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凰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雾里朝霜
其实说来也巧,洛墨在阮红袖传出有喜的消息的时候,不正是由青提挑了个送子观音像过去么。
可惜,当时的阮红袖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然把那像当场摔碎。
但那是她阮红袖,可不是洛墨,洛墨可没有那么不识好歹,且据说,此像还是经了护国寺方丈幽远的手的,那便更要妥善珍藏着。
宫中娘娘有孕,最累的反倒不是娘娘自身,而是娘娘手底下的那些人,因为娘娘一旦有了什么差池,那么,无论如何最先倒霉的还得是她们。青提与荔枝且不论,二者性子本就是惯于谨慎了的,凤仪宫各个内侍可以说是成天忙的脚不沾地。
其实偶尔有些有闲暇的,他们也会尽量让自己忙起来,恨不得多长几双眼睛去瞧有没有什么东西会影响娘娘的健康,一旦有,立马处理了。
至于会不会出现凤仪宫宫人被别宫娘娘或别宫娘娘手底下的宫女收买的情况,洛墨倒是不曾担心过,不仅如此,凤仪宫里还闹出了个笑话。
那是一个难得凉风习习的夜晚。
荔枝才为自己解了发,这人还没躺下呢,外头就传来了哭天抹泪的声音。
别说,这么个静谧的夜晚,乍一听哭嚎实在叫人有些难以接受,背后愣是齐齐地起了不少鸡皮疙瘩。
无奈地抹了抹眼,洛墨吩咐荔枝道“荔枝,去瞧瞧,是谁人在哭闹”
“是。”荔枝依言走了出去。
不想睡的时候哈欠连天,这一想睡了反倒百般阻挠,莫非是什么奇怪的玄学常识么洛墨不由得在心中想到。
聊胜于无,觉得不耐烦的时候,偶尔想一想这些看似无聊的东西其实很有用处。
反正洛墨的心情是得到了很大的缓解,待心情调整好了,寝殿的门又被人从外面重新推开,一看,正是荔枝,身后还跟了个似乎有些面熟的小宫女。
面熟是面熟,但总归有限,叫洛墨喊上来其名讳也是很有难度的。
或许是在凤仪宫当差的。
那宫女才被荔枝带进来就往地下一跪,脑袋也不住地磕,洛墨倒没什么,此举前世今生都算见怪不怪,可其身旁的荔枝却被她给吓得不轻。
“哎哟,这大半夜的,可骇死我了,”忙抚了抚心头,惊魂未定地看了那以头抢地的宫女一眼,然后荔枝才缓缓走上前去对洛墨道,“回娘娘,这丫头也不知道是发什么疯,抓着奴婢的手就说非要见您,不然一条命恐怕就要难保了。”
“有事就不能早说,真是的,也忒没眼力见了。”洛墨将将准备开口,就听走到自己身后的荔枝低声嘟囔,不由得心中哂笑。
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洛墨方开口道“有何事,你且说来听听罢。”
“谢娘娘开恩,谢娘娘开恩,”听了洛墨的话,那宫女又开始磕头,直过了得有那么二十来下,等她抬起头来时,额头已经发红了,然后才听其说道,“主子,奴婢是冤枉的啊……呜呜呜……他,我,奴婢,奴婢……”
。
第二百零四章 奴婢榴莲
分明是那么简短的几个字,可要是凑起来听,尤其在被颇具艺术感的耳朵那么一加工,无论本来是什么意思的话,这听起来就变了个味道。
反正,洛墨身后的荔枝本来有些困倦的眼已经睁大了,表情还带了些八卦色彩。
洛墨却无兴趣理会这等囫囵不清的话,本来近日睡眠便不好,睡觉时还总得小心着莫压了肚子,哪里还愿意见得旁人在自个儿面前磨磨唧唧,遂道“若是没什么事,你便下去吧,时候不早了,本宫要歇息了。”
得主子这么一句话,那宫女哪里还安生的了,于是乎又开始磕头了,地面发出咚咚的响声,直到洛墨身后的荔枝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那宫女方重新直起了上半身,惊惶道“荔枝姐姐息怒,荔枝姐姐息怒,我这就说。”
然后那宫女就真的开始说了。
传说中的‘恶人’还需‘恶人’磨还是自己太善良了,洛墨如是想到。
“秀樱宫的掌事宫女百香与奴婢同时进宫,关系也算说的过去,前日里,百香约奴婢在御花园东侧小林一见,不知为何,她对奴婢的态度突然变得极为热络,还送了奴婢一只簪子。”
说着那宫女从怀中掏出个条形帕子,跪拜着到了洛墨跟前,双手往上一呈,口中解释道“娘娘,这便是百香那日给我的簪子。”
无需洛墨递眼色,身后的荔枝已走上了来,接过宫女手中的帕子,而后置于洛墨眼前打开,垂眼一瞧,正是支碧玉簪,算不上多么名贵的货色,但胜在做工精致。
“恩。”
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洛墨以骨节轻点桌面,示意其继续。
“娘娘,那簪子自打百香予奴婢伊始,奴婢便从不曾戴过,即便收下也只是包在帕子里,还望娘娘能够明白奴婢的一片忠心。”那宫女又磕了一个头道。
这事儿要是放在明面上说,也只不过是一个宫的宫女送给另一个宫的宫女东西,没有什么可值得特别注意的。但如果一经深思,再联系一番凤仪宫现状,情况就会变得复杂许多。
这宫女也算是个聪明的,甫一察觉到苗头就立马上报,绝不给背后之人一点机会来加以利用。
只是……秀樱宫的百香
心念一转,洛墨主动问道“那百香可曾还与你说过什么”
“回娘娘,不曾,”那宫女规规矩矩地回话,然后似是做了什么心理斗争,良久才重新抬头老向洛墨道,“启禀娘娘,其实凤仪宫内已有多名宫人身上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只是……”
洛墨看了她一眼没言语。
“只是目前为止,所有的宫人都不为所动,”言罢,那宫人朝着洛墨露出羞怯一笑,“当今大昌谁人不知皇后娘娘贤德之名,能与这样的主子同处一宫,可是奴才们千百年都修不来的福气,再者,娘娘待我们极好,比知那些个对奴才非打即骂的宫妃而言,更是天壤之别。我等的待遇是旁人羡慕不来的,又哪里生二心呢。”
“所以与其说是来惶恐的表明忠心,倒不如说是凤仪宫的宫人们寻了个缘由来表达己身对皇后娘娘的真挚谢意……深夜来此,也是奴婢的不得已而为之,毕竟,白日里还要为娘娘的健康诸多思虑,望娘娘勿怪。”宫女补充道。
本以为会是个什么哭天抹泪的冤屈大案,谁曾想到结果竟会是如此呢,动容的同时,洛墨也不禁为宫人们的缜密心思而略微吃惊。
能收获这么一群忠心为主的宫人,该是自己修了千百年才有的福分罢。洛墨这般思索着,面上仍是波澜不惊地点了点头
“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话音刚落,只见那宫女的脸上出现一抹欣喜,与其刚才那副表情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你这丫头演技倒是不错。”洛墨淡淡道。
听得这话,那宫女挠了挠自己的头,有些尴尬,但又止不住高兴地接道“都是荔枝和青提两位姐姐培养的好。”
嘿,这人倒挺会说话,在洛墨跟前儿夸荔枝,同时也不忘青提,倒是谁也不会得罪,并且在无形之中捧了凤仪宫最大的主子洛墨一把。
“你这宫女倒是有意思,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奴婢榴莲。”宫女恭敬道。
“莲之一字却是不错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不错不错,”洛墨赞叹了一句,然后才似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惊讶道,“什么,什么莲,你说你叫榴莲”
“是的娘娘,您没听错。”
传来荔枝有些好笑的声音。
别人不一定知道,但跟了洛墨那么多年的荔枝肯定知道,这家娘娘虽一向喜食水果,唯独有一样是连见都不愿意见的,哪怕是隔着老远闻到了一点味道,眉头都要皱起,那便是榴莲。
说来也奇怪,分明从未品尝过到底何等滋味,可洛墨对于榴莲的抵触却十分强烈,以至于后来都发展到了‘有它没我,有我没它’的境界。别说旁人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就连洛墨自己也是说不清晰的。
非要提的话想来就只有命理不合四个大字能够解释了。
叫啥名不好,偏偏叫个榴莲。
洛墨又不像宫中其他主子一般,但凡遇见自个儿不喜欢或是觉得不吉利的名字当场给改了去,相反,她还是很尊重人的,于是只有颇为心累地摆了摆手,道“嗯,本宫知晓了,你且下去吧。”
“嘻,常在宫中听说自家娘娘十分善解人意,起初奴婢来前心中还有些打鼓,没想到,娘娘不仅是善解人意,真个面见了真人还好看得紧,着实叫奴婢羡慕不已。”
那名为榴莲的宫女说完这句话便朝着洛墨一行礼,躬身下了去并将寝殿的门给带上了。
心机上乘,礼数周全,演技炉火纯青。
就是名字不咋好听……
“娘娘,要不要奴婢对这榴莲多加关注切听其言语,恐怕前来凤仪宫有意向做手脚的人不会少,荔枝觉着不会太安全,咱们是不是调些人过来……”
。
第二百零五章 南地
“且去吧,”闻言,洛墨点点头,过了会儿才接着道,“另外,不可因此就放松警惕,该留意的地方要继续留意。”
“奴婢明白。”
几句话了结,终于能够上床歇息,本就困乏不行的洛墨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而与此同时,与大昌相隔万里的南地皇宫,还在进行着一场鸡飞狗跳的斗争。
“母妃,母妃,阿瑶知错了!阿瑶再也不敢了!求母妃别打阿瑶了!”
女童的哭声响彻在空荡荡的宫殿里,许是因这哭闹持续时间的过久,清脆的童音里也带上了不少沙哑,然而,与之对应的是一声娇娇的笑——
“小公主说的这是什么话,呵呵呵,当真有趣……本宫,可曾打过你”
有时候,温柔不见得是令人舒适的存在,反而心中更像多了一根刺,不止无法正常吞咽,就连开口仿佛也成了一种奢望。
一双本是水灵灵的大眼睛此刻充满了悲恸,若细细观之定会发现,其神色中充满了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有困惑有迷茫,有不解有惆怅,更多的还是源自重重挣扎的痛苦。
她是南地宫中的小公主。
百姓们都说父皇最宠爱的就是她。
可是事实上呢,她是后宫里能够面见自己父皇次数最少的人,比那些个杂扫侍候的太监宫女还要远远不足。这听起来很是可笑,可惜,可笑的背后往往才有可怜真正存在着。
她可怜吗
这个问题连她自己都无法回答,能够穿着细绸子制就的衣服,能够戴着好看样式的头饰,能够吃上许多美味佳肴,能够一句话就决定母妃口中那些蝼蚁的生死……虽然这些是在人数众多的场合才会出现的情况。
身上的衣裳虽没有补丁,但早已被水洗得发白了,她想换一件颜色鲜艳点的小衣,同母妃说了,可母妃却告诉她小姑娘家家穿白色才是最好看的。
可是母妃,既然您说姑娘家穿白色最好看,为什么您还日日着那些个极其好看的衣裳呢
她不知道。
但她在心里深深明白,她不是不想知道,而是因为有些事情一旦知道了,看待外界的很多角度就会极大地发生改变。她并非不懂,而是不愿,不愿在背后猜测自己名义上的母妃。
毕竟,母妃也是养了她足有三年的人啊。
养育之恩就是养育之恩,怎么会因为几次打骂就受到改变呢,即使身上每隔两三天就要青一块紫一块的,夜里睡觉时偶尔翻身还会痛醒。
“母妃不曾打阿瑶,方才是阿瑶口误了。”
打他的是母妃手底下的奴才们。
但如果没有母妃的命令,那些人又怎敢向自己动手呢,唉,母妃若是撒谎,可否挑选个能够自圆其说的来呢,人家已不是去年那个五岁的小娃娃了。女童在心中如是想到。
“哦,是么,原来,小公主也有口误的时候呢。”
又是一声笑,女人接过旁边侍女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慢悠悠地走到了长凳跟前,对着持木棍其中之一的那个奴才摆了摆手,然后那名奴才便赶忙将手中木棍递过去,躬身退下。
而那名奴才对面的那个,也顺势随着其退下站到一旁。
全程没有任何语言以及眼神交流,可发展却是那么的流畅,没有一点点停顿和犹豫,似是发生了百八十遍那般的轻车熟路。
意识到身周变化的女童,脸上的神情不再似以往般恐惧,取而代之的是渐渐的决绝,只她垂眸思索片刻,然后便保持原来的动作问着身后的女人道“母妃,这是打算亲自惩戒阿瑶了吗”
“小公主既口误在先,本宫又哪里有不顺了你的意的道理呢,否则呀,陛下看到了又要说道本宫了。”
话音未落,木板拍打在肉的声音响起。
牙关紧紧闭合,无论如何,这次的她是不会再掉眼泪了,因为她终于知道,落泪不会引得母妃心中产生一丝怜惜,反而会加深其眼中的快意。
轻笑就在耳边。
就像一根根锋利的银针正拼命地往指缝间钻一样,钻在心里,疼在心里,以至于到最后,身上的感觉丝毫也无,只有呼吸越发困难,叫人平白地有些上不来气。
“母妃说的是。”
勉力缓了口气,女童应声道。
女人有些诧异“哟,这次怎么学乖了,不跟本宫顶嘴了”
从前,顶嘴的时候,是因为心里时常念着母妃能够回头看自己一眼,寻思自己哪怕多说一句,即使那话是不讨喜的,能够引起母妃的注意也是好的,然而,事到今日终于发现,母妃与自己之间存在的并非能否回头看上一眼的问题,而是对方的眼里从来都不曾有自己这个人。
从来没有,又论何看与不看
“母妃说的这是什么话,以往是阿瑶不懂事,叫母妃心伤难过了,之后阿瑶定不会再与母妃顶嘴,”说话的同时,身子仍受着木板重重地拍打,故而声音总是颤颤巍巍的,但那并没有影响声音中的坚定之意,“先前同父皇之言是阿瑶顽皮,待明儿个一早阿瑶便去寻父皇说明真相,想必父皇便再也不会误会母妃了。”
什么说明真相,有的只有被强力歪曲的背后。
昨儿个父皇来看自己,碰巧母妃出宫不在此处,于是父皇没有在受到母妃各种言论的阻拦,使得自己终于在这半年以来见到了父皇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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