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凉浮生记

    “你们三人一起出师门历练，一人不复当年，一个已死，而你……”宸盯着李煜的胳膊不言。

    宸道“上天给了莫明千年不老的英俊容颜，给了他无上的荣耀，给了他高深的修为，可总不能什么好处都给了他吧。”

    “李公子，你真的觉得齐渺渺比不上那些东西吗”我问道。

    李煜没有回答我。

    后来李煜独自一人回去蜀山。他说他要振兴宗门。送走李煜，我和宸站在一条岔路口，左边是通往人间，右边是回义父山庄的路。

    “要不你和我回去，也许你脸上的疤还能去掉”

    义母天生的好心肠，几日研究很快就被宸配出一副好方子，要求他每日都要涂抹。有些疤痕在眼睛上，他不得不闭眼，因此义母让我来涂抹。连续涂抹好几日，宸脸上的伤疤都去除得差不多了，只有淡淡的红色痕迹。其余得什么都看不出来。这天，我听义母的吩咐给宸脸上药膏。

    “已经涂了这么多天为何你脸上的红印还是没有消退”我十分不解，不应该啊，按理说应该早就消退了啊

    “无妨，我的伤口这么深，能只剩下红印已经很好了。还要多谢你这几日帮我上药。”宸道。

    “没事。不过你戴面具也挺好，还能给我作伴！”

    “哈哈哈，你说得对！你为什么戴面具啊”

    “因为我们同病相怜啊！”

    看着宸的脸我不得不承认没有疤痕的他的的确确算得上一个美男子，就算有一点红印也算不上丑。

    “好了吗”

    “哦，好了。你睁眼吧。”

    刚刚竟然不小心走神了，天哪！我到底在想什么啊真的再幸灾乐祸不行！不行！我一边收拾着药瓶，一边问“你修炼这么久好不容易从魔族出来，你打算去哪里”

    宸想了一会儿，告诉我“我想先去看李煜，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算算也有十多年不见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是否有说到做到，将他的宗门发扬光大。然后我再去看看莫明，最后我就去人间转转。我都很久没有回去了”

    “回去你以前去过人间吗”

    不可能啊他不是第一次攀爬过那座山吗

    宸随之一笑，答“我并不是天生魔，我本是灵，因为沾染了太多邪念才会入魔。”

    “原来如此。”

    灵也算是个半仙，从灵入魔，不是谁都能接受啊！

    “不过我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有得必有失。”

    “是，自我见了莫明的事情之后我才发现真的是这样。不过你别误会，我没有什么嘲讽他的意思。”

    “不知道白启他能不能重聚齐姑娘的魂魄。”说到莫明我便想起齐渺渺，“难怪义父告诉我情劫难过。不生即死。可是齐姑娘能遇上一个对她这么痴心的男子，也算幸运。”

    “世间夫妻即便共度一生也很难有人能真正的生死与共，远不如牛郎织女一见倾心。你也不必太过感伤，我相信一切都会变好。”

    “怎么说”

    “因为那时候我和李煜被魔兵追捕，李煜为了不让我被抓，把我压在山体上。”

    “难怪你这么多疤，都是那时候留下”

    “是。那时候我也是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起魔族的传说，是说着山上住着魔族的大长老能为人指点迷津，我就想去一试。没想到我刚刚走到山洞口，就体力不支倒下了。差点一命呜呼。那一刻我真的很失望。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找不到大长老，也不知道李煜怎么样了，我想去救他，却毒入经脉。我不在意自己的死活，但我怕我撑不到救出李煜的时候反而拖累了，左思右想我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

    “虽然前面诸多艰险但是到最后你还是爬上山顶了。”

    “是，那一刻我觉得我受过的所有苦都值得了。”

    “也许那魔族的传说根本就是骗人的呢”

    忽然听到义母的声音，我们向后看去义母正朝我们这边走来。

    “也许山洞里根本不曾居住过什么大长老，只是魔族人以讹传讹。如你所说你努力的方向就是你选择的方向，魔族的山很难爬，你苦苦修炼一千年，又几次落下，最终才得以登上山顶。可不只是你，无论是谁都想要爬过山都一定要受尽苦难，而在攀登的途中你们也难免心灰意冷，迷失方向。你瞧那山洞中不是种了很多药材可以帮助你们延缓毒入心脉吗也不正是要你们坚持不懈的证明吗”

    被义母这么一说，我发觉好像真的是这样。

    “也许真的如夫人所说。多谢夫人指点。”宸道。

    “你别高兴太早。”义母道。

    宸不解，问“夫人可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山上所有毒是过了结界皆可解，你手脚上的伤口也恢复得很好，但你这脸可能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你这伤口太深了，加上当时的血液中全是毒素，加重脸上伤口。我配的膏药可以帮你除去疤痕，但是这么多天下来我看你这红印子没有全部消退的现象，我想它可能要跟着你一辈子了。”

    我小心观察宸的反应，他一开始有些失望，不自觉低下头，眼神变得暗淡，嘴角的笑容也消失不见，可很快他又笑了。我有点担心，难不成他是伤心多度自暴自弃了

    “没事。”宸回答得很冷静。

    “嗯”我不解，望向义母，义母她好像在笑，但好像也没有笑。

    宸说道“这一向是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我本为灵却因沾染邪气入魔，可正因入了魔我才能坚持苦修有了今日这样的修为，而且这世上许多修道之士都因为邪气而毁了自己半生修为我却还能保持清醒。我因为攀爬留下了伤疤，正因如此我才进了山洞之中遇见你们被你们救起。今日我可能会留下这些红印，可难道日后这些红印不会为我带来什么福气。”

    “嗯。”义母频频点头称赞。

    “其实我觉得你这副模样也不比以前差多少，这红印要不仔细看其实也看不出来。”我道。

    宸重新戴好面具，答“多谢。”

    “你们这么想是最好不过。”义母道。

    “既然如此，我想明日启程去人间。”宸道。

    “这么着急不过休息几日”我问。

    “夫人也说了我身上的伤已经无大碍。”宸道。

    第二天一早宸就向义父义母辞行，离开山庄。义父还特地让我去送行。

    “落落，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就送到这吧。”

    “好。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多保重。”




明宸十一（上）
    我与宸因此相识，相交，成了好朋友。虽然我们相处的日子短，但我们的友情并不浅。宸每百年都会回一次山庄小住几日，带一些好东西给义父义母，比如东海的夜明珠，寒铁水晶之类，还会陪义父喝酒。义父和义母都很喜欢他。有一次回来，宸告诉我他去见过莫明，他发现那桃树已经会开花了，看来再过个几千年齐渺渺也许真的能回来也未可知。

    “对了，我还未告诉你为何来找你。这次我来找你之前去看了莫明一趟，他说渺渺很快就能回来。时间就在这几日，我和李煜已经约好了，这趟来就是特地请你去。怎么样你去吗”

    “好。正好我也想知道他现在什么样了。”

    算一算这都有五千多年了。不知道他们相见又是怎样一副景象真不知道白启和莫明齐渺渺会选谁呢要不要叫上白易潇还是叫上吧。这问题搁了几千年了，要有答案了！

    “嗯”宸有些不怀好意了，“你不会……怕了吧那时候偷看别人取心头血吓到了”

    “你觉得呢你都乱七八糟想什么啊我是看六姐的戏折子里面的痴心男子不是疯就是死，要不然就是老得快，真的嘛……我还没见过。有机会我为什么不见”

    “好吧。”

    我叫上白易潇，和宸一起即刻动身前往那桃园般的村庄。在村子前面我们遇上了李煜。他一身道服，手拿拂尘，是个断臂的道长。如今已是满头白发，不复少年时，脸上也多出了几条细纹，还留了很长的胡子，与之前相差甚大，和我们站在一起更容易被人认成父子而不是朋友。毕竟李煜是人，修行能延缓衰老但总有老去的一天。

    “参见上神。”李煜拿着拂尘一礼。

    “掌门好。”我和白易潇异口同声。

    “好久不见。你们两个还是和以前一样。”李煜道。

    “你也是。”宸答。

    “尤其是隐落上神，早听宸说你摘下面具，今日一见面具之下果真是是气质出众，不输别仙家子女。”李煜道。

    “多谢掌门赞赏。”我还礼。

    我们四人并肩走到村庄之中，经过几千年的变迁，这庄子的一草一木对我们来说是熟悉又陌生。这里的面孔不再是以前的模样，道路在扩宽，水变成田，田成了河，这里的房子在一排排增多，桃树仍然在春去冬来中不停生长，这里的土壤依旧是以前的土壤，这里的水源还是以前的水源，哺育一代又一代子孙。在村子的那边，莫明守护在那儿。那棵桃树从之前的枯木到现在已经成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即便不是春季它也忍不住要绽放，更神奇的是已经花香四溢。

    宸答“看来齐姑娘已经恢复了。”

    “你们来了。”莫明还是和我们离开时一样，喜欢对着门口的桃花树坐在院子里，因此很容易就看到远处走来的我们。

    很惊讶！因为莫明竟然和我们一样历经千年都没有变化，面容还是和当初一个模样，没什么大变化。

    “我现在是不是要祝贺大师兄喜当爹。”莫明打趣道。

    “可能不是喜当爹，是当爷爷了。”宸道，“看看我们这儿，祖孙三代同堂啊！”

    “哈哈哈哈。”

    “莫明你是怎么保持长生不老的你不是人吗”宸问。

    “干嘛你还想学四哥去调戏人间的小姑娘吗”我道。

    宸答“技多不压身，哪个姑娘不喜欢长生不老。”

    不打自招了吧！还说不是去调戏小姑娘。

    “年轻真是好啊。”李煜一手摸着自己的长胡子，一边说道，“莫明你也告诉我让我也恢复一下我年轻的样子。”

    “你怎么恢复都比不上我的。”宸难得表现出自恋的样子，还捋了自己的头发。

    乍看之下，李煜这模样真像一个慈祥的爷爷啊，而宸就像一个玩世不恭的少年。我记得以前宸还是很单纯的，连个魔的样子都没有。没想到去人间过了几年日子就这么有人味了。还好的不学，光学那些花花公子哥儿。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我的时间在渺渺死的那一刻就停止了吧。”说着说着，莫明不禁又看向了那棵桃树。

    我们顺着莫明的眼睛看去，风吹过那桃树时，花瓣落下。我好像在树下看到了一个清丽活泼的姑娘，似有似无，若隐若现。

    “渺渺回来是什么时候”李煜问。

    “白启说只要在今夜子时将法力注入树中，以桃花树为身，渺渺就有机会苏醒。”莫明对着我行礼，“不过白启说还需要上神帮忙。”

    “我知道。我自当尽力。”

    “这些年，白启一直用心头血浇灌这棵桃树吗”白易潇问。

    莫明闻言一笑“是。每日卯时他都会来，取上自己的心头血，滴在树下。五千年来，从未听过。”

    还真是痴心，坚强。说曹操曹操到。白启现身。

    “参见狐帝。”

    几千年前，白家家主一举拿下了青丘帝君的位置。如今他白启可是青丘九尾狐一族的帝君了，不仅将青丘归于统一，还开疆扩土，如今可是功绩累累，广受赞誉，加之法力高强，三界之内都要恭恭敬敬称一声狐帝。天帝这些年也想着如何与青丘交好。

    白启微微点头，算是回礼。

    我悄悄看了他一眼，精神很好，面色也不错。好像这五千年来的心头血从来没有令他为难过。

    夜晚子时，我和白启并肩站立在桃树前，剩余的人站在另一边看着我们。我催动手上的闻天语，一股清冷的力量注入桃花树间，与此同时白启也开始施法准备将自己的五百年修为全部给齐渺渺，让她有化形的能力。在我输入的同时，我也感觉到桃树里有一股十分温暖纯粹的力量。看来齐渺渺这五千年来真的恢复得很好。同时我也对白启对了几分另眼相看。

    一个模糊的影子从桃树里渐渐成形，过了片刻才看清那是一个女子的身影从桃树里出来，最后走到我们的面前。

    “渺渺。”

    一声呼唤想了五千年，念了五千年，梦了五千年。如今他们两个人终于相见。分别多年的人一朝相见，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站在一边干什么赶紧溜，把这个地方全部让给他们三个人。有些事可要好好说清楚了。

    “唉，没想到我竟然还有一天会坐深山老林里，然后在一堆火前聊天。”我道。

    “我听说你曾经有和东方他们下界历练的经历，现在这样，你难道没有试过”宸问。

    “有，但是我们之中没有一个老爷爷。”

    “你现在已经入住千机殿，掌管凡人气运，你可要帮莫明写一个好气运。不要让他再遭受磨难了。”

    我没想到他竟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这话我已经听了很多很多遍了，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索性拿出运簿交给他。

    “运簿天条规定这运簿是不能给人看，你竟然拿出来给我们看不怕受罚吗”白易潇道。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对，那宸你还是还给我吧！”

    “不行！你都拿来了，落子无悔啊！”



明宸十一（下）
    前面还说不看的白易潇也一头凑过去。

    “苦守五千年，然后……没有了”李煜疑惑地看着我。

    可能很多人都以为掌管万物气运的千机殿上神是能改变万物的命运。正所谓命中注定，而那注定的人一定就是千机殿的上神。但其实并不是这样。即便我是上神，即便我是千机殿的上神，每个人生命中经历的所有成功与失败都不是我能随意插手。命中注定，它无关是谁，无关法力高低，只在于这个人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