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红雁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大石可金
后来,狐狸精才得知,这伙强盗是受盐商指使的。只因这白公子在科考时写的一篇文章,痛批官府与盐商联为一气,玩弄权势,巧取豪夺,鱼肉盐民。于是,这伙人查出此文出自白公子之手,便雇人屠之。
自此,每逢月圆之夜,都有人横死在白家门前,确实是死了不少的人。那些盐商大户害怕丧命,便寻来一位高人大设法台,驱鬼降妖。这高人说,此宅正处在艮坤一线的鬼门线上,乃是阴宅,这里的妖精鬼魂怨毒甚深,会无休止的找人索命,无法降伏。高人便请了一尊神像,镇在白家里,并锁住了大门,禁止人靠近。从此以后,这白家的宅子便成了闹鬼的古庙,常年废弃。”
郑太爷听了,深呼一口气,忽道:“这白公子,应该就是白家最后的一个独苗,白鸿雁吧”
孟师爷道:“正是。不过这民间传言,难免过于玄幻,听听罢了。”
郑太爷沉思良久,叹道:“且不论此事是真是假,眼前此案死者是红月楼的管事伙计,就是涉及金家,又恰好死在这古庙面前,这里必大有文章!如今凡作地方官者,皆备有一份名录,上面记录的是本地最有钱有势的大户名姓,放眼天下皆是如此。若遇到重大官司,倘若不知深浅,弄不好不仅官爵不保,只怕还有性命之忧。这些极富极贵的大乡绅背后,不是王亲贵胄就是当朝大员的族人,谁知会触犯哪路神仙”
孟师爷点点头,道:“老爷说的是!您刚走马上任,就遇到了这么大的一个案子,属下岂敢大意,昨日已详尽探出这金家的来历。”
郑太爷忙道:“快讲!”
孟师爷道:“这金家以贩盐致富,雄霸这一方。但他家既不产盐,也不运销,靠的是世袭的运销特权,肆意对灶户压低买价,再抬高卖价给运商,坐收巨利。城里有首童谣:书中自有黄金屋,十年寒窗无人问,家有珍宝夜明珠,不如一个咸肉粽。说的是这里的盐价已贵得令百姓难以承受了。”
郑太爷听了,哼了一声,义愤填膺地道:“可恶!这不就是强取豪夺、鱼肉百姓吗”
孟师爷道:“老爷有所不知,这里的百姓也非善类,有些人借此大发横财,倾家荡产向金家屯盐,再贩卖私盐获得暴利。这金家何乐而不为,便与上一任县太爷联手把持官盐运价,并暗自勾结马帮和武装走险协助百姓贩运私盐,获得更大的暴利。”
郑太爷神情肃穆,怒道:“荒唐!闻所未闻!食盐本是每日三餐必须,竟被他们合伙弄成了个奇货可居。”他虽这么说,却不禁暗暗喜上心头。
孟师爷叹了口气,道:“此等罕事,这里的百姓却已司空见惯、习
第四章 玉佩狐狸
郑太爷紧锁眉头,但见这翠笛巷尽是一片瓦砾场,确是历经火逸之象。他不禁觉得太过离奇古怪,自语:“是谁胆敢谋害捕头夫人这王捕头又去了哪里”
孟师爷上前一步,仔细端详着死者,低声道:“老爷,这凶手连环作案,先是红月楼的管事伙计,接着是捕头夫人,意欲何为”他低思沉吟,疑声道:“尸首都是七窍流血,通通横死在古庙门前。难不成,真如民间所传......是狐狸精所为”他不由得陷入惶惑中。
郑太爷听了,连忙命人去验尸,查看死者是否中毒。他的目光落在了古庙的大门上,高声道:“我倒要看看,这古庙里是否真有狐狸精!”说完,他便命官差撞开古庙大门。
众官差得令,寻得一根巨大的木桩,四五个人将其抬起,猛地便向大门撞去。
便在这时,只听得“轰隆隆”的几声晴天霹雳,刹那间,乌云蔽日,远看似有一股妖气在上空盘旋,带着一团红色迷雾。
众官差见此异象,惊得后心发凉,两腿发颤,紧忙扔下木桩,一齐后退,无人再敢撞门。
郑太爷大为骇异,他快步走上前,隔着门缝一望,眼前虽是一片荒废颓败,但里面的亭台楼阁,树木山石,幽雅不俗,迎面拂来一股润泽之气。
郑太爷心下暗暗感叹:“这白家到底是仕宦之家,园林虽已荒废,但这深宅大院却无不彰显大家风范。”影影倬倬之间,但见正殿之上,青烟渺渺,似有一尊神像,一袭红衣,只是隔得太远,看不清楚。
孟师爷跟上前,从下至上,向上凝望。蓦然间,他看见门柱之上横书一行字: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月下红雁。
孟师爷“咦”的一声,念了一遍,陷入沉思。第一句:“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出处是陆游的《钗头凤红酥手》。第二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出处是李清照的《声声慢寻寻觅觅》。第三句:“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月下红雁。”出处是苏轼的《江城子》。这三首词,出自不同的词人,但词中之意,说的都是痴男怨女的相思之苦,千种哀愁,万种凄凉。
郑太爷也看见了这行字,忙问:“师爷,何意”
孟师爷又念了一遍,最后念道:“月下红雁。”他怔怔出神,这惊悚诡异的凶案现场,霎时间涌起一团凄婉哀伤之意。
突然间,只听得隐隐传来一声风吹草动,接着便是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
众人一错愕,闻之色变,不由得一齐抬头。但见古庙的屋檐之上,一个诡异的身影蹿动。众人见此异象,惊骇不已,大叫:“鬼啊!救命啊!”众官差吓得扔下兵刃,撒腿便跑。
郑太爷见此身影,虽也惊惧,但不慌张,他定睛一望,赫然大叫:“快!拿下他!那是凶犯!”
只见那身影一动,“嗖”的一声,从屋檐之上急跃而下。众人一愕之间,再看向那人时,皆是一阵惊诧之声。
这诡异的身影正是王直。
众人呆住了,一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张口结舌地道:“头儿,您......您怎么在庙里”
昨夜,古庙火灾,王直前去救火,忽然吹了一阵凉风,吹灭了大火。他看见一位神秘的红衣仙姑远远而来,在庙前吟了首词,轻轻一推,竟将庙门推开了。
那仙姑突然回头,凝重地道:“吾居离恨天之上,洞悉世事万象,下凡入尘,只为结一段宿世心结。今与你偶遇,绝非偶然。你这人虽无圣贤之德,但也非大奸大恶之人。我看你印堂晦暗,只怕你家有血光之灾!”
王直闻言一惊,他见这仙姑鸾姿凤态,全身笼罩着一层仙气,不由得不信,忙躬身道:“恳请仙人明示,慈悲为怀救我全家!”
仙姑沉吟半晌,从怀中取出一枚古旧的玉佩,递给王直,道:“我借你一件通灵宝物,虽不能化解,但能保住你性命。不过,此乃吾心爱之物,你性命无忧了,便要归还于我。”她叹了口气,又道:“苍天有眼,善恶到头终有报。这浑噩之世,没几个心明之人,这段冤案孽债,便交由你来解吧。”说罢,便径自走进了古庙。
王直接过玉佩,触手感觉一丝冰凉之意。只见这玉佩晶莹剔透,泛着碧绿的幽光,上面雕刻着一只狐狸。狐狸娇小可爱,两只眼睛活灵活现,憨态可掬,令人不忍释手。他再一抬头,仙姑已无影无踪了。
王直惊讶不已,又一头雾水,再看向古庙时,门已锁住了。他举目四顾,众人正在清理失火现场,好似谁也没瞧见仙姑。
王直愣了半晌,一想到家中,又想到了夫人。近日来,夫人特别喜爱涂抹胭脂,却总是魂不守舍的,对他也异常冷淡。他暗暗生疑,便命人暗探夫人行踪。
王直在六扇门当差,满城皆是眼线,很快便查出了夫人与史可的奸情。他又悲又怒,羞耻难当,恨不得立即冲去红月楼,将那史可碎尸万段。只是此事实在难以启齿,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正在进退维谷之际,哪知史可竟突然横死。王直心中百般疑惑,这夜,便欲向夫人查问个明白。不料,遭遇古庙火灾,审问中断。此时,眼见火已扑灭,他便想着回去摊牌。
王直回到家中,却空无一人。他心下担忧,难道夫人跑了左右环顾,发现桌上放着两碟小菜和一壶女儿红,酒菜旁放着一张字条,上面写道:已备好酒菜,趁热吃,少喝些。娘家来人,去去就回。
王直念了一遍,不禁五味杂陈,抑郁难当,坐了下来,愤然道:“夫人啊夫人!你怎的这么糊涂啊!我平日也是待你不薄,你为何要与那奸猾小人私通”说着,拿起酒壶,只想一饮而尽。
忽然,平地刮起一阵阴风,房里烛光明灭不定,摇曳几下,就熄灭了。忽听外面
第五章 深牢入梦
待王直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他猛一睁眼,不禁天旋地转,眼前庭院倾颓,荒藤绕墙,一片凄凄冷冷荒荒寒寒之象。他惶惑地站起身来,惊诧地道:“这是哪里”但见此处虽是满目苍凉,却不是昨夜所在的乱坟岗。凝神一望,迎面青烟渺渺,是一间大殿,题着“红月望雁归”五个字,里面好似供奉着一尊神像。
王直拨开云雾,走了进去。但当他走入大殿时,不禁大吃一惊。在他眼前,矗立着一尊两丈高的神像,一袭红衣,是个女儿身。令他更为惊异的是,这神像的神态相貌,竟是他昨夜奇遇的红衣仙姑。这恍惚之间,他便如身处在梦境之中。他闭上眼睛,只觉昨夜偶遇的仙姑似幻似真,骇想:“莫非是幻象”忽觉脖子生疼,用手一触,一道抓痕印在上面,正是被那白衣女子所伤。
王直心头一颤,昨夜遭遇的狐狸精却是千真万确。他急忙摸向胸口,那狐狸玉佩正藏在他衣服里。一想到昨夜之诡异凶险,兀自不寒而栗,幸得这玉佩保住了性命。他思忖半晌:“莫非仙姑料到我会遭遇妖精,便幻化人形救我一命”想到这里,他不敢有一丝轻慢,双手捧着玉佩,恭恭敬敬地放在神坛上,叩拜道:“感谢仙姑救命之恩!您借在下的通灵法宝,物归原主。”
叩拜完,他又将昨晚所历之幻事回忆一遍,依稀记得白衣女子和他讲了一个故事。这故事里倒没有多少玄幻离奇之事,也没有帝王将相封候列土的事迹,说的不过是寻常人家的兴衰际遇,尽是家庭琐事、世态炎凉,日为衣食所累,夜为幻梦所惑,其中富人贪心不足,纸醉金迷,攀高结贵,穷人诡诈狡猾,蝇营狗苟,混沌未开,另有一些愤世嫉俗之人,虽满口义愤填膺之词,却不是沽名钓誉之徒,便是消极避世之辈。他由衷感概:“说到底人间不值得,看似花花绿绿,实则千篇一律,十分无趣,还是做神仙好!”
只是故事里的儿女情长,恍如镜花水月,令他唏嘘不已。他深叹了口气,黯然道:“虽说人间千般万般不值得,可又有几人割舍的下”他看向神像,哀声道:“仙姑!我是一个凡夫俗子,愚笨无才,如何才能如您般清静无为、逍遥自在请您开示!我也不怕您笑话,我那娘子与贼人私通,我该如何应对那婆娘哎!你若不嫌弃弟子,不如收了弟子,让弟子为您打扫打扫庭院也好。”
正说着,他蓦然看见神像的面容流溢出两道晶莹的泪痕,那双眼睛好似在翘首远望天边的云朵。他以为眼花,闭上眼睛定了定神,再睁开眼来,但见这神像因常年荒废,布满了灰尘和蛛网。他心想:“仙姑救命之恩也不知如何报答。仙姑说她居离恨天之上,自是不屑人间俗物。但我还是可以帮她打扫打扫这塑像。”想着,四下寻得一个笤帚,便替神像扫土。
蓦地里,只听见“哗啦啦”一声,一个发黄的书卷从神像的红衣袖中掉了下来。王直暗暗惊奇,捡了起来,正要翻开看看,忽听得“砰砰砰”几声响,传来一阵撞门之声,接着,又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呼喝声。
王直连忙将书卷藏在身上,侧耳聆听,登时宛如大梦初醒。外面那些人,正是与他同在县衙当差的衙役。他这才环顾四下,这片荒凉的园林,不正是那座古庙吗
霎时间,王直张皇失措,骇想:“这伙人要是冲进来见到我,我便是长了八张嘴,也解释不清。”他当即使出生平绝学,翻身跃上墙头,行走在屋檐上。突然“轰隆隆”的几声晴天霹雳,刹那间,乌云蔽日。他心惊肉跳,四下红烟弥漫,什么也看不清。他不由得慌了脚步,便即急跃而下。哪知他这一跃而下,正巧落在了众官差面前。
王直头皮一麻,四下张望,突然目光落在了夫人宋氏的尸首上。他登时如五雷轰顶,“啊”的一声扑了上去,跪地放声痛哭:“你这不守妇道的!我还没问清你和那史可的奸情,你怎的被人害死了”
这一幕令郑太爷和孟师爷大出所料,他们相互一视,空无头绪。
孟师爷摇头惶惑道:“莫非这是起奸情人命案”
郑太爷好生失望,叹了口气,喝令道:“将凶犯王直拿下!”
王直嚎哭不止,尚未来得及反应,只觉眼前一黑,众官差已将他绑了起来。王直这才醒过神来,直呼冤枉。这些衙役皆是他下属,一边押着他,一边口中歉然道:“得罪了头儿!属下知道这里肯定有误会,您回去向太爷澄清即可。”
众人返回衙门后,便即将王直押入了牢房。历经此番大变,王直脑袋一懵,耳边“嗡嗡”作响,他便如失了魂一般,抱头呆坐。这牢房被他缉拿的犯人数不胜数,有多少人在此屈打成招,又有多少人忍受不住凌辱折磨,最终咬舌自尽,种种残忍手段,他自是最清楚不过。
这些衙役,有几个好人他心想:“昨日我是捕头,这些人敬我怕我,今日我落难了,那些受了我气的狗衙役,还不变本加厉孝敬我”他惶急转为愤怒,破口大骂:“快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你们这群蠢货!真正的凶手还在外边!”想到亡妻,他一阵伤心一阵抑郁,究竟凶手是谁这人先是杀害史可,接着便是杀害妻子,这其中有何关联这里面是否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想着想着,心乱如麻,不禁捶胸顿足,这一乱动,怀中的那卷书掉了出来。
王直随手拿起书卷,不禁想到仙姑,向天叩首道:“仙姑救我!我不能不明不白冤死在此!那婆娘虽对不住我,但毕竟一夜夫
第六章 桥头初见
白狐听了,只觉新奇异趣,作揖微笑道:“这位红衣太上真人真乃性情中人,只是全错了,即便落了红尘,也终落的个失望罢了。”
仙道问道:“你有何高论”
白狐嘿嘿一笑,说道:“我苦修千年,阅遍人生百态,那些风月故事都是说书先生用来骗人的。古往今外,普天之下,男子薄性,女子流俗。男男女女,空虚寂寥,醉生梦死,皆是虚妄。人生世故路,淡薄人间情。浓时恩情似海深,有了新欢忘旧情。千金难买真情意,无钱无势亲不亲。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仙道听闻此言,点头道:“甚是!你虽是狐狸身,却比那些红尘痴梦人悟得透彻。我此次下凡,便是要找到真人的仙体凡胎,将他带回离恨天上,免得他沉沦下去。”
白狐心念一动,忙躬身道:“如若上仙不弃,小仙愿竭尽全力,帮您找到真人。我在凡尘朋友多,黄仙、白仙、柳仙、灰仙,都可帮忙。它们虽未列仙班,但在人间的本事可大了。”
仙道略一迟疑,不置可否,心想这白狐既愿相助,倒也不错,毕竟自己在人间行走多有不便。
白狐又问:“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真人落了凡尘多久了今年该多大年岁仙体又有何特点”
仙道掐指一算,说道:“真人今年应该十五岁了。至于特点......真人素喜红色,投胎后必生有红色胎记。另外,真人在凡间的俗名也带有一个红字。”
白狐笑道:“这个简单,我便让那黄仙、灰仙挨家挨户去打探。”
仙道知白狐口中的黄仙、灰仙便是黄鼠狼和鼠精,忙道:“万不可惊吓到百姓。”
白狐道:“上仙放心,小仙自有分寸,恭候佳音即可!”
仙道思讨半晌,又道:“你我分头寻找,我有一瓶药水,你若先找到了真人,务必让他喝下去。”说着,只见他伸出手掌,霎时白光乍现,一瓶闪闪发光的琉璃宝瓶幻化而生。
白狐接过宝瓶,也不知神仙的药水有何奇效,忍不住问:“上仙,喝了这药水会怎样”
仙道微微摇头,道:“这药水名忘情离恨水,凡人喝下它,便会昏睡三日,真人喝下它,便能从红尘幻梦中醒来,超尘离俗,脱离凡胎,重返离恨天上。真人正值青春年少,在红尘耽搁久了,六尘便会充塞六根。若是不幸中了**之毒、相思之苦,痴心妄想,缠绵不尽,大罗神仙也救不了。所以,此事务必快刀斩乱麻。”
白狐大为惊异,手捧着宝瓶左看右看,只听仙道朗声道:“待到中秋佳节,你我在此会和。无论如何,我必信守诺言,助你突破人间桎梏。”说完,仙道飘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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