几天休息的很少,国事虽然重要,却也要注意身子。臣妾让人准备了一些补气的参汤,皇上多少喝一些。”召唤宫女将参汤送过来,亲自给隆泰倒了一碗,隆泰接过汤碗,也不用勺子,喝了几口,看见皇帝如此,皇后却是侧过脸去,眼圈竟然有些微微泛红。
隆泰见状,忙将汤碗递给宫女,握住皇后的手,柔声道:“怎么了?皇后怎么流泪了?”
“没有。”皇后勉强笑道:“臣妾臣妾只是觉得皇上对我好,所以1”
隆泰拿过皇后手中的锦帕,帮着她轻轻擦拭泪珠,柔声道:“你是朕的皇后,朕自然要对你好。”
“可是皇上对臣妾却无提防之心。”皇后轻叹道:“皇上,臣妾是齐国公主,大齐被楚国攻灭,皇兄皇兄也被软禁在京城,难道难道皇上就从没有怀疑过臣妾会对你不忠?”
隆泰微笑道:“你进入楚国之前,是齐国的公主,可是在你踏足楚国之后,就是我大楚的皇后。”抚着皇后的腹部,眼睛泛着光芒:“如果你生出皇子,那他就是我大楚的太子,是日后大楚的皇帝,朕只知道你是我的皇后,既然如此,我又怎会怀疑自己的皇后?”
皇后展颜一笑,从宫女手里接过汤碗,又拿过汤勺,道:“那我伺候皇上喝汤。”
隆泰喝了小半碗,这才道:“皇后早些回去,朕忙完了,立刻过去。”
皇后微点螓首,欲言又止,隆泰察言观色,看在眼里,轻声道:“皇后是否还在担心长乐侯?”
皇后苦笑道:“臣妾听说申屠罗已经自尽,只担心!”
“朕已经让人给他准备侯府,虽然不能让他离京,但荣华富贵还是少不了他的,皇后莫要担心。”隆泰道:“朕也命人好好安葬申屠罗,他是齐国的大都督,身为军人,落得这般地步,以他的性情,最终做出这个选择并不奇怪。”
皇后心知有些事情已成定局,也无法改变,轻嗯一声,想到一事,问道:“皇上可知道,外面流言,义恒王并不是齐家的血脉!”
隆泰皱起眉:“宫里也开始有流言?”
第一四一五章 血脉
齐宁领着顾清菡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按照顾清菡原来的打算,是要在田夫人的安排下,前往东海,尔后在东海暂时定居下来,她事先已经与田夫人商议好了一切,本是要在京城附近等候田夫人的安排,并不进京,可是齐宁自然不愿意让顾清菡孤身留在城外。
顾清菡入京,只担心被人发现,好在齐宁却有千面狐钟琊赠送的几张面具,这面具做工特殊,绝非江湖上寻常的面具所能相比,而且根据使用者脸型的不同,可以任意变化。
所以齐宁回京的时候,身边跟着一个不起眼的中年人,自然也不会让人起疑心。
已是黄昏时分,齐宁在途中本打算到了京城时候,将顾清菡安排在一处客栈,然后亲自去向田夫人通知,但顾清菡对京城六坊斋的鱼面情有独钟,这鱼面在京城是有名的小吃,顾清菡道也让人从外面买回府中食用过,味道确实不错,但从六坊斋买回府里,味道多少减了一些,顾清菡平日又不能轻易出府,所以她一直希望能亲自到六坊斋尝一尝刚出锅的鱼面。
顾清菡临别在即,莫说只是吃一碗面,就算是更难的事情,齐宁当然也会竭力为她办到。
齐宁回京的时候,也已经换上了一身普通衣衫,本就是担心自己太显眼,被人看到。
六坊斋其实距离田宅并不算太远,隔了三四条街,吃过六坊斋的鱼面,安顿好顾清菡,便可直接去往田宅。
黄昏的时候,六坊斋已经客人不少,六坊斋上下两层楼,有各种点心,齐宁本是想要单独的包间,但这种老字号的小吃店,还真不将就单独包房,上下两层各有七八张桌子,敞开了坐,若是人多了,平时许多人也不介意拼桌。
位置好的几张桌子已经坐了人,齐宁只能和顾清菡在角落处的一张桌子坐下,两碗热腾腾的鱼面送上来,齐宁看到顾清菡漂亮的眼眸子显出喜悦光芒,心中却也是欢喜,暗想侯门深似海,虽然顾清菡当初在齐家府里地位不低,但日夜操劳,未必开心,至少以前在府里很难得看到顾清菡眼中会闪现如此喜悦的光芒,而一碗普通的鱼面,却能让这美娇娘欢喜不已。
鱼面的味道不错,齐宁点的几个小菜也各有特色。
这种市井生活,反而特别的真实,让人真正感觉到生活的魅力。
吃面的时候,顾清菡见齐宁一直盯着自己,不由瞪了一下,桌下的脚轻踩了齐宁脚面,随即向边上努了努嘴,齐宁立时明白顾清菡的意思。
顾清菡现在是普通中年人的打扮,吃面的时候,若是一个男人盯着另一个男人一直看,如果被别人瞧见,难免会觉得奇怪。
齐宁收回视线,向边上瞧了一眼,旁边那一桌却是坐了三四个人,并没有注意这边,一个个身体往前凑,正在低声议论,齐宁方才没有注意这几人,自然不去理会他们到底说什么,此时却听到一名长着八字胡的汉子道:“有句话说得好,无风不起浪,既然这事儿在京城到处传言,总不会是空穴来风。”
“周老三,你说这事儿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边上一个瘦猴般的男子道:“那义恒王如今也已经快二十了,为何这近二十年都没有风言,这次却到处传言。”
齐宁想不到这几人竟然是在议论自己,皱起眉头,顾清菡见到齐宁脸色变化,不禁也注意这边。
“王猴子,你才进京几年?”那周老三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你老子娘七八年前才进京,我爷爷那一代可就在京里讨生活,这京城大街小巷没我不熟的,那些成年旧事也都在这里1”说完,点了点自己的脑子。
另一人笑道:“这话倒是不假,周三哥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京里发生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事儿,只要问三哥,一问一个准,没有不知道的。”又道:“三哥,你说那义恒王当真不是齐家的种?”
这话一出口,齐宁更是变色,但却扭头掩饰住,顾清菡也是花容失色,看着齐宁。
“咱们手里没有真凭实据,可不能胡说。”周老三低声道:“不过当年这位义恒王出生的时候,齐家可是发生怪事,你们可能不知道,据我所知,义恒王的母亲在生下义恒王之后,就传言她母亲因为难产而死,虽然保住了孩子,但大人却走了。”
问话那人点头道:“这事儿我也听我爹当年说起过,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谁也不知道。”
“若说是难产过世,本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周老三道:“天底下每年因为难产过世的女人多了去,可古怪就古怪在那位夫人生产前后发生的事儿。”
“发生了什么?”王猴子急问道。
周老三四下里扫了一圈,见到无人注意这边,才低声道:“京里有些老人都知道,那位夫人生产之前,从大光明寺来了一些和尚,那些和尚在锦衣候府待了好几天,等他们离开之后,很快就传出那位夫人难产过世的消息,可是却并不见齐家发丧。”
“不错。”问话那人道:“这事儿我也听说过。他府里的下人传出齐夫人怀有身孕,后来大伙儿经常打听,临盆在即的时候,大家从他们府里下人的口中都知道了大概日子。可是古怪的是,快要临盆,大伙儿再打听时,府里的下人却都绝口不提,后来有人瞧见一些和尚进了府里,知道那是大光明寺的高僧,那几天正好是生产的日子,过了几天,和上门就走了,隔些日子,就听说齐夫人难产过世。”
周老三点头道:“锦衣齐家是大楚的功臣,为我大楚立下了汗马功劳,齐夫人过世,大伙儿等着出丧的时候,都送她一程,可是却一直没见到齐家办丧事,大家心里都是奇怪,但毕竟是齐家的事儿,大家不知内情,也不便多说。后来再问他们府里的下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下人一听提及齐夫人,就充耳不闻,问的急了,那都是要动手打人的。”
王猴子道:“这可就古怪了。”摸着下巴道:“这和尚登门,无非是要做法会,超度亡灵。可是照你们所说,齐夫人还没生产,和尚就上了门,那他们跑到侯府是做什么?总不成他们未卜先知,知道齐夫人一定会死,所以提前去做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