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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衣冠正伦

    沈哲子见到这一幕,不免气结,他这一点秘密那是连至亲之人都没有吐露,是见到温峤命不久矣才稍加怜悯让他死个明白,这老小子居然在嘲笑他!

    温公既然不信,我不妨向你细说,你所好奇世道将会被我摆弄至何处,眼下我也不能详告。但可以告知温公,若无我这一番施为,晋祚必将窝死江表,旧国也无再复之期,群胡次第而兴,几百年间生民涂炭。你等毕生所作中兴江表,放及后世不过一场荒诞笑话。

    看到温峤又有羞恼姿态,沈哲子身躯微微后倾而后才说道:不过现在温公请放心吧,终我一世必将征战四野,扫荡群胡,必要令我诸夏生民再沐王道之内,兴复之外,不作贰想!

    温峤听到这里,蓦地叹息一声,抬起两臂对沈哲子稍稍拱手,这一次倒是轮到沈哲子有些意外,他记忆中这可是从没有过的。

    不过很快,他情绪又恢复过来,上前将温峤稍稍放倒榻上,继而才又笑道:可若单只如此,我也实在有些不敢。秦皇何以崇高?不独囊括六国,当时凡生民所知之地,俱为秦卒兵锋所掠,天地宇内之间,人事之盛,无过于此!此等功业,我是终生难及,徒知天地之大,终此一生,都难阔及宇宙啊。

    讲到这里,沈哲子又不免有些郁闷。秦始皇之伟大,不足在于统一诸夏六国,结束战国乱世,更在于征战四野,征服当时文明世界所知一切疆域!

    沈哲子就算再怎么放胆畅想,能够恢复秦汉旧治疆域,于他而言已经是平生努力最好结果。至于所谓横扫亚欧,开拓美陆,殖民大洋,也只能在梦里想一想了。

    从这一点而言,也实在是让人不乏丧气,沈哲子也不想独守这一份郁闷,正好眼前就有温峤这么一个适合的倾诉对象,索性便从这诸夏中国讲起,话题一直延伸到全球,更是倍述身在这同一时代亚欧大陆上这诸多实力,还有离岸孤岛自得其乐日后又必将遭殃的美洲大地。

    温公笑我寡识,可是终你一世穷你所思,也难猜到我心中藏着怎样一个浩大世界。在我看来,你这就是眼望浅塘,窃笑汪洋为小啊!

    呜小子欺我不读《山海经!

    温峤被如此嘲笑,于榻上怒视沈哲子,居然脱口而出一句清晰话语,由此可见心情是怎样的愤慨。

    沈哲子闻言后也是愣了一愣,继而又忍不住叹息一声,除了觉得跟这老小子没啥可聊的之外,也觉得古人实在有点没道理,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偏偏又要将所有事物都给个解释,实在乏甚实事求是的精神。这是毛病,要改!

    大概是真正到了回光返照,温峤脱口吼出这一句话后,语言能力竟然又有了一些恢复,指着沈哲子叹息道:你看不透,看不透啊不患不知寰宇之大,唯患不知人心之恶罢,谨慎勿失

    听到温峤这最后叮嘱,沈哲子也是感怀良多,然后又忙不迭呼喊温放之入内,这老人家若真当场咽气,眼下室中唯他一人,说不清楚啊!

    温氏家人们匆匆涌入暖阁中,沈哲子则退到旁侧,给他们留下一点时间,同时又徘徊在侧而不离去,打算听到温峤若是吐露他穿越者的大秘密,就要考虑该不该杀人灭口了。

    不久之后,暖阁内里便响起了悲哭声,而听到这哭声之后,沈哲子心弦也是不由得一颤。旋即,又有温氏家人打起布幡将沈哲子围住恭送出来,这是避免丧者气息沾染宾客。

    很快,温峤的死讯便传遍了建康。而沈哲子在抽出这半天时间为温峤或者说为一个时代送行之后,又陷入了繁忙的事务中不能自拔。

    温峤的死,也可以说是一个标志,意味着一众南渡中兴的老臣俱都永远离开了他们为之奋斗一生的世道。而整个世道却是在此之前便已经踏入了新的时代,无可遏止!

    虽然还剩下褚翜陆玩等三朝臣子,但这些人俱都难得世道整体的承认,对世道意义之大也远远不是王导温峤郗鉴等人可比。

    温峤的丧荣被安排的规格极高,朝哀三日,比及中朝安平献王司马孚故事,追赠太傅,谥号文献,祀以太牢。

    借着温峤丧礼之事,沈哲子又统筹众力,将各种典章礼节重新进行了一次整编。这一次整编,主要还在于裁汰大量的冗礼繁礼,各种礼章制度大大简化,所谓王业客居,不修重礼。

    而后又按照这一标准,为此前动乱中去世的郗鉴刘超等人补办丧礼,各作封赠。

    包括王导的丧礼在内,仍然是拾取衣冠将之以中兴元辅规格下葬。但也仅止于此,王导的始兴郡公爵位被废除,在建康城南划分一乡名为顺节,封其嫡孙王混为顺节乡侯守庐续嗣。

    曾经权倾朝野,一度王与马共天下的琅琊王氏,于江表载籍者仅仅只剩下这一点以及被废为庶人的王羲之一脉得以存续。或许其他还有余者幸存,但其身份已经不被世道承认。

    忙完了这些之后,已经时入七月,而荆州的消息也同期抵达,庾怿代表荆州上下表示接受中枢一切调整安排。

    与此同时,谢尚于江北督造钟石完成,以淮南王师一部护送入献江东,自此江表得有雅乐正声。

    经过一轮喧哗之后,晋祚终于再得归安,以中书令钟雅尚书仆射卫崇梁公沈维周等众臣上表请改元启泰,以明年为启泰元年。

    自此,江东局面终于得以安定,沈哲子卸任临时的扬州刺史职任,加大将军豫州牧,录尚书事,都督中外诸军事,以明年假黄钺北上洛阳旧都行台出征,总掌征讨六夷事宜。




1142 辽地风物
    辽地苦寒,尤其在当下这个年景,情况更是如此。一年有近半的时间都是大雪弥漫,冰霜冻土,真正适宜耕作时间不过三四个月光景,一些生长周期过长的作物根本就存活不住。

    目下生活在这一片区域的民众主要是东部鲜卑如段氏宇文并慕容氏,所谓乌桓故地。譬如三部之中的慕容鲜卑,就是作为胡部义从于曹魏时期跟随宣王司马懿讨伐公孙渊,才得以于辽东立足定局。

    其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慕容鲜卑都是这三部之中势力最弱的,艰难求存。其部族真正得于强大起来,还在于前一代的辽东公慕容廆。

    慕容廆的确称得上是边地东胡之中难得的雄才之士,尤其其人将部族由偏远的辽东迁移到更加地近晋边的大棘城,并于此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汉化改革,制度上效法中朝,生产也渐渐由原本的渔猎向农桑发展。

    慕容廆时期,正是中朝时局混乱,两赵交攻,原本比其更加强大的辽西段部鲜卑也无可避免涉入其中,兼之本族中内斗不止,大量晋民逃往辽地,继而依附于慕容部族羽翼之下。

    慕容廆初年,鲜卑慕容不过万数户,可是待到其暮年,治下领民达到十数万户之多。尤其其部族核心所在的大棘城,更是集聚民众数万户之多,可以说是自司马懿焦土伐辽之后,辽地所崛起规模最大的城池之一。

    这当中,自然大部分都是北逃的晋民以及被慕容氏所兼并的众多杂胡生口。晋民们之所以选择依附慕容氏,除了慕容廆本身政策开明,也在于其部族汉化较深,天然给那些晋民以其他东胡部落所不能给到的亲近感。

    甚至慕容得姓就有一桩轶事,言是当年追随司马懿伐辽的首领莫护跋喜戴步摇冠,而步摇讹音慕容,因是得姓。莫护跋便是慕容廆的曾祖父,其事迹已经不可追,但由此也可见慕容氏仰习诸夏衣冠传统由来已久。

    慕容廆去世后,其子慕容皝继位,继而慕容部便发生了东胡部落最常见的兄弟阋墙的内讧,慕容仁占据了原本的辽东故族聚地,整个慕容部因此分裂成了两部分。

    原本这应该是关乎整个部族存亡的大危机,无论此前还是此后,都有许多东胡部落因为这种原因而由盛转衰,乃至于最后消亡,包括段氏和宇文氏在内。

    可是慕容廆留下的底子非常雄厚,哪怕是已经分裂而彼此敌对,但这两方各自实力也都不是左近一些小部族能够随意挑衅。

    而且正在这时候,中原石赵内部也发生动荡,石虎集结大量兵力围剿辽地杂胡,收其部众而为驱使。鲜卑各部之中,段部与宇文部本来都是有力量挑衅慕容部的,甚至慕容部内讧的一部分就是由于段部的挑拨,慕容皝兄长慕容翰叛逃投入段部。

    可是在石虎的穷攻之下,段部首当其中,其首领段辽溃败东逃,却又被此前所收纳的慕容翰反水,与慕容皝一起将段氏余部吞没大部分。

    至于势力范围更偏东北的宇文部,这一任的首领宇文逸豆归同样是僭主上位,本就群情不附,且宇文部本身实力便比不上段氏,在面对气势汹汹的石虎大军的时候,只能选择归降。

    所以在如今的辽地,除了石赵屯守于段氏故地的大军之外,仍以慕容部为最强。而慕容皝在吞下了段部残余之后,声势也渐渐恢复过来,一定程度上抵消了本部分裂的恶劣影响。

    不过在没有了辽西段部这一缓冲存在后,慕容皝便需要直接面对石赵兵锋所指,而且还要面对北方宇文部的频繁骚扰。

    原本段部初亡之际,慕容皝势力已经外探到了辽西,可是随着石虎的继续进逼加上辽地其他势力的推波助澜,慕容皝原本吞下的辽西之地尽数吐出,甚至大本营之一的昌黎都受到石赵兵锋威胁,迫得慕容皝不得不退守大棘城。

    慕容皝诚然是胡中不可多得的英主,可他所面对的对手却已经不再是辽地杂胡这种区域性的敌人,而是曾经一统北方的石赵。尽管石赵也经历内乱,加上南面晋军王师北伐尽取黄河以南,仅仅只保留下了河北疆土。

    但就算是这样,石赵的底蕴和能够集结的战争能力也绝非眼下仍然陷在内讧分裂中的慕容氏能够匹敌。

    正因如此形势迫人,以慕容皝之能早前也要身受石虎所开出的权位诱惑而选择投向石赵,结果被石虎反目一击,失去相当一部分精锐兵力,甚至连爱子都被废掉。

    如果不是因为辽地恶劣的地域和气候环境使得石赵只能在固定有限的时间里发动攻势,再加上自立于辽东的慕容仁并没有趁机落井下石,慕容皝才能保住大棘城一片区域,不至于步了段辽的后尘。

    眼下的大棘城,便是慕容氏名义上的大本营所在,也是宗庙所在。

    得益于慕容氏尤其是慕容廆长达几十年的经营,大棘城所在可以说是辽地目下最为繁华的一片区域,原本的密林荒野开垦出大片的农田桑园,多达十数万生民聚居于此,大棘城便位于这一片区域的最中央。

    若是在盛夏之际来到这里,也多能看到男耕女织鸡犬相闻的祥和画面,与中原一些城邑都没有太大的区别,根本看不出来乃是一个胡人部落的聚居地。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统治这一片区域的虽然乃是慕容鲜卑,但真正创造出这一片辽边乐土并作长久维持的,还是大量逃难而来的晋人民众。耕织乃是晋人本业,自来号有白虏之名的鲜卑慕容部,虽然在很早之前便定居于此,但于营建方面却是收效甚微。

    大量晋人的到来,带来了先进的耕织技艺与经验,慕容部受惠于此,才逐渐摆脱了此前那种渔猎谋生的主业。

    辽地乏甚开发,类似大棘城周边这样大片的农田桑园,几乎是绝无仅有的。而没有稳定的农耕作业单纯依靠渔猎的话,单位区域内所产出的物资实在不足以养活太多的部众人口,所以原本的慕容氏也如其他的杂胡一般,整个部族化整为零,以小团体觅食于这一片山水之间。

    从这一点而言,慕容廆率领部众们徙居大棘城正式定居下来以耕织谋生,对整个慕容部来说意义是巨大的,自此才有了建立起稳定且有效统治的可能。

    否则慕容部必然也要向其他杂胡部落一样,或是一盘散沙集聚不起来,要么聚集起来只能通过频繁的寇掠维生谋食,而后由于大量青壮的战死而实力损耗,最终被其他更强大部族兼并同化。

    不过就算是这样,慕容部也并没有彻底的转变为农耕形态,仍然在相当程度上保留了原本的部落习性。慕容皝继承了大棘城这最大的遗产,而他的其他兄弟们也都各拥部众,有着自己的领民和兵力。

    也正因如此,内讧才会成为权力交接的常态。慕容廆的其他几个儿子都保存着不小的独立性,像是实力强的慕容仁就能选择直接独立,而像慕容翰这种母系卑贱的庶子也因为才能卓著而被其他部族所拉拢。

    时下正值七月,正是一年中最为适宜耕作的良时,所以大棘城周边郊野俱都是劳作的农人,田野里则生长着大量的菽粟等作物。

    慕容部在耕垦方面政令可谓宽简,民众们凡自作垦荒,无论开垦多少,俱都划入其人名下,且几乎没有什么赋税。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晋人民众们就福乐满足,生活在天堂一般的人间。辽边久乏开垦,密林横生,而且每年适宜耕作的时节实在太短,垦荒非常的困难。一片农田要送荒地养成树田,往往需要四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而在这垦荒其间,田中所得根本就不足糊口,需要别的劳动来补充。就算是名下田产养成了熟田也并不意味着就会有稳定产出,扣除干旱酷寒等恶劣的天气环境,郊野中还横生大量野兽,虎狼游荡伤人频有发生。

    慕容部治下虽然赋税几近于无,但那是因为征税手段的缺失。他们又另一种剥削民众的方法,就是每年秋日尤其是秋收开始,便大规模的狩猎郊野,名为护民护田,实则就是在征用民资。

    民众们一年收获的大半都要在这一时期上缴养军,否则就意味着将自身完全暴露在虎狼之下,不会有人来保护他们的人身和财产。

    而且慕容氏不独对小民宽简,对本部中的权贵更是近乎放纵。大棘城周边这些农田,其中过半都是那些权贵的私人庄园,劳作的农人则同属于他们的财产农奴。侵吞良田,豪取民户,这一点根本不受制约。

    郊野中一条河沟近畔的草地上,有一群骑士们正在飞奔狩猎,追赶一群惶恐逃窜的鹿兽,为首乃是一名十几岁少年,头戴着白狼皮做的风帽,整个人都显得意气风发。

    其人年纪虽然不大,但弓马却是极为娴熟,手持两石强弓,每有扣弦发矢则必有猎物倒地。如此精湛骑射技艺,就连身畔一众拱从者都远远不及。

    而这个少年,正是辽东公慕容皝爱子慕容霸。



1143 谋杀封氏
    一行人在野地中逐杀未久,那一群猎物已经死伤殆尽。眼见视野中挣扎飞逃的活物越来越少,慕容霸颇有意犹未尽之意,又驱令随员们继续扩散开搜索驱逐新的猎物。

    都尉,不是群卒懒慢,实在今日猎获太多,若再诛杀下去,只恐稍后猎物都搬载不下啊!

    一名随员上前,苦着脸小心翼翼说道。

    慕容霸听到这话,脸上不免流露出些许失望,手指空弹着弓弦忿忿道:一群蠢物,既然知道我今日出城行猎,怎么不多带一些车板!

    他年纪虽然不大,但却已经有了战场杀敌的经历,且因功被父亲用为骑都尉。他也长长以此为美,命令身边随员以此相称。

    卒等确是愚蠢,但也实在是因为都尉技艺高超,勇冠诸军,行猎半日就杀获这么多的猎物,实在不是卒等拙才能料啊!

    那随员脸上挤出一丝谄媚笑容,恭维说道。

    听到这话,慕容霸仍存稚气的脸上才流露出些许笑容,继而又爱不释手摩挲着手中强弓并鞍上佩刀之类器具,叹声道:我虽然勇能,但也多亏这些得自中原的利械搭配才好啊!

    慕容霸幼来壮勇,因而得到父亲喜爱。早前封弈南行在晋廷的淮南都督府得到一批精良械用运送回来,其父便赏赐一批给了慕容霸。勇武之人看到这样的精良械用,正如好色者看到倾国倾城的美人,那喜爱之情怎么样都按捺不住。

    此前慕容霸一直都在大棘城北面军伍中防备宇文部的侵袭骚扰,并不得闲,今次放假归城便忙不迭让人取来这些械用出城试手,一试之下那种喜爱更是溢于言表,只觉得唯有如此强械才配得上自己一身勇武。

    一行人在左近徘徊片刻,其他随员们则散开收捡沿途射获的猎物,将之堆放成高高一堆。很快后方几驾马车赶上,随员们又将那些猎物搬载到了马车上。

    丈夫自当纵马奋进,司马安坐车上,可是少了许多快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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