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地看着冯庸把丁楚抱走了,视线一瞄见丁楚的小脸儿,趴在冯庸的肩膀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无声无息地望着自己。
虽然没说话,可那眼神儿却仿佛像是揪着楚南国的心看着让他不舍。
楚南国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脚步,想要追过去可忽然间觉得自己有什么立场呢
又顿住了身形。
直到冯庸带着那小小的身影钻进汽车里了,再也看不见了
他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
一只大手下意识的在裤子上蹭了蹭,总觉得自己应该干点什么,可一时却抓不到头绪。
楚爱丁站在他的身边一只小手轻轻扯着他的衣襟,“叔叔,你怎么啦不高兴啦咱们还玩秋千吗”
楚南国低头向她笑了笑,“不玩儿了,叔叔还有事儿,先把你送到爷爷那让他陪你玩儿”
楚爱丁乖巧的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楚南国弯腰抱起了她,直接回了父亲的家。
楚云松现在已经到了含贻弄孙的“时代”,他本来身体就不大好,到了退休的年纪,也不想在岗位上继续坚持了而是从一线上退下来,做了个顾问,平时就在家做一些学术上的研究,单位偶尔有疑难的问题,也需要他专业的意见。
楚南国回到家里之后,也没多说,而是把楚爱丁交给了父亲,急着忙慌的就要转身出门。
楚云松还有点愣了,一叠声的急问,“干嘛呀你这两天不是休息吗带着孩子去打针,回来怎么脸色不好这又着急出去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有”楚南国勉强笑了笑,“我就是想出去买两张报纸,一会儿就回来。”
转身大步出门了。
楚云松摸不着头绪,只能低头望着小孙女儿,“爱丁,跟爷爷讲,你们在外面都遇见什么事儿了”
楚爱丁翻着眼睛想了想,“没有啊,我去打针,然后哭了,然后在小花园打秋千,然后碰见了个小男孩,然后那个小男孩的爸爸就和叔叔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
楚云松更加好奇了心里清楚自从丁红豆“去世”以来,儿子基本上就是心无涟漪,无喜无怒,怎么今天一眨眼的功夫,却在外面和别人打架了
他索性蹲下了身子,“那个小男孩叫什么你叔叔对人家做了啥呀人家爸爸要和他打架”
楚爱丁细声细气的解释开了,“我叔叔啥也没干呢丁楚摔了,我叔叔就抱了抱他然后人家爸爸说,不让他抢孩子”
虽然楚爱丁的复述是断断续续的含糊,可楚云松大概也听明白了。
抢孩子
抢什么孩子
楚云松不禁皱了皱眉,“那那个小男孩是叫丁楚”
“嗯”楚爱丁嘟着小嘴儿,“他说妈妈是个画家,他爸爸是个飞行员,噢,对了,我还听叔叔叫丁楚的爸爸冯庸”
孩子的记忆力和理解力,有的时候真是惊人。
楚爱丁竟然把“冯庸”的名字记住了大概是由于第一次见到“叔叔”和人家起冲突,她脑海里的印象就特别深刻吧
楚云松听她这么一说,反倒更懵了,“冯庸”
冯庸怎么会是个飞行员呢
明明就是以前电视台的台长吗
楚云松静静的搂着小孙女不说话了,脑海里飞速地盘旋着各种可能性。
与此同时
楚南国已经飞快的转到了街头的报刊亭,直接就询问,“不好意思啊,你们这有什么报纸杂志是关于画家窦鸿的报导吗统统拿出来,我全买了。”
买报纸
他怎么忽然间又想起这个茬了
那当然了。
楚南国是个绝顶聪明的人。
刚才见到冯庸那个态度,他心里就有怀疑了无缘无故的哪来这么大火
在车上细细的一琢磨,一下就想起来丁楚好像曾经说过妈妈叫窦鸿。
孩子说话的那个时候,他没觉得这个名字有什么稀奇可前因后果一联想,忽然间又想到了昨晚上孙思慕那个奇怪的电话,话里话外的,好像也没少提“窦鸿”这个名画家。
楚南国的好奇心被吊出来了。
当然要查一查了。
他抬眼望着正在翻找杂志的卖书人心口竟然紧张的狂跳了几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具体在期待着什么。
直到杂志拿在手里了,翻开了扉页,看到了里面窦鸿的照片
楚南国只觉得耳边上像是响起了一个炸雷,脑子里嗡嗡的乱得像一团浆糊翻来覆去的,只有一个强烈的疑问,“怎么会怎么可能”
这个窦鸿明明就是丁红豆啊
那眉眼
那笑容
就和他这五年来日思梦想的一样清晰无误。
楚南国是一个决断非常快的人
站在原地楞了几秒钟后,突兀地转身,大步地到了路边来了一辆出租车,刚坐稳身子,就迫不及待地向司机低吼了一句,“市艺术宫”
司机好意的扭回头,“同志,你是要去看画展吗那大概是要白跑一趟了,今天那里没开业,明天才是开幕式呢。”
楚南国激动的瞪圆了眼睛,“少废话快快开车”
第255章 楚家父子夜谈(二更)
司机本来是好意提醒,结果被楚南国呛了一下,心里不服,本来打算回头骂一句的。
可一看见人家那副不怒自威的神态,以及精壮而挺拔的身形,话到嘴边了,也没敢说出口,只能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嘿,都怪我,这张多是个嘴!”
兀自一踩油门儿,车子直接奔着美术馆去了。
楚南国坐在车座里,随手翻着膝上的杂志,细细的把窦鸿的过往全都看了一遍……好像没有任何破绽,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华侨富豪。
到了美术馆。
楚南国下了车,脚踩着美术馆的台阶,望着面前宏伟而高大的建筑,情不自禁的又有些迟疑了。
心里直打鼓……丁红豆会是那个有名的画家吗?她会有这么强大的经济实力,买下市里标志式的建筑物吗?
正所谓近乡情怯。
越到门前了,他想的也越多……怕认错,更怕失望。
可他还是咬了咬牙,把两只大手捏成了拳头……大步的进了美术馆。
抬眼一瞧。
美术馆里虽然装潢气派,可正如出租车司机所说的,馆内正在筹备中,还没开业呢,到处都是装修工人和保洁人员。
楚南国随手拉不住了一个工作人员,“不好意思啊,麻烦你问一下,美术馆的筹备办公室在哪儿?”
“二楼。”那人随手指了一下楼梯,“顺着走廊一直走,就能看见筹备处的大牌子了。”
楚南国点了点头。
直接上了2楼,到了筹备处的门外,抬手轻敲了敲虚掩着的门。
里面想起了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谁呀?请进。”
楚南国缓步而入,见那女人正低头在办公桌上忙着呢,“对不起,我想打听一件事儿?”
“什么?”那女人猛地一抬头,一看见他,原本敷衍的视线立刻就定格。
这也难怪!
异性相吸是千古定律。
谁都喜欢看养眼的帅哥和美女。
楚南国无论是气派和穿戴,五官和身材那绝对都是万里挑一的……走到哪儿都绝对。
那女人热情的一笑,“你找谁?有什么事儿?”
“我想找窦鸿?她在吧?”
“真不好意思,我们窦馆长出去办事儿了。”
“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我也说不大好,我们这两天特别忙,明天就要开业了,好多事情都需要我们馆长亲力亲为!”
楚南国顿了顿,微微一笑,露出了几颗整齐洁白的牙齿……更显得他出奇的清俊了,“那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她?”
“你有预约吗?”
“没有!”
那女孩儿抱歉的转开了视线,“我倒是真想帮你,可你没有预约,我也不敢随便找馆长啊?”
楚南国依旧不死心,“我找他有急事儿,能不能把他的住址告诉我,我到她家门口去等?”
那女孩捂着嘴笑,“你这是要害我丢工作呀?老板的地址我也敢随便给?明天就得开除我!”
他望着楚南国那张失望的脸,觉得有些不忍心,赶忙又补了一句,“那……这样吧,你把你的联系电话留下来,回头如果我见到窦馆长,让她给你回个电话?”
回电话?
楚南国想了想……
如果窦鸿真是丁红豆,会不知道自己的电话号码吗?如果红豆真想找自己?家还是那个老地方!新房的门锁也没换,过去的五年里……不,即便是以后的永远,只要她想回那个家,大门永远是敞开着的。
楚南国轻轻的摇了摇头,“算了!”
不留电话了。
转身就往外走。
那女孩有点舍不得,还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安慰,“同志,你如果找我们窦馆长,那就明天来吧,明天开幕式她一定在的,无论你有什么急事儿,反正也不差这十几个小时,对吧?”
说的好像很有理!
5年都等了!
还差这一时半刻吗?
理是这么个理。
可楚南国好像管不住自己的腿,说什么也不想离开。
在美术馆外又等了好久,一直等到天色渐黒也不见人。
直到楚云松的bcall没完没了的打过来,他才去路边找了个公用电话,拨通了父亲,“喂,爸,是我,家里有事儿,找我这么急?”
“没事啊!我就是担心你,你刚刚不是说出去买张报纸吗?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我在外面办了点事儿。”楚南国理解父亲的心情,也不愿意老父亲为自己担心,“我马上就回去!”
放下了电话。
还真就回家了。
一进院子。
楚爱丁正在树下踢毽子呢,一见他回来,扎着两只小手,扑到了他的身边。
保姆立刻赶过来,把楚爱丁拉开了,顺势向着上房努了努嘴儿,“饭已经做好了,楚副厅长在等你呢!”
“我就过去!”楚南国点了点头,抬手摸了摸楚爱丁的额头,“她吃饭了吗?”
“吃过了,我带着她在厢房吃的。”
楚南国不再多说了,缓步进了上房。
抬眼一瞧……
楚云松早就把饭桌放好了,桌面上除了整齐的摆着几样精致的菜肴之外,还温了一壶小酒……悦目的灯光打在楚云松的脸上,为他拢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楚云松一看见儿子进来了,立刻眯着眼睛笑,向着他招了招手,“去哪儿了?这么长时间,我还等你吃饭呢,还想着跟你喝两盅呢!”
楚南国挑了挑眉,“爸,我又不是小孩,你等我干嘛?”
顺势坐到了他的身边,给楚云松斟满了半杯酒,体贴的又补了一句,“你胃不好,少喝呀!”
楚云松心疼的望着儿子,“我知道!你也胃不好!你也别多喝!你上次住院可把我吓坏了,年轻轻的,才30岁,平时身强力壮的,谁想到一口血就吐出来了……”
楚南国不愿意再提伤心事,连忙打断了父亲,“别说过去那些事儿了。”
楚云松仿佛没听着,执着的接着自己的话题继续,“唉,自从红豆走了以后,好像带走了你的半条命,你脸上也没有笑容了,整个人也没有精气神儿了,在外面也不社交,几乎和谁都不来往,整天陪着我这把老骨头和小爱丁,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有一天爱丁出嫁了,我也老了,走了,谁陪着你?你难道就想一辈子这样孤孤单单的,到最后的时候,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又来了!”楚南国讪笑了一下……大概是常年面对父亲的催婚,也知道该怎么对付了,“爸,我算是看明白了,只要你一提跟我喝酒聊天儿,就总是磨磨唧唧的催我结婚,我可告诉你啊,你今天如果再说,那我就不吃饭了,现在马上就走。”
话一说完,还真就假装站起了身。
楚云松一把抓住了儿子的胳膊,“南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
“那我问你正经的?你今天从医院回来之后,神色就不对,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什么呀。”楚南国不愿意父亲操心,囫囵的搪塞了一句,“我有什么神色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