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苒浮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顾眄
中秋夜宴,终是只余我一人,对着那空空荡荡的桌椅,对着那永远斟满的酒杯,
就此低眉浅笑,对月独酌,揽影把话,
再无人问津……
……
伴随着城门祭坛之上,钦天监少司的一声“礼毕,叩首”的高唱声,
西城门处的数万百姓,此刻,终是饱含热泪,神色哀恸,朝着那前方高扬的素幡处,朝着那深色刺眼的巨大棺椁方向,深深叩首而下……
一时间,漫天的风雪间,
唯闻哀恸痛哭声骤然遍起,于此满目萧瑟中,显得沉沉而压抑,仿佛,天地皆哀……
然而,却无人注意到,
那些身着素衣,腰别孝布,各种掩面哀哭、悲戚伤心的百姓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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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心下生疑
察觉到眼眸中忽起的雪色寒意,
我不由得就此放下拂起的层叠轻纱帷幔,以遮挡住外间的纷飞雪色,
而后,微阖了阖眼,缓下眸中骤然袭来的刺骨的寒意后,便稍稍摇了摇头,不再做多想……
想来方才应是错觉罢……
偌大的忠肃侯府,现如今,可谓仅唯我一人而已,
而至于母亲,实则,不过是当年父将热心救下的一介孤女,因而,在这巍峨繁华的京城之中,也并未有外祖家之类的存在,
且更何况,苏慕本就是生性怯弱,从小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故而从小到大,也并未见过多少人……
因而……
我不由得紧了紧身上衣衫,凝神细思——
此番重伤,除却右手的筋脉受损,骨骼错位而不得动弹外,自身体内的灵力可谓更是耗损严重,甚至于连灵海内境之中的灵气旋都枯竭了数十处,
故而现如今,自己的这身体状况便实是孱弱了些,
原本修仙之人并不畏严寒酷暑,但重伤之下,此番身处外间风寒交加之所,竟却还是觉着甚是寒凉了些……
由此想来,在这般情况下,自己一时察觉错了也甚有可能。
思及至此,我不由得抿了抿唇,就此敛下心神,不再做多想,
而后,便只阖上眼,平心静气,暗自于体内运行大小周天,以期尽快修复伤势,将体内耗损严重的灵气给重新充盈回来。
……
小半个时辰后,
闻得轻纱帷幔处,挽月侧身轻唤道:
“小姐,到了……”
我只就此缓缓睁开眼来,拂开层叠帷幔,抬眼望向眼前场景——
依旧是记忆中那熟悉的府邸,眼前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依稀之间,尽是万般熟悉之色,
仿佛数年过去,生死之隔,都从未曾变过分毫……
然而,此时此刻,眼前府邸柱墙上的那刺目鲜明,随风飞扬的素缟白幡却分明地显示着,一切,已是截然不同了……
眼见身下软轿此刻已是轻稳落于府外的纯白雪色之上,我不由得默然深吸一口气,于软轿之中,缓缓行出……
然而,才堪堪踏出软轿,朝外望去,
却见那恢宏浩大的仪仗尽处,那身着铠甲、手持寒刃的官兵阻拦之外,
可谓竟依旧有无数百姓身披素缟,结伴而来,一路紧紧地跟在棺椁仪仗之后,由城外到城内,紧跟相送,那般的颤颤巍巍,却,始终坚定不移……
眼见于此,我不禁眼前一酸,忽地想起,
当年那头戴玉冠,一身青衫长袍,不似威风凛凛、一杆银枪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武将,反倒更似那蕴袍广袖,儒雅文臣的父将,
端坐于青玉案旁,一脸正色,满目凝重认真地,教导着年纪尚幼,然而却紧抿着唇,一幅少年老成模样的兄长,一字一句道:
“辙儿,你要记住,我们苏家子弟,世代便披战袍,上疆场,身先士卒,马革裹尸,所为的,并不仅仅只是为效忠那一人君上,守这一家之国,而是为了守千千万万百姓,护千千万万人家,以热血,以生命,护我足下疆土,守我大好河山!”
父将说,生平所愿,要守千千万万百姓,
而今,这千千万万百姓,也终是身披素缟,眼含热泪,十里相送……
……
然则,恰于此时,
眼见此情此景,我却是忽地闭了闭眼,而后转过眼去,遥遥望向远处那连绵层叠、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的巍峨宫城,
良久,骤然缓缓,加深了眸色——
说起来,父将这数十年征战,的确端的是劳苦功高,威名赫赫,位极人臣,深受百姓爱戴,
然则,于有些人眼中看来,却难免有功高震主之嫌,
故而,于那巍巍宫城内,明黄龙椅之上的那人,又可否,能容忍这般的威势高功可否能容忍区区一臣子,所得的这般泱泱人心
而父兄之死,又究竟,是否于那萧祁有关
思及至此,我不禁微眯了眯眼,缓缓揉了揉额角,回想起萧祁说起父兄的点滴细微表情来,
虽说从其眼神神色之中,貌似望不出什么异常,然则,今日之事,却让我有些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是否正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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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调虎离山?
恰于那眉眼精致、唇红齿白的狐狸小童,
于深宫之中托着腮,望着喃喃一番模糊低语之后,便垂目念经,雷打不动,恍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般的太后娘娘,
一脸懵逼、冥思苦想、甚是不明所以之际,
将此番有关相迎、停灵等繁琐事宜一一吩咐布置下去后的我,便已然行至书房,摒退了众人,
随即,回过身望着眼前身形壮实如山,然而却神情哀戚,眼眶通红的高大汉子,出声开口道:
“勇叔,我想知道,当时西疆究竟发生了何事”
“小小姐,”
勇叔不由得抬手重重地抹了一把泪,神色甚是有些犹豫不忍,
然而,眼见我正色肃然,一副绝意不改的模样,便终还是长叹了一口气,哑声开口道:
“原本这些本不该再说出来惹小小姐您伤心的,可我想,小小姐您比起伤心,只怕定还是更想将此事弄个清楚明白才安心。哎,也罢,既然如此,我谢勇今日便跟小小姐您说个清楚……”
勇叔顿了顿,就此,缓缓回想起当时的狼烟血色来——
“当时,我们潜伏在蛮子那边的细作传来消息,他们折损了好几人,才终是勉力将郾城的布防图传了出来。要知道,郾城那地方,本就是西疆的咽喉之地,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所。”
“而更何况,二十几年前,当年的西沧二皇子傅烈率四十万大军入境,一路势压京城,虽然后来终是被将军击退,让那些西沧蛮子一路滚回了老家,但遗憾的是,由于当时军力耗损严重,仍是被西沧夺了郾城去,成了他们守国的一道坚固关隘。”
“这么多年来,虽然将军嘴上不说,但大家心里都清楚,郾城,一直都是将军他的一处心病,日夜哽在心里,生生的疼……而想我堂堂天陵的大好男儿,又何人不想收复失地,保家卫国!”
“更何况,当年西沧入境,对将军而已,可谓更不仅仅是国家危亡、外敌入侵这般简单,那一年,苏家的血,终究是流的太多了……”
“故而,当我们得到这份布防图时,大家的心里都激动不已,可以说,全军上下都跃跃欲试,摩拳擦掌,时刻等着将军派兵收复郾城的那一天!”
“却也不得不说,正是因为这份布防图,攻克郾城一战倒的确是十分顺利,而当我们最终将苏家战旗插在郾城城楼上的那一刻,我老勇头竟还是觉得跟做梦一样,万般不可思议。”
“而攻克之后,由于郾城的特殊地理位置,将军觉着还是将作战大营搬至郾城为好。因而,在攻克后不久,将军让少将军领了五千人于郾城之内,进行清扫乱军和后续换营的准备工作后,便亲率余下的大军回了隋州。”
“但我们没想到的是,就在回营后不久,竟传来西沧十万大军围攻肃城的消息!”
“原本,将军是打算自己领军前去,然而,就在当天前夜,却竟有刺客悄然入营,刺伤了将军,虽是无性命之忧,但将军的这般状况,也不适合再领兵出征了。”
“而老贾那小子,则早在当时攻克郾城的庆功宴之上吃坏了肚子,一连折腾了好几天也不见好。”
“因而,将军便令我率七万精兵前去肃城支援,而将军与老贾则领三万精兵留守隋州大营。”
“但当我一路火急火燎地赶至肃城之时,则恰逢那西沧蛮子摆开军阵,准备攻城。但眼见我们这边援军赶到,那些蛮子便是立即下令撤军,退至肃城二十里开外扎营驻守。”
“我们在肃城中守了整整二十日,却见那边始终严阵以待,但又始终不见其攻城,而到最后二十几日上,竟见
第一百三十章 扑朔迷离
眼见勇叔就此退出房门,带上门扉半掩,
我不由得抬手揉着额角,缓缓靠坐于书房的黄花梨木靠椅之上,凝神细思——
此番这一路听下来,貌似并未有什么大的疏漏之处,
然而,让我觉着有些不对劲的是,勇叔说他们当时驻守肃城二十天有余,然而西沧大军却始终只是于城外驻守,不见丝毫攻城之意,甚至于到后来,更是突然间便撤了军。
如此而言,真是怎么看,都怎么觉着……
思及至此,我不由得倏地睁开眼,眸底森寒锐色一掠而过,随即翻腕反手,以指节处缓缓敲击着靠椅扶手处,细细思索道——
不得不说,此番之举,真是怎么看,都怎么像是——调虎离山之计啊!
调虎离山
我不禁倏地攥紧了手边的黄花梨木靠椅扶手,良久,静默不语……
所以说,当时西沧派遣十万大军围攻肃城,却始终是守而不攻,实则,不过只是行调虎离山,假意之举而已吗
而其所为的,事实上,不过是牵制兵力,以方便行真正杀招!
但,说起来……
他们此番调虎离山,所为的,又究竟是郾城还是隋州呢
然而,此番的最终结果,却竟是郾城、隋州都竞相失守。
更有甚者,本应位处郾城,率军以清扫乱军的兄长,又为何,竟会离奇殒身在郾城附近的一处破败城池里呢
不得不说,此事,似乎处处透着古怪……
并且……
我不由得蹙紧了眉心,凝神沉吟——
依父将的性子,一向带兵出征,必定身先士卒。
况且勇叔也说,当时闻得肃城被围,父将本是打算自己领军前去的,然而却因前夜被刺客刺伤,无法亲自带兵出征,故而方才令勇叔率七万精兵前去支援。
如此而言,若是,当时父将未曾被那刺客所刺伤,而是亲自领兵前去的话,
是否,现如今回到忠肃侯府的,便不是一架冷冰冰的棺椁,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呢
因而这般想来,那当夜的刺客,又究竟只是巧合,还是某些人所不为人知、故意为之的阴谋呢
毕竟,
若仅仅只是巧合的话,由此所导致的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下来,却也未免太过凑巧了些不是
而除此之外,更让我有所不解的是,
虽说于深夜之中,这军营防备可能确实会松懈一些,然而父将却一向都是谨慎之人,而手下将士也都更是身经百战,清楚其中利害紧要的,
故而,想来无论如何,这隋州大营里的巡逻防护,在其层层布置下也不会松散到哪去。
更何况,隋州大营驻军上万,任那刺客再如何的武功高强,轻功盖世,又是怎样才能越了层层巡逻防护,一路准确摸至首帐大营,刺伤了父将呢
一切的一切,
此时此刻,似乎,都像是一个个灰蒙模糊的巨大雾团,
其中迷雾重重,扑朔迷离,只丝丝缕缕的,全然纠缠乱结在一块,让人丝毫望不清其中的,真切模样……
……
许是那萧祁觉着此番言而无信,于临出发时还来此一招放我鸽子的行径,可能颇有些不甚妥当,
加之又为了在朝臣百姓面前,塑造其仁厚德善的光辉形象,
故而,于我们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达忠肃侯府后不久,便特意遣了宫侍过来传旨,道——
特赐恩典,允我于府中守灵并送至下葬,方才回宫。
毕竟,一般而言,君为君,臣为臣,
即便我身为苏家之女,此番身陨的更乃是与自己血脉相连、血浓于水的亲父兄,
但一旦入了宫,成了那巍巍朱墙深宫中的一人,与那高高在上、金光闪闪的皇上挂上了那么一点边,便不再能算作是苏氏之女,而是帝君之后。
故而,若是留下来为臣子守灵的这般事,实则,乃是于理不合的。
但现如今,有了这道圣旨,我再留在忠肃侯府内替父兄守灵,便变得顺理成章、名正言顺了。
由此看来,虽说那萧祁于大部分方面的确是颇惹人嫌,但不得不承认,此事,这厮做的还是挺厚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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