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王庭觐见且交谈
瓦剌，王庭。
经过近十天的长途跋涉，云静修跟着刘中正终于来到了王庭。
“腾格尔，前面就是大汗的王帐了，你跟我进来。”刘中正带着云静修缓缓的向大帐内走去。
云静修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兴奋、紧张、犹豫几种情绪充斥着自己的身体。看着在前面不急不慢走着的刘中正，云静修想起了路上来的时候刘先生的交代。
大汗喜欢喝酒，喜欢中原文化，也曾经做梦梦到过入主中原，如果一会见面大汗对云静修聊起入主中原的时候希望云静修不要排斥和推辞。
云静修当时听到刘中正这番话还吃了一惊，瓦剌还想入主中原？接着便觉着好笑，上一个想入主中原的蒙古人叫成吉思汗。不错，他是带着无敌的铁骑踏平了他所看到的任何一处土地。但是因为不接受汉化，不足百年，整个王朝崩分离析。
体内虽然流淌着一半蒙古人的血液，但是从在师父李乘风教导下的云静修已经彻底汉化，觉得北方游牧民族想打败南方的汉族或许可以做到，但是打服汉族是不可能的事情。
文化的落后是不争的事实，就好比让一个私塾的先生去国子监教书一个道理。5s云静修当晚想了好多劝阻自己这位“父汗”的说辞，最后放弃了，算了，我只是来认亲的，并不一定未来要跟着父亲。
和睿的事情还没有结果，原因就在于两人的父辈的血海深仇。虽然说有刘先生在一旁辅佐，父汗真的有可能做到他的入主中原的梦想，但是从受到儒家文化熏陶的云静修还是从心底不能接受被文化落后的政权统治，哪怕是自己的父亲也一样。
当时就做决定对此事沉默的云静修在进入大帐的一瞬间犹豫了，我这是以己度人了，谁知道父汗会不会愿意接受汉化呢，若是我将此中缘由告知父汗，会不会改变蛮夷不能统治中原这一历史规律呢？
迷迷糊糊跟着刘中正走到大帐内的云静修还在想前一天刘军师看似无意间和自己说的父汗的一些喜好，就看到刘中正已经走到大帐正中央，对上首一位中年书生打扮模样的男人行礼，
“尊贵的海日古陛下，臣幸不辱命。”刘中正对他说道。
“刘先生回来了！一路辛苦，你我之间不必客气，快告诉我人在哪呢？”书生打扮的大汗海日古从案头起身，走到刘中正身边左看右看。
云静修在跟着刘中正进入大帐后就停了下来，这时候看到刘先生行礼的人走到刘先生身边，那个人就是我的父亲？
云静修傻眼，这一身的书生打扮是大汗？第一眼差点让云静修认成了普通茶楼里的说书人。一时间刚刚想的全部烟消云散，只剩下吃惊。
刘中正见大汗快步走到自己身边，心道你儿子不是就在我身后嘛，装什么呀。回头一看，人呢？不是跟着自己进来的吗？
哦，原来在门口。刘中正看到站在门口处看着大汗发呆的云静修，喊道：“腾格尔，快过来，见见大汗。”
“哎。”已经呆傻在原地的云静修机械的执行着刘中正的指示，茫然的走到大汗海日古身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我之前教你的呢，快点行礼呀。”刘中正看云静修呆若木鸡的样子，知道之前教的见到大汗该怎么做看来让云静修自己主动做是不可能了，便伸头过来在云静修的耳边低声提醒了一下。
“哦，哦，”云静修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这位书生打扮的人并不是什么酒楼茶馆的说书先生，而是百万瓦剌牧民的王——大汗海日古。赶忙弯腰行了一个才学会的蒙古礼节，开口道：“草民云静修，见过大汗。”
“云、静、修……”大汗海日古低声重复着云静修的名字，接着说道：“这里不是朝堂，用不上那些繁文缛节。不过你这名字起的好啊，一看就是读书人起的名字，收养你的人一定是书香门第吧。”海日古不在意地挥挥手，示意云静修不要拘谨。
“回陛下，”刘中正一旁有点尴尬的开口说道：“腾格尔在顺天府（大明京城）是被一家武馆的教习捡到并收养长大的。”言下之意就是并不是您说的什么书香门第，跟儿子第一次见面就要被儿子笑话了。
“武馆的教习？”海日古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判断错误而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好意思，反而转头对刘中正问道：“我二十年没去过顺天府了，大明现在已经连一个武馆教习都能起出这么有内涵的名字了吗？”
“这……”刘中正抱歉的看了一眼云静修，意思是大汗就是这样的人，你习惯了就好。
云静修倒是被自己这位父汗的性子给吸引了，开口道：“回大汗，收养我的是我师父，他老人家虽然没有功名，但是也是一位通晓经史子集的读书人。”既替刘中正回答了大汗的问题，也侧面说明了师父不仅仅是一位习武之人。
“说道腾格尔的这位师父，”刘中正赶忙把话题岔开，不然不知道一会大汗还会冒出什么样的问题来，接着说道：“当年陛下去顺天府游历，还和他交过手。”
“交过手？”这下换海日古吃惊了，立刻追问道：“是谁，当年和我交过手的也就寥寥数人，我都记得他们的名字。”
“家师李乘风。”云静修替刘中正回答了这个问题。
“李乘风？是不是柳氏武馆的李乘风教习？”二十年过去了，海日古依旧记得李乘风出自柳氏武馆。
“对，师父金盆洗手之前是在柳氏武馆当教习。”云静修说道。
“金盆洗手了？他多大了？我记得他和我差不多大啊。”海日古有点奇怪李乘风为什么这么早就退出江湖了。
“师父已经五十有一，七年前金盆洗手退隐江湖，现居住在大明宣府镇的宣化府。”云静修解释道，虽然自己至今也觉得当年师父金盆洗手的有点奇怪，不过既然师父已经决定了，就尊重他老人家的想法。
103.惊鸿一瞥一声赞
“这么说我还痴长你师父一岁，”大汗海日古摇摇头，接着说道：“他都隐退七年了，我还在这当什么劳什子大汗。人比人得死啊。”
“陛下说笑了，呵呵呵。”刘中正看着云静修，无奈的说道。
云静修从开始的紧张现在也慢慢的放松下来，看着和刘中正在路上描述有些区别的大汗，云静修心道这就是我爹么。
“大汗，”云静修从怀中拿出之前师父李乘风给的戒指，递给了海日古，说道：“这是师父在我襁褓里发现的，请大汗过目。”
“我看看，”海日古接过来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然后慢慢地对云静修问道：“嗯，确实是我当年送给清月的戒指，你没见过你娘吗？”
“是的，我从就是师父带大的。”云静修时候一直以为师父师娘就是自己的父母，直到后来师父告诉他他是捡来的。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你知道你还有个蒙古名字吗？”大汗海日古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可是从见到云静修开始就知道自己这么多年平静的心又掀起了波澜。
“知道的，刘先生说您给我起的，叫腾格尔。”云静修对自己这位生父情绪波动如此跳跃还有些不适应，刚刚不是还天马行空般跑马车，怎么突然就有些伤感起来了。
“很对，”海日古点点头，看着手上的戒指，思绪回到了二十年前和沈清月相遇的日子。
……
天气很好，还有些微风吹在刚刚进入大明京城的海日古脸上，很舒服。
这就是大明朝的国都吗？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民众，海日古吃惊不已。本来在入关后的第一座城——宣化府就让海日古吃惊大明的人力是如此的庞大。没想到一个二十万人的宣化府在号称百万居民的京城面前简直就是蚍蜉撼树，数不过来的城门，每一个城门都有数不清的人在进进出出。
“哎哟。”一个声音从身边传来，是个女声，听起来挺好听的。海日古回头望去，原来是一个姑娘着急赶路一头撞到了自己的车队中。
在手下侍卫刚准备呵斥几句的时候，海日古制止了他们，走到摔倒在一旁的姑娘面前，用流利的大明话问道：“姑娘，没事吧。”
一旁一起跟着入关的海日古好友刘中正差点没笑出声，刚刚进城之前海日古还问自己怎么搭讪大明的姑娘。5s在宣化府的时候他特别羡慕自己可以和大明的窑姐儿谈笑，就在路上向自己请教了几招，但是这位姑娘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姐，你没看到后面还跟着丫鬟了嘛。
为了不让海日古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刘中正赶忙走到海日古身边，轻咳了一声，说道：“这是瓦剌王国进京进贡的车队，你这姑娘怎么回事，快点速速退去。”
那个坐在地上的姑娘听到刘中正说明这是进贡的车队，脸色都吓白了，身后刚刚追上自家姐的丫鬟也慌了神，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过来扶起姐准备离开。
海日古正在奇怪怎么刘中正突然说出这样的话，突然瞧见刘中正正冲着自己眨眼睛，顿时明白了过来。感情这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呐，刘中正这子就是够意思，白脸他唱了，那么就该我唱红脸了。
想到这里，海日古对刘中正说道：“刘副使不必如此，她想必也不是有心之人，你带着车队先行前往礼部，我随后就来。”
“是。”刘中正心说不愧是一起玩到大的，瞬间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带着人继续向礼部进发。
“这位姐，何事如此着急啊。”本来海日古是想问问伤到没有，不过在海日古刚刚对刘中正说话的时候，面前这位一直低着头的姑娘抬起了头，真好看。海日古词穷，憋了半天也只想到了这三个字。
不过海日古也看到了姑娘脸上的焦急，好像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就要来不及了一样。是了，要是不着急她能就这么冲进进贡的车队中吗？而且海日古大概看了一下，没有受伤，便有此一问。
“这位勇士，我家姐这是因为老爷不知道得罪了哪位大人，被官差带走了，家中乱了套，便跑出来想找老爷的学生文大人想想办法，为了抄近路走到这里，还望勇士不要拿我们去官府，多谢则个。”一旁的丫鬟看自家姐因为紧张，而张不开嘴对这位胡人打扮的海日古说话，连忙开口说道。
“哦，这样啊，那我也帮你想想办法吧。”海日古不知道怎么了，平日里也没少见美女，可能是京城的美女更具吸引力吧，竟然主动提出要帮忙。
“多谢这位公子，不过公子是个外地人，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了。”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姑娘开口拒绝了海日古。
“那行吧，不知道姑娘的父亲姓甚名谁，我回去找礼部侍郎打听打听。”海日古直接被这位看起来柔弱无比的女子拒绝，当即心下有些不平，便开口对姑娘说道。
“家父姓沈名周，一介书生而已，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女子告退了。”沈姓女子着急找文大人商量，不想和这位看起来傻傻的北方胡人多做纠缠。
“好，那么就此别过。”海日古心道美艳无双还如此倔强，我海日古盯上你了，回去一定要找刘中正商量商量。突然又想到自己还没自报家门，便在走之前对沈姓女子说道：“在下云平和，宿在礼部所辖胡人馆内，如果沈姑娘想找我，别走错了。”
说完海日古还很自信的一甩头，去追已经走远的刘中正他们了。
“姐，这个北胡人怕不是个傻子。”丫鬟吐槽了一句。
“别管这么多了，我们刚刚不心冲到进贡的队伍里，多亏了人家，不然现在我们已经在顺天府被问讯了。”沈清月对丫鬟说道：“快走吧，耽误了这一会儿，不知道文大人有没有还在家里。”说完拉着之前没跟上的丫鬟二人一起向街另一头快步走去。
104.一轮清月照衣衫
大汗海日古回忆起了第一次见到云静修母亲沈清月时的情景，摇摇头，努力将这段记忆暂时甩去，看向已经盯自己看了很久的云静修。5s
“抱歉，刚刚想起了一些当年的事情，”海日古对云静修说道：“你的样貌继承于我，但是性格却和你娘一模一样。”
是嘛，云静修心里想着，可惜不知道我娘是什么性格。
“大汗，我娘是谁，长什么样。”云静修始终不愿开口喊海日古一声爹，一直叫大汗。
“你娘是京城一户非常有名人家的女儿。”海日古见云静修问起自己的母亲，立刻走到案前拿起一幅画卷，走到云静修面前打开给他看。
“这是她父亲给她画的，他父亲是个老顽固，特别讨厌。”海日古至今想起来都有点恨得咬牙，在自己儿子面前也直说儿子外公的坏话。
“不过他确实是一个很厉害的画家，据说写诗也很厉害，还会一点武艺，总之就是君子六艺他都通一些，就是不参加科举。”海日古接着明捧实贬，一个书生，不为国家效力你学那么多学问何用。
“真漂亮。”云静修看着画中的母亲，想不出形容词，半天也就说了一个真漂亮。5s
“哈哈哈，果然是亲生的。”海日古听到这一句赞叹后哈哈哈大笑，接着对云静修说道：“这个，静修啊，以后我在私底下就叫你静修了。你外公叫沈启南，是个卖画的，在大明朝好像还挺有名的，他的画很值钱。”
“不过在我眼里，也就你娘亲的这幅画画的还可以，把你娘亲的美貌画了个十之七八，其他的画基本一文不值。”海日古再次看着画卷上的美女，说道：“你娘亲叫沈清月，你要好好记住了。”
一旁的刘中正听海日古一再贬低他自己的岳丈，微微一撇嘴，心道：要是大明的才子佳人们听到你这么说沈老，非冲到瓦剌跟你好好理论理论不成，堂堂一代绘画大师被你说成一个卖画的。他的四个学生现在可都在大明为官了，年长的祝允明和文徵明已经都是翰林侍读了，那可是两位状元公。就是稍微年轻一些的另外两位弟子唐寅和仇英也是享誉盛名的才子，怎么他们的师父就一文不值了呢。
“好的，不过大汗您当年去找过我外公吗？怎么对他印象那么不好。”云静修见自己的爹在话语间对外公好像不是很满意，便开口问道。5s
“你以为我真的想和你娘就这么分开吗？”提到这段往事海日古至今还不能原谅沈启南，咬牙说道：“当年我正式登门求亲，被他一口拒绝。我不甘心又登门了几次，都是被拒绝。可惜那时候你娘已经非我不嫁了，也应该是那时候有的你。”
“后来因为瓦剌大汗突然去世，我的部族着急让我回去争皇位，所以就约定了成为大汗再回来娶她，可是等我一年多以后带着中正微服再次来到顺天府的时候，却得到了清月难产死去的消息。他的家人将孩子抛弃，举家南下回应天府老家去了。”说道这里的时候，海日古紧紧拉住云静修的双手，看着云静修的眼神里充满了柔情。
“孩子，我找你找了太久太久了，你能叫我一声爹吗？”看着和自己八分相似的云静修，海日古说出了自己的希望。
“爹！”云静修脱口而出，在知道自己是孤儿以后，云静修有两个最大的梦想：一个是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第二个是能和郭睿白头偕老，孝敬师父师娘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