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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向东倾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东倾公子

    我左手托腮,倚着桌案默默聆听着,对他们夫妻越发感到好奇了。

    和暄继续道:“我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说我的,他们对我的画恭维赞美,不过是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他们一定觉得我是个疯子,精神有问题,所以才会总把自己关在家里画画,其实他们谁也不喜欢我的画,对吧”

    她好像在问自己,又好像是在问房间里并不存在的灵物。

    “只有那个人,他懂我的画。”和暄说到这儿,语气也悄悄变了,好似有一种情绪被她竭力隐藏起来,但却悄然泄露在失了平稳的音调里。

    那个人,对和暄一定非常重要。

    根据我在地府里看过的狗血话本子,通常这个人物应该是男的,且是和暄的心上人了吧。

    他去哪儿了

    我又是一脸费解得皱了皱眉。

    和暄又画了几笔才停下,我以为是要换个颜色,谁知她将瓷碟放回原位之后,却没有再重新拿起颜料和画笔。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欢快如百灵鸟的声音。

    “小姐,婚纱已经送到啦!快来换衣服啦!”

    是小媛,这丫头风风火火跑过来,也没等和暄同意就拉开了房门,圆圆的小脸上满是兴奋。

    不是还有一个月才举行婚礼么

    我跟着和暄起身,刚走到门外,就发现不对劲了。

    院子里,原本开得正好的杏花早已凋谢干净,只剩了满树浓密的树叶,树下几支月季也都换了新的花色,其中几个花骨朵,在我进门时分明是怒放的。

    廊下,挂满了大红的绸带,每个房间的窗面上还贴着大红喜字窗花,远处大厅的方向,人声鼎沸,仿佛宾客满堂,十分热闹。

    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我难以置信得环顾四周,突然瞥见和暄已经跟着小媛走远,便赶紧抬脚追了过去。

    幸好,和暄的房间我是能进的。

    一个陈设很简单,甚至没有任何多余摆设和装饰的屋子,里面站着一个端庄优雅的美妇人,长发整齐得盘在脑后,穿着一身暗紫色绣花团的中式立领改良旗袍,身段窈窕,从容貌来看,应该是和暄的母亲。

    “母亲。”




第四百一十五章 臆想症
    盛和暄的脸就突然冷淡下来。

    “母亲,我说过很多次了,那不是做梦……”

    “你这孩子,说了多少遍,怎么还拧着,我和你父亲找了多少医生给你看过,你那叫臆想症!”

    盛母眉头紧皱,音调也不自觉提高了许多,可说到那臆想症之后,又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终是化成一声沉沉的长叹,“你这病啊,能好起来自然最好,若是隔三差五得再犯了,可千万不要在未来女婿面前提起,明白了吗”

    盛和暄的下唇被咬出一道淡淡的血痕,眼眶里像是聚起淡淡的水雾,仿佛在她心底最后留下的一丝丝倔强,也在这一刻悄然破碎。

    那个人,臆想症……

    难道,这就是盛家会着急将女儿嫁给徐亚运的真正原因吗

    我不禁有些明白过来,如若盛和暄一手画技的确不凡,但却被外传脑子有病,与盛家门当户对的对象自然是看不上她的,娶回去了少不得要让别人当成笑话,再则,臆想症这种病,虽然我并不了解,总归是与凡人的精神有关,谁家愿意娶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女人

    说来说去,盛家也只是在利用徐亚运,接手了盛和暄这个烫手山芋。

    “你也别怪你父亲。”

    盛母声音低沉,动作不经意似的拭了拭眼角,才又继续道:“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你躲在家里是听不到,你父亲他……压力很大,只有你成婚生子,那些不堪入耳的谣传才会不攻自破,到时候你也能正常得与我们盛家亲近的世家子弟交朋友,他们也会接纳你的。”

    “我不需要他们的接纳。”盛和暄板着脸,声音如冰块似的冷硬。

    盛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摇摇头道:“一个正常人,哪能不需要朋友的,再说你以后成了徐亚运的妻子,也要多与那些名媛太太们来往,这样才能更好的帮助你丈夫,明白了吗”

    他……”

    盛和暄卷翘的睫毛颤了颤,眼波中流转着难以言诉的情绪,“我根本不了解徐亚运。”

    “这一点,你放心。”盛母淡淡一笑,从镜子里端详着女儿的容颜,像是在欣赏着自己毕生最得意的作品,“你父亲说了,徐亚运虽然进公司时间不长,但很踏实肯干,什么苦都愿意吃,而且他还有一股年轻人少有的拼劲儿,你父亲几次跟我说,他在徐亚运那小子的身上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所以啊,他的眼光一定不会有错。

    再说了,咱们家在京市也算是富贵人家,徐亚运虽然没有入赘,但他也是高攀了,将来定然是将你捧在掌心里,哄着,护着,疼着,绝不会教你吃了苦头去的。”

    “是这样吗”盛和暄眉眼低垂得喃喃。

    盛母越说越是得意兴奋,就好像已经从镜子里看到了女儿往后幸福快乐的小日子,唇边笑意更深,“徐亚运已经给你父亲和我保证过,将来一定会让你过好日子,而且他在公司这两年,也听了不少关于你身体情况的谣言,人家可是一个字都不相信,对你啊,早就暗地里喜欢得不得了。”

    盛和暄听到这,才慢慢抬眼看向母亲,一脸认真而困惑得问,“那他喜欢我什么呢”

    一个深居简出,风评诡异,擅长作画,却活得失去自我的女人,到底是哪一点吸引上了徐亚运

    这个问题,别说盛和暄自己疑惑,连蹲在墙角里看热闹



第四百一十六章 小媛死了
    稍作整理,盛和暄在小媛和母亲的搀扶下走出房门,廊下的红绸和大红喜字格外耀眼,与她那一身纯白映照着,便是在院子里开得正好的月季也失了颜色。

    我一路跟随着他们走到之前那个月门洞前才停下,远远望着大厅里,人影绰绰,欢声不断,热闹得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后来,盛和暄就在一片欢送声和鞭炮声中离开了这个家。

    一天,两天,一月,两月……

    我被困在她梦境的这一个小小角落里,除了在那几间房闲晃,便是在院子里溜达着打发时间。

    期间我也想过破开周围的结界,可尝试了几次,没有用,便也做罢了。

    索性,这一重梦境里的时间,并不与日常相同,我只是在她那画室里打个转,便能过去个三五日,偶尔还能听到路过的佣人提起盛和暄,她嫁过去之后,夫妻恩爱,甜蜜幸福之类的八卦。

    也有几次,我看到了盛母,她回到这个小院子里,有时候只是取什么东西路过,有时也会走近画室里看看,好像有些失落,却又有些欣慰。

    画室里每日都有人过来打扫,里面的摆设还是盛和暄出嫁时的样子,就连桌案上的画纸,铺在地上的水彩瓷碟也从未挪动过,一切都仿佛只在昨日,而这间房的主人,会在任何一个时刻重新出现在门外。

    再后来,盛和暄真的回来了。

    院子里的月季,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到第三次花骨朵刚刚成形那日,我便看到盛和暄重新走到画室门口。

    一袭黑色套装,头戴丝绒小帽,长发已经剪短并整齐盘于脑后,她虽然化着精致的淡妆,但难掩憔悴,唇色更是苍白。

    也不知这些日子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怎的才短短数月,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本还有些灵气的眼睛里,一片死寂。

    盛和暄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脱去脚上的鞋子,赤脚走进画室里。

    彼时,我正趴在她的案几上昏昏欲睡,看着她一步一步缓缓走进来,便能感觉她的身上飘来一股阴气,仿佛是刚刚从什么鬼众聚集之地回来。

    我又下意识得往她身后张望了一下,不见徐亚运,也不见她的跟屁虫小媛,她好像是孤身一人回来盛家,形单影只,自然落寞。

    在我暗自打量她的时候,盛和暄已经走到屏风前站定,她的背影依旧挺拔如青松,只是身子更纤瘦了,半截包臀黑色短裙下露出的长腿,细的如柴火棍似的,却还是僵硬得直立着。

    等了好一会儿,我才听到

    她的自言自语。

    “这幅画,还真是难看。”

    呃!

    这一句话,惊得我登时等大了眼睛,慌忙爬起来往那屏风前走,刚站在她的身旁,我就看到那张憔悴的脸上满是泪水,竟是无声落泪,悲从心起。

    徐亚运绝对是欺负她了!

    虽然我与盛和暄无从眼缘,但这段时日在盛家待着,我对这个可怜女人也难免起了几分同情之心。

    就在这时,门外又响起一阵若有似无的脚步声。

    盛和暄比我先反应过来,抬手飞快擦去脸上的泪痕,深吸了一口气,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转过身来时,门外便出现了盛母的身影。

    “和暄啊,你怎么又跑到这儿来了!”

    盛母虽是责备,但还是走进来眼神关切得打量女儿,大约是瞧见她略微红肿的眼眶,



第四百一十七章 怀孕
    盛和暄话音刚落,盛母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和暄,不是我说你,从小到大你也算是听话懂事i,很少让你父亲和我操心,可现在嫁人了怎么反倒任性起来,这才结婚几个月,你在徐家已经闹了几次了吧女婿一直瞒着,在我们面前总替你说好话,但我们也没少从别人口中听到,你好几次半夜里把亚运赶出房间,你啊,也未免太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听到这些话,盛和暄突然停止颤抖,眼神空洞得望向自己母亲,就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为什么,您从不相信我的话”

    她质问,声音却轻得如蜻蜓点水而过,苍白如纸的脸上只剩下麻木和冰冷。

    盛母被问住似的,喉头一哽,一时没能说出话来,只是看着女儿的眼神很复杂,很犹豫也很无奈,良久,她才叹了一口气,声音沉沉道:“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刚才过来之前已经给女婿打了电话,他正在来接你的路上,好好跟着他回去,别再提任何关于小媛的话了。”

    盛和暄呆呆得站在原地,没有回答,仿佛没有听见母亲的声音。

    “行了,我知道你是因为小媛突然出了意外,心里难受,先在这儿冷静冷静,我会吩咐下人不要过来打扰你。”盛母又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画室。

    走廊上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不一会儿就彻底消失,房门外,小院里,只剩下一片寂静。

    盛和暄缓缓转过身,再次望向身后那扇屏风,整个人的动作就好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一步一步靠近过去。

    我原以为,她又要躲在无人的角落里哭泣,可谁知,还没等我跟过去,就看到她突然抬起双手,用力得推向屏风!

    啪哒!

    三折屏风摔倒在地上,发出支架断裂的声音,原本紧绷着的绢面一下子松散下来,皱皱巴巴得缩成一团。

    盛和暄低下头,捏着那绢布看了好半天,然后两只手用力一扯,只听刺啦刺啦几声,绢布就被她撕了个七零八落,满地碎片。

    就在这时,廊下又传来脚步声。

    是一个经常过来打扫画室的女孩,突然出现在门口,看到屋内的场面顿时吓得啊一声大叫,然后才手忙脚乱得跑进来。

    “小姐,怎么把屏风给摔了啊……”

    她一脸惋惜,又很是疑惑。

    盛和暄扔下手里那小半块再也撕不动的绢布,缓缓起身,也不看她,只声音冰冷得问道:“是徐亚运来了吗”

    “是。”女孩点头。

    盛和暄便面无表情得转身而去,走到画室门口的时候,她才轻飘飘吩咐道:“把屏风和桌上的画纸都烧了,下次我回来,再也不要看到它们。”

    言毕,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前,唯有脚步声逐渐远去。

    我不知道盛和暄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情才毁了屏风,但连同桌案上那些画纸都要烧掉,我实在于心不忍,毕竟我被困在这梦境里能去的地方很少,成日里也就靠着她留下的画作打发时间了啊!

    想着,我便趁着负责打扫的女孩整理屏风时,偷偷藏了几张画纸放在院子外的藤蔓丛下。

    大约也就过去了一两日,整个画室里已经再无任何关于作画的东西,原本就陈设简单的房间更显空荡,我除了趴在桌案上打瞌睡,好像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

    这么一来,我就只能到处闲晃,偶尔去了月门洞那边,还能听到盛和暄父母谈话的声音,从他们口中得知关于徐亚运夫妻俩的日常琐事。

    要说,也是奇怪的。

    盛和暄明明看起来就不开心,而且



第四百一十八章 忌惮和防备
    等盛母的身影走远,盛和暄才脱下脚上的平底鞋,赤足踩在草地上。

    头顶,阳光轻柔洒下,落在她披散的齐肩黑发上,仿佛盖上了一层薄如蝉翼的淡金色纱幔,原本就苍白的肤色在这光晕的流转间宛如浸泡了泉水的轻纱,随时要淡无了去。

    比起大半年前那次见到的盛和暄,眼前这个即将身为人母的女人似乎更温柔了,眉眼间虽然并无愉悦之色,但一片平静。

    就好像,原本沉入死寂的水潭之中,突然溜进了一尾拇指大小的金鱼,摇头摆尾,为那平静无波的水潭带来了一丝丝的生机。

    盛和暄晒了一会儿太阳,便朝着那浴池的方向缓缓走去。

    我本是坐在廊下眯眼发呆,见她动作,立即跳了下来,几步就跟着追了过去。

    浴池四周,水雾腾腾,却比前几日要浅薄了些。

    盛和暄走到池边,寻了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坐上去,这才将双足放入水池里浸泡着,我便学了她的样子,就坐在她身旁的石头上,也将两只脚悄悄沉入水中,几乎与她肩并肩,半臂之隔。

    靠得如此近,我便能感觉到盛和暄身上散发的气息,淡淡的,温顺的,好像与世无争那般恬淡而柔和。

    眼前的她,大约是我数次见面之下最美好,最简单的模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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