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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衣冠正伦

    殿上其余诸人听到这话,脸色一时间也都变得精彩起来。慕容翰这话中透露出来的意思,无非是在说慕容评等人眼见封氏家门殷实,因妒生恨而行凶,主要意图还是为了夺取封氏的丰厚产业。

    慕容皝闻言后,脸上也流露出几分纠结,心内同样变得为难起来。慕容翰这么一说,便将这一次作乱转为了资财利益的争夺,名义上虽然罪过变小了,但实际上又指向了如今慕容部当中一个深层的矛盾,那就是本族人与晋民流人的矛盾。

    晋民天性擅长耕织,这是鲜卑人的短板。因此在没有劫掠为补的情况下,普通鲜卑族人生活较之晋人还要贫苦几分,难免因此积怨。

    慕容皝秉承父教,甚至部族若想获得更大生存空间,晋民流人这股力量是必须要引用的,而本部族人的诉求也不能忽略。所以父子相继,俱都努力弥合淡化这种矛盾。

    部族势大的时候,通过对外作战掳掠可以获得大量外补,这方面的冲突还不大,而且晋人安守耕织,也根本没有与胡人悍卒相抗的力量。

    可是随着近年来活动空间逐渐被压缩,已经很少能够通过外掠获得补充,这方面的矛盾便加深起来,多数鲜卑族人都恼恨晋人侵犯他们的生存资源。

    眼下殿上多有晋人臣属,这种话题实在不好深入展开讨论,因此慕容皝便恨恨道:即便封氏有罪,自有典章法度制裁,岂能容尔等滥作死刑!你虽然无涉此中,但也包庇难免,来人,将此罪徒押送牢狱,待到拿下出逃几人,一同论罪!

    待到慕容翰被押送下去之后,慕容皝才又派人出城收拾残局,并且向群臣表态一定会深究严惩罪徒,绝不会纵容此风滋长,并且吩咐这些人将家众召入城内,派兵严密保护起来。

    待到安排完了这些,慕容皝才又脸色铁青的率众来到收押慕容翰的牢狱中,屏退其余卒众,这才沉声道:实情道来吧。

    他这几个兄弟底细如何,慕容皝又怎么会不清楚,贪财是有,但绝不止于为了封氏资产就突然变得这么有胆量。而且若仅仅只是这么浅显的原因,慕容翰也绝不止于冒着触怒自己的风险包庇他们。

    对于慕容皝前来追问真相,慕容翰并不感到意外,他此前那番说辞,其实就是为了给慕容皝铺就一个解决此事的台阶。他们兄弟虽然关系不算好,但若论及对彼此了解那也是足够。

    阿奴等人今次发难,其实另有原因

    眼下没有外人在场,慕容翰索性便将实情直接道来,将淮南察觉内奸私售械用并且迁怒封氏誓要将之铲除的事情详细讲出。

    慕容皝听到这里,脸色不禁又急剧变化起来,他原本以为就算有什么隐情,无非慕容评等人受到了慕容仁的蛊惑,却没有想到居然事涉远在中原的淮南都督府!

    而更重要的是,这件事他本来应该提前知晓,因为他的儿子眼下正在淮南为质,且是淮南都督府官方提出抗议的唯一之选,可是他竟然在事发之后才从慕容翰口中得知此事!

    换言之,问题最起始出在了他的儿子慕容恪身上!事情发展肯定是淮南都督府向慕容恪提出抗议,可慕容恪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将此事汇报给自己,却透露给了族中的慕容评等人,由这些人出手铲除封氏!

    也就是说,这一次背叛他的不独是他的几名兄弟,甚至主谋就是他的亲生儿子!

    一念及此,慕容皝已是羞恼得无以复加,抽出佩刀劈砍在那坚固的栅栏上,咆哮怒吼道:如此大辱,怎能忍耐!岛夷贼子稍传假名,竟能鼓动我族中健儿为外贼所用杀我大臣!此事若泄出,我全族必为当世英豪所笑,又谈什么霸业雄图!

    慕容翰闻言后也是一脸黯然,他此前不同意慕容评的建议,就是怀有如此担心。无论封氏事迹如何,毕竟是慕容部的臣属。

    南人之势虽有涨大,但仍被羯赵阻隔在黄河之南,结果区区一道声令就逼得慕容部反杀自己大臣,这简直就是没有骨气,一旦外露出去,不独为周遭群胡讥笑,就连本族内部尤其是那些晋人谋臣们也必将人心涣散。

    可是慕容评却是意志坚定,兼之更说动叔父慕容运都加入进来,已经不是慕容翰能阻止的了。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向慕容皝报信以保全自己,可是如此一来,势必在本族之内又要掀起一股清算风潮。如今慕容部已经举步维艰,若再爆发性质如此恶劣的动荡,很大可能将不战自溃。

    慕容翰虽然倍受忌惮,但希望本族兴旺的心意却未改,否则不至于在出逃之后还要趁着段部溃败之际反水回攻,抓住机会壮大部族。

    蠢物,你以为给那些奸贼包庇罪迹就能得于相忍保全,兼得中原物助?

    彼此也是多年的相爱相杀,慕容翰什么算计,慕容皝又怎么不明白,正因如此他才更加的痛心疾首:如今江东晋廷已是大乱,那岛夷沈维周能否保全势位尚在两可,他的许诺又有几分作准?更何况,他素来敌视于我,多有暗助家贼举动,就是盼我内斗自损,兼于辽边为他鹰犬牵制石贼,岂有丝毫真心以待!即便他今次势位能得周全,来日也要回稳江东无暇北顾,更有几分余力助我?授此把柄于人,就是迫得我族不得不供其驱使!

    听到慕容皝如此痛心疾首之声,慕容翰一时间也有讶然,他虽然才略不逊慕容皝,但差就差在对南面消息的认知不足,因此思考问题也就不能比慕容皝更加全面。

    如果说此前尚是愤怒,那么现在慕容皝真是恨不得将慕容评包括他亲自派往南面为质的儿子慕容恪抓到面前来,亲手脔割泄恨。这一次遭灾的看似只有一个封家,但若深入去看,无疑于将他们父子多年羁縻拉拢晋人的整体策略开了一次大倒车!

    如今中国势态,虽然王业偏寄无能,但乡势仍然强大,骄狂如羯赵石虎,都不得不倚重晋人才能成事。

    他们慕容部不过是东胡孤弱一部,人丁寡少,之所以能逐渐壮大起来,除了本族人骁勇能战之外,还在于多年来趁于时势,对晋人的各种羁縻引用,这可以说是他们能够强大的基础所在。

    仅仅因为来自中原的一道声令,封氏这一对慕容部崛起助力甚大的门户便满门被杀,换言之就是说晋人流民最迫切需要的安全保障,他们已经提供不了,更暴露出奸险阴狠翻脸无情的本质,过往多年所打造的那种伪善面目已经无存,在晋人眼中和其余杂胡部落又有什么不同?

    想到这里,慕容皝脸上更涌现出几分颓态。他此前虽然频频遣使南下联络,但是对于江东朝廷包括那所谓的权臣仍是不乏轻视乃至蔑视,除了些许名位声誉的借助外,并不觉得南方能够给辽地施加什么实质性影响。

    可是现在,南面先是通过对慕容仁的资助,令得部族内乱迟迟不能平定,而后又通过少许甲兵械用的利诱,直接介入影响到他们部族内部最核心的斗争。

    而在购买械用这件事情上,如果封弈没有藏私的话,慕容皝所得甚至不足千人卒用,而且其中半数都是以次充好,可是因此付出的代价之大以及未来将要持续付出的,令慕容皝都不敢深思!

    暂留你一条性命,速速写书告知外逃几贼,让他们即刻引众各归领地,此事我可以不予追究,遮掩过去。但若他们还要恃恶,那么我也不再顾念其他,即刻联结高句丽扫灭东贼,平分共享辽东!

    虽然心里已经气得将要吐血,但慕容皝也知眼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已经到了不得不忍让的危急时刻。

    慕容仁割据辽东,并不意味着没有忧患,更东面的高句丽可是对辽东一直虎视眈眈,慕容皝之所以还能容忍,除了来自辽西的压力之外,也是担心兄弟相残太甚被高句丽捡了便宜。

    可是现在他也已经顾不了太多,石虎的精力暂时被江东变幻所吸引,在今年没有发动强大攻势,让他暂有喘息机会,如果慕容评等人还要继续制造分裂,那将直接威胁到整个慕容部的生存,他也只能饮鸩止渴,勾结外寇先扫灭家贼了。

    听到慕容皝言中不乏决绝,慕容翰也知此前他还是将形势想得太简单了,忙不迭点头应声。

    其后几天,慕容皝整个人身上都弥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低气压,他首先是加强了对晋人臣属的保护,当然实际上是更加严密的监控,防止这些人因此煽动晋民流人作乱。

    接着便是加快了对晋民流人军队的整编,务求在短时间内将晋人主体更加严密控制起来,也增强由他本身所掌控的武力。

    这是原本就该做的事情,而且事实上他也准备对封氏进行一定程度的打压,旧罪在身的封抽本来就是预定之选,结果现在被慕容评等人代劳了。

    于是他又更加倚重北平阳氏等备选,就算阳氏知悉了封氏灭族的内情,但其家在辽地经营年久,与慕容氏已经将近难分彼此的程度,也不会因此而反目决裂,付以军权也能稍取安慰人心的作用。

    另一方面,便是加紧对南面消息的探查。眼下代价已经付出,哪怕只是一个空头许诺,他多多少少也要从南面敲取一些好处。

    南面的消息没有让他等待太久,到了八月时分,确凿的消息便传来:岛夷沈维周在这一轮的权斗中可谓是大获全胜,以南人家门逆取成功,得以尽掌江东朝廷内外权柄,并且那沈维周自领豫州牧,行台北伐,显然重心仍然在北。

    得知这一消息后,慕容皝也是错愕许久,心情颇为复杂,一方面他是打心底里厌恶沈维周这个岛夷,也不愿继续与之打交道,另一方面又是艳羡有加,他与南面虽然处境不同,但对于沈维周少年得执如此大权全无掣肘,心里充满了嫉妒。

    但无论他自己心情如何,眼下是需要轮到他表态的时候了,以叔父慕容运为首南下拜贺,自请削除早前江东朝廷给予他的那些超出淮南许诺的封赠名位,并且表态将会亲自率军攻略辽西以对石赵形成有效牵制。

    但这也不意味着他对此前恶事就完全翻过,沈维周大权在揽,眼下他是没有手段直接伤害对方,但是族中一众人却都不能幸免。

    首先将慕容运这个暗中损他的族中元老驱逐出外,派往南面也是为了教训自作主张的儿子慕容恪,既然都这么贪恋与中原商贸物力,那就彼此争抢。没有了慕容运做靠山,慕容评几人自然任其摆布,如果不是忌惮慕容仁再指责他凌辱手足,直接抓起砍了都没有二话。

    同时他又下令追杀封氏在外如封裕等族人,既然事情已经做了,那就要杀个干净,永远杜绝这方面的隐患。至于罪名,就按照慕容翰此前给出的那样安排。

    毕竟封氏在辽地作风不乏高调,也因此令得许多晋人门户嫉恨,兼之封弈几番怂恿他僭制称王,干掉封家也是示好南面,以示自己没有这样的心思。




1146 天中学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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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泰三年秋,由大将军沈维周亲自负责督建的洛阳新城已经拔地而起,营建过半。虽然城池内外还有着众多施工工地,但雄城壮阔姿态已经完全彰显出来。

    除了仍然营造的大城之外,周边郊野,伊洛之间,更是农田成片,桑林广布,较之早年新复之时一片废墟荒土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随着整片河洛大地元气逐渐恢复,洛阳周边的山川也渐渐生机充盈起来。尤其是位于洛阳新城南面不远的伊阙左右香山并西山,在最近这几天更是迅速变得繁荣起来,远远超过了其他地域。

    伊阙周边的兴盛,山川景致秀美还在其次,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启泰元年沈大将军行台入洛之后,首先便将早年位于淮南寿春的馨士馆并工程院迁移到了这里,分立于伊水两侧的山岭之间。

    除此之外,尚有诸多民学分布于两山之间,使得伊阙周边处处都洋溢着一股浓厚的学术之风,也因此得到一个天中学府的雅称。

    只是在这天中学府的盛名之下,仍然隐藏着一丝不和谐,那就是坐落于西山的工程院。工程院的存在,对于馨士馆等学府而言,那就是总感觉我们之间混进了一个怪东西。

    馨士馆能够在世道中享有崇高声誉,这一点并不奇怪。且不说经义之学本来就是两汉以来传承悠久治家兴邦的显学,单单馆中学士便无一不是南北硕学鸿儒,身载重誉。

    而且馨士馆最大的优势便在于包容全面,或许某一单纯学术方面,仍然达不到一些经学世家世代传承的那种精深与高度,但从总体上以及对世道的影响与覆盖,却不是那些蜗居乡土闭门自守的经学世家能够企及的。

    虽然此世仍然不乏经义深厚的人家以正统自居,看不上馨士馆这种庞博杂糅不乏鱼目混珠的学术体系,但对于馨士馆的影响力却不能忽视。

    尤其馨士馆从寿春转移到洛阳,又收罗大量经学传承与典籍之后,整个体系更加庞大,俨然已有经义正源的气象,反而那些传承悠久的正统经义学理被逐渐的边缘化。而这种势头,也促使那些保守的经义门户或主动或被迫加入其中,否则只能被世道所遗弃。

    馨士馆能得盛誉,还在于一个海纳百川,兼容并包,可是工程院的强势崛起便有些撩拨时流底线了。

    工程院的创建,主要还来自于早前淮南都督府的倡导力推。待到洛阳行台创建,工程院落址西山之后,来自官方的这种力推则更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首先在管理构架方面,沈大将军亲自兼领工程院院长。而管理具体事务的则是南北都不乏誉望的丹阳小仙翁葛洪,以散骑常侍而领博士祭酒,单单在职位上便与太学国子监官长达到了平级。

    这种安排令时流有些无法接受,在他们看来,工程院所教授之器理械论之流,无非生人庶用的技艺小术罢了,怎么能够抬到与经纶大道相提并论的境界高度!

    虽然也不乏时流于这些道理上多有涉猎,但更多只是一种兴趣爱好和生存需求,在价值高度上并不觉得这些技术能够达到人伦教化那种高度。

    因从宜之便法,以应未有之变故,通万物之机密,以复三代之纲常。天地伟力,化生万物,概非无因,人以灵长,承恩受命,自具取物补道之责。达于物理,尽于物力,伦理之余,以力相补,则天地和鸣,永无失序。

    葛洪当年于淮南受命主持创建工程院的时候,便撰写了一篇物理赋。

    刨除其中那些牵强附会的神仙玄说,其主旨表达还是非常符合沈大将军的价值口味,这一篇赋文本身便避开了从人伦高度去辩证物理价值所在,而是认为人该洞悉天地于万物中寄存的道理,化用物力,以此作为伦理纲常的补充。

    换言之还是应该以伦理教化为主,但若有实在伦理教化不了的执迷不悟之众,那就需要以物理手段去揍他。

    这一番论调,虽离经典,但却不悖道理,尤其在胡虏肆虐王道避走的大环境下,仍然受到了相当一部分时流的认同。尤其是那些深受乱世之苦的底层民众们,更是将此奉为一种至理。

    若是单凭经义纲常便能够将那些禽兽之众都给说服感化,又何必再仰仗行台十数万王师奋战才能达于王业复兴?

    这一篇赋文被截取部分刻碑立于洛阳西山工程院大门内,这也相当程度上化解了时流对于工程院超规格待遇的指摘。

    除此之外,工程院的授学也极为广泛,不仅仅只有器理械论,医药术数勘探水经陶冶之类,皆在课程之中。

    当然这种形式上的褒贬,仅仅只是一种意义不大的纷争。单凭这些想要完全扭转世道长久以来所形成的观念上的认知偏颇,其实还远远不足。惟一一个放之古今四海皆准的道理,就是来自利益上的激励。

    贼偷万家,古今不绝,唯利所驱而已,但也从未占据什么所谓的意识形态高地。

    洛阳行台针对工程院在利益潜能上的挖掘,那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自启泰元年便开始举办的洛阳华赏宴,便是其中的一桩手段。

    所谓华赏宴,顾名思义,自然就是一种宴会的名称,只是这个宴还在其次,重点还在于华赏二字。

    华为华物,赏为赏鉴,毕陈四方珍器华物,以供南北时流品鉴赞扬。对于经历过沈氏于江表崛起的江东时流而言,此类风格的宴会并不陌生,如今流通于世道各种奇异珍货,其中相当一部分都是由这一类的宴会上先为时流所知。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启泰元年,沈大将军北入洛阳创立行台,秋后不久便毕集南北时流于洛阳城南西山摆设宴席,向南北时流推介产自天中神都坊的各种物货,以供这些有意通商的时流拣选物货种类订购售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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