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迁问你从哪里来?
刘斯答从江西来。
希迁问你见到马祖了吗?
刘斯答见到了。
希迁随手一指旁边的木柴,问道马祖大师像一堆木柴吗?
刘斯无言以对,只得回到江西去参请马祖道一禅师,没想到马祖道一禅师突然发问你看那堆柴有多重?
刘斯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称量过。
这时马祖道一禅师做出惊叹的样子说你的力气太大了!
刘斯不解地问为什么呢?
马祖道一禅师说你从湖南背来一堆柴,难道不是很有力气吗?
这个故事,你们谁能听懂,谁就有资格去走江湖!”
三位徒弟听后,纷纷摇头,表示大惑不解,为何希迁要说马祖大师像一堆柴?
而他回来后,马祖道一禅师却说徒弟背了一路柴?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这与走江湖有何相关呢?
难道说从江西走到湖南就是走江湖吗?
莫非师父真的要让大家离开故土以走江湖的方式寻找福地洞天,以践行那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名言吗?还是说得到藏匿在福地洞天里的太一仙方是此番江湖之行的唯一的最终的目标呢?
还是说第三期的目标是九死还魂丹要在福地洞天里炼制?
……
简直就是十万个为什么?!
再一侧头,看见二弟子燕玄虎竟然小声地吹起了口哨,小眼睛里闪耀出狡黠地光茫。
难道说这个傻傻的掉书袋已经参悟了其中的玄机?
元玄子见他正得意洋洋,便问他“你可知道为什么希迁说马祖道一是一堆柴?”
第305章 云游之难
燕玄虎说“马祖道一乃唐代著名禅师,开创南岳怀让洪州宗。他容貌奇异,牛行虎视,舌头长得可以触到鼻,脚下有二轮文,谥号大寂禅师。
希迁说马祖道一是一堆柴,是因为他可以点燃求道人心中的火种。”
燕玄飞从地上捡起一块破碎的砖头,往燕玄虎面前一举,说“它能点燃你心中的火种吗?”
“你是说我磨砖不成镜,慧根浅薄,福德不足,难以修成大道,不必与你们同去寻找福地洞天,也必定与太一仙方无缘。
最好的方案就是你和大师兄燕玄龙你们俩一块去,是这个意思吧?”燕玄虎用挑衅的口吻说。
燕玄龙见师妹受到威胁,马上拉过燕玄飞到身边,将胸脯一挺,正色道
“希迁说马祖道一是一堆柴的真实意思是对于变化不定的事物不应该有执着的取舍,你如果执著于马祖的外在和言语,就是扼杀了马祖,就是把它当成一堆柴来看待。如果你执着于外相,就是背道而行,不见真性,如同拿着砖头照镜子一般,将一无所得。”
说着,回头用心地看了一眼燕玄飞,算是替她把话圆满了。
“师父,请问什么是道?”
燕玄虎不愿与他俩再争辩下去,简直要气死人,他转向元玄子突然发问。
元玄子平静地说“平常心是道。”
燕玄虎此刻心里很不平,他揪住话头反问
“平常心是什么心?”
元玄子说“何谓平常心?无造作、无是非、无取舍、无断常,平凡无圣。”
燕玄虎追问“平常是什么常?”
元玄子说“但行直心,于一切法,勿有执著,行住坐卧,应机接物,尽是平常。”
燕玄虎把头一歪,问“既然如此,何必远游?”
元玄子说“君不见砧锤前百炼之金,刀尺下一机之绢。”
燕玄虎还问“道远路滑,如何应对?”
元玄子说“坐进大道,化险为夷。”
两人一问一答,如盘走珠,铿锵有声,其他两位弟子在一旁亦听得聚精会神,颇有领悟,如饮甘露。
几句对白下来,自称掉书袋的燕玄虎对元玄子更加钦佩有嘉,暗竖大拇指,师父到底是师父。
师父确实是融通禅道两门,身怀绝技,虚怀若谷,谈吐风趣,儒雅有度。
虽年过六旬,荣尊玄门领袖、一代宗师,却一襟烟霞,两袖清风,历经三十载艰难困苦,修复了巍峨壮观的太乙观。
尽管元玄子平生受尽磨难,几起几伏,然而,弘道之心却丝毫未减,愈挫愈坚。
比之当今世界,物欲横流,魔邪竞利,不能不令人感慨万端,景仰倍至。
恨不能为他牵马坠跌蹬,不离左右,追随天涯。
然,又一转念,想到将要面临的艰苦卓绝的云游,茫无头绪的寻找,不知何方的福地洞天,一路之上暗藏的对手和未知的危险,林林总总,纷至沓来。
元玄子看出了他们的心思,便不由得哼唱起来道家南宗五世祖白玉蟾的《云游歌》
云游难,云游难,万里水烟四海宽。
说着这般滋味苦,教人怎不鼻头酸。
思量寻师访道难,今夜不知何处眠。
身上衣裳典卖尽,渐行渐远无盘缠。
初到江村宿孤馆,鸟啼花落千林晚。
明朝早膳又起行,只有随身一柄伞。
茫然到此赤条条,忍饥挨饿有谁管。
炎炎畏日正烧空,不堪赤脚走途中。
一身**流出水,岂曾有扇可摇风。
偎傍茅檐待天晓,村翁不许檐头靠。
福建出来到龙虎,上清宫中谒宫主。
未相识前求卦搭,知堂嫌我衣衫差。
恰似先来到武夷,黄冠道士叱骂时。
些儿馊饭冷熟水,道我孤寒玷辱伊。
江之东西湖南北,浙之左右接西蜀。
广闽淮海数万里,千山万水烂鞋履。
云游不觉已多年,道友笑我何疯癫。
我生果有神仙份,前程有人可师问。
记得武林天大雪,衣衫破碎风刮骨。
何况身中精气全,犹自冻得皮迸血。
又思古庙风雨时,香炉无火飞纸钱。
神号鬼哭天惨惨,露冷云寒夜啼猿。
又思草里卧严霜,月照苍苔落叶黄。
未得些儿真受用,如何禁得不凄寒。
偶然一日天开眼,陈泥丸公赞我懒。
癸酉中秋野外晴,独坐松阴说长短。
伴着那凄凉的曲调,元玄子眼光含泪,似乎已经行走在茫茫无助的云游路上,或者说人生本来就是一场风雪交加、悲苦连绵且茫无头绪的云游,而他已经尝尽了其中的酸楚和世态的炎凉。
三位年轻的道人在一旁听着听着,心中不免也起了徬徨。
元玄子见状,则昂然说道“你们只知白玉蟾祖师的前半部,而未晓其后半部,你们且听好——
万卷经,总是闲。
道人千千万,岂识真常道。
这些无跷蹊,不用暗旗号。
也是难,八十老翁咬铁盘。
也是易,一下新竹刀又利。
原来家里有真金,前日辛勤枉用心。
即得长生留命诀,结茆静坐白云深。
炼就金丹亦容易,或在山中或在市。
心花结成一粒红,渠言只此是金丹。”
“师父,照你这么说来,咱真的是不必云游了?”
燕玄虎苦笑不已,连连摇头,这不是话打话,自己把自己绕回家。
元玄子耐心地向徒弟们解释道
“道士,乃奉天之士。
道人出游寻真问道,谓之云游。
离观云游,路途遥远,食歇无定,目的是直触身心,苦行励志,道门云游、挂单是以天地之灵洗伐自身心性,在大自然中探求至高至真的义理,到滚滚红尘中去体道、悟道和证道。
全真派创立以后,随著宫观的发展以及建立了丛林制度,全真派道士云游和挂单住观就正式成为道士修持生活的一种形式。
道士离观云游,路途遥远,风餐露宿,食无定时,歇无定处,非常艰苦。
全真派和正一派都将云游作为体现苦行励志的一种手段,是对道士信仰和意志的磨炼。
明代第四十三代天师张宇初在《道门十规》中要求出家之后,离情割爱,舍妄归真。必当以究明心地,修养性天为务。
操戒行,磨炼身心,支笠箪飘,孤云野鹤。或遇名山洞府挂搭安单,参谒明眼师匠,问道亲师,切究性命根宗,深探道德之要,悟彻宗门,玩味法乱,不以利名挂意,富贵留心。
第306章 洗心沐髓
虽饥风暑之切身,不易其操;虽困贫苦贱之役心,不夺其志。忍辱藏垢,言行谦和,卑下柔弱,精神纯一,心存柔逊,性戒刚强。
为了在云游中生存和传道,云游的道士必须具备多种宫观外生活的本领。
《天皇至道太清玉册》有曰云游之士,必会祈晴祷雨,祛邪断佐,拯灾援救,及善风水,能风鉴,会星命,能吟作,会书画,方可云游,不然则凡俗之士。”
“师父,玄门法术我们都可以学,就是要饭,我们也会把云游进行到底,将福地洞天找到。
可是,我们必须要一起去吗?有这个必要吗?”
燕玄虎把小圆眼滴溜溜地转来转去,像一只老鼠似的。
“要去也不是完全不可以,但必须先向文王问礼,然后郑重祭祀。”
元玄子对徒弟们说。
就在所有人都等着元玄子回答如何才能让文王点头之际,元玄子却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三位徒弟则紧随其后。
元玄子并不答理徒弟们,他猛地一展双臂,对着阴沉沉的天空念动咒语,施展灵仙法术,不一会儿,天上就又滴起了冰冷的雨,而且越下越大,雨点越来越密集。
等一行人走到渭水河畔时,雨点纷至沓来,如缕如麻,把天地编织成了浑然的一体。
元玄子索性脱下湿透淌水的道袍和鞋袜,只穿着短裤,飞身跳进了波涛滚滚的渭河,徒弟们不由得惊叫起来。
紧接着大徒弟燕玄龙、二徒弟燕玄虎纷纷跃入河水之中,等几人脚着河床,直起身来,河水刚刚漫到腰部。
女弟子燕玄飞站在岸边,瞪大了眼睛,任豆大的雨点在身上狂打,她一动不动,如同雕塑。
莫非他们都疯了吗?
“渭河之水清兮,可以濯吾身;渭河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元玄子在渭河里手舞足蹈,似乎要以苍天赐雨沐俗身,以渭河赐水涤世情,向上苍表达此次云游谁也不可阻挡的坚定信念。
半小时之后,河水突然暴涨,漫到了脖子,几人都先后上了岸。
元玄子赤身在河岸上双盘打坐,雨点像珠帘般自天垂下,披挂在他的周身上下,只见他双眼轻合,似望乌有之乡,如闻无弦之曲。
两耳轻听呼吸,身心下沉,放于不内不外之处。
逐渐身心两忘,入于混沌杳远之间。
其他三位弟子亦在雨中盘腿打坐,沐雨无言。
“洗心而革面者,必若清波之涤轻尘。”
大约一个时辰以后,见三位徒弟均未离去,而在盘腿静坐,一副心如止水的样子,元玄子才说
“沐身之后,你们可曾洗心?”
燕玄龙微闭双目,略加思索,道
“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心本无存,何处得心?”
元玄子知他还未明悟,只是一味以语还语,以空对空,不知真空非空,真色非色,真云游非云游,若不能明心,即便跑到月亮上去,亦是惘然,便说
“玄中又玄在人修,妙中有妙用心求。
用心不专空回首,失去良机似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