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凉浮生记

    “那又如何”

    “那就保重吧。”

    萧寒离开厢房，离开时一直听着身后的邬鑫气急败坏的声音，她虽没有理会，但能想象得出他是一副怎样的表情，能看见邬鑫气得跺脚，萧寒的心里莫名还挺开心的。




先生五
    前脚刚踏出酒楼，没走几步，后脚又有一个人把萧寒拉到一个小巷子里。萧寒回过神来一看，眼前这个男子十分熟悉，他是易远，也就是当年黎宸第一场案子的被告。十分凑巧的是萧寒本人和易远也是十分要好的朋友。他们的交情是在两年前萧寒刚考上国学那年，所以当萧寒得知他就是和黎宸一起想扳倒邬鑫以及他就是黎宸身后的那个人的时候确实十分的震惊。

    “怎么样没事吧。”易远问。

    “你什么时候来的不是说在我家见面吗”萧寒问。

    “我才刚到你家就看见你被邬鑫的人带来这里了，怎么样他发现你了”易远道。

    “没有。不过你猜的也对，他的确不满我今日的所作所为，所以才特地把我找来。”

    “好，你在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嗯。”

    “对了，小寒呢你现在是她的讼师，我听说她自杀了，是不是真的她现在怎么样了”易远十分激动。

    “是真的。不过她现在已经被欧阳婉给救回来了。只是她现在昏迷不醒，而且也不知道能不能醒来。欧阳婉说这是心病，五天之内不醒来便是回天乏术。”

    沉默片刻，易远答：“好，我知道了。”

    “你不去看她吗你们是朋友啊。”萧寒以为易远会主动提出要去看她，好歹两个人这么久的朋友了。可她又没从易远口中得知这个意思。

    “你怎么知道她和我是朋友”

    萧寒一时语塞，想了想，道：“我听萧姑娘她说的，而且不就是你把我介绍给她的吗我刚刚还听见你竟然和月姑娘她们一样直接称呼她为小寒，我这么聪明，猜都猜到了啊！”

    “也对。我当然是要去看她。可是我现在不是不方便不能直接进去嘛。”

    “那你怎么去看”

    “当然是翻墙了。”

    “翻墙”

    “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翻别人家的墙了。我不是每次都这样的吗好了我不和你说了我要抓紧时间去看看小寒。”

    见易远转身就想走萧寒及时拉住他，道：“翻什么墙啊，走门不好吗我现在就住在月园我带你进去不就好了。”

    “也对！那就多谢了。”

    两人便一同回了月园。而南宫月她们自从回来月园之后，一群人都聚集在萧寒的房间里，围在萧寒的床边。萧夫人死死抓住萧寒的手不肯放下，摸着自己女儿的脸庞，那么心疼。一边的欧阳婉面无波澜。南宫月她们三人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萧夫人。六双眼睛你瞧瞧我，我看看你，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这个情况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凌姨。”郑瑶轻声唤，“今日你都还没吃过一点儿东西，我们出去吃点儿东西吧。”

    “不用，我就想在这儿陪陪寒儿。”萧夫人回绝。

    翟蓁也上来劝萧夫人，道：“凌姨，你这样不行啊。小寒一向都很爱您，要是小寒醒了你却病倒了那小寒会开心吗凌姨，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保重自己的身子，这样小寒醒的时候官司解决了，您也身体安康她才高兴，您说是吗”

    “寒儿现在都这样了哪还知道我怎么样啊。”

    “夫人。”欧阳婉立刻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看着众人不解的神情解释道，“虽说现在萧姑娘还未醒来可她是能真真切切听到你们说了什么，夫人您现在可不能说这种话动摇萧姑娘醒来的念头。”

    见萧夫人不说话，欧阳婉又道：“夫人，您现在在这儿也无济于事，没准还打扰萧姑娘休息呢，您还是随着姑娘出去吃点东西吧。这有我在三姑娘一定不会有事。”

    “是啊萧姨，你难道还不信欧阳大夫吗欧阳大夫可是有名的神医，这一点您也知道，那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南宫月道，“而且小寒最关心您了，您要是病倒了小寒以后一定会怪我们的。”

    “可……”

    “没什么可是的了。凌姨我们出去吃点东西，有力气了才能更好照顾小寒，是不是”翟蓁上前去扶起萧夫人。

    郑瑶见状，也和翟蓁一起想带萧夫人出去。萧夫人看着几位小辈一直在劝自己，又看着萧寒几眼，几番犹豫后最终答应了，临走前还不忘嘱咐欧阳婉，如果萧寒醒来了一定要及时告诉她。欧阳婉自是应下。三人走去饭厅的路上，撞见了带着易远的黎宸。

    “月姑娘。”易远和萧寒异口同声。

    “这位是”翟蓁问。

    “我是易远，也是小寒的朋友。”易远道。

    话出，除了萧寒之外在场之人都是一惊。这个名字南宫月她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在关于黎宸的调查上，易远这个人就已经出现过了，可是她们竟然半点不知道易远竟然是萧寒的朋友。她们都从未听萧寒提起过。

    “你说，你是易远”萧夫人问。

    “是的夫人。”易远答。

    “可是我们为何从来没有听小寒提过呢”郑瑶问。

    “哦，是我不让小寒告诉你们。”易远道，“我之前一直在各地游历，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给小寒送过一些当地有名的玩意儿，我想月园应该也收到过不少这类东西。”

    听易远这么一说，南宫月她们才想起来好像每个月都会有人寄东西给萧寒，原来她们都以为是萧夫人拖人送来的就没有多问。有时候里面还有一些他乡的特色小吃，比如说蜜饯，坚果，水晶桂花糕之类的，她们还吃过不少。

    “对了，我还拖人送来过一个海螺，不知你们是否还有印象”易远又问。

    的确，一个月前月园确实收到过一个海螺。

    “月姑娘不必担心。易远对萧姑娘绝没有恶意。”萧寒道，“他此番前来也只是想来看看萧姑娘而已。”

    “小寒需要静养，我们也是刚刚从小寒房间出来。”南宫月道，“已是晚膳时分，不如我们先去吃饭，既然是小寒的朋友，况且想必今日易公子也是舟车劳顿而来，我让人为你准备一些房间，稍作休息后再去看也无妨吧。”

    “恭敬不如从命，多谢月姑娘了。”易远道。

    南宫月的话中明显不想让易远此刻去打扰萧寒，易远也理解，自然理解。

    婢女们有条不紊端一盘一盘菜上桌，摆碟子。这恐怕是萧夫人生平为数不多的有这么多人伺候的饭，来来往往的婢女让她觉得很不自在。好在南宫月体谅吩咐了婢女都退下了。没有了旁人萧夫人果然放松了许多。饭桌上，南宫月她们没少帮萧夫人夹菜，又问这问那故意转移话题，还故意说一些萧寒在国学的糗事好让萧夫人开心一点儿。萧夫人也会时不时问到易远，似乎很想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其间一个婢女走进南宫月身边附耳说了几句，他们几个聊得正开心并未注意到。

    “来凌姨，多吃一点儿南瓜。”

    “对对对，还有这个，小寒说凌姨你最喜欢吃这个了。这可是小月亲自请了你们家乡的厨子来给您做的。”

    “对了，易公子你还没说你和寒儿如何认识。”萧夫人问道。

    “夫人不必客气，您是长辈我是小辈，叫我易远就好了。”易远道，“是在两年前，小寒从御灵城回乡的途中，我当时在当地的县衙里帮忙去客栈抓一个杀人犯，恰好就是小寒投宿的那家客栈，这个犯人连杀五户人家，十分凶恶，出城后一路逃到当地。那时候我们把犯人锁定在三个住客里，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以住客的身份埋伏在那个店里，但是我和那三个人耗了足足三天都没有找出破绽抓到犯人，还被小寒给发现了。原以为她一个女子胆小不会多管闲事，没想到她不仅不怕，还帮我抓到了那个人。她找机会去和那三个人谈话，就说了半个时辰就找到关键就帮我找到破绽，最后抓到了杀人犯。”

    “原来如此啊。”南宫月道，“小寒这察言观色的课倒是没白上啊。夫子一定很高兴。”

    “小寒有去上过这个课吗”翟蓁问。

    “那课都在早上，只要没课你天天早上睡到自然醒，你确定你知道她出去了”南宫月笑道，“那个时辰你都还睡得和猪一样吧！”

    “哈哈哈哈。”

    “当年我在国学没去上过这个课，现在想来倒是我亏了。”易远道。

    “易远我不是故意要打击你。可是学这门课需要天赋，你有吗”萧寒问道。

    “那这么说来如今易远你是在府衙当差”南宫月问。

    “算是，也不全是。”易远含糊说道，“我曾经听小寒说她这点随萧夫人，从小就喜欢读这些书。”

    “真的吗”郑瑶惊呼。

    萧夫人点点头，回答：“是啊，小时候我也很喜欢这种书。寒儿从小都爱看这种书，我一开始还觉得不太好，不过她一直改不掉，就随她去了。不过，没想到寒儿会和你说这些。”

    “哇！”南宫月她们故意叫了一声。各种小眼神在她们之间传递起来了。

    “我和小寒是好朋友嘛。”易远解释道。

    “我觉得这书很好啊。”萧寒可不想她们几个多想了，立刻道，“多好玩啊。”

    “诶，黎姑娘这说的倒是和寒儿一样。”萧夫人道，“你也喜欢吗”

    “技多不压身嘛，外出交友这一个也算是能保护自己的技能，不怕被别人骗了。”萧寒道。

    “黎姑娘这话，倒是和寒儿说的一样。”萧夫人道，又对易远道，“易远，黎姑娘是你主动介绍给她”

    “是。自我们认识之后就一直有书信往来，我在信中得知夫人的家事之后便向小寒推荐我的师妹黎宸。”易远道。

    萧寒出来打圆场道：“虽然说中间插曲，还好是完美完成任务，否则，我岂不是辜负师兄所托”

    “吃饭吧，吃饭吧。”翟蓁道。

    晚饭之后，易远萧寒去看“萧寒”，她们三人又陪着萧夫人。直至夜深萧夫人回房之后，南宫月才将翟蓁和郑瑶叫到书房将晚饭时婢女所说的事情告诉她们，当时她们两个一心都在萧夫人身上根本没过多注意婢女退下之后南宫月脸上那一瞬的异样。幸好不知道，如果翟蓁和郑瑶当时知道了这个消息那一定不会像南宫月一样能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夜深了，月园里点起蜡烛，每隔几步便有一束灯光，照亮这青石小路。点点灯火，月明星稀，静静无声，亦是别样风光。夜间轮班的婢女们已经交接过一次，月园一片寂静，许多房间烛火早已熄灭，房中人也早已入眠，唯有南宫月的房中灯火由亮到暗，又由暗到亮，不曾熄灭。

    “真的吗”翟蓁问。

    “不会吧，是不是弄错了”郑瑶问。

    只见南宫月点头。

    其实在回月园的路上，萧寒一直都在回想今天的震撼。她在鸽子脚上的信件，和黎宸的日记本里知道了一切，邬鑫所言让她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么大的震撼，让她今晚也实实在在的失眠了，既然睡不着她也不想勉强自己了，一个翻身便起来。

    烛火重新照亮这间屋子直到凌晨。天亮之后，萧寒去了“自己”的房间。她悄悄推开房间门，轻声走进房间，站在无比熟悉的房间里，静静看着无比熟悉的自己，对于萧寒来说这是生平第一次这样真实地看自己，可以真正以别人的角度看自己，这样的幸运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开天辟地第一遭，真不知该笑还该哭呢

    “萧寒。”萧寒轻声道，“你什么时候才醒来”

    明知道无人回答，明知应该回答的人就是自己，却还是这样问。萧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摇着头笑了笑。

    大家都很希望你平安无事，你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对着躺在床上的自己看了很久很久，她坐在床边，靠近萧寒的身子，轻启唇：“萧寒，你快醒来吧。



先生六（上）
    夜间，月圆高挂，清寂无声。萧寒独自一人在园中散步，除了因为今日的震撼，也因为这是上次退堂后的第二日了，明日便又是一个升堂的日子，这一次升堂的决判将关系了她与萧功之间的胜负结果。这两日发生的事情有些多又加上明天的未知结果，说不紧张不担心都是不可能。漫步花丛中，张望庭院美景却索然无味，低头叹息。

    “黎宸。”

    寂静之中的一声不知何处来的“黎宸”，可真是把萧寒下个半死。这光亮，这地方，这时机，这方式，要是旁人估计都要以为是鬼来了。

    “易公子。”萧寒没好气叫了一声，幽怨转过身去看向离自己不过自己的易远，“易公子好兴致啊。大半夜的出来吓人！”

    易远挑眉，走上前来：“可不是嘛，花前月下，相会佳人。便是人鬼情未了我也愿意！”

    “男女授受不亲，我先回房了。”今日萧寒可没兴趣陪他说笑了，准备离去。

    原路返回，正经过易远的身边时，被易远抓住手臂。

    “干什么”萧寒转头问。

    “准备好了吗”易远问。

    一问，萧寒不说话了。看着地上的石子路，应了一声，随意也无心。易远瞧着萧寒这状态不对劲，正想要追问。然而萧寒却抽出手臂离开，没有别的表情，没有别的嘱咐，只留给易远一个绝不回头的背影。不知为何，看着远去的那个单薄坚决的背影，有这么一瞬间，易远觉得似曾相识。好像，这个场景好像在别的地方见到过。很快，易远又自嘲地摇头否定自己，因为，这不可能。

    来月园易远只是来看萧寒，若不是南宫月昨天不许看望，他也不会在这月园多住了一晚。今早晨起便早早地过来看萧寒，却发现南宫月她们比自己到得更早！易远凝视安静地睡着的萧寒，他发现好像她还是很耐看的姑娘，五官一点儿也不比别人差。从他们的初见算起，这应该算是他们这二次长时间的见面，虽说是从前就认识，可往往都是片刻之后便要告别，多数时候他们都是依靠书信来往，他也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她。他只知道她是一个十分坚强独立的姑娘，却也不曾料到终有一日她也会这样。是不是她坚强太久了，忘记自己的极限是什么了呢易远想。

    “走吧，我们出去吧。别打扰小寒了。”翟蓁道。

    出了房门，易远离开月园。

    看着易远前去的背影，翟蓁笑道：“这好像是月园这么久以来除了南宫大哥以外的第一个男子，你说要是被南宫大哥知道了会不会把他家十八代祖宗都挖出来”

    “嗯。可能会。”南宫月道。

    “那不是可能，是一定。”郑瑶道。

    翟蓁郑瑶笑了起来。她们可都知道，咱们的南宫公子可是一个极其宠爱妹妹的兄长。她们可是从不少月园的老人里听到过南宫公子宠爱的妹妹的奇闻异事啊！若是被他知道自己的妹妹主动留一个男子在月园过夜，南宫公子肯定是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