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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魄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静水漪汐

    “谢什么,我爹以为我胡闹,还数落了我一顿,最终也没有帮上什么忙。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数落我了。你们这些千羽林其他的人,是不是都以为,我爹很宠我,事事都依着我,我做什么都好?

    “不是的啊!我有时候真恨我爹,他一向只将他以为的好都给我,却从不过问我喜欢什么,我以为的好是什么!

    “他时时刻刻逼着我以他以为的好为好,把我当条狗一样,依着他喜欢的样子培养我,只要我有一点违逆他的意思,他就会大发雷霆。

    “你们以为的父女和睦,不过是我不断顺从父亲造成的表象!

    “我曾经有一只很喜欢的狗,我真的,很喜欢它,我把所有不能告诉父亲,一旦告诉就会招致他批评责罚的事情部告诉它!

    “可是……

    “除了后来嫉妒的你,我还从小特别嫉妒北林的风晰天。

    “他怎么可以这么自在!风远篷惯着他,裘蓁蓁也只是刀子嘴豆腐心。

    “我很想对着我爹骂一句‘你不如风远篷风师伯!’可是我怎么敢?

    “我不敢我不敢,狗儿死的时候我也不敢反抗!

    “林涟漪……

    “怎么会这样……”

    她绝望地再次嚎啕大哭,声音竟超过了第一次。

    林涟漪浑身颤抖,与她无异。

    “张姑娘,张姑娘,不要哭了,省些力气吧。”年轻女子哭求道。

    林涟漪却知,人生不如此痛哭一场,怎么对得起父母长辈的“教导”?

    她轻声道“你让她哭吧。”

    哭个痛快,便就将这一切因果沦落在今生。

    来世从头,千万莫要如此了。

    要温顺,便投个好胎,然后温顺到底。

    要离经叛道,便离经叛道,绝不温顺,只要不死,定有出路。

    林涟漪死死地望着张珅诒落泪痛哭之态,忽然也想如此痛哭,又想到若是哭了,伍姑娘还是林涟漪,就为人怀疑了,只好忍住不哭,只落下些同情的眼泪。

    背后那两双凝视她和张珅诒的眼睛,既是无垠和季赋,又是幻澜。

    她已经想到幻澜从无垠或者季赋的回忆中抽出这一段,望着张珅诒这个,为其自身立誓保护的世俗世界伤得遍体鳞伤的正道女子,冷冷讥笑的情形了。

    大哭许久,张珅诒目光渐渐飘忽,于一片光明中闪烁着幻色,面容中诡异的红润之色褪去,惨白又占上风。

    林涟漪不忍直视,又不愿错过她最后的生机。察觉到她渐渐冰冷的手,忙以双手温柔地搓着。

    “林涟漪,你的手也不暖和啊,但是比起我的好多了。”她就这般缓慢地张开嘴,口齿不清地道。

    是已经无力说话了。

    但她终于愿意开口,让旁人听到她久违的声音,似是南归春燕,于檐下温暖的巢穴中,渐渐合上双眼——

    困乏。

    她惨白的面庞流露出一个笑容,一个满满的笑容,林涟漪从未见过她对别人流露如此真诚的笑容。

    她豁达一般地笑出了嘶哑而疲乏的声音,自嘲道“为什么当初要和你为敌呢?林涟漪,谢谢你。”

    “张珅诒,现在我们是朋友了,对吧?”林涟漪忍不住张口问道。

    张珅诒欣喜而并不意外,以那种少见的、令人悲切的平静,回应道“是啊。林涟漪,我喜欢和你做朋友。

    “你,像,狗,一样,好……”

    她说到“好”字时,自觉已经说清楚了,也不必迟疑,剩下半个字便干脆留在口中,笑容中闪烁着道别之意,体面地闭上了眼。

    林涟漪闭目,面容像她一样平静。

    她轻轻道“你也是,像狗一样好。”

    就是可惜了,两条狗在人群中躲躲藏藏,都以为对方是人,为了伪装便擦肩而过。

    到一个人将死之时,暴露了狗的身份,才彼此相认啊。

    “张姑娘,呜呜呜……”年轻女子跌坐在地上,哭着道。应当是因为她不曾经历生离死别,故而哭得尤为厉害。

    无垠默叹着,许久才道“张师姐,一路走好。”

    季赋也是感叹,微微摇头,道“张姑娘,安息吧,你的遗愿,无垠大哥和伍姑娘会完成的。”

    “张珅诒,珅诒,我的朋友,一路走好。”林涟漪缓缓松开双手,张珅诒的手才被搓得暖和。掀开被子,将她惨白的手放到里面,又小心地盖上。

    凝望她惨白的面容,眼前却又浮现出从前初遇之时,她年轻稚嫩而灵动的眉眼。

    肌肤白皙似珍珠上岸,容颜端丽如娇花掩蝶。

    “不要狱卒动手,我们把她埋了吧?”

    “自然,我曾与她同门同派,这是我应该做的。”

    “姑娘,你是这城主府邸的婢女吗?”

    “是。刚进来不久,被叫到静思宫服侍张姑娘的。”

    “姑娘,我和无垠大哥、伍姑娘马上要离开了。我们离开之后,你知道明日如何对他们说吗?”

    “知道,几位放心。”

    “后会有期。”

    “还是后会无期吧,你们还能来静思宫吗?”

    “你不出去了吗?”

    “要在这里待很久呢,如果没有人来的话,我便一人孤孤单单的。城主府等级森严,就是这么欺负我们这些没什么地位的婢女。”

    “这是城主府的事情,我有心帮你,却也是……”

    “季赋公子放心,城主府还算公平的,只不过新来的要吃点亏罢了。如张姑娘所言,世俗险恶至极,而江湖正邪纷争又恐怖,我自觉此处安稳,不觉得委屈。剑丹城,是世界上最安的地方了。”

    “姑娘所言有理。”季赋苦笑,深知这是事实。

    张珅诒被永远埋在了剑丹城,这个世界上最安的地方。

    井楼危为她设计的假坟冢终于也派上了用场。当然,早晚也会用到的。

    四人最后望了一眼此处她深深的坟冢,离开了枫园。

    “伍姑娘,接下来可愿陪我去一趟千羽林?”

    “杀胡衷恣?当然好,是我答应张珅诒的,我自然也要去。”

    “可你不是林涟漪,方才你是以林涟漪的身份与她对话的。”

    林涟漪停下脚步,转身,一把抓住时不时碰到她,以指送对话的无垠的手,紧紧地,令他仓皇不得脱。

    季赋看得惊讶,又忽然想到他不应该看,忙移开目光。

    。

    (iishu)是,,,,!




第四百六十五章 强求
    【】(iishu),

    质问的话语带着些许得意,从她手传到他手中,又清晰地映入脑海“难不成你真的分得清我和林涟漪?”

    无垠欲使力脱手,她便更用力地抓着,直扣得他手腕发白生疼,紧逼道“无垠公子,我只简单说了张珅诒下药吃苦的经历,方才却没有告诉你们,她的经历是如何苦痛。”

    “那有什么关系?你放手!”无垠脸色微沉,怒道。

    “她的经历我不欲多言,但是她用她的经历警告我,既然如今你在我身边,且对我有意,我便不应该放手。我管你喜欢的是林涟漪还是谁,我看上你了,你便只能习惯喜欢我。”

    无垠震惊,被抓得死死的手不再试图挣脱,凝望她一个呼吸,疑问道“为什么?”

    “为何不肯放过你?”林涟漪目光闪烁,便是在暗夜之中,也见得到她的目中神情之紧张,以及不肯舍弃不肯妥协的倔强,她微笑,“张珅诒经历得比我多,她看得出你是个值得倾心的人。我一人出山,无依无靠,不是想攀高枝,而是求个安。”

    “你以为待在我身边便是安?”

    “如今哪里还有绝对安的地方?至少,要竭力做到像张珅诒嫉妒的林涟漪一般,幸运。长着这张脸,便是幸运,长着这张脸又遇到形似我之林涟漪的情人,恰好此人又可靠,更是幸运。

    “我不久前说过不会和你回到佘夜潭。但是你忍心,让我离开?

    “让我一个,林涟漪的替身,离开?”

    无垠细细端详着她形似林涟漪的面容,感受着手腕间不曾松下半分的力道,目光忽地黯淡,话语传入她悬在风中冰凉的手,服气地道“我分不清。”

    “这么说……”林涟漪目光越发明亮,闪烁着明媚的希望。

    无垠移开目光,黯淡的神情之中似有歉疚,但还是道“你不介意成为林涟漪的替身,我便不介意让你留下。日后我回佘夜潭,你就在外面等我,不回去,她便没办法杀你。”

    “好。”林涟漪喜道,“为了安,我便暂时不介意吧,待我有与你一般的实力之时,我便……”

    “离开我?”

    “便与你同掌佘夜潭。”林涟漪目光一闪,又归于平静。

    无垠惊讶地望着她,不言。

    林涟漪一笑,慢慢放松着抓他的手,最后说道“便与你在幻澜之下,同掌佘夜潭。”

    无垠收回手,望着她放下的手,他想说一句“你的手和她一样冷”,只是手已收回了。

    林涟漪生疏而温柔地望他一眼,继续前行。

    季赋见二人走动,以询问的目光望着无垠,无垠躲开目光,却更像是承认。

    季赋默默在心间叹息,抬头望了望月。

    或许这也是一个好的结局。

    林涟漪已经死了啊。

    死人怎么复活?

    离开枫园稍远一些,一阵脚步声接近三人。

    三人一惊,却也不知是否是为他们三人而来,只好后退,一边后退一边屏息观察。

    大道外面是不敢去的,谁知道会踩到什么诡异的东西。

    来人匆忙中透着紧张的脚步似乎有些熟悉。

    林涟漪微微张开嘴,舌尖一嗅,才知是字玑。或许是担心他们或是张珅诒的安危,便过来看看。

    她又细听,确认她之后没有人跟踪,才走出暗处,出现在字玑面前。

    无垠、季赋和字玑都被她吓了一下。躲着的两人见到是字玑,也从暗处走出。

    字玑反应过来,忙道“你们知道怎么出去吗?”

    “外面肯定有很多护卫在找我们。”林涟漪期待地道,“字玑姑娘是来帮我们的吗?”

    字玑扫了眼三人,道“验毒师长愿意帮助你们,你们现在跟我从另一条路去她那里,明日跟随她回家的轿子一起出去。”

    三人一喜,相视一眼,无垠道“如此,便多谢你们了。”

    当下四人回到枫园,又从另一条路绕到验毒师长住处。

    林涟漪暗暗惊喜,又知这次相助不是验毒师长白白给的。趁着这短时间,她应当要想一下如何向唯一能够帮助他们的验毒师长解释此行,以及她是何人。

    验毒师长,吴沫,正是吴伟大师的妻子,她会愿意帮助他们,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发现了打在那些攻击他们的异兽身上的痕迹是暮至长鞭所为,二是她发现了她施展出来的毒很特殊,觉得使用这三种毒的人或许有些许来头。

    若是第一种可能,便按照之前想的,巧合一句解释了。吴沫定然知晓十虹涧十月阁护剑使的特殊性,想到十虹涧为护剑使选的法宝落在了她一个与邪道佘夜潭掌事为伍之人手中,定然也会笑话一声这岂不是如天塌了一般的荒谬?

    在此荒谬不可成真的前提下,她的解释再怎么牵强,也只能勉强相信了。

    吴沫是验毒师长,应当还是第二种可能更有理一些。若是第二种可能,就有些麻烦了。她都不知道她用的是哪三种毒,装不了行家,只能说用完了,没剩的,别人给的,不知道什么名称特性。

    这么一问三不知,不知道能不能让她有一丝一毫的相信呢……

    三人跟随字玑走走停停,才知为何字玑要带着他们走这条路。

    这简直是一条死路啊。

    走几步,字玑小心地向道路边轻轻地学着某种异兽的声音叫唤一声,便有一只形状凶恶似虎又如豹的异兽出来为四人领路。一路上时有幽暗的光芒闪过,或是凶恶的目光,或是异兽爪牙散发着灵力的光芒。

    至这段路结束,异兽轻呼一声,闪入黑暗之中。字玑走上前几步,取出一个小瓶子,弯腰撒下一点粉末,前方响起一片潮水般的虫子爬行声,由近及远,层层推去。

    三人头皮发麻,前方道路上,竟都是虫子。而且能负责此处安的,定然是如先前咬伤季赋的毒蜘蛛一般的毒虫了。

    待虫子爬行声消失了,三人才接着前行。

    不料又行一段时间,字玑取出一小瓶子,先洒了点到自己身上,又递给身后三人,道“涂在身上,前面有毒蚊,剧毒能杀人的。”

    三人依言而行。

    前行之中,蚊虫飞舞,然因四人身上散着的淡淡香味,便没有叮咬四人。

    如此一路前行,所幸在天明之前到了验毒师长吴沫的住处。

    身为验毒师长,她的住处自然是更加难以进入的,字玑毒昏了护卫,带着三人穿过几道难关,才见到吴沫,自己又转身回去为那几个被毒昏的人解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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