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忙抽出了手,局促地说道:“我先走了啊,苏衡青!苏姑娘……”
苏薇红了红脸,楚歌的手温暖而修长,骨节分明,指头上还带着薄薄的茧子,真是太完美了…一见到手好看的人,长得又好看的,苏薇就忍不住在心里打分,而楚歌被打到了九分。
苏衡青收回了手,面色不变,他的眼睛里,有一丝笑意,只是转瞬而逝。
他的睫毛颤抖地快了一些,松开了拉着楚歌袖子的手,说道:“那么急着走做什么,左右这两日宫中无事,倒不如,我们继续走一段路,又或者,一同去国师府坐一会。”
楚歌不由得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说道:“苏衡青,真不敢相信,你竟然还会挽留我莫不是明日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
苏薇噗嗤一声笑了,说道:“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直白地和表哥这么说,阿容当真是率真。”
楚歌微微点头,“确实敢说的人不多。苏衡青这家伙,就和冰块一样,在今天之前,我简直是无法想象得到,苏衡青有一天会挽留别人,不过更想不到的是,他竟然会挽留我。”她耸了耸肩膀,看向了苏衡青,“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呢,苏衡青。”
苏衡青沉默了一下,而后说道:“你要回宫了吗阿容……”
楚歌闻言顿时傻眼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她正色道,“你,叫我什么”
苏衡青笔直地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了,走了,走了……背影端的是清冷高贵,全无半分心虚落荒而逃的迹象。
楚歌的左手被玉陨拽住,右手被苏薇拽住,成功地从三难的境地转为了两难的境地。
玉陨道:“阿容,我们继续逛街吧。你给我买那个银铃铛好不好”她扬起唇角,笑得很单纯。
楚歌点头道:“好,玉儿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她握紧了玉陨的手,转而试图抽出右手。听说脚踏两只船的家伙最后都死得很早,所以她明智地选择在湿鞋之前,只选择一条船踏。
苏薇轻轻地晃着楚歌的右手,脸上满是骄矜的笑容,“人家也要阿容买东西。”
楚歌看着一左一右两个美人,感到了一种发自心底的无力感。
她真是个罪恶的女人。
楚歌觉得自己现在还是早些和玉陨说清楚为妙,自己是个女人,喜欢她是没有未来的。
但无论如何都觉得目前的情形,并不是一个适合揭露女子身份的场合啊。
难不成要以这样的姿态,带着一左一右的两个美人逛街
可是她和曲无名说了今日会早些回去的,说不定现在他还在宫门口等着她呢要不是曲无名用了东厂的权限,她和玉陨根本就不可能无声无息地出宫。
红色的灯笼带着透亮的光芒,她眯了眯眼睛,好半天之后,才开口道:“苏姑娘,时候不早了,我和玉儿也是时候回宫了,很高兴在这样美好的夜晚遇见你,幸会于此,咱们来日再会。”她的笑容宛若万物复苏,冬雪消融。
苏薇认真地点点头,说道:“阿容,一言为定。”
然而在楚歌拉着玉陨转身而去的那一刻,楚歌脸上的笑容在刹那间消失了。
苏薇停留在人群之中,看着楚歌拉着玉陨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双手紧握着。她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让给别人的时候,她喜欢的人,亦然。她的手指攥着袖口,指尖上带着冰火交融的内息。
但楚歌对于苏薇的印象则没有那么美好了,毕竟这可是差点要了她命的人。若不是她精神力强大,早就死在这位女主的手上了,越是在低阶文明的世界,她的精神力就越是受限制,前几次精神力暴走的事件被系统记录在案了,楚歌已经被禁止调用精神力了,这样处处受限的感觉,让楚歌很是不爽。
楚歌把玉陨的手指攥地很紧,直到玉陨轻声说道:“陛下,您抓痛我的手了,疼。”
楚歌这才松开了手,急忙说道:“玉陨,你的手没事吧。”说着,把玉陨的手拿了起来,仔细打量着,果真手上红了一块。她毕竟是习武之人,这点力度在她看来不过是无关痛痒的,但若是落在寻常的身上,便是另一番感受了。
玉陨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疼的。陛下能继续叫我玉儿吗,只是现在,在宫外的时候。”
楚歌听完后沉默了片刻,玉陨,是命运之中,要设局打倒反派的人,必然是心思缜密,心狠手辣的,和现在这个温柔而小心翼翼的姑娘,无论如何,都不像是那样的人。
她笑了笑,手指顺了顺玉陨鬓角的发,“玉儿。”
她知道怎样才能打入一个人的内心,潜移默化,无声无息,一点点的好,就足够让一个本就仰慕你的人,沉沦在虚伪的温柔之中,这是她在星际联邦的间谍课上学到的,不过当时她位高权重,无人需要她这样费心费力,而今这些技能,却不得不重新拾起了。
楚歌看向了一旁的小摊,上面有根相似的铃铛,又或者说,这集市上的铃铛,大多都是这种模样,虽然材料有些单薄廉价,但胜在精致动人,是小姑娘会喜欢的物件。
楚歌拉着玉陨的手,对店家说道,说道:“老板,这个银铃铛我要了,多少钱。”
老板笑着说道:“得嘞,公子拿好,二十文。公子和这位姑娘,当真是一位璧人啊。”
楚歌递出了三十文钱,“不用找了。”说着,把掌心的银铃铛递给了玉陨。
“多谢公子了,多谢姑娘。”
玉陨眼中的神色变换未定,都说女子的感官最为敏锐,身旁的陛下,即便是对她很温柔地笑着,她却都感觉不到多少温度。
就像是靠着一张画着火花图案的纸在取暖,尽管火花的色彩,还有跃动的姿态,都像极了真的火,真的让她暖和了些,但她始终是明白的,这是一簇假的火花,可却让在天寒地冻中的她得到了一丝慰藉,舍不得离开这张单薄的纸。
楚歌似笑非笑地说道:“玉儿,咱们得回宫了,要不然曲无名那厮,约莫要发脾气了。”
玉陨一只手抓住了楚歌的手,另一只手拽住了她的手臂,“阿容怕他干什么,若是他敢和阿容发脾气,我定要克扣他饭食。”玉陨作为大宫女,宫里的大小适宜都要经由她手,若是她想克扣东厂的饭食,也未尝不可。
月色微醺,玉陨惯来淡然的面容透出了一股执拗,楚歌的唇角又深了两分,她说:“好,都听玉儿的,玉儿想去哪就去哪。不过玉府就不必了,这大晚上的,夜深露重,黑灯瞎火的,要是被吓着就得不偿失了,我们改日再去。”
玉陨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就这样被楚歌直白地说了出来……她真正想去的,其实,是那个已经荒废了的家,即便是记不清在哪条街,哪条巷子,也想要回到的地方。
玉陨稳住了身体,露出了一抹笑容,“那阿容带我好好玩一玩。真是的,明明说好的,我带阿容逛一逛,结果成了阿容陪着我了。”她急忙用话语掩饰自己的慌乱。
楚歌低头看到了玉陨颤抖的指尖,说道:“过去的事情,谁又能想得到,还是现下的欢愉更为重要。在今晚,于我而言,玉儿是玉儿,我只是也期望,对于玉儿而言,我也只是阿容,只是今晚。”
当楚歌和玉陨回到宫里的时候,已经是夜半之时了,一路上宫里的侍卫和宫女纷纷行礼。
曲无名身上佩戴着绣春刀,身穿飞鱼服,头上戴着红色玛瑙石装饰的帽子,他神情阴鸷,眼角微挑,单薄的唇紧紧地抿着,唇角微垂,不过是一段时日未见,他已经变成了一把出鞘的剑刃,一举一动都带着威慑力。
此时他正只身一人站在宫门口,目光里淬着冷意,看着宫道上的人来人往。
天色昏沉,楚歌和玉陨拉开了两步的距离,一前一后地走着。
在视线相触及的瞬间,曲无名顿时加快了步伐,走了过来。
楚歌眉头皱了皱,说道:“怎么这天黑了,宫里的这些人视力倒是好了个个都能认出朕来,曲无名,你说这是什么原因”
曲无名脸上的神情不变,只是脚步顿了些,平静地答道:“陛下今日没有用晚膳,也没有照常沐浴,怕是通过这些事情,宫里人都能猜到陛下不在宫中,玉姑姑今
161 总有佞臣想害朕(10)
楚歌后退一步,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着苏衡青,努力抬起头,她微笑着,眼中还残余着泪水,说道“刚刚朕说的话,国师就当做是妄言,不必当真。”
苏衡青浓密漆黑的睫毛颤动着,唇角动了动,垂眸看向了楚歌的神情,心道,云容,你这样同我说的话,我又怎么能当做是妄言,分明是再认真不过了……
“陛下,也知道那件往事吗?”苏衡青轻声问道,直直地注视着楚歌的面容。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朕乏了,国师也早些出宫吧。”说着,她绕过了苏衡青,径直走向了大殿之外。
冬日正午的阳光透过楚歌的身形,金色丝线勾勒的衣裙光芒灿烂,丝帛又柔软异常,宛若天边镶嵌着金光的云彩,瘦削的身体却行走地异常笔直。
苏衡青却只能看着她渐行渐远,她不停下来,而他也追不上去。
片刻之后,苏衡青薄凉的嘴唇张开,却又转而阖上,他修长而指节分明的手指上,还有楚歌残余的泪水,冰冷异常,却又滚烫非常,他缩回手指,手握成拳,似是这般,那一滴泪水,就会永远地留在他的手心之中。
他并不喜欢苏薇,只是出于父辈的诺言,作为他一世安稳,性命无虞的交换,他会照顾苏薇一辈子,他会成为她的夫,即便是她想要杀掉他。
一诺千金,是承诺,也是重担。
工部尚书被派往景山修筑防御工事的前一天,践行的宴会就在第二天,观星阁的占星官上奏折,报告天有异象,让楚歌祭天以消天怒,而祭天之物,是九九八十一只乌龟。
楚歌得知此事时,眉头难得一松,而后一时不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是不太明白,这低阶文明的世界,祭天为何偏爱乌龟?一堆缩在壳子里的乌龟,难道大气层会喜欢这种口味的食物?
在祭天之时煮出一锅的龟茯苓,约莫也是要用九九八十一只乌龟的,在一众大臣面前煮一锅龟茯苓,倒是个有趣的想法,正好治治他们依赖天意,还有不动脑子的毛病。
景山的防御工事照常进行,不过工部尚书当天晚上就被东厂锦衣卫护送着,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京城,第二日晚上彗星坠落的时候,便无人想着把景山防御工事和天生异象的事情联系在了一起。
彗星坠落的事情,不过是一刹那的事情,但是不过是一天的时间,整个国家的臣民都知道了。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不过是平凡生活的一段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到了第二日,他们依然要为生计而奔忙,而对于满朝文武来说,却是一个进言的大好机会。
总有人要为彗星降落作出回应,到底是女帝祭天,还是皇家的某个人去守宗祠,或者大赦天下,施下恩泽,否则上天会降下灾难,这是占星官的回答。
他的声音缓慢,不疾不徐,异常淡然,却让人不由得相信。
楚歌手里握着的奏折,轻飘飘地翻动着,似是并不把占星官的话放在心上。
朝堂之下,静默地站着一个青年男子,眼睛上蒙着雪白的绷带,鼻梁挺拔,唇角带着淡淡的红色,肌肤白似雪,一头白发披散开来,云纹的布衣,被他穿出了一股子出尘的气质,若说苏衡青是夜晚高悬的月亮,高不可攀,可望不可即,那占星官羽寂就是皑皑白雪,看着一尘不染,但那光芒是可以触碰的存在。
楚歌的目光里带着审视,她俯视着站在龙椅之下的占星官。
她在想,若是那白发用一根黑玉簪子束着,定然是极为好看的。
楚歌在曾经一个虚拟世界里当过一个哑巴,也就是凌小满,因而羽寂站在大殿之上据理力争,需要多少比常人更多的勇气,她略有些体会。
知消一眼,她便能看到他被白绸带掩盖的双眼之下,睫毛颤动异常地快。
楚歌看着底下大半已经慌乱不堪的朝臣,嘴角带着嘲讽的笑容,祭天吗?
她招了招手,玉陨附耳过来,在她耳边悄声说道“陛下,御厨已经准备好了。”
楚歌嘴角微勾,而后挥手,玉陨又退到了她的身侧。
“诸位大臣言之有理,那占星官就寻个良辰吉日,举办祭天仪式,祈求风调雨顺,龙运昌隆。”
下面群臣开始呼唤着我主隆恩,吾皇圣明,皇恩浩荡了。
苏衡青此时双手作揖,上前一步,说道“陛下不若此时大赦天下,以彰仁德。”他一身白衣,此时却弯下了脊背,为的是谁,群臣再清楚不过,楚歌也再清楚不过了。
她似笑非笑地说道“占星官以为国师说的,然否?”
大殿之上有片刻的停顿,羽寂白色的绸缎微微拂动,而后答道“然也。弃恶从善乃一大善事,若是让狱中之人再得入世,为云朝建功立业,造出一番成就,也是一桩美谈。”
楚歌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了羽寂身上,说道“大赦天下这种事情,只会让那些犯下重大罪责的人重新回到良民之中为非作歹。朕自有定夺,此事再议。”
羽寂眉眼微动,而后嘴角扬起了一抹白雪般的无暇笑容,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
楚歌心中一动,微微蹙眉,真不高兴啊,遇到一个愚蠢的善良家伙。
大赦天下之后,就是苏薇以良民,而不是逆臣之女的身份,嫁给苏衡青的时候了,而苏衡青被逃婚,遭遇诸多不幸,都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楚歌明白,命运会以各种她难以预料的方式,让这个世界的剧情继续走下去,大赦天下,不过是时间问题,与命运对抗,譬如螳臂当车,不自量力,飞蛾扑火,尸骨无存。
但,还是,好不甘心。
没有感情的她,只有本能的占有欲的她,不想,就让苏衡青陷入到对苏薇的迷恋中,落入到漆黑一片的未来之中。
这是楚歌第一次见到羽寂,这位占星官似乎除了重大事件,就只会一直在占星阁里看星星,可是没有眼睛的人,又要如何看星星,她有点对他感到好奇了。
从这个青年到达占星阁开始,已经成功地预言了几次天上的异象,而他的声望也跟着水涨船高,甚至隐隐约约地威胁到皇室的权威和尊严。
好在他每次都是保持着中立的态度,并不会过分谴责女帝的过失,否则他早就身首异处了,但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羽寂的态度是这样的坚决?
出于虔诚,皇室需要挑选一位皇室子弟去佛庙礼佛,以代皇室向上天祈祷。
但是人选还要楚歌亲自见过才能选出来。
消息迅速从前朝传到了后宫,除了女帝的生母兰太妃悠哉悠哉,没有一点紧张感之外,其他的两个王爷和一个公主的母妃都已经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