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蟾劫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半步禅机
玉蟾劫
作者:半步禅机
借三尺明月,衔两袖青龙,轻剑快马恣意,携侣江湖同游!
第一回 怀璧有罪,后庄村飞来横祸 /护犊情深,辛老头含恨九泉
1126年,靖康元年。
大金国鲸吞燕云十六州,虎视北方。
宋江、方腊为代表的农民起义席卷天下,霍乱一方。
更有蔡京、童贯等奸贼当道,把持朝政。
各地狼烟四起,政令不行,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大宋朝屹立一百六十六年,至此内外交困,积重难返。
偏偏汴京城内,车水马龙,繁花景簇,鲜衣怒马,摩肩接踵,繁荣尤胜往昔。
夫子庙前一处空地上,此刻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不下百人。
人群之中,有一老一少正在卖力表演。
只见那老者五旬上下,身形佝偻,面容枯槁,须发皆白。此刻闭目拉弦,一把看着颇为破旧的二胡,在他手中却发出珠圆玉润之声。
旁边少年十六七岁,唇红齿白,面目清奇,虽衣着简朴,但难掩蓬勃少年锐气。
此刻横笛附声,笛声清脆,如金似玉,扬转之间,与二胡之声丝丝契合,难分彼此。
少年技艺虽高,人却不太安分,不似老者那般闭目专注,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围着人群乱转。
一曲方罢,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喝彩。
少年将笛子横别在腰上,举起一个盘子,笑嘻嘻绕着人群而走。
“各位看官,吹奏半晌,还请赏个茶钱。”
围观之人见他来收钱,呼啦啦走了个精光。
少年拨拉了一下盘子里的十来个铜钱,苦着脸说道:“辛老头,看来今天又得吃白饭了。”
老者似乎早已料到如此,闭目说道:“你且去买几个肉包子吃吧,给我拿两个黄面馍馍就可以了。”
少年欢呼一声,把铜钱踹进怀里,飞也似的跑没影了。
不一会儿,便已返回。
“辛老头,刚好够买两个肉包子四个馍馍,咱两分平了吃吧,以后莫要再说我不孝顺。”
老者不置可否,接过包子和馍馍,就着水,吃了起来。
两人都吃了个半饱,便收拾东西,出了城望南山后庄村走去。
“黎歌,你今天吹错了三个音节。”
“我知道,他们这些门外汉又听不懂,不碍事的。”
“你这是什么话,为师跟你说过很多次了……”
“知道啦,声乐之道,便如统军,宫商角徵羽便似千军万马,当常怀谨小慎微之心嘛。”
“既知此理,为何还不用心,声乐之道,虽只五音十二律,但千变万化,其妙无穷……”
老者一路唠叨,直听的黎歌不胜其烦。
如此行不过五里,转过一座山脚,便看见一个小村庄隐没在绿水青山之间。
眼看自家茅屋将近,老者却突然停步不语,伸手将黎歌拦住。
黎歌正想着前日在夫子庙偷听得的戏文,关老爷千里走单骑正到精彩处,被老者伸手一挡,沉声道:“何处毛贼,敢挡某家去路。”
老者知他走神,也不生气,缓缓说道:“黎歌,且去城里李郎中处给为师抓两副治老寒腿的草药来。”
黎歌暗呼侥幸,笑嘻嘻道:“辛老头,莫要开玩笑了,半个子儿没有,问李郎中讨点砒霜倒是还有可能。”
老者还要说话,不料“咯吱”一声,茅屋却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个白衣胜雪,貌若天仙的美妇缓缓走了出来。
“咯咯,小子真是愚不可及,你师父想着法儿支你走哩,你却听不懂。”
黎歌见她长的跟画里的美人一般,估计蔡河上下所有青楼里的姑娘都得被她比下去,顿时被气的直跳脚。
“好你个辛老头,原来是约了姑娘了,想要让我死去的师娘蒙羞吗门都没有。”
老者脸一黑,怒骂道:“什么乱七八糟的,狗屁不通,赶快滚蛋,有多远滚多远。”
“没门,有钱玩姑娘,没钱吃饭吗你到底私藏了多少钱,快点交出来。”
白衣美妇咯咯娇笑道:“老倔驴的徒弟果然又蠢又笨,乃是名副其实的小倔驴。”
黎歌年少性刚,被她一骂,顿时恼羞成怒,张口道:“我还当你是辛老头约来的窑姐呢,没想到你竟是来找驴的,村东头张小富家有一头叫驴,急需配种,你倒是可以去试试。”
白衣美妇俏脸微沉,伸手在发间一捋,屈指朝他轻轻一弹。
黎歌正觉疑惑,但见老者面色凝重,挥动二胡一荡。一根乌黑的青丝已然缠在琴筒之上,琴弦铮铮铮应声而断。
黎歌被吓得一激灵,脱口道:“好婆娘,会妖术。”
白衣美妇再未理他,笑吟吟道:“老倔驴,六年未见,为何混成这般模样”
老者呵呵一笑道:“老夫能有今日,全拜你玉面狐狸阮语吟所赐,当年若不是你这妖妇极力撺掇,方帅如何会背诺称帝,致使将士离心,百姓背弃,百万大军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阮语吟咬牙切齿道:“若让我说,你才是罪魁祸首。当年我苦苦哀求于你,偏你却铁石心肠,将什么狗屁大意挂在嘴上。现在国破家亡,却来怪罪我一个妇道人家,老倔驴的本事长进不少。”
老者面色含悲,闭目沉思半晌,缓缓说道:“国已不国,君已不君,一国兴废,多少恨事,妄谈对错,有何意义你走吧,我不怪你。”
阮语吟咯咯一笑道:“老倔驴想的美,姑奶奶为了找你差点把天下翻了个遍,难道就为了找你斗嘴吗”
“不为斗嘴,所为何事裘某现在又老又糟,难道还能做得你玉面狐狸的入幕之宾吗”
“只要你将灵蟾予我,也无不可。”
“你为灵蟾而来灵蟾在方帅手中,我还以为早被你得去了。”
“老倔驴莫要诓我,我既千里寻你,自不会无的放矢,你若痛痛快快予我,我念着旧情,自不会为难你,你若还要遮遮掩掩,我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老者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灵蟾天下至宝,有德者居之,即使在我手中我也不会予你。”
“有德无德,你且问问姑奶奶手中的剑如何。”
阮语吟娇叱一声,在腰间一抹,迎风抖出一把软剑来,玉足轻点,揉身而上。但见剑花连闪,一柄软剑竟同时分刺老者左右两个肩窝。
老者左脚后撩,将黎歌一脚踢飞,手中二胡滴溜溜一转,但见木屑纷飞,露出里边一把黑黝黝的短刀来。
短刀在手,老者气势顿涨,身形好似凭空拔高两寸,挥刀往外一封。
黎歌见刀剑只相击一次,却叮叮当当之声不绝,犹如炒豆子一般,不由喃喃自语道:“原来辛老头也会妖术,却不曾教我。”
两人一触即分,阮语吟退了两步,那老者却连退五步。
“老倔驴,六年未见,为何没有丝毫长进”
老者苦笑道:“老夫心若死灰,习武何用”
“既如此,还是将灵蟾予我为妙。”
老者摇了摇头道:“阮语吟,你何等品性,老夫明白的很,若将灵蟾予你,我师徒二人只怕立时便要惨遭灭口了。”
阮语吟面色一缓,柔声说道:“裘郎,我若诚心杀你,你现在焉有命在”
老者毫不领情,漠然道:“若要得宝,便动手来拿,休要再耍花样,骗的了方帅还能骗得了我裘日新吗”
阮语吟恼羞成怒,手中软剑唰唰唰连刺三剑。
三剑来势甚急,不分先后,直指裘日新迎
第二回 陋土有幸葬先师/明月无辜话旧题
黎歌突逢巨变,心中悲痛欲绝,躺在地上默默流泪。
也不知过了多久,缓缓爬起来,走到裘日新尸体前面,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用铁锹在院子里挖了一个深坑,铺上草席,将裘日新的遗体挪进去拼好,盖上草席,掩上黄土,权当做了坟墓。又找了块木板,歪歪扭扭在上面刻下“师傅辛日丘之墓”几个字,竖在墓前。
忙活完之后,已是月明星稀。黎歌随手抽出笛子,放在嘴边,呜呜吹了起来。
笛声哀婉凄凉,如泣如诉,时如哀哀鹿鸣,时如杜鹃啼血,在夜空之中,被群山一荡,令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黎歌将此曲调反复吹了也不知道几遍,放下笛子,倒头就睡。
第二天醒来后,到井边打了一桶水,咕噜噜灌饱,又坐回裘日新墓前,低头继续吹笛。
眼看日落西山,人影一闪,阮语吟出现在跟前,一把抢过竹笛,狠狠掼在地上。
“小倔驴,莫要再吹丧了,邻居们都被你吵死了。”
黎歌哑穴已然自解,也没有再张口骂她,淡淡说道:“邻居们都被你杀死了,还会怕吵吗”
早在他吹笛之时,阮语吟担心扰来村民,泄露自己行踪,便将村子里34户,112人,不论老少,尽皆屠杀。现在被他说破,也不以为意,像是做了一件稀松平常之事一般。
“小倔驴倒是聪明,既然如此,便需表个态度,老娘可没耐心陪你玩。我且问你,老倔驴是否告诉你灵蟾所藏何处”
黎歌缓缓摇了摇头,面无表情道:“我并不识得老倔驴是谁,更没有跟他说过话。”
“却是我错了,对子骂父大大不该,我重新来问你,裘日新是否……”
不待她说完,黎歌便打断她道:“我师傅没有跟我提过什么灵蟾,我闻所未闻,你却是问错了人。”
阮语吟哪里会相信他的鬼话,咯咯一笑道:“你休要诓我,你师傅既然自裁,就是算准了这世上知道灵蟾下落的只你一人,我定然舍不得杀你。”
黎歌冷冷说道:“不知便是不知,随你怎么理解。”
阮语吟见他神情不似说谎,略有些惊疑不定,但她生平自负,不肯轻易信人,加之先入为主,认定了黎歌知道灵蟾下落,当下冷冷笑道:“说与不说,由得了你吗”
说着一指点在黎歌乳中穴上,黎歌但觉一股凉气入体,胸腔之中一阵绞痛,仿佛被人把心脏抓在手里,肆意搓揉一般。只疼得他面无人色,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四肢不由自主地抽搐伸缩,眼中尽是癫狂之色。
但黎歌性子倔强,只用猩红的双眼瞪着阮语吟,口中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半柱香之后,疼痛缓缓散去,黎歌如同一摊烂泥般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此乃我雪山派冰魄神针,种在你心脏之中,每逢日落,阳尽阴生之时,必然发作,一日疼似一日,直至搅碎心脉,活活疼死为止。此针除我雪山派弟子无人能解。”
黎歌缓缓爬起来道:“没有便是没有,即使你把小爷我一刀杀了也没有。”
阮语吟见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微笑道:“一刀杀了你岂不便宜你若执迷不悟,我便将老倔驴的尸体起出,剁成肉酱,你信也不信”
黎歌知她所言不虚,叹口气道:“恶婆娘恁般狠毒。”
阮语吟笑而不言,神情颇为得意。
黎歌略一思量,点头说道:“好吧,只要你能给辛老头守墓一日,我便告诉你。”
阮语吟见他所提条件竟如此简单,哪里还用犹豫,忙不迭点头答应下来。
黎歌冷哼一声,不再理她,拾起笛子呜呜吹了起来。
笛声哀婉传神,时如喃喃细语,时如凄凄鬼叫。
阮语吟经笛声一引,看着黄昏中裘日新孤零零的坟墓,过往种种历历在目,仿似发生在昨日一般。
“小倔驴,你能安静一会儿吗我给你讲一讲你师傅的事儿吧。”
笛声悠然而止,黎歌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阮语吟叹口气,望着天边似被火烧了一般的红霞,缓缓说道:
“自赵佶继位以来,不思北抗强敌,却在蔡京等人的教唆下,骄奢淫逸,极度挥霍。为网罗天下奇珍异宝,成立“苏杭应奉局”,专从民间索求奇珍异石,强役民力,以水路运往京师。为方便船只运行,开山拆桥不在话下,甚至凿毁城郭也是常有之事。江南百姓深受花石纲之流毒,妻离子散,荒废生产,苦不堪言。
方腊,原叫方十三,本是睦洲青溪一家漆园的雇工,被应奉局强征服役,不堪受辱,便杀了官差,逃入深山。三月后潜回睦洲帮源峒,杀了县令,起义造反。
如此,却引出一位了不得的英雄人物来,便是你的死鬼师傅裘日新。”
黎歌怒声道:“你何必再侮辱一个已死之人。”
阮语吟不以为意道:“死都死了,侮辱一下又有何妨,你要听就听,不听拉倒,不许再多嘴。”
黎歌急着想要知道师傅生平,便不再说话,低头等她讲述。
“你师傅裘日新本是剡县一位极富盛名的乐师,又粗通武艺,远近闻名。
他听说方腊造反,便登门造访。一番长谈下来,方腊对他颇为仰慕,便与他结成异姓兄弟。
裘日新智计过人,武艺也算了得。方腊得他相助,如虎添翼。先是借助摩尼教‘二宗’、‘三际’之说大肆吸收信徒,又说服朱言、吴邦、陈十四、陆行儿等青年俊杰来投,再设计折服霍成富、陈箍桶、吕师囊等各地匪首。忽忽数月光景,连下六州五十二县,风头一时无两。
大宋朝野上下一片震动,童贯帅五十万大军,兵分几路,星夜南下……”
“你说的这些我不感兴趣,单说说我师傅吧。”
阮语吟被他打断,却没生气,望着夜空怔怔发呆,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笑容。
“那年我才28岁,因师傅处事不公,一气之下离开大雪山,到中原来解解闷气。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