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劫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上庸城南
察觉到身后的异动,木疆错探出手,五指用力屈起,自掌心中爆出一股吸力,刹那间,一只魔物便被他捏在手里。
“我只是来通报的,大人饶命啊!”黑气在木疆错手中拼命挣扎。
“通报什么、”木疆错冷冷的说。
“魔祖设宴,召集各位魔王…啊!!”
“知道了。”
不等说完,木疆错掌心中的吞噬之力骤然暴增,把魔物吞噬了个干净。
“好像他还没说宴席设在哪。”安官道。
“魔祖设宴,自然是在城中。”
“你要去”
“魔祖设宴,当然是要去的。”
木疆错自从入了归墟后便极少踏出这片梅花林。可魔也是需要进食的,只是他们要吃的不是五谷米面,而是要用其他的魔来填饱肚子。
以前经常会有魔物来挑战他,木疆错虽不喜却也都接受了,因为他也是会饿的,与其费功夫出去找,还不如接受了这送上门的餐食。
“饿了,这东西太干巴,吃不饱,走吧,去看看魔祖的宴厅上准备了些什么。”
大殿之上,一个穿着白色软纱衣裙的女子侧卧在大殿正上方的宽大软塌上,手里掂着一颗黑色的石球,百无聊赖地把玩着。
旁侧无人侍候,大殿的正门大敞,客座上的茶饮点心全都已经上齐,却还没有一位宾客到来,显的空空荡荡的。
“这些家伙一个个磨磨唧唧磨磨唧唧,这都多长时间了,居然一个到的都没有。”波旬修眉微促,看上去很是不高兴。
话音落下,一阵大风呼啸着刮进大殿里来,把宾客的案台统统吹翻了去,酒水点心撒的满是。
紧接着一团黑雾急袭进来,在大殿的正中央站定,黑气飞快地凝成一个高大的人形,那人形规规矩矩地向波旬弯腰行礼,待到站直身子正要说话,就被一个黑色的石球直接砸的消散去,破开的黑气灵巧的想要四散开去,却还是没能逃开,被石球尽数吞噬。
黑气消失后,石球重新回到波旬的手中。
“什么个东西,把我辛辛苦苦弄了半天的宴桌搅的乱七八糟。”波旬坐起身来,手掌狠狠地拍在扶手上。
“哎呦怎么了这是谁又欺负我们家若葵了这是”
“少废话,你,给我把这收拾明白了”
“是是是遵命”
来人是一个摇着扇子的紫衫男子,皮相生的女气的很,双目之间的正中位置生着一颗赤红的朱砂痣,皮肤是吓人的惨白色,露出的半截小臂上攀着青灰色的血管,看上去分外渗人。
男子一扬扇子,散落在地上的物什全都回到原本的位置,
“好啦这下总该开心了吧”
“不行、”波旬不满意地说,手挥了挥手,桌案又重心打翻在地,“我方才都是自己一件一件摆好放好的,你、不准用术法,动手!”
“我的姑奶奶,你看看我着脆胳膊脆腿的,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哟”男子软起调子讨好道,像是为自己作证一样掀起左手的半只袖子,那分明就是一段惨白干枯的手骨。
男子不紧不慢地踩上台阶,行至塌边直接就在波旬的身边坐下。那只已经是枯骨的手抚上波旬的颊侧,将她散落的发丝重新别回耳后,像是安抚一般,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波旬的长发,低下来声音好听地勾人,
“姑奶奶就放过小的吧,嗯”
波旬嘟着嘴不出声。
男子知道她这般模样便是不打算折腾自己了,手中的扇子重新扬起,把台下的狼藉再次收拾干净。
男子的扇骨是用一根一根惨白的指骨做成的,扇面与指骨同色,质地看上去极为细腻,上头的四个大字是用紫砂写上去的,
落款,[棺童]
若葵是波旬的闺名,知道这个名字的不少,但无一人敢当面或背后直呼。
而棺童,则是这个紫衣男子的名字。
棺童是波旬捡回魔界的,而波旬,是棺童捡回一条命来的。
自从波旬一力建成魔界成为魔祖之后,三界中出现了近几万年的动荡,魔道,成为生灵另一条修行途径。
而那几万年间,波旬失了踪迹。
棺童就是出现在那段时间里的。
他被河边的水鬼勾走了一魂一魄,因为没能追回丢失的魂魄,没过多少日子棺童就死了。被勾了魂魄致死的棺童属于横死,孩童早早地死去属于夭折,这两种都是触了大忌。
按照村里的规矩,棺童不可以埋在后山的祖坟里,只能被扔到一处偏僻的山头草草的埋了。
此事过去后的三年,突然有天夜里,那座山头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从天之后,后山的祖坟地不断发现有坟墓被掘开,老坟新坟无一幸免,墓碑被推倒,棺材被掀开,里面的尸骨只剩下残块…
村子里的人发觉到不对劲,又想起那一晚的异象,便去埋葬棺童的那座山头查看,发现棺童的安葬之处早就只剩下一个小土坑,里面的尸骨已经不在了。
因为是横死,棺童入不了祖坟也立不了墓碑,甚至连收敛安身的棺材都不能置办,前几日夜的的那阵惨叫声,这几日后山祖坟的异象,现在棺童的尸骨也消失不见了。
众人只得往好的方向想,自我安慰说怕是因为尸体埋得太浅被山里的野狗把土堆刨开了拖去吃干净了吧。
异象没有结束,人们还是每天都能够发现一座被翻开的坟墓。
终于有天夜里,村里的十来个壮汉扛着铁锹锄头还带了一些驱邪工具去了后山的祖坟地。到处都是被翻开的坟堆,他们小心翼翼地探查着,终于在虫鸣鸟叫声中听到了一些怪声,众人悄悄地围拢过去,发现那是一处新坟,怪声就是从这坟堆下面传出来的。
众人虽是有些胆怯,也只能互相打气壮胆开始动手挖,露出棺盖的时候,怪声越发清楚了,正是从着棺材里面发出来的。将棺材盖启开后,所有人被眼前这一幕吓傻了。
棺中的女子尸体已经被吃的只剩一副骨架,一个烂了半边身子的孩童正在抱着一颗头颅大口大口的啃食尸体脸颊上的肉,感觉到棺材盖被掀了开去,孩童侧过脸来咧开嘴来冲他们笑,半边脸上的肉已经烂透了,不断有蛆虫从里面钻出来,孩童放下手里的头颅,咯咯咯地笑,
“好香的肉啊。。。”
那晚去的壮汉有十来个,回来的仅只有一人,幸存的那个男人早就已经疯了,他开始整日就徘徊在坟山之上,把自己装进棺材里,淌着口水,嘴里不清不楚地蹦出几个字,“阿爹、哈哈哈、阿爹……”
活下来的那个男人就是棺童的爹。
棺童吃掉了所有的活人,却独独将他留了下来。在吞吃那些人的尸体的时候,棺童还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递给他一只手,跟他说,“阿爹……吃……吃……”
后来,棺童就成了魔。
他的实力不断增长,可因为缺了一魂一魄,始终是一副浑浑噩噩的状态,饿了就找尸体吃,晚上就睡在棺材里。
棺童特别喜欢睡在别人的棺材里。
他死了之后的那几年,永远只能躺在土坑里,砂石泥巴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好生难受。后来他从土坑里钻出来,因为太饿了,就本能的去刨了坟堆,把里面的尸体拖出来吃掉,那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别人在土里躺着的时候是有一个棺材可以睡的。棺童小心翼翼地躺了躺,觉得这样的地方真的是太舒服了,所以直到现在,他也只愿意睡在棺材里。
后来有一天,棺童游荡在乱葬岗里突然捡到了一具不一样的尸体,他认真地闻了闻,发现这具尸体还没死透,就只能放下,蹲坐在一边安静地守着,等着她断气。
闻着这具半死的尸体里传来的诱人的肉香,棺童有些蠢蠢欲动,可是爹爹说过让他不要再吃活人,这句话棺童认真地记下了。
等了好久好久,那尸体怎么都不断气,棺童干脆就在这具尸体旁边躺了下来,两只手缠住一条胳膊,凑近她的颈项闭着眼睛使劲儿闻着,等到这股香味变成臭味的时候,自己就能吃了。
这具尸体就是那时候的波旬。
后来波旬带着棺童找到那条河,杀了那只水鬼,取回了棺童丢失的一魂一魄,领着他回了魔界归墟。
…
“怎么突然要召集大家喝茶了”棺童轻轻的摇着扇子,问道。
“太闲了,我想了想,魔祖偶尔也需要与民同乐一下的,看看这些家伙又惹了些什么乱子。”
“这些日子倒是没出什么大问题,就是来了个有意思的家伙。”棺童答她。
“说来听听,”
“我归墟,出了一个‘共生’”
“哦”波旬来了兴趣,“请了吗”
“姑奶奶让我办的事哪里敢怠慢,话已经带过去了,应该会来吧。”
棺童拿了波旬的手放进自己手心里,饶有兴致地把玩着,余光忽然扫过踏进门的那个高大的身影,挑了挑眉,笑道,
“这人啊,就是经不起念叨,呐,这不就来了吗”
。
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给大人请好,大人永安。”
来人正是木疆错。
“大人永安、”
安官也随声问安,脑后的长发拢起结成作揖的样子,随同木疆错的单膝下跪的动作一同行礼。
“这就是你说的共生果然有点儿意思,”波旬饶有兴致地坐直了身体,转而对还跪着的木疆错道,“叫大人就太见外了,以后见面,叫我姑奶奶就行,起来吧。”
在短暂地迟疑之后,木疆错还是答了话,
“谢姑奶奶
“谢姑奶奶。”
安官随声。
“听说你很厉害叫什么名字”波旬问道。
“木疆错、”
“安官、”
“嗯”波旬敲敲自己的脑门似是在认真地想着,然后接着说,“我归墟以前也不是没有出过共生,可通常到最后,他们都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我记得…上一次出现的是一对兄妹,后来是哥哥把妹妹吃了,独占了身体,不晓得你们…”
“姑奶奶,那对兄妹是因为妹妹把哥哥吞吃了。”棺童认真地纠正。
“是吗”
“是的,这种八卦纠纷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那共生的身体为哥哥所有,他舍不得妹子,硬撑着将妹子种在左手上。本来兄妹俩好端端地过着日子,惬意的很,后来他们不知道怎么的去了凡世,那妹子呢,在凡世看中了一个人族的村夫,后来趁着哥哥与其他魔打斗的薄弱时刻吞噬了哥哥的魂魄,独占了身子,就为了同那人族男子厮守。”棺童一边聊着一边还不忘点评,
“我就常说,最毒的还得是妇人心…只可惜啊,那身体是哥哥的,而那人族本就是个男子,这村夫又怎么会倾心一个男子样貌的魔修呢女子因爱生恨,干脆将那个男子也吞吃下去,还妄图也将他种在身上与之炼成共生,最后那下场,啧啧啧,真真是可怜哟”
“前车之鉴,你们俩参考一下”波旬笑。
“姑奶奶过虑了,安官本就是已死之人,若不是阿错救了我,此时早就是一片虚无,如今能够这样地苟且存于世间,已经是倍加感激了,不敢再存二心。”
“之前那些个共生也都是这么一副无知的嘴脸,和你说同样的话,最后还不都是为了活下来而互相开战”波旬很是不屑安官的回答,毕竟作为被共生者,它们向来都是叛逆之徒。
“如果真到了那时候,留下来的一定是阿错。”安官认真地说,这话不仅是说给波旬和木疆错听,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话好生熟悉,”棺童与波旬对视一眼,掩嘴笑。
“这么多年都没有共生出现了,我还以为这些话我都快忘记得差不多呢,你这一说我才又想起来了,你们的语气神态还有…自以为是都相像极了不过…”很明显,波旬是对作为被共生的安官有偏见的。
“不会有那时候。”一直沉默的木疆错突然开了口,很是无礼地打断了波旬的话。
“啧、”被打断说话的波旬脸色突然就难看起来,她的目光极其危险,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此时波旬只需要勾勾手指头就能让木疆错永远消失掉。
波旬就这样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没人敢说话,就连爱插科打诨的棺童也识相地闭上了嘴。
一时间,大殿上的气氛出奇地诡异。
细细的脚步声传进来,一个瘦小的身影跨过门槛进了屋里,这是个干巴的老头。
老头半分没被这气氛影响到,自顾自地上前向波旬行了礼,喊了声
“给姑奶奶请好,姑奶奶永安。”
接着,又自顾自地站起身来,行至角落一处宾客席上坐好,旁若无人地吃喝起来。
“小子,想决定以后的事情,至少你的实力也得让你活到那一天,以为自己现在这样子就很了不起了吗”波旬终于开口,声音失了方才的清凉,压低的声音就像一只小鼓,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沉沉的打在木疆错心头。
“小人不敢妄加吹嘘,方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小人的心里话,若是无意冒犯了姑奶奶,望姑奶奶包容海涵。”木疆错还是那副不急不躁的模样。安官知道,现在木疆错已经得罪了波旬,自己再多说其他也只能是火上浇油,便闭嘴不再言声。
“呵!海涵我归墟从来就没有一个怂包知道海涵这两个字怎么写!冒犯了我,想用几句话给我打发了也是,你们人族就是嘴皮子功夫厉害,好啊,那我就给你个补救的机会。
凡世有四海九州,我归墟亦有四海九州。掌九州的有八王一后,管四海有四位魔君,今天他们都会前来,”波旬换了一个姿势,直接靠在了棺童的怀里,声音里的威严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现在到场的两个除外,从这一刻起,杀了先进门的三个,我便原谅你刚才冒犯我的过失。”
木疆错只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转身向大门走去,高大的身影就正挡在大门前边,一动不动。
“有趣、”棺童抬手揽住波旬的肩,低下头闻了闻波旬发丝上淡淡的香气颇为惬意地看起了好戏,好心情地问,“你猜下一个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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