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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安阳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袭常

    他赶到凤阳宫的时候,这里依然一片平静祥和,似乎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在推开那扇门之前,穆长俞忽然有些紧张迟疑,即便现在不知道,她终究是要知道发生的一切的,他该如何面对她若她真的是安阳郡主,自己岂不是成了灭她满门的仇人若她不是真正的安阳郡主,那她对国公府的感情如何,会不会一样恨自己,即便她与国公府上下没有感情,她身份乃是假冒,母后是绝不会允许这样的错误继续下去的,她必死无疑,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他又该如何告诉她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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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三章 回京
    靖国公府谋逆满门抄斩,皇后悲伤过度,薨,追封文懿皇后,葬皇陵。

    皇后去世,国公府灭门,这样大的事,从京城传到洛阳,也不过用了三天时间而已,穆洹想瞒也瞒不住。

    走到绿华堂门前,穆洹犹豫许久,始终不敢推开那扇关着的门,国公府之灾与他父王交出去的那些密信脱不了关系,他又以何面目去见她呢。

    他来时太阳不过西斜,如今月亮已经悄悄爬上了枝头,他却还是没敢推开面前这扇门,里面也没有任何动静,穆洹在门口徘徊,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将门推开,待看到黑暗中坐在椅子上的安阳时,他才松了口气。

    他突然出现,将坐在椅子上的安阳吓了一跳,她抬头看到进来的人是他后又垂下目光。

    穆洹走到她身边,伸出去的手在即将落在她肩上时又收了回来,踌躇许久,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还好吧”

    “我又什么不好”安阳忽然抬头,看着他笑了。

    只是她这样反倒将穆洹吓到了,她哭也好,闹也好,便是自尽他也觉得可以理解,可是如今她看着自己,冷静地可怕,他怕她将悲痛压在心底,终究还是伸出双手将她轻轻搂进自己怀中“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不哭。”安阳由着他将自己搂进怀中,笑着说到“不哭,外祖母说过的,不要哭。”

    只是泪好像不受她的管束一样顺着脸颊淌下来,流进脖子里,也粘在穆洹的脖子上。

    那一夜,他们说的话很少,只是静静地靠在一起,一个因为自己的父王参与了此事,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一个忽然之间失去了所有亲人,背负了血海深仇,人生好像忽然之间失去了所有光亮。

    两人沉默太久,久到穆洹以为她睡着了,她却忽然抬手指着外面的光告诉他’你看,外面天亮了。”

    “长乐。”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她站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安阳走到门口时回头,看着他忽然笑了‘穆洹,不必担心我,现在的我,怎么敢死呢”

    穆洹总觉得她不对劲,连忙追上去“你要做什么”

    安阳却并没有回答他,她转过身,推开门,迎着初升起的太阳走了过去,她说的没错,之前寻死,是因为她失去的还不够彻底,如今背负这么多条人命,仇恨拖着她,她怎么敢死。

    她去找宋景山的时候,他们已经在等着她了,安阳进去先对着所有人行了大礼,宋景山连忙还礼“郡主要做什么,西北军全力支持,无人有任何异议。”

    安阳再拜“为自家事拖累西北军实非安阳初衷,只是如今我亲人尽失,满门血仇,不能不报,能依靠的也只有在座诸位了,还请各位看在父亲的份上,帮帮安阳。”

    “郡主要做什么只管吩咐一声,西北军从来听命的只有一个人,就是老侯爷。”刘成迫不及待地开口,身边的冯大志连忙伸手拉了他一把,话虽如此,但毕竟侯爷已去世多年,又没有男子可以继承西北军守将一职,如今的西北守将是宋景山,不管他们内心是怎么想的,如今都是他手下的人,刘成大大咧咧,自以为宋景山与他们一样,都是受过老侯爷恩惠的人说话没有顾忌,却不知这样的话说多了,难免让人心中不痛快。

    宋景山倒是并不在意刘成说的话,对着安阳拱手道‘郡主言重了,西北三万将士,当初如何听命于侯爷,如今便如何听命于郡主。”

    安阳伸手将他扶起“有宋将军这句话,安阳便放心了。”

    她抬手,将脸上戴了许久的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一张与她之前的容貌完全不同的脸,在看到这张脸后,宋景山明显楞了一瞬,若是她当初是以这副容貌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根本不必试探她的身份,仅凭这张与当初的侯爷夫人容貌八分相似,神韵十分相像的脸,他便可以确认她的身份。

    安阳看到宋景山盯着自己的脸出神,轻轻笑了笑解释“宋将军不必惊讶,我既然要出逃,总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只是如今没有必要了,所有人都死了,外祖母一家,宫中的红棉,明玉,彩碧,所有与这件事有关联的人都死了,徐幼容不是下旨将皇后尽快下葬嘛,她不是想保全皇室颜面嘛,她偏偏要以安阳郡主的身份回京,她倒要看看徐幼容是不是真的敢明目张胆地杀了她。

    “我想回京,想劳烦宋将军陪我走一趟。”

    “末将这就亲自护送郡主回京。”宋景山答应地十分干脆。

    穆洹在旁边,看着她拉拢西北军,看着她摘下面具,又听她说要回京城,从始至终他在旁边站着,一句话也未曾说过,他想劝她不要回去,有人已经以安阳郡主的身份下葬了,从此世间可以没有安阳郡主,只有长乐,只要她愿意,他可以带她去任何地方,过她想过的生活,可是他没敢说,在她经历过这些后,他觉得自己再说这样的话实在太过自私,他现在能做的就是陪着她一起回京,陪着她做一切她想做的事,只要她不要因为自己的身份推开自己。

    “还有一件事,要拜托宋将军,我当初离京,有一人忠心护送,却在上次我被人追杀之时不慎掉落悬崖,如今依然下落不明,请宋将军派人去找找他,哪怕,哪怕是尸体。”

    “是。”宋景山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

    他们离开的时候,唐安坐着轮椅出门来送他们,看着浩浩荡荡一行人策马而去,唐安轻轻笑了,好戏就要开场,害死唐灵的人很快,就会付出代价。

    一路上安阳好像不知疲惫一样日夜兼程地赶路,连刘成都受不住了,不止一次叫安阳停下来休息,安阳每次都是摇头“我不累,您若是累了,便先留下来休息吧。”

    刘成叹气‘我说你一个小丫头,哪来这么多力气这都赶了几天的路了,你好歹停下来喝口水是不是”刘成虽然性子简单直接,但是也知道此事对这位小郡主的打击巨大,总觉得她这样下去会吃不消的,便忍不住来劝她。

    “宋将军。”安阳回头喊了一声。

    宋景山连忙策马赶到她身侧‘郡主怎么了”

    刘成一看自己说不动这小丫头,只好叹了口气跑到冯大志身边嘟囔‘你说这郡主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啊”

    冯大志看了一眼前面说话的宋景山和安阳,又看了一眼自己旁边的刘成,叹气道“郡主生来丧母,四岁家破,虽被皇上养在宫中,但与国公府关系向来亲厚,不然国公府又怎么会冒着欺君之罪将她换出来,如今朝中杀了国公府满门,郡主心中恐怕不好受。”

    “哎。”刘成深深叹了口气,看着前面那小丫头感叹‘你说咱们郡主怎么命这么苦呢我还记得她小时候,多可爱,又喜欢笑的一个小团子啊。”刘成说着还忍不住伸手比了一下小时候的安阳。

    冯大志也轻轻叹气“郡主不容易,咱们西北军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放心吧,有咱们西北军在,绝对不会让小郡主再受什么委屈。”刘成拍着胸脯保证。

    冯大志只是笑笑,不置可否,人走茶凉,老侯爷已经离开十多年了,这是如今守将宋景山还记挂着老侯爷,若是他不愿意支持郡主,西北军中又还有多少人能站在她这一边,甚至为了她不惜与朝廷翻脸呢

    不过这些担心他都没有告诉自己身边的刘成,他正豪气冲天地表示有他在绝对能保护好郡主呢,冯大志不忍心打击他的信心,看了一眼前面并驾齐驱,似乎在商量什么事情的宋将军和郡主,冯大志轻轻笑了笑,大概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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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四章 风波再起
    在安阳的坚持下,他们日夜兼程,赶到京城的时候正是皇后下葬的那一天,安阳没有戴面具,甚至连帏帽也没有戴,就这样带着一群人风尘仆仆地赶到定远侯府。

    皇后下葬,一群人在京城之中策马狂奔本就引人注目,如今他们还进了许久不曾有人出入的定远侯府,京城百姓瞬间议论开来,有人说是失踪多年的老侯爷回来了,还有人说不是老侯爷,是当年一起失踪的两位世子回来了,只有少数人记得一群人之中一身白衣的女子面目与当年风华绝代的定远侯夫人十分相似,外面的谣言越传越离谱,安阳的回京如她期望的一般在京城百姓中掀起了波澜。

    皇宫之中,徐幼容正坐在凤椅上用长长的护甲一下一下敲着椅子,和凝有些不安地站在下首,看着神色间已经越来越不耐烦的太后,想起方才传来的消息,沉寂许久的定远侯府突然来了一批人,太后的眼线传回来的消息自然不会像寻常百姓一样妄自揣测,从那人对来人的描述来看,来的人别的不论,其中一人极有可能就是真正的安阳郡主,这让为了皇室颜面已经吃了一个哑巴亏,将那替身以皇后身份下葬的太后怎能不生气。

    果然,徐幼容敲着椅子的手停了下来,看向和凝“去,把彩碧带来。”

    和凝眼神微闪,连忙低头应是。

    只是走出宫门之后,和凝却有些不安,当日皇后去世,皇上冲到太后这里,以命相威胁,求了她两件事,一件是不论外面传言与事实如何,将她以皇后身份下葬,为保全皇室颜面,太后同意了。另一件就是要保住她身边两个宫女的性命,皇上肯定不会想到这些,他跑来这里求太后,一定是皇后临死之前的嘱托。

    这皇宫之中,葬送的人命不少,只是想起凤阳宫中的那位皇后,和凝还是有些感慨,她确实聪明,看透了太后的心思,也看透了在这种形势下她越早死去越好,可人世间又有哪个人不贪生呢,她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就这样干干脆脆地走了。

    如今疑似真正的安阳郡主回京,太后忽然要见彩碧,她临死之前保下的人,不知道还能不能如她所愿地活着。

    皇后一死,里面的宫人大多都被调走了,和凝心里头清楚,这里的人,多是太后派来的,如今人已经死了,自然再没有监视的必要,他们有别的用处,自然便走了,留下来的都是些洒扫庭院的小宫女并几个太监,和凝推开紧闭的凤阳宫宫门,里面满目白色,一片死寂,她一路走来,连一个人也不曾遇到,推开里面的房门,才见到明玉和彩碧。

    见到和凝进来,两人连忙起身行礼“和凝姑娘。”

    和凝上前伸手亲自扶了她们一把说了声‘节哀。”她知道这死去的并不是真正的安阳郡主,也知道这两人本是安阳郡主身边的宫女,但她还是忍不住对他们说一声节哀,大概是因为两人面上表现出来的悲痛不像是假的。

    她看向一旁的彩碧‘太后娘娘请彩碧姑娘过去一趟。”

    “我呢”明玉着急地问。她有些担心地看着彩碧,以为太后是要料理她们两个了。

    她并不知道红棉临死之前特地求了皇上保住她们性命,只记得皇上来后自己就在门口站立不安地等着,等了许久,终于等到门开了,再进去看到的就是躺在床上没有生息的红棉了,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瞒着自己和彩碧吃下的毒药,更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决定赴死的,她甚至不明白她为何要赴死,国公府蒙难她自然悲伤,只是太后给国公府按的罪名是谋逆,并没有欺君这一项,也并没有派人来找过她,她为何要死

    有时候她觉得红棉与郡主其实很像,她们心中藏了许多事,却很少告诉任何人。

    和凝看她一眼“娘娘没说要见明玉姑娘。”

    明玉不解,若是要赐死,她与彩碧也应该在一起才对,为什么只叫了彩碧一个,却没有叫自己呢

    彩碧心中明白,太后这个时候见自己,肯定有别的目的,她拉了拉明玉的衣袖安慰她‘没事,我就跟和凝姑娘走一趟,你在这里好好等着。”她虽然当初为替穆泽报仇主动泄密,将红棉身份告知太后,但其实后来在与她的相处中,她无数次后悔过,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心惊胆战,愧疚不安,生怕太后忽然出现要自己指认她就是假冒的,每天从太阳升起到落下,从点灯到熄灯入睡之前,她没有一日是安稳的。

    她还在心神不定地等太后来找自己,她就悄无声息地了解了自己的生命,彩碧看到死去的红棉时,震惊与心痛一点不比明玉少,而且她比明玉聪明,她很快想通了为何她会这么着急死,又为什么她可以以皇后身份下葬,为什么之后太后的人没有来找她与明玉,按说她既然决定将红棉以皇后身份下葬,就意味着要彻底隐瞒这个秘密,国公府的人都死了,她自然也不会留下自己与明玉,她也曾心惊胆战过几日,小心注意着所有的吃食,晚上睡叫也不安稳,生怕半夜有人闯入要了她与明玉的命,可是没有,几天过去了,一切安然无恙,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个时候她已经猜到了,红棉那日与皇上说过什么。

    她跟着和凝走的时候十分坦然,还安慰明玉不要担心,她很快回来。

    徐幼容见到彩碧后先是冷笑了一声,然后挥退了众人看着她说到“哀家记得你当初告诉哀家宫中的这一位是假扮的时候说过,不知道真正的安阳郡主去了哪里是不是”

    彩碧跪倒在地上回答“是,奴婢确实不知。”

    “无妨,哀家知道她在哪了。”徐幼容看着跪在地上的彩碧好暇以整地说到。

    果然,她看到彩碧惊恐地抬头看向自己,徐幼容淡淡笑道“你那位安阳郡主回京了,你难道不想见见她吗”

    彩碧顿时心中大乱,她在判断徐幼容说的话是真是假。

    徐幼容也懒得与她废话,只说到“毕竟是多年的主仆,她回京了,哀家还是送你去见见她吧。”她看着彩碧又淡淡提醒“只是哀家这个人向来不喜欢背叛主子的奴才,不知道这安阳郡主是不是也是如此。若是她知道了你当初入宫便将替身之事告诉了哀家,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一旁的和凝在听闻此言后忍不住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彩碧,有些难以置信的同时又觉得她可悲,不论当初告密是处于何目的,来找太后都是下下之策,太后最擅长利用别人的把柄让旁人为自己所用,如今她有这样大一个把柄攥在太后手中,以后只能任由太后摆布了。

    彩碧跪在地上似乎有些害怕徐幼容的威胁般抬起头惶恐不安地看着上面的人说到“求太后娘娘救命,若是被安阳郡主知道是我泄密,定不会饶了我的。”

    徐幼容听到她这样说反倒笑了“放心,哀家会帮你的,只要你按照哀家告诉你的去做。”

    彩碧立马跪下磕头“奴婢明白,太后要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徐幼容满意地笑了‘不必担心,哀家暂时不会要你做什么的,不过是要你去见见你那曾经的主子,跟往常一样便好,记得顺便提醒她,还有一位跟你一样的人留在凤阳宫呢。”

    彩碧连忙点头“奴婢明白。”

    “你明白便好。”徐幼容挥手“去请李公公来,将彩碧悄悄送到定远侯府,安阳郡主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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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五章 打破平静
    送走了彩碧,徐幼容目光冷冷地看着前面,如今她除了禹王,灭了国公府,收服了允王,不论是京城,还是外面,再也没有什么能威胁到她皇儿的皇位了,只有那西北三万大军,始终是她的心腹大患,只等将他们也料理好了,皇儿便可高枕无忧,坐拥万里江山,她也将是开朝以来最有权势的太后,一个郡主而已,如今更是没有了任何依靠,她还不怎么放在眼里。

    “兰心,将公主和太妃请来。”

    先皇驾崩之日,公主忽然痴傻,众多太医诊治过后皆不得其法,德妃自请去了最偏远的扶桑宫,从此过成了宫中的隐形人,今日徐幼容忽然要见她们,自然不会是平白无故想起她们。

    扶桑宫极其偏远,兰心一路走过来额头上已经冒了不少汗珠,到了这扶桑宫反倒感觉到一阵清凉,只因扶桑宫坐落于皇宫西北角一地势低劣之处,此处不仅偏远,而且终年少见太阳,夏日里还好,反倒清凉,到了冬天才是真正的难挨,像是活在又冷又阴的冰窖里一样,宫中根本没有人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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