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归燕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风光霁月
金妈妈便道:“人已经带到了,姑娘只管使唤便是,若有吩咐随时都可以来找奴婢。”
“有劳金妈妈了。”
金妈妈便行礼退下。
秦宜宁微微皱了眉。
她初来乍到,又没有银子傍身可以打赏,其实金妈妈但凡对她多一点善意,以她在府中的地位,随口吩咐这些人做事就比她说话要管用的多。
可是金妈妈对她只随意敷衍,又不肯多吩咐这些人一句话。金妈妈是大夫人的人,她的意思便是大夫人的意思。
看来她的生母对她真的不喜欢。
秦宜宁吸了口气,看向面前立着的八个人。
她自小受苦,哪里使唤过人做事这时真有些无从下手。
见她不说话,八人都不免面面相觑。
片刻后,秦宜宁才望着依旧落着锁的正屋和厢房,缓缓的道:“我的处境,想必你们都清楚。安排了你们到我这里来,也着实是委屈了你们。我虽命苦,无缘长在父母身边,可到底是我爹的亲生女儿,你们只要做好本分,咱们一同将日子过下去便是了。”
一番话,包涵了多重意思。已是秦宜宁能想出最恰当的话了。她只想相安无事的过日子罢了。
“是。”众人齐齐行礼,就不免多看了秦宜宁几眼。
都说这位姑娘容貌酷似秦丞相,如今一瞧,可不正是么!虽然她是在乡野长大,还在山上做过野人的。可她身上那个威势可做不得假,叫人瞧着无端端的就不敢逾越。
众人带了轻慢之心的便收敛了一些,觉得自己倒霉命苦的也暂且压下了心思。
秦宜宁吩咐了众人去将屋子都打理干净。
正房三间,作为秦宜宁起居待客之处,东厢一间安排给祝妈妈独居,一间安排给两名二等丫鬟同住,西厢一间给两名三等丫鬟同住,小丫头子则都住在倒座,紧挨着小厨房。
这厢刚刚打扫完毕,那厢金妈妈就又带着人来,搬来了一应的被褥帐幔、器皿摆设、文房四宝、衣裳鞋袜以及胭脂水粉来,还将二两银子交给了秦宜宁。
“姑娘,这是这个月的月钱,府里的规矩,姑娘们的分例都是二两。另外三餐要去大厨房抬食盒过来,还要晨昏定省……”金妈妈说着又觉得有些不耐烦,转而道:“往后姑娘住的长了就都明白了。”
“劳烦金妈妈了。稍后我就去给大夫人请安。”秦宜宁微笑。
金妈妈笑了下,也并未多说什么就风风火火的走了。
整理了足一个时辰,屋内总算焕然一新。
房间之中的家私摆设是早就有的,只不过换上了浅绿色的坐褥和椅搭,拔步床上换了淡绿的帐子,还挂了个精巧的香球。被褥铺设的也厚实,祝妈妈正抱着个汤婆子塞进被子里烘热。
余香和瑞兰两个在整理她的妆奁和衣柜,将一些瓶瓶罐罐的放好,又摆好了一些花式漂亮的头面。小丫头子们则是端着木盆出去,急着清扫厢房和倒座。
往后,这里就是她的家了。
虽然有些久未住人的潮湿和萧条,但要比她住的山洞好的多了。身边这些人,虽然她不知是不是都对她心存善意,可是有人陪着说说话,也比她自己在山上和松鼠、兔子说话强得多了。
只要她肯忍耐,肯努力,日子总归是会越来越好的。
秦宜宁坐在正厅铺着柔软坐褥的圈椅上,明艳的脸庞上绽出个微笑。
“姑娘。”秋露端着茶盘到了近前,将精致的白瓷腊梅的杯子放在她手边的黑漆方桌上。
她从回府到现在还滴水未沾,又在外头冻着一个时辰,早已经冷透了,如今一杯冒着热气的茶入手,那温暖直暖进了心里。
她不禁笑着道:“多谢。”
秋露忙道:“奴婢不敢。”
听着这头的动静,整理妆奁的余香就撇了撇嘴。
瑞兰看了秋露一眼,从红木柜子里拿出一件才刚拿来的蜜合色锦缎斗篷来,微笑道:“姑娘,您先披着,可不要感冒了风寒。奴婢这就吩咐人去抬食盒。”
秋露就端着茶盘退下了。
柳芽则
第七章 巴掌
秦慧宁远远地看到了夕阳下款款走来的人,瞳孔缩了缩。
秦宜宁高挑明艳,行走时蜜合色的斗篷微微展开,露出涟漪一般的鹅黄长裙,涟漪轻漾,显得她步态十分轻盈,于柔弱之中带着一些矫健之气,她的背脊挺直,在看到秦慧宁时微微一笑,肖似秦丞相年轻时的容貌让秦慧宁见了就觉得自己输了一筹。
深吸了口气,秦慧宁告诉自己:我才是嫡女!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不过是个野人!在这大宅院中生存我驾轻就熟,秦宜宁才该紧张!
做好了心理建设,秦慧宁微笑着走向秦宜宁,主动握住她的双手屈膝行礼:“小溪妹妹,你来了。我正想着吩咐人去雪梨院请你来呢,家里头有晨昏定省的规矩。”
依旧抓着她的称呼问题不放,这人还没完了!
秦宜宁笑着还了礼:“慧宁姑娘,多谢你的好意,只是金妈妈先一步想到了告诉我昏省的规矩,这才没叫我在夫人面前出丑。不过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听到“慧宁姑娘”四字,秦慧宁的笑容便有一瞬僵硬,再听是金妈妈告诉,难免开始怀疑大夫人的态度,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旁边的蔡氏。
蔡氏立即会意的眨了下眼。
秦慧宁就挽着秦宜宁的手迈进兴宁园,婉声道:“你才刚回来,府里的一切还不甚了解,若有什么需要的尽可以来问我,我虽不才,一些最浅显的道理还是知道的。”暗讽秦宜宁最浅显的规矩都不懂。
“多谢慧宁姑娘,这些事父亲自会安排西席和教规矩的嬷嬷来说明的。”秦宜宁语速缓慢,极为和气:“不过我长在乡野,自然比不得慧宁姑娘从小生长于相府的福气。”暗指她鸠占鹊巢还得意洋洋。
二人走到廊下,望着彼此具都挂着微笑。
秦慧宁起初一直盯着秦宜宁的眼睛,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秦宜宁肖似其父的缘故,她的眼神有洞若一切的了然,还有一种属于野兽的尖锐寒冷,让秦慧宁不自禁躲闪,待到意识清自己做了什么,又开始生闷气。
想不到,秦宜宁的锋芒竟然丝毫不弱。
“四姑娘、慧宁姑娘来啦。”大丫鬟采橘的声音打破了僵局,屈膝行礼,将暖帘撩向一边。
秦慧宁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
那声四姑娘已经不是在称呼她了,父亲的一句话,她已经从嫡女变成养女了。
秦宜宁则将她神色看的清楚,眉头微微蹙起。
昏黄的灯光在二人脚下的地面投下了淡淡的光晕,一股热气和淡淡的瓜果香铺面而来,仿佛到了春天。
各自将披风交给婢女收好,秦宜宁忍不住好奇的眨着水濛濛的大眼睛四处打量。她原本觉得自己住的地方已经很好,现在到了兴宁园才知道什么叫做华丽。
至少此处的温暖她那里是没有的。
绕过插屏到了偏厅,秦慧宁娇声笑道:“母亲。您用过晚膳了不曾”屈膝行了个礼,就快步上前侧坐在孙氏身旁,示威似的看着秦宜宁。
秦宜宁规矩的行了礼,称呼了一声:“夫人。”有些羡慕秦慧宁能够与孙氏那般亲近。
孙氏拍了拍秦慧宁的手,眼神复杂的望着秦宜宁,冷淡的道:“你也坐下吧。吃了晚饭没有”
采橘立即端上了绣墩,摆在了孙氏对面五步远。
秦宜宁侧身坐下,看了看秦慧宁所坐的位置和与孙氏紧握的手,眼神渐冷,礼貌又规矩的垂眸道:“回夫人,已经吃过了。”
孙氏“哦”了一声,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气氛有些僵硬。
秦慧宁似是明白生母的窘迫,笑着道:“小溪在雪梨院住的还惯吗还缺少什么不曾”
孙氏立即道:“是啊,缺什么就跟下人说,叫他们去预备。”赞许的点了下秦慧宁的鼻尖儿。
那亲昵之状,让秦宜宁更加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事实上,在孙氏怀疑她是外室女时,她就已经是外人了吧
将期待和失望都深深的埋在心里,秦宜宁自嘲的弯起嘴角,颊边现出两个小梨涡,“是,多谢夫人关怀。”
孙氏看着秦宜宁,目光略微柔和。
一个与秦槐远那般相似的女孩,性子又不讨厌,真是让人无法生出反感,只是她心里还存了疑惑,不却定她到底是不是外室养的。
眼看着孙氏的态度软化,秦慧宁心中不安,明知故问的撒娇道:“母亲,父亲在何处今日回来吗”
孙氏闻言,面色就黑了一半。
秦槐远有四房妾室,今日轮到花姨娘,才刚秦槐远命人来说今日不回来。
想到他们夫妻才因为面前这蹄子争吵过,晚上想要缓和关系也不得见面,孙氏不免生气,看着秦宜宁的眼神多了几分如何都藏不住的厌恶,忍不住就蹦出了尖酸的话来。
“老爷疼你,已经命人去宫里请了教养规矩礼仪的嬷嬷,明日一早就来,还给你花重金请了位西席。这可是原来慧姐儿他们都没有的优待。”孙氏越说,心里越酸,还没确定的事已经被她自己说服自己信了八成,觉得秦槐远对秦宜宁这么好,是因为对那外室好,说话声音不免拔高了。
“我不管你娘现在何处,你既到了相府,就要守我们相府的规矩,吩咐你学习,你便仔细学起来,不要想着偷懒或者推三阻四。咱们这样的人家,将来露面的机会还多着,你若是在外头出了丑,丢了咱们相府的脸面,仔细我掀了你的皮!”
听到孙氏训斥,秦
第八章 反击
孙氏想不到秦槐远会突然回来,也不知自己的话被他听去多少,略感心虚,脱口便问:“您怎么回来了今儿不是轮到花姨娘了吗”
秦槐远眉头拧的更紧了,愚蠢妇人,在女儿面前什么话都能说!
“你们二人先出去,为父有话与你们母亲说。金妈,拿最好的药膏给四小姐,若是明日脸肿起来成什么样子!”
金妈妈诺诺应“是”,人却不动弹,十分担忧的看了孙氏一眼。
她是孙氏的奶嬷嬷,自然知道孙氏是个什么脾气,生怕她在秦槐远面前再说出不该说的话来,想留下规劝几句,但因秦槐远才刚吩咐她去拿药,又不好不走。
秦槐远看出金妈妈的犹豫,冷笑道:“怎么,金妈妈莫非只在乎你家夫人的吩咐,本官说的话全当做耳旁风了还是你怕本官会欺负了你家夫人”
毕竟是多年在朝为官之人,周身威压和气魄又岂是金妈妈这等仆婢能够承受的。
金妈妈唬的双腿打颤,连声告罪,“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给四姑娘搽药。”灰头土脸的随着两位小姐退出门外,仔细的为主子关上房门。
毫无意外的,孙氏尖锐的嗓音薄薄的格扇门根本拦不住,无法抗拒的传入耳中。
“秦蒙,你这是回房里来跟我逞威风来了!有本事你外头威风去,跟女人吹胡子瞪眼算什么能耐……”
金妈妈被夫人这般吵闹法唬的头大,一抬眼,看到秦宜宁和秦慧宁竟都站在廊下,慌忙上前拉着二人的手臂,压低声音道:“姑娘可别在这里!”
想起秦槐远的吩咐,又看秦慧宁担忧的脸色,金嬷嬷想了想,直接将二人带到正屋隔壁作为茶水间的耳房,低声道:“姑娘稍坐片刻,奴婢这就给四姑娘取药来。”
秦宜宁点了点头,这一次没有再道谢。
脸上被生母扇的那一巴掌火辣辣的痛,让她认清了现实。
她回府还不到六个时辰,吃了多少排场和挤兑
老太君轻蔑她,生母不认她,其余人见风使舵观望风向,就连丫鬟都敢明目张胆偷她的东西,在她发现后还克扣她的炭火,这位鸠占鹊巢的养女更是几次三番的挑拨是非。
这些人分明是看准了她在秦府无依无靠,捏了她这个软柿子!
她是宁肯站着死也不肯跪着生的性子。与冷漠的世道对抗尚且能坚韧的活下来,又怎会轻易服输
秦宜宁不缺捕猎的耐性,更不缺与野狼对峙的勇气!
她对亲情抱有希望,不代表会无限忍让!
素手轻抚脸颊,指尖仿若自虐一般捏了捏红肿之处,唇畔却绽出个充满冷意的笑容。
金妈妈心烦意乱,并未在意这些细节。
可秦慧宁却将秦宜宁那仿若猛兽盯准猎物一般嗜虐的笑容看在眼里,心中竟有些发慌。
刚想说些什么,隔壁秦槐远和孙氏的争吵声就隐隐约约的传入了耳中。
秦丞相的声音低沉,语句简短。
孙氏的声音尖锐,怨声不断。
起初听的并不多真切,到了后来孙氏改为咆哮,就是她们二人不想去窥听都难:
“……就连慧姐儿一个女孩子都能看得出,你这个做夫君的还想来蒙骗我!我当年怎么就瞎了眼嫁给你!若不是有我父亲帮衬,你能平步青云吗!你今天能做丞相,不知感恩我们定国公府,不知对我好一些,还敢拿个外室女来蒙骗我!”
“住口!”秦蒙的声音暴怒:“愚蠢妒妇,我懒得理会你!”
“咣当”一声,是隔壁正房的格扇门被踹开的声音。
与此同时,二人听到孙氏崩溃的尖叫。
秦宜宁和秦慧宁快步走出耳房,正看到秦槐远在夜色下显得极为冷淡的背影气冲冲走远。
孙氏歇斯底里的哭嚎刺向耳膜:“我为何这般命苦!”
二人回头,就见孙氏坐在门槛上,抱着门框涕泗滂沱,几乎晕厥。
“您起来吧,地上凉。”秦宜宁蹙眉去搀扶。
可她伸出的手却被秦慧宁半路挥开。
秦慧宁挤开了秦宜宁,拉着孙氏起身,哽咽着道;“小溪妹妹闹的我们家鸡犬不宁还不够,现在还要来戳母亲的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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