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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安阳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袭常

    “你知道的,朕这个皇帝坐的名不副实,大臣听命的是母后,如今又来了一位摄政王,朕在听闻母后将靖国公府上下下狱之后已经召了三司大臣与他们商议好,会审之时从轻判处,只需流放,不会伤他们性命,只是,朕没有想到,母后会这么快就动手,朕也是在来的路上才知道的。”穆长俞忍不住为自己解释。

    红棉只是平静地听他说完,然后告诉他’多谢皇上,臣妾知道。”只是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话了。

    穆长俞觉得她不对劲,想了许久还是将自己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他起身蹲在红棉面前,看着她问‘你到底是不是安阳郡主”

    红棉抬头轻轻瞥了一眼眼前的人,她觉得奇怪,明明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怎么像是一个藏了许多心事的大人,低下头,她轻轻笑了,反问他’皇上觉得我是还是不是”

    “朕觉得你不是。”穆长俞看着她干脆地说到。

    红棉并未出声否认,他感觉自己心中的一根线断了,他早就知道她可能不是真正的安阳郡主,只要没有别的人知道,他并不在乎她到底是谁,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不是安阳郡主,母后不会让她活下来了。

    “可是朕希望你是。”他看着红棉轻轻叹息一声。

    红棉终于抬头看着他“皇上希望臣妾是,我自然就是。”

    “可是朕知道,你不是。”穆长俞看着她‘朕希望你是,不是朕看重安阳郡主这个身份,而是如果你不是她,母后会杀了你的。”

    “太后”提起徐幼容,红棉嗤笑了一声“太后娘娘杀人,还需要什么理由”即便她真的是安阳郡主,太后要杀她,自然也有千百种方法,难怪当初老太太无论如何不肯让安阳入宫,恐怕那个时候,她早就看穿了徐幼容的面目,知道安阳一旦入宫,定没有什么好日子过。

    “朕会想办法保护你的。”穆长俞看着她许下承诺。

    红棉抬头看他,却忽然笑了,他虽身着龙袍,坐在龙椅之上,实际上不过是个孩子,是个傀儡,若不是他是太后的亲生儿子,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何谈保护自己

    “你相信朕,朕可以保护你。”他看着红棉笑了,便知道她不信自己的话。

    红棉终于点了点头“臣妾自然相信皇上。”

    “你既不是安阳,又是谁,与靖国公府是什么关系”

    “我叫红棉。”她干脆地告诉了他实话,不止是因为这些时日的相处让她相信眼前这个人虽然因为受到太后掣肘不能随心所欲,但是他是不会出卖自己的,更重要的是,京城之中,靖国公府满门皆死,真正的安阳早已逃出不知去向,连他也来问自己的身份,只怕此事瞒不了多久了。

    “皇上想必以为,靖国公府让我顶替真正的安阳郡主入宫,我心中一定是恨他们的。”红棉看着他笑道。

    “宫中危险,若非如此,他们也不至于兵行险着,让你冒名入宫,自你入宫之日起,便注定要面对无数危险。”他虽未直接承认,却也表明他确实认为红棉与靖国公府不过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

    红棉笑了,她从胸口掏出那块玉佩,放在手中轻轻摸了摸,摘下来递给他“皇上看出这玉佩有什么不同了嘛”

    穆长俞自己看着手中的玉佩,上面有“长乐”两字,他看向红棉问“这是安阳郡主的玉佩他们为了不让你引起怀疑,连玉佩都仿了一个给你”

    红棉轻轻笑了起来‘不是仿的,也不是为了让你们相信我的身份。”她伸手从穆长俞手中接过玉佩,重新挂于脖间才继续说道“这是真正的安阳郡主送我的,她说这玉佩是她父亲给她的,可保平安,所以送给我,希望我在宫中也能平安无事。”

    “她若是真的希望你平安,便不该答应让你替她入宫。”穆长俞对此显然有不同的看法。

    红棉并不在意他话中的嘲讽和不屑,继续说道“没见到她之前,我想着,安阳郡主啊,曾经是天底下最受宠的人,这样的人该长成什么样子,有着什么样的性子才算符合她这样的身份呢”想起自己见到她时的样子,红棉徒自笑了“后来真的见到她才发现她跟我想得一点都不一样,她啊,心软得很,聪慧,却又懵懂,在我看来,她本应该嫁给一个富贵闲散的王爷,至少也该嫁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再不成,温和些的商人也行,也不知道她现在走了,有没有找到这么一个人啊”红棉想着便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嘴角便有血流出来。

    穆长俞正认真地听她说着话,却忽然见到她嘴角的血迹,立马慌了神,他抬手擦去她嘴角的血问‘怎么会这样”

    。




一百三十二章 红棉身死
    红棉倒是满不在乎地笑了,任由血不断地顺着自己的嘴角流下来,她看着穆长俞轻轻笑了,笑得像是解脱,又像是嘲讽“皇上进来之前我已经服下了应离,不过皇上放心,一时半会儿我还死不了,还能再跟皇上说说话。”

    “来人。”穆长俞忽然放下她站起来,往外面跑着喊“来人,来人。”

    红棉开口,血从她口中流出来,她抬手擦掉,着急地喊皇上“皇上,别喊了,没用的,此毒无解,你叫了人来,我反倒不能跟你好好说说话了,皇上难道不想听听我之前的经历嘛”

    穆长俞忍着悲痛将手从门上拿开,回到她身边蹲下将她嘴角流出来的血擦掉‘你刚才说什么应离,无解”

    红棉看着他笑着点了点头“无解。”

    穆长俞轻轻点头“你早就想好了是不是”他问红棉。

    红棉还是笑着点头‘是。”这本是她入宫之前便想好的一步,若事情败露,她便服下应离,也免得自己痛苦。

    “朕不信,朕宫中有天下最好的太医,朕不信没有人能救你。”他说着要站起来,红棉连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抬头看着他笑着’皇上,你若是走了,便听不到红棉的故事了。”

    “朕若是不走,你就要死了。”

    “皇上走了,红棉也是会死的。”

    他终究还是没有离开,将红棉抱在自己怀中,看着她平静下来。

    “朕想听你的故事。”

    红棉笑了‘其实我的故事也没什么好听的,不过是芸芸众生中一颗渺小不起眼的尘埃罢了,只是皇上在这皇宫之中住的久了,该听听我这样一颗尘埃的故事。”

    “我答应入宫之前并未见过安阳郡主,皇上以为我为何会答应这样的请求呢”

    “你傻。”穆长俞忍着眼泪说到。

    红棉笑起来“不是我傻,是我的命一开始就是国公府的老太太给的。”

    这些往事已经许久不曾想起了,临死前还要这样仔细地回忆一遍,大概是终究不甘心就这样什么也不留下地离开吧,她知道,徐幼容向来看重皇室颜面,今日她服毒自尽,她一定会以安阳郡主,当今皇后的身份将自己下葬,如此一来,外面的谣言传的再厉害,也不会损伤皇室颜面。

    只是如此一来,世间便真的没有红棉,只有安阳了,所以临死之前,她想说说自己的故事,她没有告诉明玉和彩碧,却偏偏选择了告诉穆长俞,当今皇帝,她心底里希望这个小皇帝能记住自己,更希望他能记住自己的故事,他还小,终有一天他会长大,徐幼容会老去,到那时,整个国家会是他的,她希望他能记住自己今天说的话。

    “我叫红棉,今年十六岁,跟安阳郡主同岁。我四岁那一年,家乡发了洪水,家人都死了,不是被淹死的,是被饿死的,大概是我命硬吧,竟然活了下来,我跟着村里人一起流亡到江南,被程家开设的育婴堂收养,给我一口饭吃,我才能活下来。后来,国公府的老太太回娘家我才知道,这育婴堂其实是她早年开的,所以后来,她派人去江南找人替安阳入宫,找到我的时候,我一点也不觉得难过,甚至觉得高兴,我终于有机会报答她了。其实,老太太嘴硬心软,给了我应离,又叮嘱我不到万一不得已千万别吃。”

    “那你为何还要吃下它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就算是母后也不能要你的命。”

    “皇上别生气,我自愿的,已经多活了十几年了,还能住进这样奢华的房子,遇见皇上,已经挺好了。皇上既然说要保护我,红棉就求皇上最后一件事吧,将我以安阳郡主,当今皇后的身份尽快下葬,自此盖棺定论,不再追究,我身边的那两个丫头,求皇上保住她们性命。”红棉用最后一丝力气说出了自己今日的请求,这才是她给自己服下毒药的目的,她当初进宫前答应了安阳的,一定会护这两个丫头周全。

    穆长俞看着她,为她擦掉流下的血迹,终是点头答应了‘朕答应你,不让母后再追究此事。”

    “皇上。”红棉看着他笑着伸出手“君无戏言。”

    穆长俞抬起手,想要与她伸出来的手相击时,却看到她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他连忙伸手接住她落下来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中,看着她说到“君无戏言。”

    只是怀中的人再也没有回应他了,她就这样平静地躺在他怀中嘴角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穆长俞看着她轻声唤她“红棉。”话音未落,泪已经滴落,他抱着她在地上坐了许久,觉得自己的泪要流干了,再也没有泪落下的时候,才抱着她起身,将她轻轻放到了床上,看着她,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从未见过她真正的样子,就在他伸手想要撕掉她脸上的面具时,手指停在了她的脸上,看着她轻轻笑了“罢了,你长什么样子又有什么要紧。”他顺势为她整理了脸上落下了几缕发丝,温柔地看了她最后一眼,才转身出门,推开凤阳宫门,穆长俞看着已然西斜的太阳,话好像不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一般。

    “皇后听闻靖国公府噩耗,悲伤难抑,薨。”

    一直忐忑不安站在门口的宫人听到皇上亲口说出皇后已经去世的消息,顿时面面相觑,似乎不敢相信,方才还好好的皇后不过片刻便已经死了。

    明玉率先冲进房中,甚至顾不得对皇上的大不敬之罪将挡在门口的皇上一把推开,当她跑到床前,看到平静地躺在床上的红棉时,她根本不相信躺在这里的人已经死了,因为她那么平静,连嘴角的血迹也被穆长俞擦得一干二净,躺在这里的时候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明玉轻轻推她叫她’娘娘,娘娘你醒醒。”

    没有任何反应,明玉却还是不死心,她甚至伸手想要将躺在床上的人扶起来,就在她的手碰到红棉的肩膀的时候,穆长俞走了进来,看到她的动作喝到‘你做什么”

    “皇上。”明玉连忙松开红棉,跪在床前’皇上,娘娘她不知为何睡过去了,奴婢这就将她叫醒。”

    穆长俞看着她,沉默良久后说到‘不必了,就让她这样睡着吧。”

    “皇上。”他转身欲走,明玉连忙开口叫住他“奴婢还是叫醒娘娘吧。”

    穆长俞回头深深地看她一眼‘朕说不必了,都退下吧,别打扰了皇后休息。”

    明玉还想说什么,彩碧连忙伸手拉一下她的衣袖提醒她,明玉回头看她的时候,穆长俞已经离开了,他要去见母后,让她以安阳郡主的身份将红棉下葬,还要保住她身边两个丫头的性命,他想着红棉跟自己说过的话,她说安阳心软,其实她才是最心软的那个人,为报恩甘愿入宫,事发之际以自己的性命保护了身边的人,她这样的人,本该有更好的人生,他宁愿她没有遇到自己,他想他明白她在临死前告诉自己这些的原因,她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期许,她想要自己做一个好皇帝,这些他都明白。

    。



一百三十章 灭门
    因她伤势尚未痊愈,在穆洹的坚持下说好在唐门休养几日,等到稍微好些了再一起去西北。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短短几天之内,京城发生巨变,她终究还是没能跟着他们回到西北。

    允王与朝廷联手坑杀禹王及其麾下将士五万余人后班师回京,以“摄政王”身份带七万大军入京,主理朝堂大事。

    安阳事件外面传的沸沸扬扬,徐幼容一直表面上装作不知道,背地里却一直派杀手追杀安阳,直到允王入京,拿出当初靖国公写给他的密信,信中证据足以证明靖国公府涉嫌谋逆,徐幼容亲自出手,靖国公府上下以谋逆罪入狱,甚至没通过三司会审,不到半日,将靖国公府上下百余口人命斩于狱中,上到八十多岁的老国公和国公夫人,下到府中下人刚出生的婴儿,无一幸免,徐幼容出手速度之快令所有人猝不及防,礼部尚书沈昕伯在听到靖国公以谋逆罪下狱之后便四处奔走,本打算在三司会审之时救他出狱,没想到徐幼容直接绕过三司,命人在狱中将人斩杀,他听闻此消息的时候正在赶往御史台的途中,只觉得喉头腥甜,一口血喷在马车上,兔死狐悲,靖国公历经几朝,势力盘根错节,京城之中,没有哪位大臣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徐幼容竟也能出手如此狠辣,与当初赐死吕家满门几乎是同样的行径,不知道下一个又会轮到谁家,他这个一向与太后关系不算亲和的礼部尚书,又能安稳做到什么时候

    凤阳宫中,皇上遣开了宫中所有人,只留下红棉一人,大门紧闭,谁也不知道皇上匆匆而来又支开众人是要跟皇后说什么,只知道肯定是大事,毕竟靖国公府谋逆,合府上下被斩于狱中已经传遍了,凤阳宫中的那位一定也听到了消息,只是奇怪的是,她也是从国公府出来的,太后娘娘到现在竟也没派人来将她带走,反倒是皇上急匆匆地一个人赶到了凤阳宫。

    门外,众人心思各异,真正担心红棉的大概只有站立不安的明玉;门内,皇上坐在上面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一脸平静的红棉,许久他才开口‘此事是母后自作主张,我事先并不知晓,等我知道她将国公府上下入狱的时候,还未来得及下旨,她已经,已经命人将他们都杀了。”

    他虽亲政,朝中大臣一般却都听命于母后,皆当他是乳臭未干的孩子,根本不曾过问他的意见,他听闻母后以谋逆罪将国公府上下送进狱中的时候就知道事情不妙,急召三司大臣入宫,本打算暗中施压,命他们在三司会审之时轻判国公府之罪,他这边刚召了人进乾清宫,母后像是早就猜到了他会这么做一般恰好避开他直接传旨将人杀了。

    他好不容易说服三司,从乾清宫出来却不见了李保全,心中一慌,问身边的人之后听说他在自己召人进乾清宫之后便离开了,穆长俞当即就觉得事情不妙,果然,他在往母后宫中赶的路上遇到了已经为她料理完事情匆匆赶回来的李保全,穆长俞叫住他问’李公公,你不在乾清宫伺候,反倒神色匆匆,是去了哪里”

    他大概没想过要瞒自己,恭敬地行礼回答‘回皇上,太后娘娘急召奴才出宫办理一些琐事,奴才看皇上正与几位大臣商谈要事,也用不着奴才在身边伺候,便赶去料理琐事了。”

    “李公公说的琐事是什么”穆长俞忍着怒气问他/

    “不过是为皇上和太后娘娘处理一个谋逆之臣而已。”他说的轻巧,穆长俞却心中大惊“你去找了靖国公”

    “皇上,谋逆之罪,罪不可恕,已经没有靖国公了。”李保全看着他淡淡地笑着开口提醒。

    “母后要你去做了什么”穆长俞顾不上他言语神色间的不敬,只是着急想知道母后到底做了什么。

    “太后娘娘懿旨。”他拱了拱手,说起太后神色间倒像是恭敬了不少“靖国公府谋逆,当,,处以极刑,念其于朝廷百姓有功,赐鸩酒,留全尸。”

    “死了”穆长俞不敢相信地问。

    “方才奴才就是去料理此事。”李保全贴心地为他解答了疑惑。

    穆长俞深深地看他一眼,调转了方向,来到了凤阳宫,他不知道这里面的人是不是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知道她听闻这个消息会怎么想,其实外面的谣传他也听到了一些,无非是说宫中的这位皇后并非真正的安阳郡主,不过是一个冒牌货,外面传得甚嚣尘上,颇有几分可信,连他自己都有些相信了,只是她是不是真正的安阳郡主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也从未见过安阳郡主,自成婚那日起,他见到的就是她而已。

    只是外面消息这样传,他终究心中不安,母后之所以到现在依然没有动她,穆长俞明白,她是在顾及皇家颜面,若是这个时候将她处死,无异于承认皇室被人蒙蔽,连皇后都娶错,这于皇室是奇耻大辱,母后绝不容许自己和皇室沦为天下人的笑柄,所以母后迟迟没有出手并非代表她不相信外面的那些传言,反倒表明她可能正在暗中筹划一切。

    这次她出手这样狠绝迅速,又何尝不是对国公府如此羞辱于她的报复,按照母后的性子,这只不过是第一步而已,接下来,她这个当事人肯定也不能幸免于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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