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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浪形骸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失落之节操君
    秽留道:“不,我一个人去见大帝,你留在这儿等我。”

    黄羊儿望向两侧,侍卫僵硬地站着,应当是格外健壮的刑僵,一个个儿虎背熊腰。她权衡再三,不敢贸然去见拜登,点头道:“也好。”又低声道:“如果出事,你我总在一起。”

    秽留跟随拜登已久,知道他手段果决,一旦觉得臣下可疑或无用,立时便会下手铲除。秽留自己虽一直备受恩惠,可实不知自己这一回下场会怎样。他统军出征,结果全军覆没,又在敌国逗留了数月,方才返回,更何况他替狂蜂军打仗之事,想必瞒不过拜登的耳目。

    他笑了笑,在黄羊儿脸颊上一吻,踏上了阶梯。

    石阶共有百层,转眼他已在御书房中,微弱的烛火,古老的书橱,冰冷的地板,死寂的黑暗,拜登手捧一本厚册,正在翻阅,他见到秽留,面无表情,将那书册放到了面前的桌上。

    秽留跪地磕头道:“大帝,罪臣秽留回来向你请罪了。”

    拜登笑了一声,道:“罪臣你何罪之有”

    秽留听不出他语气中的喜怒,他天生不擅长揣摩圣意,只喜欢带兵打仗、习练武功,或是游逛花街、四处留情。他大声道:“罪臣吃了败仗,未能令大帝满意,更丢了大帝颜面!”

    拜登道:“还有呢”

    秽留汗如雨下,吞了吞口水,又道:“罪臣沦落于万夜国,却助敌队出战,未得大帝准许,擅作主张,久留不归,实是有些....那个欺君之罪。”

    拜登道:“听说你还娶了个媳妇儿”

    秽留颤声道:“是。”

    拜登道:“她人呢为何不带她来见我”

    秽留咬咬牙,道:“她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女子,生怕见了大帝,失了礼数,冒犯了....”

    拜登道:“她也算是我的儿媳,什么礼数又怎会冒犯”拍了拍手,道:“传黄羊儿来见我!”

    空中飘落一怨灵,飞出了书房,飘向石梯下方。

    拜登又道:“你起来吧,来看看此书。”

    秽留走到书桌旁,拾起那书,看了几页,觉得是一本族谱,谱中人物大多姓拜,他茫然不解,道:“大帝,这....这族谱是什么”

    拜登指了指自己,道:“凡间的龙国有一大宗,姓拜,乃是龙国最为古老的家族。你往后翻,找到拜登那一页。”

    要秽留翻书阅卷,可比要他杀敌伤人更吃力百倍,尤其灯光又暗,字迹又小,且密密麻麻地罗列各人事迹,在他眼中,书上笔墨乱作一团,好似黑鱼遨游,蝌蚪转动,多看一会儿,当真眼花缭乱。他咬咬牙,一页一页去翻,神色凶悍,好似正与谢无伤比拼内力一般。

    拜登哈哈大笑,道:“你这孩儿,当真不学无术!”

    秽留一慌,随手翻至某页,恰好见拜登两字,其后写道:“拜登,字无垢,太阳朝镇龙公爵,封于金刚狮城,拜魏庄之长子,飞升为灵阳真仙,法力无穷,官拜太子太师、东方兵马大元帅....”下方又写道:“拜鹰,字天兆,太阳朝除魔将,拜魏庄之次子,拜登之弟,因其恩德功绩,感天动地,飞升为天庭仙神.....”

    秽留喜道:“找到了,上头说的是....是大帝您的过往功业,这可当真了不起。”

    拜登叹道:“我虽并非昔日那拜登转世,但我这躯壳之中,总不免留有些残留的记忆。尤其是髓行将灵阳仙拜登的残魂刺入我体内,更令我多想起了些。”

    秽留道:“大帝,您从哪儿找到这本族谱的这可真是件大好事..对么”

    拜登道:“我来源于主人,但却觉得自身无本无源,心下空虚,一直深感迷茫,得了此书,总算了却了一桩心愿。你再往下看去。”

    秽留识字有限,硬着头皮往下读,赫然见到“拜留,字无秽,拜登之子,太阳朝曹工地侯爵,飞升为神龙骑,因其貌极像其父......”他咧嘴一笑,道:“这拜留的名儿倒与我挺像。”

    拜登皱眉道:“你不长脑子么那拜留便是你的前世!”

    秽留“啊”地一声,终于想明白了,道:“我....我的前世正是大帝,不,不,是那位拜登大仙的儿子”

    拜登笑道:“正是,我一直觉得你身上颇有可亲之处,原来竟是因此。我收你为义子,可见早有先见之明。”

    秽留欣喜若狂,忙又磕头道:“罪臣也一直对大帝敬仰无比,不料有这层渊源。”

    拜登说道:“以我的修为身份,本不该有这等俗情杂念,但想到世间缘法奇妙,仍不免感慨,从今以后,你不必叫我什么大帝,也不必自称是臣下。”

    秽留奇道:“那该如何称呼大帝莫不叫圣上皇上”

    一旁扑哧一声,听得女子娇笑。秽留一瞧,见黄羊儿站在近处,原来她早就到了,只不过秽留专心读书,竟一直并未察觉。

    拜登笑道:“听说羊儿在狂蜂军中担当参谋,聪明伶俐,足智多谋,与你这蠢货成了婚,你怎地没学的聪明点儿”

     




二 忠义难两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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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秽留、黄羊儿魂不附体地退下,到了殿外,两人坐上马车,行往住处。秽留神色愁苦,接连叹气。

    黄羊儿道:“夫君,你打算怎么做”

    秽留道:“唉,利歌对我有救命之恩,一边是忠,一边是义,我....我该如何抉择”

    黄羊儿紧皱眉头,道:“救命之恩你可是在说笑救你的人是魏风,可不是什么利歌!”

    秽留道:“若不是他,我早死于夜尸妖之毒了。”

    黄羊儿轻按他肩膀,脑袋靠在他肩上,道:“好啦,好啦,莫纠结于过去之事。你想想眼下吧,父皇说你前世忠孝两全,自是不满你先前言行了。难得他对你我这般好,咱们岂能辜负他一片心意”

    秽留道:“可是....”

    黄羊儿道:“可是什么你若想着对我的爱,对狮国的忠,对父皇的孝,那便不会将那小小恩义放在心里。难道你真想惹恼了父皇我虽愿陪你一块儿死,可不想死的平白无故,不明不白。”

    秽留咬牙道:“咱们逃吧,逃离狮子城,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

    黄羊儿“哈”地一笑,眉宇间却全无笑意,她道:“逃舍弃这唾手而得的荣华富贵、幸福美满舍弃父皇对你的慈爱器重,给你的权势地位好啊,好啊,我自然愿跟你一起过苦日子,若逃亡途中,我一不小心受伤而死,化作鬼魂,也会时时伴在你左右啦。”

    秽留喊道:“这怎么成那该怎么办”

    黄羊儿对车夫喊道:“劳驾停车,折回黑手堡!”又对秽留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索性用计擒住这利歌,一举灭了万夜国。它国内高手皆亡,已不足为惧。”

    秽留奇道:“万夜国是你的故乡,扶贺是你姐妹,你当真忍得下心”

    黄羊儿叹道:“我已嫁给了你,就是狮子国的人了,因对你的爱意,世上任何事物,我都舍得抛下。”

    秽留内心交战,苦思冥想,纠结万分,终于在马车临近黑手堡的刹那,他下定决心:“我既然成了亲,又认祖归宗,自当处处为狮国着想。利歌兄弟,迫不得已,对不住了,还请见谅。”想到此处,心中大石落地,对黄羊儿道:“我全听你的。”

    黄羊儿浅浅一笑,附耳说出计策:该当如此如此。两人又前往御书房中,拜登仍在阅书,见两人归来,神色冷淡,道:“秽留,你想通了么”

    黄羊儿道:“夫君他想出一计,或能够擒住利歌。”

    拜登脸色缓和,大笑道:“他想出一计这可真是惊天动地的稀奇事了。”

    黄羊儿道:“夫君说:先前在万夜国京城,与利歌分离之时。我曾答应利歌,设法释放辛、澎二人。我察言观色,知那利歌有意亲自营救,不久之后,他必会来金刚狮子城中。他对我甚是信任,必会向我打探消息,我布下陷阱,可将他就此擒住。”

    拜登叹道:“利歌绝顶聪明,我这孩儿有些傻头傻脑,两人一照面,他没几句话就会露出破绽。”

    秽留急道:“父皇放心,我会与黄羊儿习练一番,直至完美无缺。”

    拜登摇头道:“他若见你稳重沉着,反而会起疑,不,你平时如何说话,那时也如何说话。”

    秽留、黄羊儿皆不知利歌已恢复了血盲大半神功,比之千年奇才的叶无归已不遑多让。秽留道:“等利歌来我家中,我立即出手,再布下天罗地网,令他插翅难飞。”

    黄羊儿道:“我还知道一门无色无味的奇毒,哪怕他功力胜过我夫君一筹,也会被此毒药所困,届时若要取胜,易如反掌。”

    拜登想了想,笑道:“你只需骗他出面,随后派人知会我一声,我亲自拿他,才是万全之策。”他深知钟鸣法王与利歌渊源极深,此人武功深湛,令拜登也颇为忌惮,虽全然受自己掌控,对自己无可违抗,可还是莫让他知情为妙。

    秽留知拜登对自己功夫极为自负,不敢扰他兴致,连声答应下来,但蓦然又道:“父皇,擒住利歌之后,能否....能否饶他一命只将他与辛瑞、澎鱼龙关押在一起”

    黄羊儿心底一寒,暗骂:“这....这白痴哥哥!在想什么呢”

    岂料拜登点头道:“孩儿义气深重,我自当成全。再说此事若成,你小两口居功至伟,我自然无事不允。”

    秽留、黄羊儿面露喜色,携手起身,正欲告退,拜登又道:“对了,咱们狮国东面有一片富饶的林地,叫做乌鱼林,里头多有魂铁、黑铁矿藏,你若喜欢,我便封你为乌鱼王,管辖那两千里地界,你觉得怎样”

    秽留惊呼一声,欣喜若狂,道:“多谢....多谢父皇,孩儿必不惜性命,誓死为爹爹效忠!”那乌鱼林中一小村庄是他出生的故乡,他少有大志,常常站在山丘之上,指着那茂密丛林,对儿时玩伴说道:“我若发达了,便来此为王!你们都会得我的好处。”今日终于得偿所愿,更喜的是自己受拜登器重,这可是他从小到大最为崇拜之人,一时之间,竟激动的想哭。

    他与黄羊儿再度告退,回到府上,黄羊儿替他出谋划策,一点点定夺行事细节,确保并无遗漏,万无一失。

    ......

    金刚狮子城的城墙对利歌形同虚设,因为他是遗愿迷宫的主人,无论它是在阴间还是在阳世,利歌都能来去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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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心远地自偏
    秽留迟疑片刻,道:“兄弟你对我有恩,我岂能坐视不理他们眼下都还安好,被关在东篱寺中,不过你独自一人去救他二人,未免太危险了些....”

    黄羊儿道:“我有个主意,不知利哥哥想不想听。”

    利歌道:“愿闻其详。”

    黄羊儿道:“这计策说来也简单,夫君他掌管天下刑囚,若想带人巡视那东篱寺,可谓顺理成章,只需将利哥哥乔装打扮一番,扮成个身边亲兵,混入寺中,找到那两位朋友所在,随后设法找某处藏身,等到夜间,趁他们不备,神不知鬼不觉地救人溜走,谁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大帝他纵然发火,我夫君也顶多挨一顿骂罢了,绝不会有人怪到他头上。”

    秽留道:“好办法!利歌兄弟,你觉得如何”

    利歌沉思片刻,道:“不必了,我若要进出那东篱寺,倒也不必这般大费周章。大哥与辛瑞在东篱寺何处”

    秽留挠头道:“这我可得问问了。”

    黄羊儿道:“你可真是笨哪,是在高塔顶楼的弈棋厅旁,上次你打听他二人时,不问出来了吗”

    利歌朝两人略一欠身,道:“打扰两位,深感歉意,我这就走了。”

    黄羊儿忙道:“利哥哥,你如此来去匆匆,倒显得怀疑我俩似的。不如等上一天,明个儿我夫君找借口撤下些狱卒,更方便你行事”

    利歌道:“身在险境,多留一刻都甚是不便,两位继续吧,请恕我无礼之罪。”

    他走出王府卧房,却见庭院中多出一人,来人脸色苍白,身穿黑色锦衣,披着冷月,身形魁梧匀称,面露笑容。利歌并未听到此人到来的声音。

    他退后一步,骇然道:“拜登”

    拜登笑道:“羊儿,你真是料事如神,连时辰都算的半点不差。”

    黄羊儿在屋内道:“是父皇来的神速,不然还真让他走了。我本已打算赶到寺庙里等他呢。”

    利歌朝黄羊儿、秽留怒目而视,秽留神情愧疚,挡在黄羊儿身前,道:“利歌兄弟,投降吧,我们会好好待你。辛瑞、澎鱼龙两位至今不曾受半点亏待。”

    利歌道:“你们算准了我会来”

    黄羊儿嘻嘻笑道:“大牢的那些狱卒身上被施了法术,一旦遇险,咱们立时知道你已到达,至于你何时来找我夫君那定是越快越好了。”

    拜登说道:“昔日叶无归也如你这般硬闯此城,救走了秦桑,不过你未必有他昔日的身手,而我也已今非昔比。”

    利歌身形跃起,飞上屋檐,霎时已在远处。但转眼间,拜登已追上了他,利歌大喝一声,使一招“蛇化龙形”,剑气如龙般袭向拜登。

    拜登一掌打散了剑气,道:“果然了得。”登时转守为攻,朝利歌劈出数剑,利歌动作灵活,行云流水般避开五招,到第六招上,拜登一掌打来,实有摧城拔寨之威,利歌“啊”地一声,躲闪不及,被掌力吹飞,砰地落地,整个庭院中石屑纷飞,树断草散,灰尘升起三十丈高,各处一片狼藉。

    利歌肋骨全断,双足弯曲,不成形状,他喷出一大口血,双手合拢,急速运功疗伤,但拜登又轰出一掌,利歌惨呼,双掌一齐骨折。

    秽留喊道:“父皇,饶他性命!”

    拜登笑道:“罢了,你一句话救下了他,从此也不亏欠他什么。不过此人修为又有长进,此刻已在你之上了。”

    黄羊儿嗔道:“父皇,你怎地不夸夫君,反而说他不是”

    拜登道:“他有何可夸不过你这孩儿确实聪慧,这一回立下大功,不错,不错。”

    黄羊儿挽住秽留肩膀,笑吟吟地说道:“咱们夫妇二人同心协力,不分彼此。你夸他就是夸我,你骂他也是骂我。”秽留看着利歌惨状,心下歉然,但仍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拜登叱道:“真是没大没小。”

    突然间,利歌鲜血流转,瞬时愈合了双足,他化作一道红光,直冲黄羊儿扑去,此招全无半分征兆,快如雷霆,黄羊儿眼还来不及转动,利歌已到了她身前一尺处。

    拜登手臂一挥,一圈紫气变为护罩,将黄羊儿包容在内。利歌一头撞在那护罩上,内力反震,令他头破血流,重重落地。这一攻一防发生得如此迅速,黄羊儿这才反应过来,吓得惊呼一声,躲在了秽留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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