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明查账的时候，她也会安静站在一旁，随时解答杨明提出的任何问题。
而在此期间，两人之间沉闷的气氛，也终于得到了些许缓和。
可即便如此，柳婴儿和杨明的眉头却比之先前锁的更紧了。
因为他们发现，柳家在江都郡的那十几间店铺，几乎每家都有问题。
而这些问题大致可以归结为三类。
第一类：修改账册，化亏为盈。
这类问题是杨明等人遇到最多的，几乎有十家店铺，都修改了账本，将原本亏损的账册，愣是给改成了盈利。
而他们这样做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吃定杨明和柳婴儿是两个愣头青，啥都不懂，于是随便应付过去，以待日后继续过他们花天酒地的生活。
这些人，简直就跟赖大一样是依附在柳家身上的寄生虫。
有他们存在，柳家早晚有一天会被坐吃山空的。
所以对于这些店铺的掌柜，杨明延续之前的策略，以退为进，先是用好话将他们暂时蒙蔽住，然后再将他们派往金陵汇合，至于店铺嘛，仍旧关闭。
第二类：平庸无能，尸位素餐。
这类商铺掌柜，虽然没有修改账册，但他们不思进取，出工不出力，且胸无大才，抱着随遇而安的心态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毫无责任感和事业心。
而正是由于他们的不作为，导致他们所管辖的店铺逐年亏损，甚至损失的银两，竟比其中一些篡改账册的店铺还要严重，可谓害群之马。
而对于这些人，杨明则毫不手软的将他们痛斥一顿，接着同样派往金陵汇合，店铺关闭。
第三类：倚老卖老，迂腐死板。
担任柳家名下店铺的掌柜，大多都是从柳府出去的家奴。
而这些人中，不乏一些年逾旬的老人，他们自柳家太祖时起，便一直在柳府里工作。
不得不承认，柳家之前的辉煌，有这些老人莫大的功绩，可也正因为如此，才使得他们颐指气使，倚老卖老，竟然连柳婴儿这个柳府大小姐，都不放在眼里。
每当柳婴儿指出店铺里不足的时候，这些老人便会冷哼一声，然后夸夸其谈，说什么当初跟着太祖爷时，他们就是这样做的，几十年下来都没有变过，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然而他们没有料到，时代是会变的，他们那套放在以前的话，或许会管用，可如果几十年过去了还是原来那些招数，怎么可能跟得上时代的变化呢？
故而这些店铺虽然还有盈利，但利润却逐渐缩小，眼看着就要入不敷出了，如果再不加以变革的话，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亏损。
于是杨明当机立断，不顾这些老人的阻力，以他总掌柜的名义，当场就辞退了他们。
只不过对于这些店铺，杨明并没有着急关门，而是从底下的伙计中挑选了一批年轻的上来，让他们暂时代行掌柜之责。
杨明的用意很简单，就是想考察这些人，如果他们做的好，那么在将来的计划中就重用他们，可如果证明他们实力不行的话，那么同样会被清理掉。
至此，江都郡的巡查便算是告一段落了。
而从结果上来看，江都郡十七家店铺的掌柜，其中十四家都被杨明派往了金陵，另外三家当场革职。
现在不是玩过家家，想要在短时间内扭转柳家的困境，就必须要使出雷霆手段。
毕竟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结束了江都郡的考察后，杨明和柳婴儿顾不得休息，立马启程赶往了姑苏郡。
因为姑苏郡距离柳家大本营较远，所以并没有在这里花费太多的心思，存留的店铺也只有区区五家。
为了节省时间，杨明干脆把这五家店铺的掌柜都叫到了一起，让他们献出各自的账册。
“瞧瞧，这写的都是什么啊？前一个月进了两百两的货，卖了大半个月只卖出一百两，剩下的全都因为淋雨而损坏了，可到了月底，居然得出了当月盈利二十两的结论，这还能做的更假一些吗？”
一间属于柳家名下的酒楼里，杨明捧着一本硕大账册，摇头苦笑道。
原本以为来到姑苏，情况会好转一些。
可万万没有想到，这里的作假之风更甚、更离谱，简直到了把杨明他们当成三岁小孩糊弄的地步了。
“连假账都懒得去编，留着这些人还有什么用呢？”
随便翻查了几页后，杨明实在看不过去了，将手中的账册随便扔在圆桌上，摇头叹息道。
柳婴儿拿起杨明扔掉的账册，同样仔细翻查了几页，叹气道：“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我实在没有想到，我柳家的产业竟会落入这帮小人之手。”
可以看得出来，柳婴儿确实是非常气愤，以前风光的时候，所有问题都潜藏在辉煌之下，根本察觉不到。
可此时柳家出事了，那么这些问题就像是一颗颗定时炸弹似的，全部都引爆开来，使得本就脆弱的柳家，瞬间处于风雨飘摇之际。
柳婴儿之前还傻傻的奢望，依靠柳家全体上下的奴仆共同努力，帮柳家渡过劫难。
可此时她才明白，这些人只想跟柳家共富贵，可并不想同患难。
要不是杨明的意外到来，恐怕柳婴儿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呢。
想到这里，柳婴儿不禁抬头看了杨明一眼，双目中流露出感激之情。
“咦？这家店铺的账本倒真是有意思啊。”
杨明并没有察觉到柳婴儿的目光，此时的他，正在对照最后一本账册，忽然发现了什么，惊讶道。
第131章 翠柳印刷坊掌柜
“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惊奇啊？”
查了这么多次账本，柳婴儿还是头一次看见杨明显露出这般神情，故而不免感到有些好奇，疑惑道。
“你先看看这个吧。”
杨明听后并没有直言，而是将他手中的账本递给了柳婴儿。
“嗯？”
看着杨明如此神神秘秘的模样，柳婴儿更为疑惑了，于是急忙接过账册，翻查看起来。
“唉……我还以为有什么特别的呢？这家店铺不也是在逐月亏损吗？”
柳婴儿原以为杨明这般惊奇，那么这家店铺的账目肯定有什么特殊之处。可是仔细核对之后，柳婴儿却失望了，因为她发现，这家店铺的账册跟别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处于亏损的状态里。
“嘿嘿，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这其中的奥妙之处，我这么说吧，这是我到目前为止，看见过最满意的账册了。”
看着一脸沮丧的柳婴儿，杨明则依旧是眉飞色舞，一扫之前的郁霾。
“咦？”
而看着杨明如此模样，柳婴儿却显得愈加惊奇了。
要知道，在两人之前巡查的过程中，也有一些处于盈利的店铺。
然而即便如此，杨明却依旧感到非常不满意，提出了一系列改进意见，可如今为什么对于一家连月亏损的店铺如此褒奖呢？
‘莫非仅仅是因为这家店铺没有在账册上做手脚，使得杨明为他们的真诚所动容吗？’
一番沉思之后，柳婴儿只能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因为她发现，跟之前那些弄虚作假，欺上瞒下的账本不同，她手中这本账册毫无伪造痕迹，而是极其真诚的反应了店内的状况。
或许就是这一点，才赢得杨明如此高的赞誉吧。
“确实，能把亏损的明细完完全全写在账册上，光是这一点，就值得赞扬。”这时，柳婴儿也跟着夸了一句，不过很明显看得出来，她其实并不满意这家店铺的经营状态。
毕竟现在柳家处于极度危险的状态里，需要的是那些能够为柳家带来丰厚利润的店铺。
所以即便她欣赏这账册上所反应出来的真诚，可依旧没有感到满足。
她之所以夸奖，完全是附和杨明的行为。
杨明是何等聪明之人，他瞬间就从柳婴儿这句敷衍的话语中读懂了她的心意，于是不禁莞尔一笑。
“你可不要小瞧了这家店铺，其实这家店铺所做的努力，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多。”
知道柳婴儿会错了意，于是杨明便主动讲解了起来：“你先仔细看看，三年前的账目，跟如今有何不同呢？”
“嗯？”
听到杨明这么说，柳婴儿再次疑惑起来，接着她重新拿起账册，翻开了三年前的陈旧账目。
“嗯？怎么会这样？三年前的亏损额，竟然达到了一千两？”
一查之下，柳婴儿不禁傻眼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家名为‘翠柳印刷坊’的小作坊，竟在三年前亏损了一千两。
“怎么样，很神奇吧？那你再看一下，如今的亏损额，是多少呢？”
看着柳婴儿如此惊愕的模样，杨明不由地偷笑一声，再次开口道。
柳婴儿听后，急忙将账册往后翻，一直翻到了上个月的详细目录，仔细核对一番后，她脸上的震惊之情愈加浓重了，喃声道：“截止目前，亏损额二百一十两。”
“怎么样，现在你总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见到满脸惊愕的柳婴儿，杨明嘴角含笑道。
柳婴儿听后，淡淡点了点头，她终于明白杨明为什么要夸奖这家店铺了。
要知道，这家店铺在三年前的亏损额为一千两，可到了如今，却缩小到只有二百一十两了。
也就是说，在这三年里，这家店铺其实是盈利的，一共赚了七百九十两。
怪不得杨明会说这家店铺做了许多努力，而事实也正是如此，这家印刷坊从掌柜到伙计，都付出了极大的辛劳，这才将亏损额逐年降低下来。
光是这份拼搏的精神，就足以让杨明和柳婴儿为之喝彩。
这几天来，他们两人看到了太多的**和散漫，此时能有如此眼前一亮的景象，当然值得庆贺了。
“大小姐，你觉得对于这家印刷坊，我们应该怎样做呢？”这时，杨明又开口道。
“那还用说，当然是重重有赏了！”
柳婴儿自然明白杨明话中的意思，于是顺势决定道。
其实柳婴儿自己也为这家店铺的拼搏精神所感动，因为她知道，还是有人在默默为柳家付出，这让她肃然起敬。
“大小姐，我觉得还是先等一下吧，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这家印刷坊之前还运营地好好的，为什么三年前突然就出现了一千两的亏损额呢？这难道不奇怪吗？”只是就在这个时候，杨明打断了正在感动中的柳婴儿，对她抛出了一个疑问。
确实，杨明刚才在翻阅账册的时候，就不禁产生了一个疑问。
这家翠柳印刷坊虽然规模不大，但一直能够保持盈利状态，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在三年前，他家账册上突然出现了一千两的亏损，这究竟又是怎么回事呢？
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啊。”
这个时候，柳婴儿也回过味来了，她反复翻看了一遍账册，可就是没有写明为何会有这一笔亏损。
“杨明，你说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啊？”
带着满脑袋的疑惑，柳婴儿不禁看向了杨明。
“呵呵，当事人不就站在外面嘛，只要把他请进来询问一番，一切事情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面对柳婴儿的询问，杨明却朝着门外努了努嘴，示意道。
确实，为了节约时间，杨明这次直接把位于姑苏郡的五位店铺掌柜都请了过来，现在人就站在外面候着。
想要了解真相的话，只要把翠柳印刷坊的掌柜请进来盘问，那么一切就清楚了。
想到这里，杨明高喊一声，把魏陵叫了进来，对他简单交代几句后，便让其将翠柳印刷坊的掌柜请进来。
不多时，杨明和柳婴儿所在的房间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了，紧接着，一个年过七旬，头发斑白的老者走了进来。
很显然，此人就是那翠柳印刷坊的掌柜了。
第131章 余伯言
“老奴余伯言，向大小姐、总掌柜请罪了。”
然而大出杨明和柳婴儿意料之外的是，当这位老者刚刚进入房间，便对他们躬身谢罪了起来。
“余先生快快请起，这可如何使得啊。”
见到这一幕，柳婴儿急忙站了起来，将老者搀扶起来。
“唉，老奴真是无颜面见大小姐。柳家将‘翠柳印刷坊’交给老奴掌管，可没想到时至今日仍在亏损，这让我实在愧对老侯爷的厚爱啊。”
这位名叫余伯言的印刷坊掌柜，早年间只是个柳府里打杂的下人，只因一个极其偶然的机会，他得到老侯爷的赏识，一路高升，直至最后被派来出任这翠柳印刷坊的掌柜一职。
对于他来说，没有柳家，就没有他今日的一切，所以多年来他一直兢兢业业的工作着，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然而他也明白，柳婴儿此时将他叫进来，肯定是要追究他关于店铺亏损的事情，所以他才会刚一进来，就对柳婴儿鞠躬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