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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劫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上庸城南


我叫安官
    我叫安官,是祁灵国的史官。

    我们家的立家先祖是祁灵国的开国将军,虽然深受开国君主高阳君的信任,但是功高盖主这一点先祖还是明白的,于是自动请辞退居颐养天年。因此高阳君更加赏识我家先祖,便授了史官一职。

    所以官职是世代沿袭下来的,在先祖那一辈,史官只唯有他一人,到后来却逐渐分化成现在的形制。

    史官职务分两种,有资格立于朝堂之上的编纂史官,还有,需要净身入宫的跟随帝王左右的记录史官。

    只有家中的嫡子可以接任重职成为编纂史官,作为庶出长子则别无选择,只能成为第二种。

    入宫三十年,我没资格像我的弟弟一样,衣着光鲜地站在大殿之上,受一众大臣们的吹捧和恭维,毕竟谁都希望在史册上被提及一笔,为自己留下个好名声。

    而我,却像条狗一样的活在后宫之中。

    说的好听一点也是挂了个史官的名头,需要时刻伴随在女帝左右,从某种角度来说,被人时刻监督,女帝的所作所为应该是要有所收敛的,可也正是这样,我更加不受待见,记录史官从很久很久以前,从它出现开始,就是个病态的存在,因为它本来就不该存在。

    宫墙后面的那些秘密,我都看的清楚而且要全部记录下来,而且是在后宫的一众女眷中生存,是是非非太多,做这些事更是得罪人。

    我乃一介名门出身的男子,怎会愿意卷进女人的是非纠葛之中去可我没有别的选择,因为这就是我生来就要背负的使命。

    每个月份要上报的册子,我自然不会将所见所闻全部如实地交上去的。将那些骇人听闻的真相编纂成一个一个人之常情、家国不易的小事情,再重新加以润色,这才是我所需要做的。

    至于那些事实,我只能抱着它进棺材。

    历代的记载史官都不会长寿。但规矩却是,史官之职只能两人同任,若一人死去,另一人也只能退位,让下一辈者继任官职。

    “有好好喝药吗“

    面前这个在书案俯身写字的男人是我的弟弟,乳名唤做阿宁,这任编纂史官。

    我不想进这座编年殿,我更不想见他,可每月一次的述职是我必须要做的。

    “要说的都在这些册子里面,我写的很详细,你自己看吧,我先走了。”头也没抬,把怀里抱着的书册堆到桌上转身便走。

    “哥哥、”我听到他放下笔的声音。

    闭着眼睛都能猜到他想要同我说什么,但是那些假惺惺的话我一句也不想听,只能低下头装作没听到,加快脚步尽快离开这里。

    “述职未结束,你不能走、“每次只会用同样的招数。

    “好、“他已经这样说了,我只能停下脚步转身走过去,从案上堆积的册子里抽出一卷就开始念,“仁宏历十八年,三月初九,女帝食欲不佳,未食一粟,留宿苏王后寝宫,两个时辰后回寝宫,召珍妃和庄美人作陪,直至天明。仁宏历十八年,三月初十,女帝于朝后同众美人游于后花园荷花池,王兴致大好,便脱去衣物素身未裹入池中,苏王后便也随帝赤身入水,二者畅游水中,众妃嫔在旁陪乐,入夜,女帝召邱美人侍寝。仁宏历十八年,三月十一…“

    “你过的还好“

    “…奴才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大人不必担心。”

    “哥哥…“

    “大人折煞奴才了,这称呼奴才真真是受不起,若大人还想听我便接着念下去,”

    “不必了、我、自己看。“

    “那奴才就不在这妨大人的眼了,先行告辞。“

    “嗯。”

    是的,就是如此荒唐。我和他乃一胞同出,我为兄长,却还是要向我的亲弟弟行跪拜大礼。

    我们的母亲是正房夫人,生下我和阿宁这对双胞胎兄弟后就死在了产房里。父亲后来便陆陆续续又娶了几个填房小妾,却再无一人再能为他诞下男丁,于是我和阿宁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被定做下一任的史官。

    后来突然有一天,在宫闱之中做记录史官的叔叔突然身染重病,女帝派人传来命令,尽快选进新一任的史官接任就职。

    那一年,我们刚刚十五岁。

    因为继任史官是莫大的荣耀,我们不需要随家族的姓氏,只有个乳名,我叫阿安,弟弟叫阿宁。

    在我们继任后,名字之后就会缀上官职称号,一个“官“字,还有一个……叫,“宦“。

    作为正房夫人所出的嫡长子,我顺理成章地成为“安官“,而我唯一的弟弟,得名“宁宦“。

    当父亲宣布第二天我们就要被送出去的时候,我其实并不高兴,我很害怕阿宁记恨我。

    那晚,我和阿宁在祠堂里坐了许久,他不说话,我也不敢说话。我不知道应该要说些什么,只能靠他坐的更近一些…

    我靠着供桌睡了一晚,醒来的时候,阿宁靠在我怀里睡的香甜。窗外已经天明了,我却舍不得叫醒他,过不了多久,我们的人生将天差地别,这也许是我们唯一亲近的机会了。

    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因为,十五岁的我居然猜准了,只是对象调换了。

    我的脸,在一夜之间竟是生了一块巨大的赤红恶斑,几乎覆盖了我左脸的三分之二,从眼窝一直蔓延到耳后…

    跪在祠堂之上,阿宁就跪在我的右手,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眼中尽是恐惧,似乎还有一丝其他的情绪。

    我父亲坐在一旁不住地叹气。最后是我的三叔的主意,救了大家。

    父亲将我和阿宁互换了身份,一个代替嫡长的哥哥送上了朝堂,一个伪装成弟弟被送进宫闱。这个办法的确是救了整个家族的所有人,可被救的人中唯独除开了我。

    一夜之间生出的恶斑本就是一种诅咒,若是一国的史官脸上生了这种不详的东西,无疑是对王国的威胁,若发生了,只会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罪名。生活在后宫之中的“宦“每日在人前都需要以灰纱掩面,这样可以保证在全是女眷的后宫,这独存的男子不会看那些不该看的事。

    因此,若是在加以掩饰,应是不会被察觉到的。

    所有人都知道下一任的两位史官是生的一模一样的同胞兄弟,即使是家主铤而走险想要换人蒙混过去也是不可以的。

    “从今天起,你们便不是自己一人了,你们身上,背负着家族的荣誉,还有所有族亲家人的性命,“我听见父亲又叹了一口气,也知道他的目光就直直的落在我的头顶。我不敢看他,只能把脑袋垂地更低。

    “阿宁,从今天起,你就叫做,‘安官’,接任编纂史官一职,五年后,接任家主。“

    “是。”

    我听见的阿宁的答复声有点发闷,但我猜,他心里一定是有些开心的吧,只是不敢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罢了,就像昨天的我一样。

    “阿安,你,便叫‘宁宦’,去承你叔叔的职吧。”

    “我、我知道了。“

    “记住你们自己现在的身份,但凡出了纰漏遭人怀疑或是被抓住了把柄,家族上下二百余众,无一人可以置身事外。能够继任史官是家族的荣耀,自古传下,不要让老祖宗代代守护的东西毁在你们的手里。“

    阿宁没答话,我知道他在等我先开口呢。

    后来,一身白衣的阿宁被迎上高头大马踏上了朝堂,而我,从后门被一辆驴车接走。在入宫前我要先去的那个地方叫宫房,那是所有的‘宦’净身的地方。

    出门前奶妈偷偷塞给我一颗药丸让我在净身前吃下,说是父亲给的。

    驴车离开的时候,我就将它扔出了窗外,诺大的宅子,来送我的只有奶妈一人。

    躺在长凳上大敞着腿,那种丧失尊严的屈辱感是前所未有的,疼痛让我的脑袋更加清醒。我那时候就在想,要是就这么活生生的疼死该有多好…

    操刀的老师傅动手很快,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结束了。

    在宮房躺了三天,第四天能够勉强起身,第六天可以自由行动,第七天就来了几个后宫女官模样的人来找我,往我脸上系了块黑纱后领着我进了赤红的宫门。那块黑纱垂至鼻尖处挡住眼睛,使我无法正视前方,看人只能看到腰以下的位置。

    在宫墙之后,我见到了上一任的“宦“,我的叔叔。

    他住在破落的小院里,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半靠坐在榻上,瘦的可怕,脸上同我一样垂着一块黑纱,他正在努力地伸手去够塌旁小凳上的一碗凉掉了的粥,看上去可怜极了。

    我在塌沿坐下,把粥端了过去,放到他手里,他仰起头努力地看了看我的脸,然后咧了咧嘴冲我笑,大口大口地把凉粥灌进肚子。

    这叔叔我从未见过。我和阿宁出生的时候他就已经被送进宫了,家里的人也极少提起他,我只知道父亲比他要年长好几岁,可父亲现在意气风发正值壮年,这叔叔看上去却像一个迟暮的老人。

    喝完了粥,把碗就放在塌沿,我站起来把粥碗放到桌上,回头时他歪着脑袋把身子压低,偷偷掀起黑纱的一角,自下往上地看我。那个角度我正好低头时看的清楚。

    “小崽子,倒是生了个好皮相,”他用他那双浑浊的眼珠一个劲的瞧着我,眼中含着的笑里还有一层更深的意思,可惜我那时候品不出来。

    “疼吗小崽子。“他把黑纱放下,重新坐好突然开口问我。

    “疼。”

    “想死吗“

    “想死。”

    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想死、呵呵,想死,可还不到你死的时候啊,“他又笑了,抬手摸了摸我的脸,他的手粗糙极了,手背上尽是伤疤,右手还缺了一指,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嘶哑,“叔叔我是已经熬出来了,你啊,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哟“

    叔叔是个可怜的人,他知道我也是,但他终于要解脱了,可是我不能,我要接替他的位置,为了家族使命继续熬下去,像他一样地像条狗一样活下去,直到,家族里送来下一条狗。

    “…逢了宫中主人就要跪拜,不可直视她们、不可忤逆她们、不可冒犯她们,女帝就寝后你就睡在寝殿门口,女帝醒来你不能还睡着,若是半夜女帝有令吩咐,即使不用你去做,你也要随侍一旁,不可显现倦怠之意。记住你要时时刻刻跟在女帝的身边,除了朝堂之地不可入内,其他时候都要跟着,跟着的时候要记住,不要引起女帝或者其他宫主人的注意,若是被她们在心中记下一笔,你少不了受罪。宫中的大小事都要记录下来,但是不要拿着小本当着其他人的面写字,这是大忌,全都用脑子记下来,等到女帝就寝后,找个没人的角落再写……“

    叔叔一条一条地交代给我,什么事情不可以做,什么事情该如何做,什么事情应该避免,这些他都说的格外详细。

    “我说的这些都记在脑子里,记得越清楚,你就能尽量少吃苦头。每个月月底的午后时分,去宫外的编年殿找你的哥哥,把这个月的册子都交给他就可以了,咳咳、小崽子,叔叔提醒你,“说到这里,叔叔突然语气古怪起来,“把叔叔告诉你的这句话听明白了,真话说一半,假话说一半,听别人说的话,也只能信一半。我们这种人早就是丧家之犬了,别把他们当家人,也别以为你进了宫之后,他们还把你当家人,呵呵。“

    那时候我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叔叔话里的意思,但还是下意识地相信了他。

    一夜之间,从一个众人捧上天的公子哥变成了身负诅咒的家族耻辱。身份被换…净身…入宫为奴…

    我不知道我应该如何形容那时候的自己,那时候笼罩在心上的那些恐惧、孤独、还有耻辱,到现在依然留着,它们深深地烙在我的身上,大概永远也去除不掉了。

    后来我第一次去编年殿述职时见到了我的父亲,我才明白叔叔话里的含义。

    …

    “小崽子,去,把恭房进门的那块大石板子搬开,把里面的东西给我挖出来。“叔叔说。

    我听话地照着做了,因为他是我现在唯一能够依靠的人。

    这小院里的恭房臭的要命,似乎好久没人来打扫过了,粪坑都已经满到溢出来了,远远地闻着那股味道就让人想避开。

    进门的地方有一块踏脚的大石板,上面尽是污垢,还爬满了蛆虫…我费了好大一股劲才挪开它,找了个破瓦片就开始刨,过程中还不断有蛆或者其他虫子从地下钻出来,爬到我的手上身上,呕吐了好几次之后,终于在一丈两尺深的位置,挖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花了半个时辰才终于把它拿出来,那是一个不小的瓦坛子。

    提着它进了屋,叔叔问我,

    “嫌脏吗“

    我点点头。

    “脏算个屁,这些东西,就算丢了命你也得给我把它们保住喽!“

    他颤颤巍巍地爬起身来,我将他扶过来让他坐在凳子上。叔叔启开坛子密封的坛子,把里面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捧了一个出来,都是些用羊皮纸卷成小小一卷大约一指大小的册子。

    “这些都是这些年的‘宦’留下来的,每个人都有一本,里面记得都是些不能录进史书里的秘密,这本,是我的,“叔叔把拿出来的那一卷又小心地放回坛子里。从怀里摸出一把刀,在自己左臂上划开一条深深的口子,用刀尖从皮肉中翻找,挑出细细的一卷羊皮,将它抽了出来在衣服上揩干净血迹,也放了进去,“这里面,加上我的已经有九十九卷,当你的那一卷册子出来之后,把它放进去,就能够凑成一块新的髓。“

    “髓那是是什么“

    “把手给我、“叔叔拉过我的手,在我的手心处划了一道十字型血口,接着,将他自己的手臂伸直,举起手中的刀毫不犹豫地捅进手肘的关节里,再拔出来的时候,伤口里淌出的并不是血液而是些乌黑的浊液,叔叔把那些黑色的浊液滴到我手心的血口上,它们像是有灵性一样的钻了进去。

    黑色浊液并不多,大概几息的时间,就尽数钻进我的体内了,再淌出来就是些鲜红的血液。叔叔用刀尖挑破了些手肘上的皮肤盖在那片深深的伤口上,很快那处狰狞的创口竟是回复如常,只有刚刚划破的皮肤还留下些微小的伤痕。

    他如法炮制,将我手心的伤口修复完好之后,指着我的小臂说,

    “这就是髓。”

    。



吾妻若葵
    “你说,这下面是什么地方。”

    木疆错坐在断崖边,手里握着一支枯树枝做的钓竿,用来做鱼线的是他吞噬了一只蜘蛛精后,从它腹中取出的蛛丝做的,线的那端什么也没绑,没有东西压制,轻盈的蛛丝随着风向飘荡。

    “这是在魔域之中,这下面自然还是魔域。”安官回答他。

    “嗯、”木疆错只是低低地出了个声,大概他本来也没想要得出个什么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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