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形骸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失落之节操君
她突然觉得这神农城隍的言行举止与如今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白国教皇颇为相似。两者相貌自然不同,可仔细想想,轮廓却又大致相似。
他们都叫杜旅,是这同名同姓的巧合让孤鸣想多了吗毕竟世上叫杜旅之人千千万万,算上神仙,那就更多了。
忽听形骸喊道:“鸣儿!”声音甚是激动。孤鸣心中一颤,只想投入父亲怀抱,将自己受的委屈,小琦遭的苦难,全数向父亲倾诉。但前世的思绪与小琦的记忆令她意志坚定,她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子,喊道:“爹爹!”
形骸搂着孤鸣,捧着她小脸左看右看,道:“那女鬼没把你怎么样么”
孤鸣嘻嘻一笑,道:“爹爹,其实我已不是孤鸣,而是小琦啦,你会不会还爱我如初”
形骸大怒欲狂,道:“你这女鬼,我....我将你....”
孤鸣见他如此惊惶,忙道:“我是骗你的!笨爹爹,你怎地这么容易上当”
形骸道:“你别动!”翻开孤鸣眼皮,看她双眼。眼乃心灵之窗,若孤鸣被鬼魂附体,身躯魂魄尚未融合,眼中便有细微的女鬼迹象。形骸久居阴间,自能看得出来。
看了许久,好在并无端倪,他如释重负,斥道:“这玩笑也是能乱开的么”
孤鸣笑道:“爹爹如此疼我,即使我脑中成了另一个人儿,只怕仍会对我好。”
形骸板着脸道:“那可未必,若真是那样,那女鬼便是杀害我女儿的仇人,我非令她灰飞烟灭不可。”
裴柏颈左看看,右瞧瞧,叹道:“小琦她终于离世了”
孤鸣点头说道:“我们灵阳仙,岂会轻易臣服”
裴柏颈心中哀悼:“女儿,前世的我沉醉于扬名立万,留名青史,未能好好照顾你,更鬼迷心窍,用法术将你改造成异类。如今我已解脱,只盼你也能投个好胎。”
形骸转身,将孤鸣挡住,喝道:“别藏着了!你还有什么诡计”
只见缘会面带微笑,从阁楼顶上绕了过来。她道:“爹爹,你对鸣儿这般好,对我这般凶,真是偏心至极。”
裴柏颈问道:“姑娘,我曾见过你,你与弃疾他们是一伙的。”
缘会道:“是啊,裴大叔,我是孟缘会,你不记得了麒麟海一别,现如今你怎地邋遢成这样”
裴柏颈一愣,立时想起了她。
形骸道:“你引我们来此,是为了让弃疾杀我”
缘会摇头道:“恰恰相反,我是想让你替我杀了弃疾。之前就算你杀不了他,我也会捡个现成便宜。”
形骸道:“听说青阳教与弃疾为盟,你主子不会因此罚你”
缘会故作惊讶,道:“啊呀,爹爹,你还很关心我吗”
孤鸣怒道:“他是巴不得你被抽筋剥皮呢!”
缘会笑而不答,只说道:“爹爹放心,杀死弃疾的人是你与裴叔叔,与我何干我只不过是躲在一旁,瑟瑟发抖地看你们杀人,有心无力,爱莫能助。”
形骸暗中想道:“她到底要些什么为何欺上瞒下,两面三刀,背叛了她那‘妈妈’,又背叛神农堡”
缘会收起笑容,说道:“你不觉得蟑妖这一套恶心极了么我看怯翰难他们将难民整治的半人半妖,实是打从心底里厌恶。”
形骸道:“这么说来,你是想着救人你如何会有这等好心”
缘会道:“我一直是菩萨心肠,你竟不知道么”她本以为形骸会大声驳斥,那自己又可以逗他一逗,谁知形骸不予置评。缘会叹了口气,道:“那些蟑妖怪有违我心中美感,令我瞧着反胃,浑身不自在。若能借你之手将其除去,我心里也好过许多。岸殊公子将那药方给你了,是么”
形骸道:“你谎话连篇,我不会相信。”
缘会跳下阁楼,道:“你若不信,不如来杀我如何”她眨着眼,笑吟吟地看着形骸,走到离形骸六尺之地,停步不动。
形骸摇头道:“我这一回不杀你,但下一次我会动手。”
缘会指了指自己的心,又指了指形骸的心,道:“我都明白啦,多说反而不美。”她回身欲走,忽然又说道:“神农堡给怯翰难的,不仅仅是蟑妖药方,另有一种药方也甚是危险,你最好留神着些。”
形骸心中一凛,道:“那药方有什么用”
缘会道:“只知道与月舞者有关,详情非我所知,我的小爹爹,咱们有缘再会啦。”说罢转入阁楼后方,就此不知去向。
裴柏颈苦笑道:“当年麒麟海那纯洁胆小的少女,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形骸道:“那是我们都看走了眼,她一直都是如此。”
孤鸣叫道:“爹爹,你若想娶她为妻,我绝不答应!”
形骸啼笑皆非,道:“下次再见时,我定会动手杀她。你怎地想到那上面去了”
 
四十八 解药有何用
马车驶向皇宫。
孤鸣透过车窗,望着街景,街上的人总显得沉闷无趣,似乎觉得活着也就这样,死了也就那样。白国的百姓也很虔诚,但却绝不缺乏活力。而正神国的国民并不偷懒,却远算不上干劲十足。
孤鸣问道“爹爹,世上有多少神仙”
形骸道“天庭不比凡间小,更何况还有地庭,神灵比凡人更多,只不过有些神灵法力太低,无法凝聚成形,只是单纯的灵体。”
孤鸣道“若知道神仙的名字,便能召唤那神仙么”
形骸道“世分东南西北中五方,每一方都划分为许多地庭,地庭中低级的元灵神仙,可以用真名召唤。官阶高的,则几乎不受召唤,他们可以随时命手下代替。”
孤鸣又问“那天庭的神仙呢”
形骸道“那要看法术的造诣了。道法无法召唤天神,仙法听说可以。”
孤鸣道“我在哪儿可以学这等仙法”
形骸肃然道“你若愿意学,我可以教你。”
孤鸣喜道“那立即教我,快些,快些。”
形骸道“但得等我自己先学会了才行,你耐心等待数月,待我从天脉法则中探究一番”
孤鸣急道“那还不如我自己冥想哪!”
形骸道“你想找哪位神仙说不定我碰巧认识。”
孤鸣装作若无其事,不露半点恨意,道“听说有一位叫杜旅的医药神,爹爹,这名字与白国教皇一模一样,你说好不好笑”
形骸压低声音,说道“你有所不知,教皇实则是天庭的安康神,那凡人只不过是他变化的假象。”
孤鸣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形骸掩住她嘴巴,道“你找的那医药神,多半正是教皇曾经的职责。他信徒增多,法力倍增,这才成为了中央安康神。”
孤鸣身子哆嗦得厉害,道“此杜旅便是彼杜旅他为什么要假扮成凡人”
形骸道“我对鲁平发过誓,不能告诉旁人。”
孤鸣道“我是你女儿,连我也不能说么”
形骸叹了口气,指了指舌头,孤鸣顿时想道“对仙神发誓,若要违背,会遭天打雷劈的。爹爹虽不不惧雷电,可毕竟是守诺之人。”
但不要紧,孤鸣已确信那罪人是谁了,也已有了报仇的法子。
马车行至宫殿前,两人下车,继续步行。突然间,花园中跑来一绝色丽人,正是鲁檀。她见到形骸,热泪盈眶,扑到形骸怀里,放声大哭,形骸只得扶住她,道“王妃,怎么了”
鲁檀身子发抖,张开嘴,想要说什么,但恐惧之情占据了脸庞。她伸出手,形骸见到她掌心中有一独眼紫印。他已明白发生了何事,叹道“原来如此。”
鲁檀泣道“你只有这些话要说么爹爹让你保护我,可你根本不管,任由我任由我啊!”她猛然剧痛,再说不下去。
形骸道“你既然已嫁给了国主,迟早会发此誓,如今又何必计较只要你与国主恩恩爱爱,两情相悦,这紫印只是你二人相爱的凭证罢了。”
鲁檀道“可人家人家呜呜受了多大的委屈啊连那些臭婆娘、丑八怪,都能对我好生羞辱!你难道任由我在此受气”
形骸见识过鲁檀搬弄是非的本事,他道“那些宫女仆役绝不敢对你无礼,否则有违宫中禁令,他们将饱受咒印折磨。你不必多想,放宽心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鲁檀道“可是!可是你就这么不管我了”
形骸道“若有人要杀你,我自会护驾。至于宫中之事,请恕我不便插手。”
鲁檀呜呜哭道“我好恨!我好恨你!你当初为何不愿娶我害我来到这么个悲凉严酷的地方”
孤鸣暗觉奇怪“为何鲁檀姐姐发了誓,仍对烛九叔叔这般不满她不应该对他毕恭毕敬么”忽然,鲁檀低头弯腰,“呕”地吐出一大口秽物。形骸扶住鲁檀左臂,道“王妃小心。”他探鲁檀脉搏,身子一震,道“恭喜王妃,你你有喜了。”
孤鸣“咦”了一声,又想“莫非怀有身孕,能冲淡那誓言的效用这怎么可能”
鲁檀泣道“是啊,我怀了国主的孩儿,我命好苦啊!”
形骸脑中一片空白,心想“烛九竟令她有了身孕这如何能够是因为正神宝珠吗”刹那间,他想起烛九曾对自己说过她曾命一男子与她上一任妻子洞房,产下子嗣。莫非如今烛九又故技重施
形骸对鲁檀无半分好感,但此时却不禁对她的遭遇深感同情——她被心爱的丈夫欺骗,糊里糊涂地被另一个不知名的男子玷污,怀上了孩子,更被咒印所迫,成了宫中高贵的奴仆。她生平玩弄了许多男子感情,不料如今却遭遇了报应。
若换做以前的形骸,早就义愤填膺,按捺不住,去找烛九理论。可他早已非当年那不顾一切的愣头青,他略一沉吟,并不因此动怒,淡然说道“王妃息怒,以免动了胎气。王妃既然有孕在身,那更当静心调养才是。”
鲁檀低头道“行海哥哥,你你千万莫要立誓,你是我唯一的指望啦。”
形骸朝她微笑,见宫女向此赶来,鞠了一躬,就此别过。
他隐约听见鲁檀低声道“呜呜,我好命苦,我好命苦。”形骸却想“世上比你苦的人无穷无尽,你在宫中,只要听烛九的话,仍能够养尊处优,事事如意。你虽
四十九 残鹤梦中来
北方虽无战事,但仍纷争无休,好似雪灾连绵不绝。一年仿佛晃眼般过去。
鲁檀伸了个懒腰,从床铺中坐起,身边的小婴儿还在乖乖地睡着,而她的丈夫已经走了。
她叹息一声,微觉不满:自从她远嫁到这儿之后,每天早晨起床,丈夫都不在身边。她一直想趁着早上懒洋洋地,在丈夫怀中撒撒娇,亲亲嘴,享受一番起床前的甜蜜闲适,可一直未能如愿。
烛九待她什么都好,就是太过繁忙,总是早起。而鲁檀又喜欢睡懒觉,有时候,她回想起来,总觉得昨晚两人的恩爱缠绵是假的,她的丈夫根本就不存在,又或是仙灵送来的美梦。
鲁檀曾对烛九颇有怨言,但现如今,这怨言已经烟消云散,半点不剩。她这位夫君长得俊美,令人越看越是顺眼,对鲁檀又亲切贴心,两人闲时交谈更是亲密无间。烛九很懂鲁檀的心思,不像鲁檀少女时追求她的那些男人,一个个儿言语乏味,粗犷豪迈。烛九很细腻,说的话却总能搔到鲁檀痒处,就像是鲁檀的一位闺中密友似的。
但到了晚上,烛九又像全变了个人儿。他强壮而温柔、热情而体贴。鲁檀有时觉得,白天的烛九与晚上的烛九并非同一个人儿。白天的夫君是阴柔的,而晚上的夫君则是个大丈夫。白天的夫君正直而张扬,晚上的夫君沉默而稳重。白天的夫君是个能干多智的君王,晚上的夫君则会向鲁檀显示出他愁苦的一面。
是,烛九让鲁檀发了誓,令鲁檀被牢牢管束住了。可这又如何这誓言让鲁檀不快乐了吗绝非如此。发誓之后,烛九才能全心善待鲁檀,也对鲁檀十足信任。用这小小的牺牲,换取鲁檀如今的幸福,这买卖令鲁檀心满意足,更复何求
鲁檀也已改了许多,她不再是白国那个娇蛮任性的丫头了。她不再刁难宫女,不再随意发火,烛九不让她参与朝政,所以鲁檀的日子过得无忧无虑。
她总觉得生命中少了些什么,未免有些无趣。因为她本是个武功不差的龙火贵族,也颇喜爱舞刀弄剑,游玩闲逛,现如今只能在宫中待着,照顾儿子。
她看着在身边捏着小拳头的儿子,不禁幽幽叹了口气。当年的她,如何想得到自己会在这朝阳初升的好时节,已陷入深宫内院,只能安度一生了呢
她唤来宫女,替自己更衣梳妆,照看王子,待打扮好了,她在镜子前照了照,镜中的女子少了几年前的青春活力,却多了一份成熟妖娆的魅力,她依然倾国倾城,依然风华绝代。只是现如今,她的美貌注定会被藏在宫中,如祭品般奉献给自己的丈夫。
她忽然觉得这寝宫很暗,只想到街上去走走,看看来时曾经目睹过的无尽草原。彼时的她觉得那景色好生无聊,可现今她却渴望着奔驰在这广袤的苍天之下、大地之上。
烛九的法令中有这么一条:“若无国君准许,王妃不得擅自出宫。”所以鲁檀出宫不得,且根本找不出破绽。一旦她私自踏出宫门一步,浑身上下便会疼痛不已,那不是自找苦吃么
她打消了这念头,走到御花园。皇宫中的园林极大,可她这一年多来也已逛得腻了,处处景致虽美,她也感受不到初来时惊艳之情。宫中的顶尖好手远远跟在烛九背后,其中便有她曾经的追求者乞援。乞援不敢与鲁檀亲密地交谈,只因内宫中有一条规矩:“内宫之中,任何男子不得与王妃宫女调笑,违者受二等刑罚。”
在这里,任何男人对鲁檀来说,都像是木头,即使在四下无人之时,他们也不敢丝毫逾矩。正神国的誓言无所不在,很是精细,违背的惩罚无可避免。
除了寥寥数人。
侯云罕恰好也在御花园,他似有心事,正愣愣地嗅着一朵昙花。
鲁檀道:“云罕哥哥,你好早。”她与这侯云罕很少打交道,一年中也见不到几回。侯云罕似乎不受内宫规则约束,有一次,他说了个笑话,逗得鲁檀娇笑不已。两人都并未受罚。
当时,鲁檀提醒他说:“那法规为何对你无效”侯云罕欲言又止。鲁檀于是又嗔道:“莫非云罕哥哥不是个男人”
侯云罕一听也笑了。
那笑容使得鲁檀浑身发热,她觉得烛九的这位兄长很特殊,自己面对他时,可以放下一切包袱。
此刻,侯云罕一本正经地答道:“弟妹,你也早啊。”
鲁檀看了看身后的侍卫,有他们在场,即使侯云罕不惧森严的法规,也不便与烛九畅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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