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先生,你误会了,我之所以把你叫进来,并不是想要责怪你,恰恰相反,我和总掌柜一致认为你有功于我们柳家,打算要重重奖赏你呢。”
知道余伯言误会自己的意思后,柳婴儿笑着对其解释道。
“什么?要奖赏我?”
而听到柳婴儿的话后,那余伯言顿时愣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会有如此突然的转折。
“你没有听错,我和大小姐看过你呈上来的账册了,知道你这几年为了挽回损失做了许多努力,也付出了极大心血,所以才决定要奖赏你。”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的杨明也走上来,笑着说道。
“这位就是新上任的总掌柜吧?老夫余伯言,这边有礼了。”
见到杨明,这老者先是怔了一下,但很快便对其恭敬施礼道。
杨明见状,不敢有任何怠慢,急忙还了一礼。
等两人再次起身时,双方的气氛都缓和了不少。
只见余伯言仔细打量了杨明一番,点头道:“外面都在盛传,说新上任的柳家总掌柜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跟傻子差不多,然而今日一见,老夫却发现跟传言完全不同,柳公子气宇轩昂,哪里像是一个傻瓜呢?”
看得出来,这余伯言不仅为人正直,而且直言不讳,居然把这些冒犯杨明的话语,当着本人的面全都说了出来。
这份勇气,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有的。
只不过余伯言却根本不在乎,也不怕得罪人,因为他的眼里,只有柳家。
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是老侯爷给了余伯言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所以他心心念念的,只有柳家的利益。
当他听说柳家总掌柜是一个啥都不懂的愣头青时,余伯言确实感到非常焦虑,以为柳家的基业就要断送在杨明手里了。
可直到此时见了杨明的面,余伯言这才发觉是他被外面的流言蜚语给欺骗了。
杨明哪里是一个愣头青啊,分明全身上下都透露着聪明劲嘛。
“哈哈,余老先生真是快人快语啊,我杨某人,正好非常喜欢跟你这样的人打交道,因为这样说起话来,不会累。”
虽然余伯言刚才的那番言论有些冒犯杨明的意味,可杨明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因为他看的出来,这余伯言是真心诚意为柳家考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忠仆。
而即使如此的话,那么他又什么好责怪的呢?
“咦?”
余伯言看着杨明如此大度的模样,也不禁在心中小小惊讶了一番。
其实刚才他那番话,也有试探杨明之意,他想要看看,这杨明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然而杨明所变现出来的大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光是这一句话,就足以让余伯言断定,杨明不是一个等闲之辈。
在商场上摸打滚爬了数十年,余伯言这点儿眼力见还是有的。
既然已经确认了杨明的为人,那么余伯言心中对其的防备,也便松懈了下来,面露恭敬之情,再次向柳婴儿、杨明行礼道:“不知大小姐和总掌柜召唤老奴到此,究竟有何事情呢?”
余伯言当然能够猜得出,杨明和柳婴儿把他叫进来,肯定不只是奖赏这么简单,应该还有其他事情要向他询问,所以此时便率先开口道。
“好吧,既然余老先生如此说了,那么我便不再隐瞒,其实将你叫进来,是有两件事情,一是对余老先生这些年的努力工作进行表彰,二嘛,则是想要请问一下余老先生,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好端端的账目,突然就变成了亏损状态呢?”
这时,杨明也不再拐弯抹角,将他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是啊,余先生,三年前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呢?”柳婴儿也显得非常好奇,出声问道。
“嗯?莫非三年前的事情,大小姐已经不记得了吗?”
对于杨明的提问,余伯言能够谅解,因为他才来柳家不久,肯定不知道其中的内幕。
然而看到柳婴儿也是一脸茫然后,余伯言却显得极为惊愕,话语中更是有一丝埋怨和委屈之意。
见到这一幕,杨明和柳婴儿全都愣住了,他们均感到一头雾水。
“余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婴儿实在不懂,还望您能够直言不讳。”
苦思了半天,柳婴儿还是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无奈之下,只好向余伯言求问道。
余伯言见状,先是叹气一声,接着无奈说道:“大小姐难道真的忘记了吗?三年前您和夫人以家主之令,向所有店铺急征一笔银子,就在那时,我把账上所有的现银都拿了出来,这才导致了亏损。”
“三年前?银子?”
听到余伯言说出这番话,柳婴儿顿时愣住了,只见她眉头紧锁,仿佛正在脑海中努力回忆起这件事情。
然而因为时间过去太久了,导致她至今毫无头绪。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杨明仿佛想到了什么,突然惊呼道:“莫非是跟三年前的韩家结盟之事有关吗?”
第133章 忠心的奴仆
杨明记得,柳婴儿曾跟他说过,三年前韩柳两家正式达成同盟。
柳家出钱,韩家出力,在朝野上下打点关系,最终为韩立林谋了个后军主将的职位。
所以杨明猜想,余伯言所说的事情,会不会就跟此事有关呢?
“哦,我想起来了,当初为了疏通几位朝中大员的关系,韩家曾让我们献上两万两银子,我们本家一时拿不出这么多现银,于是便向各家商铺紧急征集了一批银两。”
经过杨明的提醒,柳婴儿终于回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这么一件事情不假。
只是紧接着,柳婴儿却又皱眉道:“然而我记得,在年底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发出公告,让各家商铺的掌柜到柳府来,将借给我们的银子如数都拿回去了啊,怎么,莫非那时你没有来拿吗?”
“没错,我虽然也接到了这个公告,不过并没有将银子取回来。”听到柳婴儿这句话,余伯言点了点头,承认道。
“嗯?这是为何?”
柳婴儿听后感到万分不解,这余伯言为什么宁愿背上亏损,也不肯来柳家将借出去的银子拿回去呢?
其实不光是柳婴儿感到疑惑,就连杨明同样也是无法理解,他不明白余伯言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于是一时间,两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余伯言的身上,等待他的回答。
而迎着两人的目光,余伯言却是苦笑了起来,摇头叹息道:“为柳家卖了一辈子的命,本家状况是好是坏,我一眼就能瞧得出来,我知道,那时的你们也快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如果这个时候将银子讨回来,对于小姐和夫人来说,肯定是一件雪上加霜的事情,于是我便暗自下定决心,不去要这笔银子,而是通过我的努力,自己全力承担下来,也算是为你们分担一些压力吧。”
此时此刻,余伯言终于把他的真实想法都说出来了。
而听到他这番表述后,杨明和柳婴儿瞬间被感动了。
原来余伯言已经看出柳家正面临巨大的危机,为了不给柳婴儿和柳夫人造成更大的伤害,他便没有去要那笔借出去的款项,而是独自承担压力,更加兢兢业业的努力工作。
余伯言觉得,比起他自己,柳家更需要这笔银子。
至于当年那一千两的亏损,则是因为余伯言没有资金进货,从而向供应商赊的账。
换句话说,余伯言将店铺里所有的现银都拿去支援柳家,而他自己则去赊了一笔账,努力维持着印刷坊的运转。
即便再苦再难,他也没有向任何人抱怨过一句,而是自己全部扛了下来,他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他跟柳家是一条心。
这些事情,要不是听余伯言今日主动说起,恐怕柳婴儿这一辈子都不会知晓。
而明白了全部真相之后,柳婴儿对余伯言产生了崇高敬意以及满满谢意,感激道:“徐先生为我柳家鞠躬尽瘁,我柳婴儿代表母亲,向您致谢了。”
说着,柳婴儿对余伯言躬身肃拜,久久没有起身。
“大小姐,您这是做什么?这不是折煞老夫吗?快快请起!”
而余伯言看着柳婴儿如此模样,心中却是慌张了起来,急忙上前一步,将柳婴儿扶了起来。
在他的心中,一直将柳家视作他的本家,也把柳婴儿和柳夫人当作主子一样对待,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看着柳家有难,更何谈接受柳婴儿如此大礼呢。
而对于柳婴儿来说,一路巡查下来,见到了太多的伤心和失望,整个精神都变得萎靡不顿了,可就在这时,余伯言的出现,给了她一丝希望,让她明白到,其实还有一些人,是真正在关心柳家,为柳家着想。
这让原本处于绝望边缘的柳婴儿再次振作了起来,也让她明白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不得不说,在如今的局势之下,这对主仆都过得太难了。
“余老先生,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而就在柳婴儿和余伯言互相感慨着的时候,刚才一直站在旁边,默不出声的杨明,却突然向其询问道。
“总掌柜,您有什么事情吗?”
听到杨明这话,余伯言这才重新收拾好了心情,转身面向他,恭敬回答道。
“是这样的,余老先生,说句您不爱听的话,最近印刷坊里的生意,是不是陷入到了一个很严重的危机之中,而对此您却束手无策呢?”杨明用手指轻轻叩着桌上的账册,目光凌厉地问道。
“咦?您是怎么知道的?”
余伯言显然被杨明这句话震惊到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杨明竟一语切中了他的要害。
确实,最近印刷坊的生意不好做,已经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了。
其实这个时空里的隋朝,因为受到四面方诸多外族的侵略,所以常年征战不休。
而这样一来,就导致了一个‘崇武抑文’的局面,人们形成一种共识,只有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保卫家国,才是好儿郎应当做的事业。
至于吟诗作对、读书写赋,则属于毫无用处的娘娘腔行径。
所以长久以来,人们一直以当兵入伍为荣,就连朝政大权,也长期掌握在武官手中。
也就最近几年太平了一点,加之江南地区愈加富庶,导致人们有了文化上的追求,以至于诗赋逐渐盛行。
市场是敏锐的,因为看书买书的人多了,于是大量的印刷坊便如雨后春笋一般拔地而起。
在以前,因为竞争少,所以余伯言的生意还过得去,可如今蓝海已成红海,生意也就没有那么好做了。
尤其是从今年开始,印刷坊的生意明显大跌,虽然每月还能保持盈利,但也快到支撑不下去的地步了。
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印刷坊里的几个熟练工,被对家用高薪挖走了,导致余伯言几乎没人可用。
要不是凭借着长久积攒下来的好名声,或许早在去年,印刷坊就要关门大吉了。
只不过如今虽然没有倒闭,但也是在垂死的边缘挣扎,而最让余伯言头疼的,还是那二百一十两的外债。
这些债主眼见印刷坊生意不好,于是纷纷上门讨债,让余伯言不胜其烦。
然而这些事情,余伯言从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这杨明又是怎么知道呢?
第134章 赏银
看着余伯言眼中的疑惑之色,杨明当然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于是大笑道:“我虽然没有去你们印刷坊实地考察,但你们的境况,却清清楚楚反映在这账册之上,我正是通过这本账册,了解到你们的难处。”
说着,杨明将那本厚重的账册摊开在众人眼前,更加详细的解释了起来。
原来店铺经营的好坏,通过账册明细便能清楚反应出来。
杨明发现,在去年这个时候,扣除各项成本后,印刷坊每月还能赚到五十两银子,可今年同一时间,这数字便下降到了二十三两。
足足少了一半有余。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现象,足以使人引起警惕。
通过对余伯言的观察,杨明发现他并不是一个昏庸无能之人,对于柳家也极为忠心。
所以身为一个经营者,余伯言本身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而这样一来的话,那么问题就只能来自于外部环境了。
所以杨明刚刚才说,印刷坊陷入了一个极其严重的危机之中,而依据,就是账册上的那些数字。
“总掌柜,老夫算是佩服您了,没想到光是从这些数字中,您就能一眼发现了症结所在,当真让老夫大开眼界。”听完了杨明的分析之后,余伯言对其愈加崇敬了。
杨明受此夸奖,却只是淡淡笑道:“数字本身是不会骗人,通过研究数字,往往能够读出大量的内容,只是可叹有些愚蠢之人,妄想改动几个数字,就能够欺上瞒下,倒真是异想天开啊。”
杨明这后半截话,却是对那些做假账的店铺掌柜说的。
这些人自认为他们的计划天衣无缝,可哪里想到,他们的小把戏早已经被杨明识破了。
他们嘲笑杨明是愣头青,然而真正的愣头青,却是他们自己,这才是最悲哀,最可笑的地方。
而听到杨明这番话后,余伯言也最终确信了,杨明的确不是外界传言的那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