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匠心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沈碧瓷
骑虎难下的潘佑明只能和儿子商量“你祖母罪不可恕,但家丑不外扬。我送她回老宅,让她在家庙为你娘念经赎罪如何毕竟她这把年纪,还有几年可活”
段明楼原是想连着他爹一块儿报复的。只是没想到,他爹倒真有几分无辜续娶的夫人也是好的。倒让他有迟疑起来。
“好。”明楼眸光轻闪,“立即送她回老宅,我便放过她。”
潘佑明才松了口气,又是一怔“立即”可她还病着啊但见儿子坚决的样子,只能咬牙同意。
待潘母发现屋里的人收拾起衣物用品,挣扎着起身问话时,她的儿子告诉她“娘,您身子不好,今后,咱们给你换个地方养病。”
潘母疑惑问“什么地方”
潘佑明瞧着她,定定的道“老宅家庙。”
潘母猛地怒捶床头“好啊,你这是嫌弃老娘啦我辛苦拉扯你长大,让你读书考了功名,为你殚精竭虑,你就是这样对我的没良心啊”
“娘。”潘佑明的面容没有丝毫的动容。“家庙的日子是清苦了些。但儿子不会短缺您的衣食。您放心搬过去,每日多念些经,也算是为泉下的秀莲超渡吧。”
潘母听得全身大颤“秀莲”她顿时哭天呛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明楼那小崽子怂恿的你儿啊,你这是在割为娘的心啊”她突然止了哭声,怒道,“我要让族老们知道小崽子的歹毒竟然逼病重的亲祖母去家庙受苦”
“娘。”潘佑明冷静得可怕,“您要找族老,儿子没意见。只是当族老知道,你毒死秀莲还想害死自家长孙的事,只怕您就不是去家庙这般简单了。”
潘母病中蜡黄的脸瞬间惨白,她嘴唇蠕动,刚想否认,又听儿子道“秀莲的坟肯定要迁回来。而且要尽快的迁回来段家的人不同以往了,等他们要为妙莲讨个公道,咱们再迁坟,就晚了。那时候,谁也保不住您”
潘母瞧着儿子翕动的嘴唇,只觉头晕眼花大哭一声“我,我那都是为了你,为了潘家啊”
潘佑明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更难看“我宁愿您不要为我殚精竭虑。”
潘母死死拉着他袖子“佑明,我就在家里头的修行念经行不行老宅太远了”
潘佑明轻轻摇头。
“那我在京城里的庵堂里修行也行哪”
潘佑明被母亲不知耻的讨价还价气笑了。
“您犯下的罪,若告上府伊,是要杀人偿命的”
潘母一激灵,她心思疾动,立时掩面哭道“我知道我罪责难逃。可我现在病成这样,实在动不了身。只怕我还没到老宅,人先没了。佑明,你等我养好身体再走,行么”
她当年能不声不响的毒死段秀莲,等她养好病,稳住了儿子,再想法子弄死个段明楼又有何难
潘佑明笑了笑“您放心。这路上啊,会有宫里请的太医一路护送。老宅那边我也写信命人安排去了。以后您在家庙中,诚心为自己所犯之罪赎罪就是。”
大势已去,潘母身体刹时瘫软了下去。
第二日,潘母便身不由己的让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软硬兼施的送上了马车。还真有名太医随行,随时替她把脉问病,照顾得十分精细。
潘母咬牙撑到了老宅,身体竟然好得差不多了
只是家庙的日子哪能和京城比苦还称不上,就是清淡得她人都要疯了没有热闹的茶会,没有相谈甚欢的老姐妹,更无锦衣玉食那棉布的衣衫黯淡无光,每日的饭食连盐都没放几粒唯一伺候她的婆子还是个哑巴,只干活不说话。
她被困在小小的院子中,抬头只能看到一方天空。
更可恨的是,段明楼每月派人来向她讨要手抄的佛经你不是为我娘祈福的么
骄傲一生的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没多久,终是郁郁而终。
第三百六十三章解红袍
o,素手匠心
朱高炽太太平平的登上皇位,心知其中少不得白棠与张伯忠一份功劳。因此对魏国公府和英国公府更加礼遇。因要赐白棠诰命,所以给徐三升了职,升为礼部仪制清吏司正五品的郎中。
徐三这官升得太快,朝中颇有微辞。尤其是都察院的御史们,那就跟煮沸的水般,就差指着皇帝的鼻子骂他任人唯亲了
朱高炽犹记当年徐三要当御史的豪情壮志,也知晓徐三近些年在大明律上用足了功夫,是以对着御史们在早朝上的问责仅一笑置之。
杨千骏为徒弟出头了。
“礼部仪制清吏司,掌朝廷诸礼仪式、宗室封赠、科举等事宜。徐裘安自入礼部任职后,兢兢业业,狠下功夫攻读我大明律。对礼部、刑部、兵部三卷尤有心得。此次先皇的仪丧、陛下的登基大典,裘安大到拟办仪制、小到典礼用具,皆得到礼部诸位同仁的赞赏。升任郎中一职,正是陛下不拘一格慧眼识才。”
秦轩瞧向一脸惊忡不敢相信的御史们,暧昧不明的笑了笑“杨大人。这朝中上下,谁不知你是徐裘安的师傅你说他有十分好,大伙儿心里只怕也要打个五六折。不如这样吧”他转向皇帝,“陛下,杨大人方才说裘安对兵部刑部颇有心得,臣也不知真假。不如就让裘安到这两部历练一阵子。对了,都察院也要去以解丁御史之惑,您看如何”
丁御史大惊那怎么行
刑部、兵部的侍郎们面色大变就让徐裘安祸害礼部去千万别来他们这儿折腾
“陛下,杨大人从无虚言。他说徐裘安是人才,那肯定是大大的人才”刑部侍郎急忙陪笑,“臣相信徐裘安必能胜任礼部郎中一职”
兵部一众人等也跟着连声表示刑部说得对
秦扬二人含笑盯着丁御史,丁御史吞了一肚子的气让你们得意我还不信了,拿不到徐裘安的把柄
于是,徐三短短几年间,从不入流的主事升到了正五品的郎中,白棠也得了五品命妇的头衔,一套云霞鸳鸯纹的霞帔诰命服,闪闪生辉。
苏氏欢喜极了,摸着诰命服眼泛泪光她的女儿还能有做诰命夫人的一日
白棠当着娘亲的面没敢说,待只有他和徐三两人时,方不满的表示“皇帝不够走心啊明知我不穿女装,还送了这套霞帔来,这不是戳我心窝子么”说着,眼珠子瞄了眼边上徐三的新官服。
徐三实话实说“陛下就是为了给你这份赏赐才升了我的官我知道你不喜欢,大不了,你穿我的呗”
白棠这才心理平衡了些,还真披上了徐三的官服“可以啊,混上红色罗纱的官服了”
徐三瞅着白棠身材高挑,纤腰一把,正红的颜色衬得他肌里晶莹,目若明星。再戴上乌纱帽,屋内这般来回一走,妥妥一枚风华盖世的美官人
徐三看呆了。全身燥热贼兮兮的上前搂着他的腰就扯他衣带,带着股戏腔道“我与白棠解红袍”
什么
白棠楞怔中,身上的官服还没穿热乎,就被徐三剥了下来顺便被徐三压床上蹂躏来蹂躏去,半夜无眠。
早起时,全身骨头都散了架了白棠没摸到徐三,知道他已去上值,忍不住拍着枕头怒骂“禽兽”
每每这时候,他满腔的不平与怨愤总会控制不住的往外冒凭什么啊凭什么凭什么他要被人压还毫反击之力
苏氏来唤他早饭时,惊见女儿打扮得格外风骚,淡紫锦袍白玉发冠,美玉琳琅,风流倜傥。一派出去鬼混的模样立即警觉的问“你要去哪儿”
白棠摇着扇子道“仙乐坊。”
苏氏撇了下嘴。仙乐坊听听曲子,倒也无伤大雅。还是叮嘱他“小心些,别和里面的客人起冲突。”
白棠冷笑,哪个不长眼的敢跟他起冲突
他是早早听说仙乐坊来了几个新人,还有乐器大家。早想着去会一会,奈何一直没空。昨天被徐三折腾得狠了,他不愤之下立即去寻求安慰。
仙乐坊的名声打响后,规矩也立了起来。
天底下喜好音律之人不分男女,何其之多为方便女眷们欣赏乐曲,仙乐坊定下规矩,逢单迎男客,逢双迎女客。来的还都是些名门贵女,纵有混人想搅事,不用仙乐坊自己出手,就已经让贵客带来的家仆给打发了。何况她们后头,还有徐三白棠这座大靠山呢。
这日恰是单号,迎的是男客。但白棠是什么人哪他出现在仙乐坊门口,立即让人恭恭敬敬的迎了进去。
“练公子,您好长时间不来咱们仙乐坊啦。可让我们望穿秋水”花妈妈因着自家再不做皮肉生意,走得是高档的专业音律路线,所以早改了浓妆艳抹。一身素净却不失精美的褐粉色绣浅绿花枝的裙子,小立领护着颈下的肌肤,脸上的妆容也淡了许多,遮不住皱纹便随它去,发间只几支发簪点缀,倒还真弄出几分古朴优雅的味道来。
白棠险些没认出人。
“花妈妈哟,生意兴隆啊”
“咱们生意好,还不都是得了您的福气”花妈妈的举止姿态都含蓄了几分。
“也是你们有本事。”白棠含笑进了后台的排演室,千琴和琴师们一见他来,立时放下手头的活,将他团团围在中间,个个喜不自胜的道“练公子,您怎么才来”
朱棣离世,民间守孝三月,禁酒肉与靡靡之音。仙乐坊关了三个月的大门,好容易盼到解禁,立即宾客盈门。只是这段日子没什么新曲子,可把她们愁坏了。
“练公子。这几位是咱们新来的姐妹。”千琴见白棠的目光直往新人的脸上晃,立即笑拉着她们给白棠见礼。
“庭雪、竹音是我从江南请来的姐妹。”千琴得意非常。“庭雪弹得手好琵琶,竹音的嗓子别具一格。”虽说年纪大了些,但若不是因为年纪,也不会轻易得了她们的身契。
白棠见庭雪长得妩媚,竹音相貌清雅,不住点头笑道“不错,你眼光甚好。”
俩姐妹也很识趣,庭雪娇柔道“早听闻练公子大名。今日得以一见,才知公子世无双真正是名不虚传。”
白棠最爱听美女奉承自己,笑得合不拢嘴,摇头晃脑的喜道“好你擅琵琶对吧,我这儿有不少琵琶曲,待会替你好好甄选一二。”
庭雪大喜“谢过练公子”
竹音不甘落后“公子,竹音在仙乐坊听着公子的曲子,心驰神往方知自己过去在江南唱的曲子不过如此。今后还请公子多加指点”
白棠笑应道“千琴说你擅唱,你且唱首我听听。”
竹音立即整了神色,双手轻置胸下,展喉清唱。
却是首周邦彦的一剪梅
第三百六十四章风波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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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剪梅花万样娇。斜插梅枝,略点眉梢。轻盈微笑舞低回,何事尊前拍误招。
夜渐寒深酒渐消。袖里时闻玉钏敲。城头谁恁促残更,银漏何如,且慢明朝。
竹音一亮嗓,白棠便是一惊那嗓子泠泠如冷月,清透若天籁最罕见的是,她的嗓子里带着股极少有的磁性。
忍不住问千琴“你从哪儿找来的人才”
千琴面色微黯“竹音姐姐成名已久。只是年纪上去了,嗓子不如从前那般剔透。”
白棠惊骇“什么”这副嗓子还不是她最佳状态
千琴惋惜的道“竹音姐姐原本已经赎了身,谁知所托非人。”
竹音当红之时,为搏她一笑,想一掷千金的人都得先排个队。要替她赎身的也大有人在。其实以竹音这些年的积蓄,早可自赎。可她偏偏看中个一无所有的穷书生,跟着他回了家。原想洗手做羹汤,太平过余生。可那书生借口着做生意,人情往来,没两年便将她辛苦赚下的银钱骗取一空,最后竟还想转卖了竹音竹音此时方知,那男人看中的,不过是她的银钱而已幸好遇上去江南寻人的千琴,救她于危难之际。
白棠登生怜惜之情
听完曲子他思忖片刻,道“我这儿也有首一剪梅的调子。名月满西楼。用的是李清照的词。”
他不擅乐器,便轻声哼唱起来。
月满西楼曲调典雅中透着幽冷,婉转动听又极其上口,让人一听便沉醉其中而且这首词曲意境,再适合竹音不过。竹音只听得出了神,她记性极佳,听完一遍后,跟着轻轻唱了起来“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唱完,已是泪水涟涟。她哽咽着向白棠做揖道“多谢公子赠曲”
白棠瞥了眼欣喜满面的千琴,哼道“可不是白送的”
他与千琴的十曲之约早已结束。之后的合作,自然是要拿提成的
千琴与众人听得各有感怀,琴师已急着在筝上寻起音来,一边叫道“云大家的,这曲子古筝和笛子演绎最适合不过。您快和我配个调”
白棠听得两人没多久便将曲子驳了个**不离十,又指点了他们几段配乐,笑道“这首歌,必能令竹音小姐在京城一炮而红”
庭雪抱着琵琶软软的唤道“公子”
白棠折扇刷得一开,指向着她圆润的下巴风流万状的道“放心,本公子必不会忘记你的琵琶曲”
庭雪急忙笑着作揖。
享受了番美女们的温存讨好,自尊心极度满足后的白棠,又在包厢内听了场音乐会,神清气爽心情愉悦,暂将对徐三的不愤抛到了脑后。
几日后,竹音的一剪梅月满西楼首唱,登时引发了一场不小的轰动。
宋词的词牌皆有曲可唱,可惜元朝后渐渐失传。仙乐坊这首一剪梅曲调之优美,与诗词意境之契合,立即在文人士子及各青楼乐坊间大肆流行时隔多年,竹音再度红遍乐坊就连伴曲的云慕娇云大家,也一同红得发紫。
人红是非多。
尤其竹音还是个难得的美人。近几日便有些贵人富商公子哥儿换着法子吸引她的注意力。当真是“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好在花妈妈时刻牢记仙乐坊不是花楼,是乐坊,姑娘们卖的是才艺万万不能贪图钱财坏了自家的名声因此将一众狂蜂浪蝶皆拒在了门外。越是如此,那些男子越是颠狂
这晚竹音唱完曲子后,竟有两名年轻男子为了比拼谁送的缠头多,大打出手扰得仙乐坊一片狼藉
事后才知,这两个一怒为红颜的男子,竟然还是国子监的学生
国子监是什么地方是集各地有才之士、未来国之栋梁的大明朝首等学府竟然闹出这样的事来,令国子监祭酒程大人颇为尴尬
这分明是他们这些先生们教导无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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