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匠心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沈碧瓷
这是打算拼春联么
白棠失笑,他前世那会子,每年被秦岭逼得不知亲手写过多少春联,融古贯新,还能怕了他们
信口念道:“自古江山今朝新,百世岁月当代好!”
完了!
吴链与高益明苦笑对望:这对气势非凡的春联一出,七字联难再与其匹敌啊!
高益明也爽快:“华开富贵喜,运转乾坤高。”七字联被打败了,还有五字联呢!
吴琏面孔一红,跟着念:“一堂开暖日,百鸟鸣新春!”
白棠收笔,依旧一联定乾坤:“人随春意泰,年共晓光新。”
完败!
学子们面红耳赤,白棠忍笑拱手道:“喜借春风传吉语,笑看诸位起宏图!”这是在恭祝他们前程万里大展鸿图,学子们的面色顿时好了许多。
吴琏笑道:“今日方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算是输得心服口服。
净云瞧了一场大戏,得了好几幅新联,心满意足。左挑右选,挑了几副最出众的,白棠的毛体草书也在其中,道:“待我拿去与国师一观。”
说完,便兴冲冲的走了。
凭借实力,白棠折服了现场的士子。他的学识,连秦简也曾自叹不如,应对这些秀才举人,轻而易举。很快就与他们打成一片,就连原本心有不平之人,也收起了怨愤之意,暗暗羡慕白棠遇得名师的神奇际遇。
偏殿内春联写得热火朝天,栖霞寺内最僻静的一间禅房内,姚广孝瞧着净云送来的春联,沉寂不语。
净云不敢多言,只道:“这手字一出来,连沈宋两位都惊叹不已。练公子的师傅,真乃当世奇才!”
磨着腕间的捻珠,姚广孝低声道:“事后请他来我处一叙。”
“是。”
净云退出禅室,原途返回时,路遇厨房,偶然一瞥,却见自个儿最小的徒儿释空,坐在桌边,荡着双腿,小脸鼓得松鼠似的,满嘴油光!
净云好气又好笑:这孩子!
释空面前好几盘子的吃食。春卷、炸圆子、桂花糕,还有笼冒着热气的小笼,嘴里塞的手上拿的,一抬眼瞧到师傅立在窗外,顿时飞快的咽下嘴里的素汤包:“师、师傅!”
净云踱进屋来,面无表情的哼了声。
释空眼珠微转,想起什么,忙跳下板凳,拉着他袖子拖到桌边。“师傅忙了半日,饿了没这是练公子送来的吃食,我特意给您留着些呢!”一边说,一边指了指一只白面馒头。
净云给气笑了:敢情一桌的菜,就那白面馒头是他的
他盯着那笼面皮晶莹剔透,隐隐可见到里面馅料的小笼,不可控制的咽了下口水:“都是练家送来的”
释空点点头:师傅千万别看中小笼啊。他才吃了一只哩!
眼睁睁的瞧着师傅拿起筷子,一连吃了五只小笼,硬是没能放下筷子。
苏氏诚心敬佛,将年前秦简送的干货菌子挑了些泡发,又用新鲜的野荠菜相拌,白棠提点,白兰调馅,总共只做成五十只小笼。自家蒸了十只,其余全送了过来。
“师傅——”释空眼巴巴的问,“好吃么”
净云瞧着小徒儿,恍然大悟:“难怪你平时懒得不行,今日特别勤勉,原来就等着练家的吃食是吧没出息的!”
释空嘟着嘴低头,眼睛还往桌上瞄。
边上忙碌着的厨僧们笑着劝他:“住持不必生气。他才多大!这个年纪贪吃是正常的。”
“住持,您看练家的这几样小吃,是供到大殿呢,还是给师傅们分了尝个鲜”
“阿弥陀佛。”净云正色道,“难得练家诚心向佛,咱们不能荒废他一片心意。挑几件供奉佛祖,其他的送给国师、法师们尝尝。再备几样,我与写春联的施主们垫垫肚子。”
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徒弟留给他的馒头,张口轻咬,面皮的厚度恰到好处,浸透了汤汁的鲜味,皮子本身带着点甜。清爽的菜香与卤干的鲜咸完美的结合在一起。嗯,他决定原谅贪吃又小气
第一百十四章 见国师
白棠慢步至禅房,深吸口气,敛尽一身的锋芒:姚广孝面前,他所有的小心思与计谋,都不够人看的!
禅房内沉香袅袅,家具摆设与普通方丈无异。姚广孝正试着临摹他写的毛体草书,头也不抬的道:“方怀钰的案子,你们办得不错。就是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切入口。”
白棠心底发毛:方怀钰的案子说穿了,是他们与太子合作布局,才能面面俱到,不露破绽。
声音干涩的道:“国师当知,白棠也是迫不得已。”
姚广孝搁了笔,皱眉盯着两幅字,淡声道:“可惜没能斩草除根。”
白棠心中一松:“是。”
姚广孝瞧了他一眼,“为何不在堂上逼出真相”
白棠蹙眉道:“冯子郡还有妻儿。此事若在公堂上说穿了,他们今后如何应对悠悠众口”
“年轻人,心还是太软了。”姚广孝不屑的道,“你一时心软,谋杀成情杀,让他和方悯偷得一条生路。”
白棠意味深长的道:“太子殿下仁厚。”
有些话不必明说。皇帝爱重的就是太子的仁德。若是太子对亲弟弟的人赶尽杀绝,那才会教皇帝寒心。
姚广孝这才抬头看他,神情似笑非笑:“来看看我的字,与你师傅比如何”
白棠方敢靠近几步,瞧着他临摹的字体,摇头道:“国师不适合临摹家师的草书。”
“为何”
“见字如唔人。”白棠凝声道,“您有权谋之心,却无豪雄之志,写不出家师草书的味道!”
姚广孝双目略睁:“好大的胆子!这么说来,尊师也有豪雄之志他志在何方哪”
白棠垂首,早料到姚广孝是放心不下许丹龄才特意找他问话,来时已经编了篇鬼话:“国师有所不知。家师这笔草书成就于十多年前。家师满怀豪**平息燕王与先帝间的战火,乱世之中,方得书法大成。后燕王称帝,他便隐姓埋名,寄情山水。”
姚广孝白眉轻挑:“原来如此”
白棠不动声色:“正是。”
室内沉静片刻,方闻姚广孝轻笑:“许先生教出个好徒弟啊!”
白棠语带自豪的道:“白棠幸未辜负师傅的教导。”
姚广孝已知自己从白棠口中问不出许丹龄身份,也不逼他。练白棠是旗帜鲜明的太子党,只要他不生事,许丹龄的身份永不曝光也无不可。他轻笑拂袖。
白棠退了几步,想起件事来,忍不住大胆问了一句:“国师大人可知,江南秦家欲为陛下六十寿诞刻一版《金刚经》”
姚广孝想了想:“略有所闻。”
白棠踌躇道:“此经尚缺一位镇得住各**师的大师作序。”
姚广孝失笑:“请我作序”他摇摇头,好奇问,“你何以作答”
白棠楞了楞,亦笑道:“白棠明白了。”
离开禅房时,白棠瞅见禅房雪白的墙上挂着只晶莹润泽的紫竹长箫。
原来那根紫竹制成了长萧!白棠不觉惊诧:姚广孝还好音律
禅房外,释空拎着他的食盒,笑嘻嘻的道:“练公子,师傅命我送送您。”
白棠瞅了眼他嘴角没擦干净的油渍和圆鼓了许多的肚皮,莞尔一笑。
释空被他笑得不好意思:“多谢公子的素斋!大伙儿都很喜欢呢!”
白棠揉了揉他的小脸:“今日可吃够了”
释空吐了吐舌头,眼巴巴的问:“公子什么时候再来栖霞寺啊”
白棠险些笑喷:这小吃货!
他回望高低错落的寺宇庙房,低声道:“快了!”
转眼就到了除夕。
傍晚,白棠拖着年礼,带着苏氏与白兰同至老宅过年。
就算分家另过,白棠兄妹仍是练家的孙辈,就算长辈不说,他们也得主动上门给老爷子拜年。何况堂兄平江早早知汇了他们:年夜饭,一块
第一百十五章 婉娘归家(一)
婉娘娥眉微挑,看向陈麟。
陈麟笑道:“婉娘,这位便是我的妻子云鸾。别站在门口了,咱们快进屋吧!”
婉娘动也不动。
刘氏急了:“婉娘杵在门口干什么”
却听哼的声冷笑,紫衣嬷嬷目光冰冷的望着云鸾问:“我若没记错,李小姐的父亲李重渊李大人官任国子监祭酒”
一个嬷嬷而已,好大的气势!云鸾自持矜贵,不屑与她说话,轻轻侧了脸。
陈麟忙代为答道:“小可岳父正是李大人。”
“既然是官家小姐,从小学的礼数,为何见了家中大姑,连个礼也不见”
身边的黄衣丫鬟陪笑道:“林嬷嬷莫生气,庶出的姑娘,规矩没学好也是有的!”
云鸾面孔一时涨得血红!就连陈麟,也立时变了脸色。
刘氏急了,这丫鬟婆子怎么敢得罪她媳妇当即冷了脸骂道:“放肆!你们两个奴婢,胆敢对主子不敬婉娘,这等混账的奴才留着何用不如娘帮你发卖了!”
云鸾稍觉解气: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自家给人灭了威风!
却听一阵儿的笑声起伏。
林嬷嬷淡声道:“陈夫人,您想谁发卖谁”
黄衣婢女掩着唇忍笑道:“嬷嬷千万别生气!咱们来之前三爷不就说过了这家子,都是些没规没矩的粗人。置不得气。”
三爷什么三爷
陈麟面色微变,隐隐觉得自家招来了个大麻烦。
“婉娘”他忙使眼色:她们到底是什么人
婉娘讥讽一笑。
林嬷嬷冷声道:“阿姚,告诉他们,咱们是什么来头!”
阿姚躬身道:“是,嬷嬷。”她上前一步,下巴微抬,一脸傲娇的道,“我们是魏国公府徐三爷特意派来伺候婉娘小姐的。”
魏国公府——徐裘安——陈麟的惊惶只一瞬,云鸾花容失色!
魏国公府的嬷嬷和丫鬟!
刘氏足下踉跄:该死的练白棠!为了防备他们,竟然找了魏国公府的人来保护婉娘!
“林嬷嬷是咱们府上三爷的乳娘。”阿姚侧头盯着云鸾笑而不语。
云鸾惊退了一步,面上血色尽失。
阿姚又道:“姑娘呕心沥血织布多年养活全家,上要照顾母亲,下要供弟弟读书。说一句劳苦功高不为过吧不料姑嫂见面,少夫人一个礼也没有,一声姑姐也没唤,失礼在行,陈夫人还想发卖下人这是哪家的道理和规矩”
云鸾深吸口气,姿态极标准恭敬的向婉娘行礼,颤声道:“大姑见谅!请恕云鸾无心之失!方才见到大姑太过欢喜,竟忘记给大姑施礼,大姑切莫见怪!”
陈麟拉着妻子的冰冷的小手,温言安慰道:“放心,婉娘是最和善不过的,不会与你计较这些子虚礼。”
虚礼
林嬷嬷淡然道:“陈举人寒门出身,不懂礼数也不奇怪。跟着你岳父大人好好学着就是!”
陈麟气得嘴唇轻颤:这毒嘴的婆子!
“姑娘,咱进去吧。别在外边冻坏了。”林嬷嬷很满意婉娘今日的表现。
三爷请她出马照看松竹斋的一个织娘。她满心的惊悚:难不成三爷竟然对一个织娘动了心绝对不行!三爷的亲事,那是皇帝都要过问的。哪能容他乱来万幸的是,三爷并没将婉娘放在心上,只口口声声的道:
一百十六章 鸿门宴(一)
陈麟与刘氏坐着的椅子全铺了舒适的软垫,刺绣精良。丫鬟奉上的茶,自然是闻名遐迩的兰雪。就连那茶具,陈麟虽认不出产地,但那青翠欲滴的釉面,一见即知价格不菲。
再看婉娘,退了斗篷,一件湖蓝色的锦袍夹袄,披着件银色毛皮小坎肩,闲雅舒适着抱着只掐丝银暖炉,眼底总算有了些笑意,瞧着他们:有话快说。
陈麟抑下心底的郁燥。苦笑:他还能说什么
他怎么开口劝婉娘离开练家难道他还能给婉娘比她现在更惬意的生活练白棠直接用行动告诉他们:想打婉娘的主意,别做梦了!
刘氏满心不自在的轻轻咳了声,刚要说话就被儿子打断:“娘,咱们让婉娘好好休息吧。今晚还要守岁呢。”
两人行到书房,关了门,刘氏恼得直捶胸:“贱人,贱人!”
陈麟怒喝:“娘!”
刘氏红了眼:“要不是咱们,她能有今天!小人得志!”
“若没有她,我也没有今日!”陈麟细长的眼阴沉冷厉,刘氏一见,心头突突乱跳,登时不敢再骂婉娘。
“她——她现在攀了高枝儿了。”刘氏喃喃的道,“儿啊,那咱们准备好的那些——”
“呵。”陈麟嗤笑。“娘你这么精明的人,怎么还不肯认清现实”他深吸了口气,“婉娘今非昔比了!”
刘氏胸闷得不行,她拍着大腿道:“我早觉得她有问题!她在咱们家那么些年,除了素绢就没织过其他的布!我旁敲侧击,她只装傻充楞!要是她肯多织些好布出来,我也不至于——”
年前,松竹斋卖了少许双丝绢的绢本给贵宾。双丝绢,除了江南三大制造局,外头的织纺鲜少出品。李祭酒得到消息,得到婉娘的心思更加坚定。
“够了。”陈麟喝断她的话。“这话不许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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