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匠心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沈碧瓷
梁林陪笑道:“夫人,花本是这个样子的。只要挂到花楼机上头,连好经线。花楼机一开动,花纹就来啦!”
苏氏啧啧称奇:“梁师傅说得我都迫不及待了!白棠——”
白棠深深瞧了眼婉娘,高声道:“上机!”
婉娘爬上花楼机,悬好花本。迟疑了一下:她嗓子不便,没法在上头挽花。目光忍不住露出问询之色。
此时,青蕊的母亲周氏怯怯的站了出来:“我之前也曾做过几年挽花工。”
白棠并不意外。徐三买下他们时早将他们的经历查得清楚。微笑道:“那就有劳周娘子了。”
周氏坐上花楼机顶部特制的椅子,深吸了口气,目视花本,一边提线拉花,一边大声提醒婉娘花本的进度。
婉娘的手灵巧无比的穿梭织纬,青蕊瞧得目不转睛,惊叹道:“天上的织女也不过如此了吧!”
苏氏着迷般的盯着一寸寸生成的锦缎,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猛然惊呼一声:“来了,花纹来了!”
众人迅速的围上,眼睁睁的看着经线不停的挑起中,青色的素锦上逐渐浮出一点点银白色的花纹,那花纹有条不紊的,一层层的逐渐成型,最后神奇的变成了一个完整的花样!苏氏拿着白棠画的意匠图与其对照,毫无一丝异处!
“真是神了!”她喃喃自语,脸上全是异样欢喜的光芒!
梁林实在忍不住,偷偷注目婉娘清秀美好的侧颜。她专注的神情、还有她眼眸里泛起的熟悉的亮彩,令他心底一时酸痛难忍,眼眶迅速泛红,喉咙连滚了两下,强抑悲痛。白棠见了,只当他多年后重操旧业,心情激荡,便带着赞许与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
全宏亦发现了梁林的异样。他蹙紧眉毛,心中浮起了几分警惕与忧虑。
因为这次的颜色图形相对简单,花楼机只用了半个月便织成了一匹布。白棠如获至宝,捧着它钻进了书房。末时还让全宏又取了张意匠图交给婉娘,笑道:“让婉娘歇两日,不急。”
全宏在诸人的欢喜兴奋下显得犹为冷静,反倒有几分沉暮之气。白棠眉毛一跳:这小子什么情况不由想起全管事这几日不停地在自己耳边唠叨:全宏的年纪,早该是几个孩子的爹了。生生耽误了这么多年!今年无论如何要替他寻个好姑娘,了结他们老夫妻一桩心事!还托他相看。白棠冷嗤:他自个儿都把不到妹子呢,还有空帮全宏相看!想得美!
转身大骂全管事你个老狐狸!你儿子心里有人看不出来啊连梁桦都知道抱哪根大腿最有用,你还跟我装傻!看不起婉娘婉娘还看不上你儿子呢!
全宏粘婉娘那么紧,婉娘对他却一直淡淡的。近来更有些刻意的躲避。白棠过来人,看得明白。只怕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毕竟经历过陈麟这样的打击,是个女人一时半会的都缓不过来。
难道是全宏打算知难而退了
次日,全管事就帮儿子请了个假!他特意挑婉娘在的时候,大声道:“我家二媳妇给宏儿寻了门好亲事。今日要去相看。”
白棠面色一冷,转头就瞧向婉娘,却见婉娘略微一怔便含笑点头,并不在意的模样。心里不知是替她庆幸,还是该替全宏难过。
下午,全宏便来松竹斋了。
白棠正在婉娘处看她挑花,苏氏也搬着椅子坐边上,与青蕊一块儿琢磨着挑花的技巧。见他来了,苏氏轻轻点头便算招呼,白棠少不得问他一句:“今日见的姑娘如何”
全宏面不改色的问:“什么姑娘”
婉娘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瞬。
白棠
第一百四十二章 小沈公子
全宏默默点头。
全管事急了:“那赵姑娘她今年才十八岁。长得也漂亮——”
“爹!”全宏冷声道,“您还不明白赵家的女儿生下来,就是为家里的儿子铺路的。两个姐姐在家拼死拼活的赚钱,直到不经用了再肯放出去嫁人换回份嫁妆。就算嫁了人,她们也少不得贴自家银子给娘家供养弟弟读书。您说这样的人家的姑娘,我敢娶”
全管事虽不屑压榨女儿养儿子的事。但这也是人之常情,谁家不希望儿子出人投地考个功名只是这家子爹娘做得太难看而已。他一时没了声音。
老爹是当局者迷。全宏只好把话掰开了给他明说:“这家子爹娘的品性你也看到了。压根不管女儿的死活。为何突然间不计较起聘礼肯将年轻漂亮的姑娘嫁给我一介浮萍浪子”
全管事不禁有点儿得意:“那还不是因为你有个好爹我在松竹斋任掌柜。寻常人家谁不给我几分面子”
全宏叹气:“您也知道松斋是座大靠山。如果我真娶了赵姑娘,按他们吸血成性的作派,会放过我放过东家”
全管事迟疑半晌,才道:“你不是要跟着东家去京城么”
全宏气笑了:“如果他们看重的就是京城呢”
全管事醍醐灌顶,全身阵阵泛凉!
“今后春闱必在京城。赵家要供宝贝儿子读书,明面上自然不会跟着我。但他们如果自行去了京城。寻到我和东家,你说我帮还是不帮到那时我替他们安排食宿不说还得替他家儿子寻先生挑学院,供他儿子一路考上进士考得上也就算了。”全宏冷笑,“就凭他家的家风,那儿子必定是个不成器的!”
全管事一时后怕不已!不由暗恨二媳妇怎么给儿子寻了那么不靠谱的人家!又恼全宏不声不响的将赵家查了个底朝天,为何不早些明说
“我今天,其实是去了茶楼的。”全宏皱了下眉头。既然父母先斩后奏,他不如顺势而下,直接吓退那家子不要脸的。保管以后媒婆不敢再上他家门!
全管事不解:“那你怎么——”
“后来我硬是没敢进去。”全宏轻声嗤笑。“只因突然想起他们嫁二女儿时用的下作手段,担心被他们讹上了,不娶也得娶。到时候儿子只能抛下俩老,远走他乡避难——”
“别说了!”全管事有气没力的挥手,终于死了和赵家结亲的心。对着儿子似笑非笑的脸实在气不过,补了一句,“下回让你大嫂帮你找个好的!”
全宏耸耸肩。
哪怕你们找个天仙来,他也有的是法子鸡蛋里挑骨头!就算鸡蛋里面本来没骨头,打碎蛋壳也就有了。
全宏漫不经心又不怀好意的模样,全管事看在眼里,气得肝疼!
却又不能不管!
不是看不起婉娘,而是——老人家的嗅觉非常灵敏。以前还不觉得,如今婉娘竟然能够挑花结本使唤花楼机,他便知婉娘的身份必然不简单。虽不知什么缘故才沦落到陈麟家里,但必然不是什么好事。他的傻儿子哟,怎么就一头跳进这坑里
隔壁院落的织房内,苏氏与青蕊一左一右,坐在婉娘的身边,跟着婉娘一块儿学着挑花。
自从见识了花楼机的本事,苏氏就迷上了挑花这行当。有些不好意思的跟白棠开了口,说想和青蕊跟着婉娘一起学本事。
白棠听得惊讶不已。自己的老娘自己知道,苏氏是个爽快利索的性子,行事少份细腻。挑花这档子枯燥烧脑,还考验耐心的活计,她能胜任
转念一想,也好。最近白兰整日在楼上楼忙得足不点地,苏氏独自在家,不若寻个事儿解解乏,也省得她每日为自己瞎操心。于是就和婉娘商量了一下。
婉娘难得莞尔,自
第一百四十三章 搓背?
南京的夏季,燥热如火炉。
知了在树上疯狂鸣叫。街道两旁的铺子或半掩着门,或店家小二懒懒的摇着扇子,啃瓜消暑。
唯有打铁的铺子,欲与天公试比热,依旧火气薰天。
许丹龄觉得自己要被铺子里灼热的高温蒸发成一道青烟消逝于人间。说不定,他还能就此重回故土。
铁铺的老板看着他画的十几把刻刀,皱眉道:“这么精细的玩意儿可不好做!”
许丹龄微笑道:“您刘老板是南京最有名的铁匠。听说连御医的金针都做过,这几把刻刀算什么”
刘老板哈哈大笑:“公子抬举我了。”他心底掂了量番。“这是刻什么用的”
许丹龄应声道:“木头。”
“木头啊。”刘老板指了一排的铁块,问,“你要用几等的料子”
许丹龄伸出手,手心中一块拳头大小黑黝黝泛着点儿金光的石头。
刘老板刹时瞪大眼睛,失声道:“玄铁——你小子从哪儿弄来的”这一大块玄铁,价值千金!他兴奋的捉耳挠腮!脸上的笑容竟有几分谄媚。“公子贵姓”
许丹龄脱口而出的“许”字艰难的转成了:“练。城东练白棠。”
刘老板惊讶的张大嘴。怎么也没法子将眼前清爽俊美,英气勃勃的少年与传说中练家荒唐不成器、喜好男风、气得练老爷与原配妻子合离,还被逐出家门的大少爷练白棠联想到一块儿!
“原来是练少爷。”刘老板打了个哈哈掩饰脸上的惊诧,“您就做几把刻刀,掺入少量玄铁即可。这块玄铁还能余下许多——”
“您需要多少”练白棠也不废话。
刘老板顿时吱唔不敢言:他都想要啊!可是他自个儿也明白,这块玄铁,他一个人吃不下!
练白棠凤眼含笑:“老板可要考虑清楚了。”
刘老板小心的接过玄铁,饶是他早有准备,也被其沉重冰凉激得心中一凛。瞬间,他几乎看见自己借玄铁铸成天下名剑,自此与干将莫邪齐名,名垂青史的画面!
刘老板咬牙:“您想怎么卖”
练白棠目光不舍的在玄铁上徘徊:“我余三分之一,传给后人。其余部分,取白银万两。”
刘老板倒抽一口冷气:“万两白银”
练白棠细长的凤眼精光暗扫:“老板觉得贵玄铁由天上星落而得,又称陨铁。流星虽常见,但能生成一块纯度极高的陨铁,却是千载难逢,万里求一之事。”
刘老板原还想着练白棠年纪小,又是那等荒唐的名声,定然是不知事的。或能哄他一哄,谁知他开口就将玄铁由来说得清清楚楚。心中顿时不敢再小觑他:“万两白银,我需筹措一番。但在此之前,练少爷可不能再将它二卖咯。”
练白棠微笑问:“好。几日为限”
刘老板咬牙道:“三日!”
踏出火炉般的铁铺,练白棠已是衣裳尽湿。他擦了把额头的汗水,抬头望了眼一碧如洗的天空,无比的怀念前世的空调和冰镇啤酒。
他至今还不太能接受,自己怎就加入穿越大军嗖的一下来到了明朝永乐年间
撑起一柄油布伞,顶着烈日原途返家。远远的,就看见自家门口围着一群不怕热的妇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目光微瞬,人群中一眼见到了一名衣饰精良,相貌娇美的妇人——何妙莲
练白棠长眉微紧,随即松开:哼,竟然又来寻原主娘亲的麻烦了。也罢,今日他就好好教训教训这朵白莲贱人。
他大步行至家门,自有人见到他,让出一条道来:“哟,白棠回来了啊!”
练白堂步伐微错:他爹娘给他取得啥名字!白棠,白糖,又姓练!练白糖!不知道的还当他家是开糖果铺子的呢!
“白棠啊!”何妙莲委屈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喜色,“快帮我劝劝你娘亲!天这么热,我好心送车冰
第一百四十四章 白棠的心虚
秦简在松竹斋遇到了栖霞寺送信的小僧弥。说是国师送信与白棠。秦简掂了掂信纸的厚度,想起白棠应承过的事,激动难耐的与苏氏打了招呼,讨了信直接赶到魏国公府寻人。
他笑容满面的问:“你的法子果然凑效。快跟我说说,你到底怎样打动得国师”
白棠得意不尽!直想甩开袖子开口唱两句“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论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
强按下兴奋,他眉飞色舞的道:“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灵犀一闪,计上心头。国师他——”一眼瞥到徐三好奇认真的脸,后边的吹嘘竟然全咽回了肚子,又从肚子到胸口泛起一阵阵的心虚。
“说呀。”徐三挑眉问。“你怎么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让国师出手。我也好奇着呢,到底是什么法子”
白棠欲言又止:“我,咳,我不过是投其所好。送了他样东西而已。”
“什么东西”徐三更加好奇,追问道,“卖什么关子!”
“——山人自有妙计。说出来就不稀奇了。”白棠胡乱的应付了番,拉过秦简道,“阿简,走,去我的松竹斋咱们好好筹划插画的事!”
秦简自是笑着随他去了,临行前回头望了徐三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说不清是炫耀、挑衅还是警告。
徐三来不及辨识其中含义。他伸手慢慢摸着自己的下半边脸,从左摸到右,从右摸到左,最后停留在唇间。
他方才,一定着魔了!竟然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舔白棠的手心——好象那是件极其香甜难得的美味糕点,而自己就是只馋涎已久的猫。几乎同时他意识到自己的孟浪,飞快的改舔为咬,毫不客气的啃了口那糕点。嗯,味道还真特别——他回味那口感,心底一阵火热一阵冰凉:自己——难不成真的走火入魔了
徐三阴着脸对元曲道:“拿魏国公府的牌子,请御医!”
元曲楞了楞,四顾一番,家中无人得病啊!
“三爷,您想请哪位大夫”给个底吧爷!
徐三想了又想:“擅长诊治心里头毛病的,是哪位御医”
元曲更觉古怪,也不敢多问,领命去了。
再说白棠那边,国师作的序到手,他理直气壮的承接了秦家《金刚经》插画的活计。
消息传出,高家一阵的兵慌马乱。
“练白棠请国师做序他能请动国师作序他凭什么请动国师作序!”高鉴明的质问一声高过一声,简直气急败坏!
高怀德默然不语。灰败的面色亦透露他此时不甘的心情:为他人做嫁衣啊,为他人做嫁衣!
“祖父!”高鉴明气得胸膛起伏,“秦家也是欺人太甚至。大不了这活,咱家不做了!”
高怀德狠狠的咳了几声,满面通红。颤着手指拿起杯子喝茶,强压下喉咙里的痒意。
鉴明这个孩子,唉!
他转头瞧向闷坐不语的高益明。忍不住问:“益明,这事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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