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归燕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风光霁月
一句“长者”点醒了钟大掌柜。
年纪上他们都能够做爷孙了,何况又是主仆,也没谁可以诟病的。
钟大掌柜便放开了,正色道:“宫里的事我已命人打听了。的确是说尊府上大夫人与皇后娘娘正面冲突,被皇后娘娘一怒之下赐死,这会子人还没有行刑,应该是关在了某处。要等皇上的意思才成。”
秦宜宁拧眉道:“果真确有此事”
“东家是对此事有所怀疑”
“起初的确是怀疑的,皇上即便再糊涂,也是要面子的,我父亲才刚为他和谈成功归来,他怎能转眼就杀功臣的妻子”
钟大掌柜摇了摇头,低声道:“咱们皇上行事素来无法以常人作风来推断。”
为了自保,皇上脸都不要了,残害忠良的事做的难道还少
秦宜宁眉头都快拧出疙瘩,焦急的道:“钟大掌柜,咱们有没有法子能救我母亲一命宫里是否有人脉”
“东家只管吩咐,但凡有能力去办的,老朽不会推辞。况且昭韵司的人脉本就是东家的人脉。”钟大掌柜说到此处笑了起来,“来之前,听说了宫里的事,我便猜到东家不会袖手旁观,必然要想法子营救夫人的。是以已经安排人去买通守门的侍卫,到时候咱们弄身内监的衣裳,想法子进去将大夫人偷出来。”
秦宜宁看着钟大掌柜带有皱纹却笑得十分慈爱诚恳的脸,鼻子发酸,眼泪险些流下来。
钟大掌柜是外人,尚且能因为她当初的举手之劳而不顾自身安危的为她想办法
老太君与母亲相处了近三十年,竟还如此冷心冷情。
那府里的冰冷,已经超出了秦宜宁的想象。而有了对比,才越发能看得出到底谁亲谁疏,谁靠得住。
马车狭窄,可秦宜宁依旧给钟大掌柜行礼:“大恩不言谢。”
“东家切不可如此!”钟大掌柜连忙搀扶,道:“当初若不是东家,这会子我们一家怕早已经被清流那些人报复,折腾到家破人亡了,说不定老朽坟头草都长出一尺高了,哪里还能坐在这里与您说话有恩不报,不是老朽作风,东家往后再不要与我如此客气。”
秦宜宁用袖口沾了沾眼角的泪,道:“好,往后我不多提。”
“东家救了人又做何打算”
“宫里若丢了人,必定会彻查,我只能安排我母亲逃走。至于我,却是不能走的。到时候少不得是一场分离。”秦宜宁有些低落,但转眼就打起精神来,“不过无论如何,只要有命在,就还有见面的日子。”
钟大掌柜闻言点头,对秦宜宁危难之际不离不弃,又坚韧不拔的心性十分佩服。
说话之间,马车已到了昭韵司旗下距离皇宫最近的“归林楼”。
这个时辰,归林楼中还有许多的食客,秦宜宁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就先去了后院暂且等消息。
谁知不多时钟大掌柜竟面色严肃的带回个更加令人绝望的消息。
“东家,咱们的人刚打探到,说是您离开秦府不久,宫里的人就又去传话,大夫人的事闹大了,从毒酒赐死,改为明日午时午门外枭首示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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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岳母
这一夜注定无眠。 秦宜宁闭上眼便能看到孙氏身首异处、满地鲜血,头颅被放入木笼高悬于杆头的惨状,那刺鼻的血腥气仿佛就在鼻端,她如何还能安睡
秦宜宁盯着浅蓝的素纱帐子出神,帐外一盏烛火映在帐上,形成朦胧的“十”字光晕。
大风将窗棂吹的颤巍作响,烛光也跟着明明灭灭,好像听得到女子的哭声。
秦宜宁心头一惊,撩帐起身,呆立在脚踏之上,哭声又消失了。
满室陌生的摆设,阴影处漆黑一片,似藏了只猛兽,随时都能扑来将她吞食入腹。
秦宜宁揉着发疼的额头,疲惫的坐回床沿,将头抵着床柱闭上眼。
“吱嘎”一声,冰糖端着一盏灯推门进来,担忧的道:“姑娘怎么没睡”
“什么时辰了”
“已是寅正了。”冰糖将灯放在桌上,屋内立即明亮了起来,藏在黑暗中的猛兽也都被光亮驱逐的无影无踪。
“姑娘必定是焦心的一夜没睡吧”
“发生这样大的事,我如何睡的着。”
冰糖三指搭在秦宜宁寸关尺上,诊过双手脉象后道:“姑娘身子上并无大碍,回头我给姑娘预备一些清火的小菜,再多喝一些水,两天就没事了,只是姑娘今日是否腹痛”
秦宜宁点头:“的确是腹痛,手脚也冷的厉害。”
“姑娘从前受过寒,如今初潮将至,自然会腹痛,不过姑娘别担心,往后我来帮姑娘调理身子,不出一年从前落下的寒症便可解了。姑娘身体底子好,定不会影响生养的。”
秦宜宁闻言赧然:“说的什么话。”
冰糖见秦宜宁终于眉头舒展,故意打趣道:“天道人伦,自然礼法罢了,又不是什么坏话。咱们学医的人看透了这些,可不是那些假道学。”
“就你贫嘴。”秦宜宁都快忘了冰糖其实是与她同龄的女孩了。
“姑娘先躺一会儿吧,奴婢去去就来。”
“有劳你了。”秦宜宁感激的笑了。
原本这些事都是该母亲来告诉她,而她却是在詹嬷嬷和金妈妈那里听过一些,如今又是冰糖在照顾她。
她很庆幸这时身边还能有冰糖和松兰陪伴,若只有她自己,她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不多时松兰和冰糖便一同回来了,服侍秦宜宁更衣盥洗,整理妥当,又端来温热的粳米粥和几样小菜服侍她用了。
腹中有了温热的粥水,秦宜宁觉得好受了一些,脸色也不再如霜雪一样白。
“东家可起身了吗”
门外传来钟大掌柜的声音。
秦宜宁忙快步去开门。
“钟大掌柜。事情办的怎么样”
钟大掌柜进了门,看起来也是一夜没睡的憔悴,但是面上却有笑容:“东家,幸不辱命,已经雇佣到了四个好手,答应咱们必定将人救出来,我许了他们事成之后每人五千两银子的酬劳。”
“如此甚好,有劳钟大掌柜了。”秦宜宁悬了一夜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她一夜辗转,怕的是再多的银子也买不来人手。
如今有了人手,她又开始担心行动失败。
松兰察言观色,扶着秦宜宁坐下道:“姑娘别担忧,咱们出其不意,夫人定然会逢凶化吉的,这会子时辰尚早,您该安排的也已经安排了,能尽力的也都尽了,您先进屋去歇息片刻,养足了精神才能应付午时的事啊。”
道理秦宜宁都懂,只是做起来难。
冰糖见秦宜宁这样,不免想到了当初的自己,鼻子就有些发酸。可惜这个时候,他们做奴婢的也只能尽力照顾好秦宜宁,其他竟是什么都做不到。
秦宜宁就这般枯坐到了巳时初刻,着实已是等不及了,便吩咐了钟大掌柜进来。
“劳烦钟大掌柜给我预备车马,就按着我平日用的那般就行。”
“东家今日还打算去法场”
“成与不成,我都要亲眼看着结果。若成了,我便回府去,继续不动声色的做我的秦家小姐,若不成……”秦宜宁声音哽了哽,才强作镇定的道:“若不成,我也回去继续做我的太师嫡女。”只是后面要做什么,谁也都拦不住她了。
钟大掌柜闻言叹息着点了点头。
事发突然,秦宜宁能在最快的时间做好部署,想好对策,还能稳住自己不冲动行事,不因担忧和怨恨就牵扯上整个秦家。与秦宜宁的做法相比,孙氏此番无端惹来的灾祸,就显得更加愚蠢。
钟大掌柜心里腹诽着,面上却不好当面去评价东家的母亲,就按着吩咐去做事。
秦宜宁穿戴整齐,忍着小腹的坠痛苍白着脸上了马车,一路往午门而去。
秦太师才刚和谈成功,还大燕百姓太平日子,皇帝却眨眼就杀功臣的嫡妻,这消息早已传遍京都,许多百姓都早早的去为太师夫人鸣冤。
只是圣旨赐死,且太师夫人还辱骂了皇帝,“有不臣之心”的大帽子扣着,谁敢轻纵
是以民众的请愿和百姓的求情此时一概无用。
午时降至时,一身雪白中衣,头发散乱,被五花大绑并以破布堵着嘴的孙氏就被侩子手推了过来。
见人来了,围观的百姓一片哗然,有人推搡着往前拥。
若不是有五城兵马司和刑部的人早就安排妥当,围成了一圈阻拦着,人怕都要冲到里头去。
秦宜宁带着冰糖和松兰,就站在人群最前头。
一看到孙氏那张脏污的脸。
秦宜宁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大叫了一声:“母亲!”
少女的嗓音清脆,加之真情悲切,凭空便传出很远去。
老百姓发现自己身旁的竟是秦太师的嫡女,就都有意往一旁让了让,似是怕拥挤到她。
而四周之人早已将秦宜宁的容貌看的清楚。
此时所有人心中无不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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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气昏
逄枭嗓音低沉悦耳,并未见他用力叫嚷,可声音却依旧凭空传出很远。 他最后一个“嗯”字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唬的在场之人噤若寒蝉。
方才还人声躁动的午门外此时安静非常,只听得到旌旗被风吹的猎猎作响的声音。
百姓们畏惧的往后退去,空出很大一块地方。
秦宜宁身旁那几名汉子像是完成保护任务一般隐没在人群中。
带着两个婢女的娇俏姑娘站在一群老百姓前头,就显得鹤立鸡群。
逄枭先是看了秦宜宁一眼,冲着她挑眉一笑,随即再度看向监斩官。
监斩官已带着部下快步到了近前,声音干涩而沙哑的问:“你是大周忠顺亲王”
话音方落,逄枭便一马鞭抽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鞭梢正撩在监斩官的肩头,将他抽的“哎呀”一声痛呼。
“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与本王说话叫你们皇帝来!”
逄枭翻身下马,随手将大弓和马鞭往后一丢,虎子连忙接住了。
监斩官捂着淌血的肩头,疼的直吸气,忙叫人去回话。
逄枭则是大步流星走向秦宜宁。
百姓们见他如此嚣张,都敢怒不敢言,看逄枭的眼神皆带着隐忍的愤怒。
就算他们大燕的皇帝是昏君,也轮不到大周人欺负到他们的地盘上来啊!
逄枭却仿佛很是享受这种目光,挑眉看了那监斩官一眼。
监斩官吓得再度后退,慌乱的摔倒在地,狼狈的叫人不忍直视。
逄枭愉快的朗笑出声。
老百姓们也觉得自己国家的官员太怂,低声议论起来。
逄枭走到秦宜宁跟前,将肩上的黑貂绒毛领子披风摘下披在秦宜宁肩头。
“看你冷的,吓坏了吧”声音含笑,眼神关切。
“不敢劳王爷挂心。”秦宜宁抬手就要将披风取下,却被他大手按住了。
“你才回来几天,就憔悴成这样儿了看来当初就不该放你回来。”好个尉迟老狗,老子的女人也敢欺负!老子都舍不得动一指头的人,回了京都没几天,就被欺负成这样儿了!
秦宜宁拧眉抬眸,对上他尚未褪去野性和杀意的眼神,不免唬的身上一抖,连忙挣脱他的手掌,后退了两步,将带有他气息的温暖披风摘下来丢给他。
“小女子不记得几时与王爷这般相熟过。忠顺亲王还请自重!”
连续两次被她拒绝,逄枭面色便冷了下来。
他快马加鞭的赶来,就是怕她受欺负,她可倒好,对他这般冷言冷语,好脸都不给一个,她把他当成什么了!
剑眉紧蹙,眼神含冰,逄枭强压脾气瞪着秦宜宁,怒气几乎要爆发而出。
秦宜宁被他看的浑身发紧,就如被野狼盯上一般,她毫不怀疑逄枭随时都能一把拗断她的脖子。
可这个时候她不能示弱。
她虽感激逄枭几次三番相救,却也气恼他胡说八道轻薄于她,还将她攀扯上了他的关系。
皇帝多疑,若是给秦槐远扣上个叛国的帽子,秦家怕就要步孙家的后尘了。
她又怎么敢表现出心甘情愿
何况他们之间,本来也是逄枭一直霸道的强取豪夺!
她抿着唇,毫不退缩的瞪着他,就像在瞪一个冒犯了自己的登徒子。
逄枭一看她瘦的巴掌大的小脸,还有明明很虚弱还偏要梗着脖子跟自己叫板的模样,就什么脾气都没了。
他再度上前,沉着脸将披风围在秦宜宁身上,大手在领口打了个蝴蝶结,咬牙切齿的道:“再敢不识好歹,本王就立即把你抢回去!”
他的声音不大,却也叫周围之人都听的真真切切。
何况他一身绚紫色蟒袍在阳光下鲜艳夺目,俊朗的面容压抑着愤怒,微躬高大的身材屈就她的身高,那双拿着兵刃取人性命的大手,如今竟在帮个小女子系披风。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封诰
皇帝紧张的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堆笑道:“忠顺亲王说的哪里的话。 和谈是燕、周两国都期待的大好事,朕哪里会有什么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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